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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二僧蕩怪鬧龍宮 群聖除邪獲寶貝

  悟元子曰:上回言掃邪歸正,方是修身之道,乃一切迷徒,反信邪背正,作孽百端。故此回寫出邪正結果,提醒學人耳。

  篇首「祭賽國王與大小公卿,見大聖八戒騰雲提妖而去,一個個朝天禮拜,又拜謝三藏、沙僧。道:『寡人肉眼凡胎,只知高徒有力量,拿住怪賊便了,豈知乃騰雲駕霧之上仙也!』」言爭勝賽寶之徒,喪其天真,迷於邪行,罔知愧悔,甘心受疚,皆是肉眼凡胎,而不知有騰雲駕霧上仙之大道,足以提迷徒而上天堂也。「滿朝文武欣然拜禮」,是已由迷而語,知得今是而昨非。正可於亂石叢中,揀出真空;欲水波里,拈來把柄。再不必奔灞灞奔,愚而自誤也。

  「將金箍棒吹口仙氣,變作一把戒刀。」此執中用權,精一不二,戒之道也。「將黑魚怪割了耳朵」,戒其非禮勿聽也;「將鯰魚精割了下唇」,戒其非禮勿言也;「把二妖撇在水裡」,戒其非禮勿視也;「快去對萬聖老龍說,我齊天大聖孫爺爺在此」,戒其非禮勿動也。乃有一等無知迷徒,縱放人心,不知禁戒,順其所欲,人於旁門,邪說淫辭,以交戰為能,以三合為期,取經水首降之物,歸附於我,自為接命,不過招駙馬為愚婿焉耳,其他何望?

  「那妖使一柄月牙鏟,分開水道,在水面上叫道:『是什麼齊天大聖,快上來納命!』」月象其心,牙象其毒害,鏟比其鋒利。言御女采戰之徒,在毒心上作事業,水道中做活計,自送其死,若不知利害,一入網中,任爾齊天大聖,亦必納命難逃,而況於他乎?又云:「你是取經的和尚,我偷祭賽國寶貝,與你何干?卻無故傷我頭目。」夫真經人人本有,不待他求。一切地獄種子,誤認一己之精為陰,女子之經為陽,交合採取,即謂取《坎》填《離》,妄想成丹。殊不知取婦女之經,即是偷了祭賽國寶貝,終不與你相干,無故傷好人臉面,冤屈虧心,何處伸說?故行者道:「金光寺僧人,與我一門同氣,我怎麼不與他辨明冤枉?」聖人之道,大公無私,一體同觀,處處積功累行,益已益人,非可與不檢身務本、損人利己、傷天害理者比。欲辨明冤枉,舍大聖其誰與歸?

  「常言道;『武不善作。』只怕一時間傷了你的性命,誤了你去取經。」言男女交合,以苦為樂,常遭傷害性命之事,若以常道而行仙道,差之多矣,豈不誤了取經也?「行者與駙馬斗經三十餘合,不分勝負,八戒從背後一築,那怪九個頭,轉轉都是眼睛,鏟抵鈀棒,又耐了六七合,擋不得前後齊攻,他卻打個滾,騰空跳起。」寫出房中醜態,無所不至,俱是實事,曲肖其形。「現了本相,是一個九頭蟲。八戒心驚道:『我自為人,也不曾見這等個惡物,是縣血氣生此禽獸?』」用九淺一深之淫行,而絕無憐香惜玉之慈念,是亦妄人而已矣,與禽善奚擇哉?「大聖跳在空中,怪物半腰裡又伸出一個頭來,把八戒一口咬住,捉下水內。」元神出舍,身不由主,情動必潰,陰精下漏矣。

  「行者要進水去看看,變螃蟹淬干水內,原來這條路是他前番襲牛魔王盜金睛獸走熟了的。」言不知正道,恣清縱慾,橫行無忌,隨心自造,意亂性迷,近於禽獸,無得於彼,有傷於我。如此等輩,苦中作樂,自尋其死路,而罔知有戒,雖死期未至,已是綁在樹上哼哩!尚謂四顧無人,可以脫身欺世,焉知神兵早被長怪拿去乎?噫!養心莫善於寡慾,今不能寡慾,而反多欲,以此為仙佛之道,然乎?否耶!當此之時,身入迷城,若非心知禁戒,很力把持,大鬧一番,反邪歸正,其不至傷其性命者幾希。

  「八戒悄悄的溜出」,戒慎乎其所不睹也;「行者爬上宮殿觀看」,恐懼乎其所不聞也。「見釘鈀放光,使個隱身法,將鈀偷出」,莫見乎隱也;「呆子得了手,叫行者先走,自己打進宮殿」,莫顯乎微也。「一路鈀,築破門扇,打碎傢伙。罵道:『你焉敢將我捉來,這場不干我事,是你請我來家打的。快拿寶貝還我,回見國王了事。』」夫有色則着相,無色則着空,有色無色均非聖造。「打碎門扇傢伙」,既不容有色而着相;「焉敢將我捉來」,又不容無色而着空。非色非空,運用於不暗不聞之中,施為於人我兩濟之內,慎獨之功,還丹之道,有為無為,性命雙修,俱可了了。

  《悟真篇》云:「未煉還丹莫入山,山中內外盡非鉛。此般至寶家家有,自是愚人識不全。」是豈頑空御女之謂欲?倘以為頑空御女之道,「以色見我,以聲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見如來」。心頭一壞,命即動搖,性命俱傷,屍骸已為九頭收去,可不畏哉?,仙翁慈悲,演出二郎一段公案,彰善罰惡,使學者除假修真,因真悟假,一意雙關,不可不辨。

  「二郎」者,《坤》陰之偶也;「六兄弟」者,《坤》之六陰也。「狂風滾滾,從東往南。」東南為《巽》,《巽》為風,《巽》一陰所生之處。《巽》上二爻屬《乾》金,象鷹;下一爻屬《坤》土,象犬。故「駕着鷹犬,踴躍而行。」總言《坤》之一陰始生也,陽主生,陰生殺,生殺分明,天地消長自然之常。小人每以此而亡身,聖人恆賴此而成道。故行者見了對八戒道:「留請他們與我助戰,倒是一場大機會。」何以行者又道:「但內有顯聖大哥,我曾受他降伏,不好見他,你去攔住,待他安下,我卻好見」?《坤》之一陰方生,其端甚微,其勢甚盛,有「履霜堅冰至」之象,能以傷陽,故曰「不好見他」。陰道主柔順,宜於安貞,能安於貞,不但不傷於陽,而且能助其陽,故曰「待他安下,我卻好見」。《易》曰:「安貞,吉。」又曰:「用六,利永貞。」二郎欲「歡敘一夜,待天明索戰,在星月光前,幕天席地,舉杯敘舊」等語,俱「安貞」、「永貞」之義。

  「八戒下水打入殿內,此時那龍子看着龍屍哭,龍孫與那駙馬,正在後面收拾棺材。一鈀把龍子築了九個窟窿」,是叫開生門而閉死屍;「龍婆與眾往裡亂跑,駙馬帶龍孫往外殺來,大聖與七兄弟一擁上前,把個龍孫剁成幾斷」,是叫轉殺機而求生機。「九頭精半腰裡才伸出一個頭來,被那細犬一口把頭血淋淋的咬將下來,那怪負痛逃生,徑投北海而去。」流蕩忘返,不知「安貞」、「永貞」之利,流於邪行,採取於人,反害於已。着意於陰道,而即受傷於陰道;求生於北海,而即投生於北海。還以其人之術殺其人,出乎爾者反乎爾,自作自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有如此。「八戒要趕,行者止住。二郎道:『不趕他倒也罷了,只是遺這種類在世,必為後人之患』。至今有個九頭蟲滴血,此遺種也。」

  《西遊》之作,批破旁門一切,指出至真妙道,為道家之眼目,立萬世之津梁,一字一語,金聲玉振,為我後人者,不可不為之切矣。乃今,猶有借《西遊》而印證閨丹之術者,其即九頭蟲之滴血遺種,雖仙翁亦無可如何也,可不悲哉?

  「行者變作怪物前走,八戒後追,向公主賺渾金匣佛寶、白玉匣靈芝,收在身邊。』」此有戒有行,戒行兩用,不妨以真變假,借假賺真,真假渾合,陰陽如一,有無不拘,除邪護寶之天機,正「安貞」、「永貞」之妙用。「行者現了本現,八戒築倒公主。」真者既現,假者即滅,戒行之運用,神矣!炒矣!

  「還有一個老龍婆,撤身就走,八戒趕上要打,行者道:『莫打死她,留個活的,好去國內獻功。』」萬聖老龍、萬聖公主、九頭蟲者,自聖偷寶之賊心;龍婆者,永貞護寶之婆心。死其賊心,活其婆心,得一畢萬,入於除邪護寶之三昧矣。「特龍婆提出水,隨後捧着兩個匣子上岸。悟之者立躋聖位,迷之者萬劫沉流;出沉流而立實地,先迷後得主,用六而不為六所用,用陰之道,莫善於此。彼用「陰道厭九一」者,豈知有此乎?說到此處,金光寺之冤枉,可以大解大脫,而欺心暗昧,一切俱明矣。

  「把舍利安在寶瓶中」,不空而空也;「龍婆鎖在塔心柱」,空而不空也。「念動真言,吩咐諸神,每三日進飲食一餐,與龍婆度口,少有差訛,即行處死。」言一念純真,神明默運,三而歸一,得其生路;倘少有差訛,着於聲色,性命有傷,即入死地。《陰符》所謂「食其時,百骸理;動其機,萬化安」者是也。

  「行者將靈芝草,把十三層塔,層層掃過,安在瓶內,溫養舍利。」是絲毫不染,纖塵必去,安自於虛圓不測之中.置身於清靜無為之內。這才是整舊如新,改過流動之物,收藏閃灼之氣;革去舊染,立起新匾,從此丹書有信,鳳浩注名。結出「邪怪剪除萬境靜,寶貝回光大地明。」人何樂而不除邪靜境,求寶回光哉!

  詩曰:着空着色盡為魔,不曉戒行怎奈何?大道分明無怪誕,存誠去妄斬葛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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