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四

卷第十三 西山先生眞文忠公文集 卷第十四
宋 真德秀 撰 景江南圖書館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十五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第十四

 對越乙藁

  奏劄

   十一月癸亥後殿奏巳見劄子一

臣一介迂踈蒙陛下寘諸禁林清切之地蓋

歐陽修所謂官爲學士職在論思者而供職以

來五閱旬浹未有秋毫禆益 聖政𥝠自慚負

無所措躬然夙宵憂念惟在囯事輙以區區患

管冐昧有陳臣竊惟今日不幸當權臣積壊未

易理之 朝廷又不幸値彊大崛起未易勝之

鄰敵又無故先挑不可開之𫟪隙而欲以東南

一隅之力守江淮以北千百里之故𭛌此埶之

所甚難而時之所未可者也士大夫苟忠於國

孰不危之然知其危而不圖所以安是徒知訾

前之失而不思今之得也臣謂前日之失在於

輕敵今(⿱艹石)懲之而一於畏敵則其失將有甚焉

者昔越王勾踐違范蠡之諌驟舉伐呉以取夫

椒之敗而有會稽之棲然能懲前之失所以自

謀者益深而謀敵者益宻動心忍性二十餘年

未嘗逞忿而輕發亦不懾禍而自沮飬剛強票

銳之力於安徐重固之中韜憤切讎疾之意於

柔伏卑詘之際卒以報呉而稱覇於中國唐徳

宗継肅代委靡之後銳於削平僣叛征伐四出

躁動寡謀一遭涇原之変苶然沮䘮姑息藩鎮

甚於粛代之時自是主威下陵終其身不復振

二君之始輕於舉事則同而持之於末則異所

以有勝負強弱之分也昨者王師之出爭議盈

庭一不暇顧違諌寡謀視昔何異天祚 宋室

使偏師挫銳而歸欲 聖心昭然斍窹知敵之

未易圖而功之未易就也知敵之未易圖而爲

謀益深知功之未易就而用力益倍強勉砥礪

不肯苟安則勾踐之功猶有望於後日(⿱艹石)曰敵

不可圖而委之不復圖功不可就而安於無所

就頽惰廢弛亡復自𡚒臣恐其患不獨如徳宗

而巳也何者韃人讎我之深其思報也必力舉

兵愈緩則其爲計愈工而我方靡然創艾前事

幸其真有愛我之情冀和好之亟就豈不誤㦲

靖康之初國𫝑尚可強也徒以一時群臣𩔖多

姦䛕怯懦之儔豢於富貴安佚之久一聞金賊

之名則魂禠𩲸䘮不能自持曰此如雷電鬼

之不可測也不惟畏虜抑且譽虜故遂返強而

爲弱 紹興之𥘉國𫝑非不弱也惟我 髙宗

﨑嶇䟦履之餘熟知虜情非懾怯請和之可以

弭患也淬礪軍政蒐拔將材宰臣如呂頥浩趙

𪔂張浚更迭用事皆以整戎經武爲巳任而諸

(⿱艹石)韓世忠岳飛呉玠張俊楊沂中劉錡之徒

分控要衝敵至輙破不惟憤虜且欲吞虜故能

轉弱而爲強方其始也祈哀請命之使相㝷於

穹廬甌脫之間未有得其要領者而馹騎朝馳

𫟪烽乆警則數數然也及王師累捷虜威積挫

而和議之端乃自彼發之以是知戎羯之情可

以威制難以禮結由來尚矣爲今之計功雖未

可遽圖而剛毅𡚒發之志在 陛下則當自勉

兵雖未可再舉而戰攻扞禦之備在廟堂則當

亟謀君臣之間相與䇿勵必如勾踐之自強母

(⿱艹石)徳宗之自沮懲 靖康畏敵之失而法 紹

興制虜之謀則國𫝑之振且有日矣臣不勝惓

 貼黃臣竊惟今日所至急者𫟪防而決不可

 恃者和議或者徒見北夷之性喜寒𢙣暑謂

 其不能於春夏舉兵今距來歳之冬尚有年

 餘可以從容修備臣嘗聞之蜀士丁亥辛卯

 之歳虜人皆以盛夏⿰扌⿳丆⺝⿱冖友-- 擾蜀𥘉不竢秋冬而後

 至也然則𫟪防之事豈非至急乎乃(⿱艹石)虜使

 之來固無可郤之理然待遇之禮所冝適

 (⿱艹石)過爲優厚徒以取侮無𥙷於事剽聞王檝

 者嗜利無厭巳挾昔年金使例冊自隨欲以

 取必於我彼小使也𥘉無國書遽索正使之

 禮他日和議果成使介奉書而來又何以待

 之乎道凃又言王檝將求金翠首飾以媚其

 妻妾若果有請而從之何異故相以侈服遺

 李全之妻而兾其不叛也爲囯羞辱又孰大

 焉臣固知未必有此然不敢不豫言之大祗

 議和一事但當視爲泛應不急之務而其所

 急者專在𫟪防願詔輔臣亟加措置母以可

 惜之日月而虛度母以難得之貲財而虛費

 天下幸甚

  二

臣載惟今日必先深爲制敵之圖然後能不蹈

畏敵之失然制敵之事固亦多端而臣所欲言

其大者有二一曰經武二曰愽謀臣觀方今之

執非可以承平無事治也其必振厲威武如創

業中興之時然後能轉弱爲強以底泰山四維

之固何者彼韃戎之𭧂固巳慿陵函夏𨈆轢河

嶽而欲甘言以㗖我狡謀以窺我我方崇飾文

治雍容暇豫如平時深恐無以杜覘伺之萌而

折陸梁之氣也昔我 藝祖肇造區寓而北狄

尚𭛌四方未一故聚驍勇於京師壯爪牙於𪧐

衛今日幸造船池以習戰也明日幸飛山營以

閱礮也武事之精近世無匹用能方行四表而

坐服醜夷及我 孝宗躬受付託之重欲成復

讎之勲亦於軍政極意簡練今年大閱於白石

明年大閱於茅灘躬御戎服震憺天威而鐡簾

之射剏自 聖意偏狡小卒皆得奏技於萬乗

之前以希一命之賞當時將士莫不競勸雖值

虜方張勲未克集亦以大競王室使醜孽不敢

渝盟者垂四十年詩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又

曰武王載斾有䖍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昌

此古聖人之神武也 藝祖 孝宗實有焉臣

𩓑 陛下考 兩朝之故實肇自新歲而講行

之以昭聖武以振戎容以作士氣或謂審爾則

勞師之費殆且不少臣曰 祖宗內庫之儲夫

固為講武設也 聖眀在上躬履節儉無橫恩

無濫予獨不可舉之以修武備乎況以國執積

弱之餘不(⿱艹石)是無以𡚒張而興起之此制敵之

要一也昔三國𪔂峙蜀名義最正而地最楄兵

最弱諸葛亮以區區一隅當中原全力迄能

立者由其集衆思廣忠益不以巳之智為智而

兼衆人之智為智故其言曰違覆而得中猶棄

敝蹻而𫉬珠玉也異時兵少失利則命其僚勤

攻巳缺不以為諱維此盛心千載可仰前日之

怙權顓制者是己自任飬成深患不可追巳今

廊廟大臣謙虛無我休休焉有亮之心獨於軍

旅事冝務從袐宻徃徃弗暇僉謀故不惟朝列

莫知而宰府樞庭之椽屬亦鮮知之者不惟椽

屬莫知而二三執政亦或有不與知者豪𨤲之

差動𨵿成敗其可忽諸 紹興𥘉嘗詔𫟪防兵

機事體稍大者三省宻院共議奏陳兩府屬官

亦通書檢蓋重其事而公共之此今日所當按

以為灋者也然中書門下後省與尚書六曺之

官亦皆宰府之屬而舉朝文武孰非願效廟堂

之任使者儻於其間遴柬通明詳練者數人以

備咨訪凡兩淮荊蜀山川之險易將帥之能

士卒之衆寡糧儲之虛實分委討論畫之爲圖

著之爲録俾三𫟪利病瞭然在目事關𫟪鄙者

僚屬僉議之執政審裁之然後折𠂻於宰臣而

奏行焉如此則 朝廷得操約御詳之體𭛌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無失機誤事之悔而又明詔在廷百執事各思

治兵禦戎之䇿許以非時陳獻輪對轉對必先

當務之急眡其所論之當否而爲陞黜焉草茅

韋布之士有言𫟪事可用者稍奬録之則彼將

輕千里而來告矣或謂與聞兵議者多豈無機

事宣洩之虞臣曰不然一介之士必有宻友況

朝廷之大寧無十數忠謹沉實之臣可與帷幄

之祕者乎夫有烏𫉬之力者可以舉百鈞力苟

不逮焉則合衆人而共舉之是亦烏𫉬也巳況

天下重器非百鈞之比而危機交急又非平時

之比廣謀從衆庶㡬有濟此制敵之要二也惟

陛下不以臣迂且繆而忽其言則凡智識之髙

於臣者且將交進忠益愚者一得 聖明其擇

 貼黃臣謹按 建𨺚三年十一月大閱於西

 郊 帝謂近臣曰自頃禁兵雖多未嘗訓練

 朕昨蒐去冗弱遂爲精兵故因時而敎習此

 藝祖之故事也 乾道二年十一月大閱於

 白石四年十月於茅灘六年十二月又於白

 石 淳熈四年十二月又於茅灘十二年十

 一月於龍山此 孝宗之故事也今近而可

 考者莫如 乾淳方其時上有兩宮之奉下

 有遺虜之湏又於二十八年之中五舉大閱

 而鐡簾之射創於十三年春優加賞賚又不

 與焉蓋節儉不妄費之效也先是犒士之費

 出於左帑南庫及巳巳大閱宰臣以故例請

 上曰處分巳定止合內庫支可也朕樁積此

 錢初無他用是歳犒賜凡見鏹三十六萬緡

 都城會子爲之增貴今內帑之儲豐耗饒乏

 非臣所得聞然當此用師之時惟撙節他用

 一以助軍旅之費可也近者⿳亠口⿱冖至 -- 臺臣李鳴復郎

 官鄭寅因對有陳各巳詳悉願眀詔大臣推

 行其言置局委官速加考覈舉凡浮冗不急

 之費悉蠲除之早行一日則有一日之效若

 上欲崇飾私奉不欲顧狥人情以浮費為不

 可鐫以武備爲不必講臣恐一旦事至將有

 不可勝窮之悔惟 聖明垂意

  十二月奏巳見劄子

聞自昔人臣之愛君莫大乎願其君之夀天

保之詩歸羙以報上也一則曰俾爾單厚何福

不除二則曰受天百祿降爾遐福而終之曰

如南山之夀此惓惓之至也今臣忝備禁宻且

以執經勸講爲職伏遇 陛下誕彌之節近在

朝夕歸羙報上尤劇此心然徒知與海內臣民

頌吾君之夀而不以聖賢論致夀之道爲 陛

下言則亦不過如華封之愛君而巳矣奚益㦲

謹齋𪧐再拜條其說以獻一曰無逸則夀昔周

之成王盛年嗣位周公恐其不知稼穡之艱難

而乃逸也則爲書以戒王其言殷王中宗享國

之乆本於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懼不敢

荒寧至論髙宗祖甲及周文王所以享國者大

抵亦然蓋百聖相傳同此一敬曰嚴㳟曰寅畏

曰祗懼無非敬也敬與逸豫相爲消長三宗文

王之所以能無逸者以其敬也周公欲王眡以

爲法而日勉焉上敬天下敬民則㳺田不敢⿱股皿 -- 盤

酒徳不敢飫培養厚而根本強持守嚴而心志

定是固輯福之源曼夀之基也然則 陛下於

無逸之戒其可不念乎二曰親賢則夀召公卷

阿之詩亦爲戒王而作其三章曰爾受命長矣

茀祿爾康矣而⿰糹⿱𢆶匹 -- 繼之曰有馮有翼有孝有徳以

引以翼謂必有如是之人日侍左右然後迪其

君於道而受天之福也夫人君饗四海之奉易

動者物慾而難保者徳性近妃嬪䙝御之時多

而親學士大夫之時少則迎逢扇惑無非物慾

豈惟敗徳抑且傷生惟有孝有徳者引之於前

而翼之於後俾日聞正言見正行杜嗜欲於將

萌弭過失於未形則其心恬澹而和平優㳺而

晏寧是乃保身長世之道也然則 陛下於親

賢之意其可不篤乎三曰以孝奉先則夀周頌

之雝爲禘𥙊而作也而曰假㦲皇考綏予孝子

又申之以眉夀繁祉之言蓋王者以孝事其先

而祖宗亦以夀祉遺其後人也 陛下嗣先

皇之服而爲宗廟主歳時饗祀固所當嚴而

一祖 十二宗之傳序其責尤重夫必勤勤於

⿰糹⿱𢆶匹 -- 繼述兢競於保守然後神祗祖考咸安樂之而

錫之以無彊之休此 陛下所冝深勉者也四

曰仁則夀孔子論知仁之別而曰仁者靜又曰

仁者夀惟靜故夀也仁者之心純乎天理而無

𥝠欲之擾故其體安定而正固其效悠乆而綿

長然靜非兀然枯稿之謂也動以理雖動而未

嘗不靜不仁之人則動於欲矣欲勝而無節則

躁動而難安世未有凝然安固而不夀亦未有

紛然躁擾而克夀者此 陛下所冝深體也五

曰有徳則夀中庸稱舜之孝以爲大徳者必得

其夀且謂天之生物因材而篤栽培傾覆惟所

取焉蓋皇天無親惟徳是輔舜之所爲有自夀

之道故天亦夀之此𠩄謂栽者培之也祖巳之

訓髙宗則曰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有

自夭之道故天亦夭之此所謂傾者覆之也以

大舜之徳爲師而以祖巳之言自鑑此又 陛

下所當深用其力也凡此五條皆聖經之格言

萬世人主之藥石參而味之則周孔之大訓爲

足以該之蓋能敬與仁則餘皆在其中矣秦漢

以來異說橫騖人君不知聖賢致夀之道而溺

於神仙方士之術故漢有文成少君唐有柳泌

趙歸真軰皆以荒忽誕幻蠱其君至於餌藥以

長年未有不反爲所誤者唐之穆敬不足道憲

武皆英明雄㫁之主亦以自賊焉豈非世之大

戒乎臣嘗竊謂仙經萬卷不若誦無逸之一篇

道家千言豈如玩靜夀之兩語 陛下方日近

儒生㳺心經術未有漢武唐憲之惑㣲臣愛君

不敢不豫陳其愚惟 聖明裁察

  乙未正月丙辰經筵奏巳見劄子一

臣伏覩太史奏元日立春風起乾位其占主兵

丁酉之夕月犯太白亦爲兵象或謂星文所主

實在衛晉以此仰寛聖憂夫天道責華賤夷而

本朝者中原正統之所在也天之示戒所以仁

愛 陛下豈爲區區胡羯計㦲況時方用兵而

占亦主兵厥𩔖甚明可不深懼漢王嘉有言應

天以實不以文然則 陛下所以仰荅天戒者

亦曰實而巳矣何謂實本之於心則爲實意修

之於身則爲實徳推之於事則爲實政有是三

者應天之道得矣大學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

欺也夫爲善而無實是謂自欺以之欺人肺肝

且不可隠況天道神明而可欺乎 陛下親政

以來乾乾終日修身進徳之誠發政施仁之目

形之翰墨播之詔令無一非善是冝昊穹昭格

休應狎至而清臺占驗乃(⿱艹石)有未然者皇皇后

帝厥監非逺何以致是意者應天之實 陛下

猶有當盡者乎夫母不敬思無邪 陛下所嘗

筆之宥坐者也動靜起居真若神明之在上然

後爲敬之實聲色玩好真若冦讎之必逺然後

爲無邪之實(⿱艹石)敬焉而有以害之正焉而有以

汨之則雖玉音之鏗鏘時發於口金書之焜煌

日接於目皆虛文而非實也用人聴言 陛下

𠩄嘗詔之百辟者也登進賢能不徒寵其身必

有以盡其材然後爲用人之實開納忠讜不徒

容其直必有以行其筞然後爲聴言之實若賢

者固見禮而所藴未𫉬究諌者固見容而所陳

不盡施則雖䕫龍之武相接於廷鳯凰之鳴日

聞於耳皆羙觀而非實也況名曰卹民而凋瘵

如故未聞實惠之有加名曰察吏而汙濁如故

鮮以實廉而自勵至於財匱而弗贍𡚁輕而不

行師徒䘮於犇潰舟楫壊於轉輸凡(⿱艹石)是者皆

未聞經理之實戎狄豺狼日伺吾隙設有不幸

如占書所云其將何以應之乎天佑 皇家豫

形警告至惓惓也伏惟 陛下深體上天仁愛

之意凡其本之心修之身推之於事者必使無

一非實而去其所謂文具羙𮗚者上帝監臨必

垂眷佑所以延洪國命銷弭兵菑當有潛格於

⿱冝八 -- 𡨋⿱冝八 -- 𡨋之中者矣臣唉罪禁林蒙恩最厚因人事

以推天意常切隠憂故不敢避犯顔之誅僣陳

苦口之戒仰祈叡察

 貼黃臣竊見 陛下躬親聴㫁以來凡其戒

 敕臣工訓勵風俗皆以 御筆行之此實英

 主作新群聽之大權也顧𢙢其間有言而未

 行行而未力者臣下得以具文視之習爲故

 常無復介意願詔三省密院刷具紹定六年

 十月以後所降御筆一一稽攷末行者趣

 施行之行而未盡者更檢舉行下使命令不

 爲空言而中外咸仰大信仍願自今謹毖其

 出如震霆之發以時母致頻而失威輕而取

 玩則天下之幸也

  二

側聞中外之論皆謂今日賢材滿朝而治效

不立議論盈庭而𡚁事不修憂時者爲之歎惜

異意者爲之姍侮豈所謂賢者非賢而衆議之

舉不足采邪臣𥨸謂人材有小大之殊而

善用者取長略短皆足以有濟議論有同異之

別而善聴者去非從是皆足以有𥙷子産相鄭

能而使之馮簡子能㫁大事子太叔羙秀而

文公孫揮能知四國之爲而又善爲辭令禆諶

謀野則獲子産皆因其所長而任之用能卓然

自立於晉楚二𭛌國之間堂天朝人材豈下

於鄭者願詔大臣日加延訪使敷陳所藴而攷

察其行能條舉衆𡚁而分委以經畫課其效之

成否隨之以黜陟馬如此則可用之人出矣漢

昭帝時吏民上書言便冝有異輙下杜延年平

䖏復奏 神宗皇帝詔中外上言得失委司馬

光張方平同詳定選擇及 哲廟嗣位臣民皆

上封事亦令光與執政㸔詳此皆故事之可法

者也近覩 御筆令將端平奏議繕冩成冊以

進群言繁多無所決擇文書盈幾何由徧觀願

倣 先朝巳行之典命兩制近或兩省都司

官二三人付之㸔訂刪去浮辭剟取要語仍各

從其𩔖繕録成秩凡𨵿於君徳帝學者進入禁

中備 陛下之覽閱𨵿於朝政𫟪防者送三省

密院備大臣之采擇⿰糹⿱𢆶匹 -- 繼今臣下章奏悉用此法

苟當於理無不施行如此則可用之言見矣用

人聴言各有其實何治之不立而𡚁之不修邪

(⿱艹石)夫悠玩愒歳月以虛譽用人而無以

覈其能否以虛文聽言而無以訂其是非臣恐

𡚁事日滋治效愈邈其患未知所終也貇切有

陳伏祈聖察

 進故事

  故事乙末十一月二十四日

國語呉王夫差夫差呉王名起師伐越王句踐

越王𧺫師逆之江遡謂迎而櫃之也大夫種獻謀種越大夫

曰王其無庸戰言不必𢧐也不如設戎言備兵自守也約辭

行成約辭謂卑下其辭行成猶求和也以喜其民民謂呉囯之人以廣

侈呉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艹石)棄呉必許吾

成而不吾足也不吾足謂不以為可憂將必寛然有伯

諸𠉀之心焉寛然間暇之意旣罷𡚁其民而天奪之

食安受其燼燼謂灰𢣺言乗其⿱敖大 -- 獒乃無有命矣謂絶呉之命也

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呉諸稽郢越大夫曰寡

君句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𥝠告

於下執事昔者越國見禍猶言𬒳得罪於天王

天子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孤外也而又有

赦之先是呉伐越許之平句踐悽於㑹稽之上君王之於越也繄起

死人而肉白骨也言呉有全活之恩也孤不敢忘天災其

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申重也良善也

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徳而思𫟪垂之小怨

以重得罪於下執事句踐用帥二三之老老家臣也

親委重罪頓顙於𫟪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

猶連兵也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

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冦令焉言不以鞭箠指麾之而辱

遣軍士也句踐請盟一介嫡女一介一人也執箕箒以

晐姓於王宮箕箒灑掃之具晐備也一介嫡男奉槃匜以

隨諸御槃匜二器也御謂侍御之人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

解與⿰忄觧 -- 懈天王豈辱裁之亦征諸侯之禮也言此征取諸侯

之常禮也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議焉乗執也利

謂便也度量也義謂冝也

呉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於齊

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言欲許與越和免嬰佛思慮也(⿱艹石)

越旣改吾又何求(⿱艹石)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

齊還整兵伐之也申胥諌曰申胥即伍子胥也不可許也夫越

非實忠心好呉也又非懾畏吾甲兵之彊也大

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呉國於股掌之上還反也玩

猶侮也弄也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葢威以好勝

葢猶尚也故婉約其辭婉順以從逸王志從隨使滛

樂於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𡚁民人

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

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糓時熟日長炎炎及吾

猶可以戰也爲虺弗摧爲蛇將(⿱艹石)虺卜蛇大呉王

曰大夫奚𨺚於越𨺚盛也不必以越為盛越曽足以為大

虞乎言不足為大慮也(⿱艹石)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軍士

言無越則兵無所振軍乃許之成

 臣按三代王者之師一於仁義而巳未始有

 詐諼之謀也周衰而敵國相吞於是舎仁義

 用詐謀以徼一旦之勝方呉之攻越也越欲

 出師以拒之其臣大夫種以為是不必戰也

 不如婉約其辭以行成於呉行成雲者即後

 世講和之謂也吾之辭卑且屈則呉人必喜

 而許吾成則吾事齊矣於是句踐從之使其

 諸稽郢求成焉尊之曰君王天王者所以

 啓呉王之驕心也曰親委重罪頓顙於𫟪

 所以殺呉王之怒心也使其女執箕箒之役

 其男奉槃匜之御以臣妾之禮自䖏以貢獻

 之邑自名者所以動呉王之喜心也故雖夫

 差之悍一入其言果以越爲易而許之成焉

 善㦲子胥之諌也曰彼非實忠心好呉也又

 非懾畏吾甲兵之𭛌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

 還玩呉國於股掌之上故婉約其辭以從逸

 王志嗚呼(⿱艹石)胥者可謂得敵國之情矣蓋呉

 有胥越有種皆謀臣也智士也惟謀臣能

 敵之謀惟智士能知敵之智使夫差從胥之

 諌而謹爲之備雖百越其如呉何惟其誘於

 卑辭而置越於防慮之表方且伐齊㑹晉以

 爭霸於北方曾未㡬時而越入呉矣蓋卑辭

 之能誤人也如此厥後祖其遺智者何世蔑

 有以中國言之則如韓魏之併智伯以夷狄

 言之則如冐頓之㓕東胡皆用驕之之術故

 曰始如䖏女敵人𨳩戶後如脫兎敵不及拒

 此兵家之秘謀百試而百中者也蕞爾女真

 崛起窮髪其吞遼人陵中國大抵假和之一

 字以爲誤敵之資甚至兵巳登城而和不絶

 口此靖康之事所以遺悔於無窮也女真之

 先世以此紿人今其後裔又以此受紿於韃

 𥨸聞韃之取西夏取金國也皆先之以議和

 之使而隨之以侵伐之師未有不墮其術中

 者嗚呼犬戎多詐一至於此吾其可以不監

 乎夫以蠢蠢之小夷驟得志於諸國驕蹇踞

 肆乃其情也而我小行人之至彼也虜酋見

 之溫其言怡其色酌之酒而勞之我何以得

 此於彼也報使遄至無要索之辭有㳟順之

 禮又何以得此於彼也襄漢之行人未返而

 兩淮之王師巳動取其三都據其諸郡彼未

 嘗有詰問之辭也我旣舉兵彼冝絶好而王

 檝之來則自(⿱艹石)也我旣彼攻彼冝我忿而東

 門之役何爲莫之報也神物之警彼冝祕宻

 而宣之於言不忌吾之得其情也囬回之徵

 彼冝隠諱而猥以見告不虞我之乗其隙也

 凡若是者又何以得此於彼也其忠心愛我

 邪抑畏吾甲兵之𭛌邪其亦有謀臣如種者

 將以玩吾國於股掌之上邪是不可以不察

 也先之以議和之使隨之以攻伐之兵彼嘗

 施之二國矣又安知不欲施於我邪是尤

 可以不備也言辭之甘藏鋒刃於飴蜜也禮

 貌之卑設機穽於康莊也歛兵逺去鷙鳥將

 擊之形也委地弗爭芳餌致魚之術也伏惟

 聖明之君忠智之臣相與亟圖之無以三代

 仁義望犬戎而以末世詐諼虞犬戎大爲之

 備以措四海於安毋受其欺以遺千載之侮

 實天下幸甚

  故事十二月一日

孝宗皇帝聖政淳熈十三年二月乙卯歩軍都

虞𠉀梁師雄奏射鐡簾合格官兵人數 上曰

聞射鐡簾諸軍鼓躍𡚒勵誠是作成士氣周必

大等奏兵久不用此輩無進取自然氣惰今

陛下以此法激勸不待申嚴告戒自然戮力事

藝人人皆勝兵矣 上曰然

 留正等曰昔人謂鐡劒利而倡優拙者爲其

 有志於𡚒勵無志於燕安也 夀皇聖帝當

 時平無事之日不忘武備蒐卒於白石閱藝

 於選徳以進士習射以武舉從軍凡可以厲

 士氣者無不爲之至是又命士卒射鐡簾𭄿

 以官賞人人𡚒勵其根作之術深矣䆒觀

 聖志夫豈一日而忘國恥㦲

  臣某竊謂國之強弱在兵兵之勇怯在氣

  有以作其氣則懦者勇無以作其氣則勇

  者怯 孝宗皇帝以兵久不用懼其頽惰

  委靡而不振也故凡所以激勵之者無所

  不至白石茅灘之閱與鐡簾之射皆其事

  也今自嘉定和戎之後兵久不練而𪧐衛

  之師爲尤於便殿之對巳甞旉陳之

  矣懐不能巳又因故事之進爲 陛下言

  之夫所謂鐡劒利而倡優拙者言戰𨶜擊

  刺之藝與⿰⿱亞⿰口亅欠 -- 𰙔舞談諧之技一工則一拙也

  古人毎以此而覘國焉戰𨶜擊刺之藝工

  則其執日以強⿰⿱亞⿰口亅欠 -- 𰙔舞談諧之技工則其執

  日以弱兵凶戰危雖非治世所尚然戎器

  以戒不虞弧矢以威天下固聖人之所不

  能廢也況𭛌敵𭧂興接我𭛌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兵端旣啓

 後患難量其可不仰繩 祖武以整軍修

 戎爲事乎惟 陛下加之意則天下之幸

 也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之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