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序補義 (四庫全書本)/卷14
詩序補義 卷十四 |
欽定四庫全書
詩序補義卷十四
石泉縣知縣姜炳璋撰
小雅
侯國為風王朝為雅宗廟祭祀為頌此服䖍鄭康成應劭王肅劉本大序立言不刋之論也惟侯國為風故小戎奉命出征而義止侯國非如烝民諸詩美侯國意主乎美宣王也惟王朝為雅故黃鳥我行其野不與朝廷而大臣入告即繫乎雅也惟其宗廟祭祀為頌故臣工遣於廟噫嘻以祈榖可為頌不可為雅也王朝侯國不亦截然不可踰哉或曰周禮六詩一曰風天子大射歌騶虞諸侯賔入歌肆夏兩君相見歌文王而鹿鳴以下上下通用安見王朝無風而侯國無雅曰編詩與樂章不同如以樂章為據鹿鳴歌於鄉飲豈即為郷大夫之詩采蘩歌於士豈即為士之詩乎而雅之分大小者何也以古序為主而參以朱子之說得之序雲政有大小有大雅焉有小雅焉正義申之曰大雅宏逺而踈朗宏大體以明責小雅則躁急而侷促多憂傷而怨誹朱子亦曰大雅氣象宏濶小雅各指一事此辭氣由於政治之說也然朱子及程大昌戴埴又以音節不同為言竊以為政之大者辭氣濶大則音節寛宏政之小者辭氣稍狹則音節亦如之但取文王以下與鹿鳴諸詩視之則氣象可知也若江漢征伐何以大於采芑卷阿求賢何以大於鹿鳴政之大小同則專以音節辨之也或曰政治既埓何以音節獨異如後世樂府共此一事而曲有大小調有正變不能比而同之太史編詩辨其類於毫𨤲之間以協乎清濁髙下之節嚴粲所謂純乎雅者謂之大雅近於風者謂之小雅是也蓋廣大而正者大雅也而政治狹小音節輕揚者則盡置於小雅以大雅之體純而不雜也小雅近乎風如菀柳都人士十有一篇於風尤近已駸駸乎開王風之漸而不入於風以王朝為雅也文王之什近乎頌而冠於大雅者以未嘗用之宗廟也或曰文王侯國詩為二南鹿鳴以下亦文王之詩何以為小雅蓋二南為後夫人房中之樂鹿鳴用之朝廷編詩始於周公文王周受命之君也故以二南冠國風明王化之基鹿鳴冠小雅指王政之實也或曰七月亦陳王業何以為風曰所以優成王也否則成王有變雅矣曰王風何以不列於雅棄其宗社自同列國又其詩皆風體太史編詩而曰風紀其實也尊之曰王存其名也故曰詩亡然後春秋作蓋傷之也
雅之有正變猶其有大小蓋毛公承受之於孔門者也從鹿鳴至菁菁者莪二十二篇皆正小雅六篇亡今惟十六篇自文王至卷阿十八篇皆正大雅六月以下為變小雅民勞以下為變大雅其論不刋蓋正變以時世君德之大叚言不徒一政一令之得失也文武成王之詩為正雅幽厲之詩為變雅其易見者也惟宣王為中興之主小雅有采芑車攻吉日大雅有崧髙常武似可以登於正雅矣然功業可觀而主德未終祈父黃鳥白駒之刺盛世曽有是乎史冊所載如不籍千畆料民太原敗績姜戎伐魯立少殺杜伯而非其罪其過多矣宣王之列於變雅猶太子晉以厲宜幽平並稱也故存采芑車攻諸詩所以著其初政之美而終不得與文武成王並列為正雅者所以著其失也顧氏曰伐商之功盛矣大矣不過曰會朝清明而止然則宣王之詩不有侈於前人者乎一傳而周遂亡李氏曰先王之世役不踰期而離別之思怨曠之苦不嫌於自言不逼以公義而奪其私恩至宣王諸詩而此意微矣蓋積於中者薄則形於外者侈誇功振武之意多則惻怛軫恤之情少聞樂知德雅為樂章自有不可掩之實非善頌之吉甫所能求合於先王之正雅也如以頌美之詞當躋正雅則衛有淇澳定之方中干旄鄭有緇衣亦將與二南並列於正風乎或曰成王賢主也何以雅為正雅而風為變風文中子言之矣主疑於上四國流言於下周公無故去國安得不以為變風別為變風者所以明著其一時之失而雅歸於正者所以予其全體之善也詩之例嚴矣蓋雅詩者體裁之正也而時世君德又正故鹿鳴以下言君臣兄弟朋友之情而大雅之述文武者皆本其敬天勤民之意謂之正雅若君德時㑹既處於變而因事進言美刺雜見仍不失其至正之體忠愛之心有先王之遺風焉故謂之變雅此蓋聖人手定之故曰雅之有正變猶其有大小也
鹿鳴之什
鹿鳴燕羣臣嘉賔也 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賔得盡其心矣
鄭詩譜鹿鳴三篇謂文王時作是也按左傳穆叔於肆夏曰天子所以享元侯於此曰君所以嘉寡君也勞使臣也教使臣也名分截然可知肆夏為武王詩而此為文王詩文王詩為兩君相見之樂亦以文王為侯國諸侯當法而上下皆得通之也
一章我有嘉賔一語三述將嘉賔鄭重之至此中誠懇已在幣帛未將之先既鼓瑟又吹笙又承筐裏面愛敬無己不覺外面禮文曲至以兾得當嘉賔之心而人果好我乎示我以周行乎蓋未敢必也到得慈惠通疑忌釋言無不盡纔見君臣絶少睽隔處當作想望不定之詞以引起下二章意 周行訓大道即至理所在也
二章上我有嘉賔內已有德音孔昭三句意此方明言之德音美譽也示民不恌宜民也君子是則是傚宜人也皆德音所由著也就平日言此正示我周行之根本方見其所言者皆從躬行心得來也詩人將嘉賓極力推重然後轉入我有㫖酒以燕樂之或者式燕以遨遊乎葢猶恐無以當其心而殷殷勸侑之無已也敖逰也燕飲非遨逰之地蓋借用字手足無所拘攣而自見從容容止不待矜持而自比禮樂如敖逰之自得者然
三章我有嘉賓跟二章德音三句來言我有如此之嘉賓而琴瑟並作懽然交忻至於和樂且湛夫而後我有㫖酒足以燕樂嘉賔之心矣和樂者心之和樂也湛者心之湛也至此真一氣融徹君臣無間自覺言無不盡而周行詳示矣將上二章所兾得當於嘉賓者一一收納而太和胥洽此所以開八百年之統也
鹿鳴三章章八句
孔叢子曰於鹿鳴見君臣之有禮也可以知此詩所由作而此三篇有通之諸侯饗使臣者左傳工歌鹿鳴之三是也其義穆叔已言之有用之諸侯燕禮者燕禮通於卿大夫士惟敵體者不別立主而三詩皆得歌之也有用之於鄉飲酒禮者按註疏鄉飲酒禮有四一則鄉大夫賓賢能二則黨正正齒位三則州長習射於州序四則鄉大夫飲國中賢者皆歌此三篇而安成劉氏止謂用於鄉大夫貢士之禮者非也有用之大射禮者大射儀歌鹿鳴三終言三終則兼三詩矣而鄭氏謂不歌四牡皇皇者華者非也有用之於大學之始教者學記宵雅肄三朱子謂入學之始教以知君臣之義也若史記仁義陵遲鹿鳴刺焉文選註引蔡邕琴操鹿鳴周大臣諷諫則以刺詩冠二雅之首猶之關雎作刺之謬也
四牡勞使臣之來也 有功而見知則說矣
箋雲文王為西伯之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使臣以王事往來於其職於其來也陳其功苦以歌樂之
役人之子而使父母不得養勾踐無忌之所不為而謂文王為之乎夫乃知此使臣必有兄弟而父母不失其養者也其曰不遑將父將之雲者定省問視之事雞豚菽水之歡不得親承奉侍為憾耳不然魏風陟岵猶兄家居而弟行役文王仁政豈不及此或又謂此實使臣在途自詠非也此詩文王所作代使臣言之至周公製作遂録此為勞使臣之樂歌
一章敘其因公義不得盡私情也傷悲二字統冒後三章念父母然含而未露
二章李氏本雲此申言在途不得休息而無暇念父母也非也蓋申言在途不得休息而無暇養父母也詩有以馬病而形人之勞者卷耳是也有以馬強盛而形人之勞者此篇是也蓋馬衆多則行役不一人馬強盛則疾行不能止正與靡盬映合
三四章此詩作之自上說到不遑將父將母愈見仁心悱惻若鴇羽作之自下說到父母何嘗已覺悲怨入骨仁暴興亡正於此分鵻為孝鳥觸景關情代冩至此不特善體人情抑亦曲傳景物
四牡五章章五句
徐氏光啟曰四牡採薇出車枤杜皆君上之言也乃托為其人之言甚而將母來諗又甚而曰莫知我哀一時臣下之隱衷伏慮畢達於黼扆之前惻然推赤心以置人之腹盛世君臣一體至於如此
皇皇者華君遣使臣也 送之以禮樂言逺而有光華也
呂成公曰作此詩以遣使臣在文王之時至於周公制禮作樂之後凡遣使臣無不用是詩也
風雅頌四始莫不提文王為標凖以垂法萬世所謂儀型文王萬邦作孚也 後序逺而有光華乃取皇華之興意非光華之華即草木之華也傳自明言逺對於彼原隰言有光華對皇皇者華葢華之鮮明正與使者車馬旌節兩相輝映而使臣恪恭君命其於輿衛分外光彩
通篇以駪駪征夫每懐靡及為主下四章前三句駪駪征夫也諏之不已而謀謀之不已而度度之不已而詢每懐靡及也着每字便含諏謀度詢着懐字便見諏謀度詢皆有一畨虛心誠意貫注其間非泛然廣咨而博採也
此非勉其當如此咨訪也葢於遣使之時若預知其能如此而勅戒之意自在言外
皇皇者華五章章四句
春秋內外傳與毛公詩傳小異按毛公為河間獻王博士漢武帝時人左傳行於劉歆其立學官在成帝之世故鄭樵曰毛公之世左傳未行此傳與內外傳合而少變之考三書述穆叔之言俱雲臣聞之可見古有是解而述於左國又述於詩傳故彼此小異也
或據周禮小行人之職謂是詩作於成王之世非也儀禮工入升歌三終以為樂章可知詩在周禮之前矣
常棣燕兄弟也 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此文武燕兄弟之詩也續序以為閔管蔡朱子偶用之然於總傳仍不之取蓋此詩之㫖與後序所云正相刺謬也周公之誅二叔天理之公也而二章原隰裒矣兄弟求矣一似公深悔坐視叔之死而不救者然三章每有良朋況也永歎叔之死公亦惟有永歎耳豈有助於叔乎叔以殷畔禦侮之義謂何四章及此果閔叔乎二叔所為誠恐不如齊陳友邦也五章不如友生何以譏焉六章曰既具七章曰且湛夫骨月相殘辟者辟囚者囚公應傷之猶曰既具而湛乎疏謂周公恐天下見其如此亦䟽兄弟是公內懐慙德鰓鰓焉求白於天下又恐人尤而效之其表不正而責之影乎聖人作事可法可傳後世有如二叔者誅之可也公行於兄弟石碏行於父子皆不失為純臣尚何䟽兄弟之慮乎然則燕兄弟而及死䘮者安樂之兄弟易於猜嫌患難之兄弟乃見真性天子諸侯皆安樂之兄弟故想到患難以激動其天性之真耳
一章凡今之人所該甚廣下文朋友妻帑室家俱包在內下七章總發明此句之意即第五章作一轉捩莫如不如兩兩相反
爾雅唐棣栘常棣棣明是二木唐棣華反而後合常棣則華鄂相承一喻夫婦之別一喻兄弟之和詩人取興非苟焉已也
箋雲承華者曰鄂不當作柎鄂足也鄂足得華之光明則韡韡然興弟以敬承兄兄以榮覆弟恩義之顯亦韡韡然
二章以死䘮時之兄弟言之詩記王氏雲不得保其所居而裒聚於原隰之中當是時人各親其親則非兄弟孰肯以相求哉兄弟患難相求常人之情自然如此不獨周公也裒聚原野如衛為狄滅戴公文公廬於漕邑之類
三章以急難時之兄弟言之脊令之首動尾搖一體相應猶兄弟之於急難如左右手之相助也 死䘮是禍患已成無處相助兄弟惟求與之相依而已急難是禍患將至必併力相助存亡一體而良朋雖雲關切只永歎而已
四章以鬩墻時之兄弟言之説到鬩墻已是人慾昏迷而同心禦侮天理爛然是交好之良朋猶不如小忿之兄弟於此自騐良心激動尤為親切烝進也戎助也言不能出身進而相助也
補正兄弟之仇不反兵交遊之仇不同國況也永歎非不同憂也而節不可踰也同室之親捍禦外侮雖敵者以為宜朋友則情勢有隔矣聖人之言皆當於天理之極非以朋友為不足重也
五章言患難時則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安樂時則雖有兄弟不如友生此兄弟所以相猶也豈知安樂時雖室家妻子總不如兄弟之樂乎此章作一轉捩正引起下三章之意兩既字蒙上文之詞非實境也六章言安樂時之兄弟也孺是從平日至愛中流出非有所強也玩集傳上二句為室家聚㑹之樂下二句方言兄弟則於莫如兄弟之㫖更親切 補正朋友攸攝攝以威儀惟兄弟相聚則怡然相樂如孺子然至性發見之自然也
七章世之親妻子而踈兄弟者多矣試思妻子好合如琴瑟之同調然必使妻子亦和好吾兄弟則兄弟翕聚而不散和樂且耽以終身矣
八章言室家之少長咸在而兄弟不具則必有岌然不安者兄弟而樂且孺則有以宜其室家矣妻帑聚處而兄弟不樂則必有慘然不怡者兄弟而樂且湛則有以樂爾妻帑矣葢由兄弟及之而無不各協其情也常人兄弟相殘或禍延家室或憂及妻帑蓋厚室家妻帑而薄於兄弟者其厚也人慾之私也厚於兄弟而及其室家妻帑者其厚也天理之公也究圖雖承上二句然已總結通篇此詩言兄弟而推於死喪急難鬩墻安樂情之變理之常當戒當法無不纎悉畢具凡天下之為兄弟並人生所以處兄弟之遇者皆不外此懸空設想欲人之反覆究圖而知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也
常棣八章章四句
董氏曰韓詩序夫栘燕兄弟也
伐木燕朋友故舊也 自天子至於庻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德歸厚矣
此當從箋為文王燕朋友故舊而作於何驗之諸侯六簋言八簋就諸侯之禮而加盛天子則十二簋不應反絀篇中所陳多與禮經不符知非武王有天下周公制禮作樂時所作也且通體規模氣象絶不類天子傳兼天子者以武王亦用之也
一章引起下二章燕飲朋友之意詩所云伐木者斵削以成材求友者切劘以成德故三言伐木此以伐木鳥鳴興人之求友也補正取友必求勝己者自鄉國而天下每進益上出谷遷喬之義也按此則求字內有擇之慎取之廣意朋友之道在於學業相成傷於比匪苦其凶終皆未得為和平也末二句舉現成言之上靣包括無限求友道理和者乖戾不存不特心相同亦道相濟也平者形跡皆化不特自忘其勢並亦使人忘已之勢也終者始終不渝也神聽非盟誓之詞言和平之極足以感格神明也燕朋友而以神聽和平起葢未有道誼不孚而漫言友者先敘一叚義合神交則投契衎樂已在燕禮未行之先二章許許集傳雲衆人共力之聲興求友之當廣也已含起諸父諸舅寧適不來微我弗顧乃自省語箋雲無使言我弗顧加一言字非詩㫖矣於粲灑埽正為陳饋而設二句正對釃酒一句疏雲八簋黍稷之器公食大夫禮上大夫皆六簋集傳八簋器之盛也何氏楷兼饗食燕禮本孔疏然饗禮體薦不食爵盈不飲今但言肥羜下肥牡亦羜之牡者不用大牢也曰八簋曰飲湑則飲且食矣故箋但云兼食燕未嘗言兼饗禮也
三章伐木既下於阪則地益廣而人益衆說到乾餱不以分人遂至有愆體貼人情極真切 傳雲湑莤之也莤所六反與左傳縮酒同義謂以茅泲之而去其糟也集傳雲亦釃也酤傳雲一宿酒蓋言方釀也箋雲買也補傳人君無買酒之禮至孔子時乃有沽酒市脯言命有司曰有酒當湑之無酒當釀之不可以有無為辭而況乎其已湑也連用五我字情意肫肫正與上章兩微我相應朋友以義合者也諸父兄弟以恩合者也諸舅義與恩之間也一章燕兄弟重在恩蓋至親莫如兄弟故言兄弟已該得諸父故不言諸父也此章燕朋友重在義故先諸父而後諸舅由親以及踈也先諸舅而後兄弟由尊以及卑也於兄弟敘家人之禮敦一本之誼但曰和樂且孺和樂且湛而已若朋友則朋友攸攝攝以威儀雖禮極其盛情極其洽而欲如兄弟之依依若孺慕則不可得故友道之廣諸父諸舅兄弟皆在所友之內而友道之嚴雖諸父諸舅兄弟皆在輔仁之中友也者友其德也故燕兄弟德位不之拘其情意在禮文之外常棣所以不言盛禮也燕朋友雖諸父諸舅兄弟聨以情者未嘗不綰以義其情意在禮文之中伐木之所以備言盛禮也此燕兄弟朋友之別也
伐木三章章十二句
詩所云風首夫婦正其本也小雅開篇而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倫正焉夫然後可以反始追逺而推於祖宗可以窮本原始而達於天地大雅與頌由斯而興而五詩之繼天保也已為之兆矣蔡邕正交論周德始衰伐木有鳴鳥之刺蓋泥傳以嚶嚶為驚懼也詩攷韓詩云勞者歌其事也又即作於民間之説自昉也
天保下報上也 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焉
䟽詩者志也五篇非一人所作又作彼者不與此計議何相報之有但聖人示法義取相成此鹿鳴至伐木於前此篇繼之於後以著其義非此故答上篇也篇內有於公先王之文是詩當在武王之世大臣頌祝其君之詞周公製作既以鹿鳴以下五詩為人君燕臣下之樂歌而臣之答君取是詩焉故作詩有先後而定為樂歌則周公時也若以為成王時詩則序不得雲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內矣
一章言天之保定爾者亦孔固矣使爾德日積而盡厚則何福之不更新也使爾德日增而多益是以獲福莫不衆多也
二章惟有盡善之德故動履無所不宜而能受百祿惟能受祿於今日故天又降福於將來一氣説下三章説德福處上二章已盡此則蹴起三如字借山阜岡陵等以形容之莫不興與莫不増相呼應興起也増之始也如山已髙而如岡是山脊則進而又高如阜已大而如陵是大阜則進而又大而其髙大且未有艾也如川之盛長而不已焉一步進一步所謂莫不増也然福之日增由德之日懋已在言外四章補正雲五禮惟祭祀為吉蓋國家無事君無䘮疾春秋時享君臣盡志以從事於宗廟人事之吉莫大於此故此詩與大雅既醉之篇皆以為祝嘏之詞而此詩推本於羣黎百姓之徧德葢未有不成民而神降之福者
按史記周自后稷至公劉四世自公劉至祖纇九世當武王有天下立七廟以后稷為始祖廟廟不遷三昭三穆親盡則祧此詩作於武王禴祠烝嘗為四時之祭則所謂先公者后稷而外止有髙圉亞圉祖紺也五章或謂至此方點出德字不知上靣俾厚多益戩榖罄宜皆爾德可為民極處不然則而象之無由矣天之錫福是虛説受福於祖從祭祀時實説説者欲於前三章補出郊祀恐饗帝饗親時地皆異不必併作一篇
顧氏炎武曰夫使機智日生而姦偽萌起上下且不相安神奚自而降福有起信險膚之族則髙宗崇降非祥有譸張為幻之民則嗣王㒺或克夀是故有道之世人醇工龎商樸女重上下皆有嘉德而至治馨香感於神明矣
六章四如字直起或謂末句當總承與第三章一例非也
月取上日取始出邵子云華方蓓蕾為盛開則為將衰也
天保六章章六句
採薇遣戍役也 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同帥〉遣戍役以守衛中國故歌採薇以遣之出車以勞還枤杜以勸歸也
朱子曰文王既受命為西伯得専征伐而其征伐也亦必稱天子之命以行之此足以見服事之實矣或者謂文王受命而稱王則是二天子也而可乎採薇出車杕杜序傳皆云文王所作而周公定為樂歌也周世居戎翟之間其西為昆夷即西戎也後此伐周弒幽王者也其北為玁狁顔師古曰薰鬻獫狁皆匈奴別號即前此廹逐太王以遷岐者也文王伐昆夷大雅孟子皆言之俱無伐獫狁之文後人遂疑文王無是事因以此為宣王詩然以經證之六月篇宣王時之大將為吉甫非南仲也豈同一事而南仲吉甫並為大帥乎豈作一詩美南仲又一詩美吉甫乎朱子以為武王以後詩攷武王伐殷如西之羌蜀髳微北之盧彭南之庸濮皆至牧野成王通道於九夷八蠻康王以後蠻夷賔服至厲宣而復熾皆不得以此三詩屬之又考常武南仲太祖大師皇父沈氏謂豈有太祖與耳孫同將朱子告余正父南仲是文王時人至宣王時為太祖為士大夫祭始祖之證此見於語類後採入禮纂者又思齊集傳文王之禍如羑里之囚獫狁昆夷是也可知傳以南仲為文王之屬不可易矣孟子太王事薰鬻即玁狁也緜之詩昆夷駾矣言昆夷駾則獫狁之服可知伐獫狁曰於襄於夷而不言平西戎者程子曰用師專在玁狁而西戎不兵自服著手在此收效及彼兩事不煩再舉也然則採薇三詩是言當日之事故重獫狁緜之篇追言德化故止言昆夷義各有當也況獫狁叛商文王奉天子命遣將伐之臣道無成周公頌德安得以商王之功為文功也哉此大雅詳言伐宻伐崇而不及伐獫狁也至後日定為樂歌凡周家遣戍役勞還率還役皆用之則又以周為天子叛國即為獫狁矣惟其所用而指之豈必泥其詞耶
一章二章通篇述戍者之詞或謂作詩以安戍役之心則又是驩虞之術葢先王勞民實出於不得己遣戍之時憫惻極其真摯故戍者欲歴之境一似人君親履其地親嘗其苦方見痌⿸至意
三章戍者常期過十一月而歸嵗亦陽止至十月矣則代者至歸期已及而雲我行不來蓋敵騎犯邊正在此時須整頓一畨必死之心纔能萬全無害則平日兒女之情何從入其寤寐上憂心孔疚句唐氏汝諤雲此句苦與上六句不相照管程子曰雖憂心孔疚乎下句陡然抉轉分外精神
四章五章承上章我行不來而推其心如此四章敵來則攻擊之疾五章敵去則戒備之嚴古來禦戎之策不外此 補正彼路斯何乃君子之車也君子尚勤於王事而不得顧其室家況吾儕乎隱然激以大義獫狁出沒無常故曰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遇敵則致其果毅也豈不日戒無事亦不忘儆備也
亭林顧氏曰小人所腓古制一車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廐養五人樵汲五人隨車而動如足之腓也步乗相資短長相衛行止相扶此所以為節制之師也
六章莫知我哀雖蒙上文歸途說然已統結全篇葢到得歸途痛定思痛從前憂思可哀即奮發處亦可哀也莫知我哀四字何敢上訴而人君於遣戍時先代之言實一體相關念念周到
採薇六章章八句
詩所云先王之世師以義動役不踰期然而離別之思怨曠之憂皆人情所不免親其事者不嫌於自言亦不逼以公義而奪其私恩文王四牡周公東山率由斯志至宣王諸詩侈其盛威於中國者而此意微矣
出車勞還〈音旋〉率〈音帥〉也
自武丁中興後殷遂不振至紂而叛者六州故玁狁昆夷乗釁而起窺伺中國若文王則歴聖相承正當蹶生之日西戎北狄乆已帖然詩曰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受命商都非豐邑也曰王事多艱維其棘矣殷都告急非周京也然則皇甫謐曰四年正月丙子朔昆夷侵周一日三至周之東門者誤矣文王為西伯轄西北諸侯戎狄交通發難奉朝命遣將勤王乃其職也然則竹書所云帝辛三十六年諸侯朝於周遂伐昆夷者謬矣文王既出羑里賜鈇龯得專征伐然後平戎狄伐宻須史記次第秩然然則詩序古注云紂聞文王斷虞芮之訟三伐皆勝始畏惡之拘於羑里者謬矣顧兆麟曰此篇或一章中敘述兼行或詩人自言或述其人之言三百篇別出一格
一章我出我車兩我字皆詩人之詞猶雲我兵我國家也言出車於牧斯時大將向軍士而告曰自天子所命我來矣提出天子便見臨軒授龯奉詔出師何等兢業即下文王命南仲及天子命我也程子曰謂我命我也下四句俱詩人之言末二句是申明其故二章嚴緝雲設為將率之言非也乃詩人之言耳彼牧商牧也彼郊商郊也詩作於文王故曰彼出車於城外古之制也悄悄謀之秘也況瘁行之速也補正戍役之所憂曰載渴載飢曰靡使歸聘而將帥之所憂則僕夫況瘁而已蓋愛其身家者小人之情也忘身忘家而獨憂心於僕夫之況瘁所以撫循曲至甘苦必同而能得下之死力與
三章王命南仲傳曰王殷王也南仲文王之屬文王知南仲之才舉賢自代紂即以命文者命南仲故旂旐等物諸侯儀仗南仲並得建之且此詩文王時作以勞將帥無自稱王稱天子之理然則此章為詩人之詞蠡測謂國人所作亦非也
此篇舊説多未安伊川以朔方既城獫狁自服夫一則曰玁狁孔棘再則曰獫狁孔棘何等聲勢豈金湯屹然按兵不動便能帖然向化則末章所謂執訊獲醜者又誰執而誰獲也可疑一也詩言玁狁於襄傳曰襄除也王介甫引墻茨不可襄為證姚舜牧曰是埽除之義詩明言己克獫狁而先儒必雲據險而獫狁自服可疑二也禮遣將帥及戍役同歌同時採薇遣戍事在春初則出車亦當在春初殷都至朔方地非甚逺豈春初出車迨黍稷方華至朔方可疑三也華谷謂昔我往矣自獫狁啟行以伐西戎可謂能圓其説但猖獗莫甚於獫狁南仲措置亦莫重於獫狁其於西戎不甚費乎觀詩云獫狁於襄平西戎後又雲獫狁於夷可見乃伐西戎自六月至明年春仲經營八閱月而獫狁反不兵自服易其所難而難其所易可疑四也北狄犯邉防秋最急朱子於採薇傳發其㫖苟強敵未摧大將統軍刻期西指吾恐金城雖壯而乗虛再發則腹背受敵可疑五也既平獫狁奉詔征戎兵機貴宻室家何以知之可疑六也因於每章下詳之
從來禦戎之道雖以守備為先攻戰為後然未有不能戰而足以禦敵者也此篇但寫兵車之盛而伐獫狁之戰功只在獫狁於襄一語葢既城朔方設險據壘然後出兵則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綽有餘地於襄者戰而獲勝將一月三捷之望有以報九重而執訊獲醜之功亦以酬西伯矣
四章述將率之詞也前六句已包括在上章獫狁於襄內此不過借將率自言其勞以𨔛下伐西戎耳昔我往矣言往伐獫狁也今我來思玁狁既衰自朔方而來也黍稷方華六月時也雨雪載塗塗路也十二月時也蓋獫狁最強朔方既城退有餘地屯師於此或待其來或邀其去或乗其懈不出南仲運籌詩所謂往者以朔方既城之後王師出壘往伐之第一次也自六月以至冬盡或為善後之計或為招撫之䇿經畧為艱所謂王事多難不遑啟居蓋指此也功成之後正賦歸來而代西戎之詔又至不得不移師而西所謂豈不懐歸畏此簡書也至伐西戎全不費手閲一月而畢其事故雨雪載塗而往春日而凱旋也傳誤解載塗為春日既與末章春日相戾箋雲黍稷方華朔方之地六月時也以此時始出壘征伐獫狁其說良允又以載塗為伐西戎之後則非也出車至六月而後伐獫狁者一則養士氣一則城築之事畚挶之勞正湏自春至夏也䟽止謂休息亦非也五章傳曰君子斥南仲也䟽雲諸侯未見南仲之時憂心忡忡然以西戎為患恐王師不至故憂也既見南仲心之憂則下矣因即羙之此赫赫顯盛之南仲遂往薄伐西戎而平之
程子曰此章復言兵出而衆和為一方所徯望南仲之功於此尤盛草蟲阜螽其類相應此南仲之伐西戎也觀此詩意似當時西戎兵不加而服 東萊呂氏曰喓喓草蟲六句說者以草蟲之詩有之遂亦以為室家之語觀其斷句雲赫赫南仲薄伐西戎其詞奮張豈室家思望之語乎母逝我梁母發我笱兩見於谷風小弁其一夫婦也其一父子也
此章承上簡書來正寫平戎之易蓋詩人之詞也緜之篇曰昆夷駾矣言奔突而去正此時也此甚不費經營自冬盡至春初自足了此故下章春日可以整隊而歸
六章箋雲平者平之於王也此時亦伐西戎獨言平玁狁者玁狁大故以為始以為終
自天子所謂我來矣則亦當反命於天子之所執訊獲醜獻平獫狁之捷也玁狁於夷告成功也然曰執曰獲則其神武不殺亦可見矣此亦詩人之詞也出車六章章八句
杕杜勞還役也
此東山詩之藍本也但寫室家之思而前面便有徵夫思家一層即東山前三章意也後面便有徵夫既至一層即東山詩後一章意也 此詩不是寫其憂正是寫其喜寫其憂者詩詞也寫其喜者詩㫖也遣役隱風以義雖言靡室靡家而歸於我行不來勞役專敘其情雖言王事靡盬而歸於征夫邇止若兩詩互易便失當矣可知序說最古
補正國風所載婦人思其君子不過家室之情男女之思而已此詩則曰憂我父母而不及其私則所見者愈大而所憂者愈切矣以舅姑之憂為憂則所以體君子之心而代其子職可知此亦朱子所云讀之使人氣厚者也
一章繼嗣我日我字不虛下言彼處王事靡盬一日過一日而我處倍數得分明於是從秋冬說到春暮説到春盡從征夫之暇想其可歸從可歸想其不逺想其甚邇無限曲至
二章上四句公義也以征婦言下三句私情也以思婦言三章陟山而杞可食視去年採薇遣戍之時已過期矣車敝馬罷正從此看出憂我父母補傳雲征夫以王事未歸貽父母之憂於是室家反以言寛父母謂車已敝馬已病則征夫之歸亦不逺矣按但言父母之憂則養己有人葢有兄弟而可以行者也
四章匪載匪來憂心孔疚䟽雲我君子歸期已至今非裝載乎其意匪為來乎何為使我念之憂心以至病也杕杜四章章七句
朱傳以南陔附杕杜後為鹿鳴之什而以白華華黍魚麗諸篇為白華之什今改從舊次
魚麗美萬物盛多能備禮也 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內採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故美萬物盛多可以告於神明矣
程子曰太平之時庻物繁盛而能備禮魚麗之序曰魚麗廢則法度缺矣物不足則不能備法度也程子之説詩之所由作也蓋文武即燕饗一節以見庻物繁盛太平禮備猶周南於芣苢見化行俗美於兎罝見賢才衆多耳傳推之取有時用有道百數言即此意也續序者以此詩為什終遂謂終於逸樂可告神明失其㫖矣朱子謂燕饗通用則據周公所定之樂歌也
㫖且多箋雲酒美而魚多也㫖且有箋雲酒美而此魚又有 恭錄
折中雲春秋書多麋傳曰魯所有也又書有𧌒傳曰魯所無也由是推之所有之物詫其多所無之物詫其有有而多之易無而有之難故有勝於多也
物其多矣三章物指凡為燕饗之物也推開一步以見無所不備方於前三章不複而太平備物景象形容得盡
魚麗六章三章章四句三章章二句
鹿鳴之什十篇五十二章三百十五句
詩序補義卷十四
<經部,詩類,詩序補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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