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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大聖殷勤拜南海 觀音慈善縛紅孩

  悟元子曰:上回言火性飛揚,亢陽為害之由。此回言靜觀密察,改邪歸正之功。

  篇首「行者暗想當年與牛魔工情同意合,如今我歸正道,他還是邪魔。」是明示邪火妄動,皆由根本處不清,根本若清,火自何來?「行者變牛魔王,拔幾根毫毛變作幾個小妖,充作打圍的樣子。」是叫在生身根本處作個權便,打點護持,從真化假也。「六妖忽見假牛魔王跪請,行者入洞,坐在南面當中。」不偏不倚,處中以制外也。「妖精說出吃唐僧肉,愚男不敢自食,特請父王同享。」言誤認人心為道心,而妄想服丹,猶如欲吃人肉而希圖長壽。曰「愚男」,真不知真假,愚之至者。「行者聞言,打個大驚,問可是孫行者師父?」言金丹大道自有真心實用,若以人心為道心,便是自誤性命,其害非淺。「大驚」者,驚其不知死活而妄為也。故行者擺手搖頭道:「莫惹他!莫惹他!那個孫行者,你不曾會他。」言認不得道心,惹不得人心;識得道心,方可滅得人心也。道心為先天精一之神,從虛無中來,不着於空色,不着於有無,神通廣大,變化無端。先夭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十萬天兵不曾捉得」,妖精焉能惹得?確是實理。其曰:「變蒼蠅、蚊子、蜜蜂、蝴蝶,又會變我的模樣,你卻那裡認得?」言真心用事,大小不拘,隱顯菲測,隨機應變,非一切執人心者所能認得也。

  「作善事」,「持雷齋」,仙翁明示人以金丹下手之竅,而後人多誤認之,或認為雷齋之假素,或視為過文之閒言。噫!差之多矣。蓋生身之道,在「七日來復」之時。《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不可見,因有地雷《復》卦,始見天地之心。《復》卦□卦爻圖略上《坤》下《震》,《坤》為土,《震》為雷,牛魔屬土,土而持雷,非《復》卦乎?一陽來復,即至善之端倪,作善而持雷齋,理在則然。曰:「辛酉日,一則當齋,二則酉不會客。」辛酉為《兌》,自《兌》至《坤》,不遠復。「一則當齋」,先以割食為要。「二則酉不會客」,不為客邪所侵。《易》曰;「先王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後不省方。」正是此意,若有知的作善事,持雷齋,則天地之心來復,一善解百惡,而見本來面目,何燥性邪火之有?乃妖精不曉持雷慕之由,以為作惡多端,三四日齋戒,不能積得過來。三四日,七日也。正「七日來復」之義。不知「七日來復」』,是認不得自己生身之處,故小妖道:「大王自己父親也不認得。」罵盡天下暴燥之徒,是皆認不得自己父親也。然持雷齋而究不能化迷者何?此又有道焉。真者固當知,而假者亦不可不曉。倘不明妖精出身之由、下手之的,而欲強制其性,則妖精必「哏」的一聲,槍刀簇擁,出於不及覺矣。故行者現出本相道:「你卻沒理,那有兒子好打爺的。」言不知真假之理,必將以假認真,以真作假,而不識生身父母,即是兒子打爺,忤逆不孝,何以為人?此妖王所以滿面羞慚,而行者化金光出了妖洞矣。此等處,大露天機,口訣分明。若個識得,則知生死機關,不由天造;性命樞紐,總在當人。至簡至易,最近最切,可以呵呵大笑,得其上風,不須憂慮。從此請菩薩而降妖怪,自不費力矣。

  「行者徑投南海,見了菩薩。」是已離燥性而歸清淨矣。「將紅孩兒事說了一遍,菩薩道:『即是他三昧火神通廣大,何不早來請我?」吉煤性之發,皆由失誤覺察,若一心潔淨,神明內照,性情和平,燥氣自化,更何有火之妄動乎?行者說出「妖精假變菩薩」,是燥性而亂真淨也;菩薩聽說大怒道:「那潑魔敢變我的模樣」,是真淨而制燥性也。「將手中寶珠淨瓶往海心裡一摜」者,真空而含妙有,以心清性淨為體也;「海當中鑽出個龜來,馱着淨瓶,爬上岸來」,妙有而具真空,以惜氣養神為用也。「菩薩叫行者拿瓶,莫想拿的分毫。菩薩將右手輕輕的提起淨瓶,托在左手掌上。」言清靜制燥火之法,貴於從容,不貴於急迫;貴於自然,不貴於勉強。得其真者,如運掌上,左之右之,無不宜之。「烏龜點點頭,鑽下水去」。此中趣味,惟善養神氣者,為能默會。彼一切剛強自勝者,安能知之乎?

  「菩薩坐定道:「我這瓶中甘露水,能滅那妖精三昧火。』」言靜定其水,足以滅妄動邪火,正所謂「甘露掣電,澆益眾生」者是也。「菩薩說龍女美貌,淨瓶是個寶物,恐行者騙去。」言財色之最易動心。「行者叫念《松箍兒咒》,除去作當,菩薩道:『你好自在。」』言真念之不可松放。「菩薩叫拔腦後一根毫毛,行者道:『但恐拔下一根,就折破群,將來何以救命?」』言小心護持,一毫不得有差。「菩薩道:『這猴子一毛也不拔,叫我善財也難捨。』」言大道為公,舍已而必須從人。「行者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千萬救我師父一救。』菩薩才欣然出了潮音仙洞。」言屈己求人,虛心而即能受益。

  「菩薩叫悟空過海,行者恐露身體,得罪菩薩。」言正心試意,無欺而必當自嫌。「善財龍女去蓮池」,善舍者即到淨地。「劈瓣蓮花放水上」,中空者可入波瀾。「行者上花瓣,先見輕小,到上邊比海船還大。」潔淨處進步,蓮花一瓣,即可結法船一隻。「菩薩。吹口氣,早過南海,登彼岸,腳踩實地。」解脫處用功,煩惱無涯,剎那間快樂沒邊。

  「借來罡刀變蓮台」,兇器而可化法器,不妨在中間端坐;「扳倒淨瓶如雷響」,真物而暫作假物,還須於迷里把握。「捏着拳頭與妖索戰,許敗不許勝」,言積習之氣,能漸化而不能頓除;「放了拳頭,那妖着迷,只管追趕」,言客邪之妄,宜放去而不宜執着。「妖精兩問而不應」,顛沛處常現自在;「菩薩一刺化金光」.急忙中總是真空。「蓮台兒丟了,且等我上去坐坐」,是兇惡已入慈善之範圍;「楊柳枝往下指定,把刀柄打打去來」,是柔弱能定暴燥之劣頑。「刀穿兩腿丟長槍,用手亂拔」,是暗示邪行亂走者,急須丟開而拔出;「刀變倒鈎似狼牙,莫能拔的」,乃直指忍心害理者,及早鈎倒而退步。「痛苦求饒,不敢為惡」,乃迷極自返而頓悟;「摩頂受戒,金刀剃頭」,即柔道取勝而漸修。「留下三個頂搭,稱名善財」,言正定之三昧,還在善舍;「罡刀都脫塵埃,身軀不壞」,言解脫其塵埃,即全本真。三箍歸於一觀,三家原是一家;一箍化為五個,五行不離一氣。

  噫!無窮野性歸靜定,多少頑心化善報。此提綱「觀音慈善縛紅孩」之旨。觀此以除妖為慈,不慈之慈,乃為大慈;以化妖為善,不善之善,乃為至善。豈等夫唐僧不分好歹,救解妖精慈善之謂乎?學者若能於「慈善」二字悟得透徹,真是「片言能識恆沙界,廣大無邊法力深。」

  詩曰:清心寡欲是良醫,氣質全消進聖基。性靜原來無暴燥,神明自不人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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