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東京大同學校及餘更名自由經過
余原名懋龍，民前十七年乙未冬在橫濱加入興中會即用此名。民前十三年己亥秋肆業於東京牛込區東五軒町高等大學校，此校系橫濱華僑鄭席儒等相款開設。校長為梁啓超，教務長為日人柏原文太郎（進步黨首領犬養毅代表）。時梁啓超方與孫總理碰商聯合組織新黨問題，議推總理為會長，而啟超副之，日常來往東京橫濱間，高談民族主義。康徒之贊同者有韓文舉歐榘甲梁子綱張智若羅伯雅等十餘人，獨徐勤麥孟華數人反對耳。故高等大同學校充滿革命空氣。所取教材有盧騷《民約論》、《法國大革命史》、《摩西出埃及記》、《華盛頓傳》、《英國革命史》諸書。學生林錫圭、秦鼎彝（力山)、蔡艮寅（後更名鍔字松坡）、李炳寰、范源濂（靜生）、田邦璇、蔡鍾浩、周宏業（伯勛）、鄭貫一、馮斯欒、唐才質、李群、陳為璜、李渭璜及余等三十餘人皆志大言大，各以摩西、羅伯斯比爾、丹頓、華盛頓、盧騷、福祿特爾、克林威爾諸傑自命。是秋康有為在新加坡得徐勤告密，函謂「卓如（啟超字）近為行者所惑，有組織新黨企圖。行將實現」等語。讀之大怒，立派葉覺邁至日本，嚴令啟超赴檀香山開設保皇會，不許逗留。康徒向視其師如父，啟超遂不得不離日赴檀。瀕行約總理會談，矢言不變初衷，請總理介紹檀香山興中會諸同志商談合作事宜，總理不之疑，竟作介函使見乃兄德彰及李昌、黃亮、鄭金、何寬、李多馬諸人。庸詎知啟超食言而肥。蒞檀後遽以「名為保皇實則革命」之語欺騙興中會員使盡入彀中乎。啟超所創之橫濱《清議報》於啟超行後，改由麥孟華主編，其論文譯著由歐榘果甲羅孝高及大同學校諸生秦力山、蔡松坡、鄭貫一、周宏業等分別任之。未幾歐榘甲亦以所撰《湯武革命順天應人論》為康有為調往舊金山主持保皇黨機關之《文興日報》，羅孝高所譯日人柴四朗《佳人奇遇》說部中有「支那革命黨志士謀顛覆滿清」一節，亦被康有為嚴令刪改。秦力山等聞之，異常憤激。民前十二年庚子春唐才常謀起自立軍於湖北及長江沿岸各省，約留日學生往助，留學界赴義者二十餘人，而以大同學校籍學生為多。是役秦力山任前軍統領，駐大通。田邦璇後軍統領，駐安慶。林述唐任中軍統領，駐漢口。是歲七月十五日力山在大通先期舉兵，以孤軍失援而敗。唐才常以康梁剋扣華僑捐款不匯，改發難期數次，卒於是月二十七日事泄被逮。大同學生殉義者為林述唐、田邦璇、李炳寰、蔡鍾浩、李渭璜等五六人。眾咸歸咎於康梁之斂財肥己營私害公，亡命日本之黨人群向梁啓超算賬。啟超不勝其擾制竟遷居橫濱避之。在庚子四五月間余仍在大同學校。一日，代校長麥孟華語余等日，現在《清議報》有一極困難問題，康先生對於報中言論，事事皆來責難。梁任公（超筆名）之《飲冰室自由書》來函不許再提自由二字，即獨立二字亦在禁止之列。此後可暫以自立二字代之，此字可包括自由獨立兩種意義。康先生再來信責備時，乃再商辦法云云。余憤而叱之日，汝等怕老康如虎狼，真不脫奴隸根性。汝不敢言自由，我即更名自由，看誰人可以侵犯我之自由。語畢，即在黑板上大書馮懋龍即日改名自由數字，諸同學咸為鼓掌。是秋余與鄭貫一、馮斯欒三人發刊《開智錄》雜誌，專提倡自由平等學說。余之筆名日自由，鄭貫一號自立，馮斯欒號自強，世稱三自。是為余命名自由於刊物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