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聯合政府

論聯合政府
在中共七大上的政治報告
作者：毛澤東
中華民國34年（1945年）4月24日於陜甘寧邊區延安市
（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

本文首次發表於1945年4月24日，是毛澤東代表中共中央在中共七大上所作的政治報告。1953年，本文被收入《毛澤東選集》第三卷，收入時經過了相當程度的修改。現分列於下。（註：《毛選》本〈論聯合政府〉著作權尚未到期，故暫付之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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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中共七大報告

一　中國人民的基本要求

同志們！盼望很久的我們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現在開會了，我代表中央委員會向你們作報告。目前的時局，要求我們的大會討論與決定許多重大問題。然後，我們將向中國人民說明我們的意見。如果他們同意我們的意見，我們就協同他們動手去做。

我們的大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開會的：中國人民在其對於日本侵略者作了將近八年的堅決的英勇的不屈不撓的奮鬥，經歷了無數的艱難困苦與自我犧牲之後，出現了這樣的新局面：整個世界上反對法西斯侵略者的神聖的正義的戰爭，已經取得了有決定意義的勝利，中國人民配合同盟國打敗日本侵略者的時機，己經迫近了。但是中國現在仍然不團結，日本侵略者仍然在壓迫我們，中國仍然存在着嚴重的危機。在此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怎樣做呢？毫無疑義，中國急需團結各黨各派及無黨無派的代表人物在一起，成立民主的臨時的聯合政府，以便實行民主的改革，克服目前的危機，動員與統一全中國的抗日力量，有力地和同盟國配合作戰，打敗日本侵略者，使中國人民從日本侵略者手中解放出來。然後，在廣泛的民主基礎之上，召開國民代表大會，成立包括更廣大範圍的各黨各派與無黨無派代表人物在內的同樣是聯合性質的民主的正式政府，領導解放後的全國人民，將中國建設成爲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新國家。一句話，走團結與民主的路綫，打敗侵略者，建設新中國。

我們認爲只有這樣做，才是反映了中國人民的基本要求。因此，我的報告，主要地就是討論這些要求。中國應否成立民主的聯合政府，已成了中國人民及同盟國輿論界十分關心的問題，因此，我的報告，將着重地說明聯合政府問題。

中國共產黨在八年抗日戰爭中的工作，己經克服了很多的困難，獲得了鉅大的成績。但是在目前形勢下，在我黨與人民面前，尚存在着嚴重的困難。目前的時局，要求我黨進一步從事緊急的與更加切實的工作，繼續地克服困難，爲完成中國人民的基本要求而奮鬥。

二　國際形勢與國內形勢

中國人民能不能實現我們在上面提出的那些基本要求呢？我們認爲兩種可能性都存在，依靠中國人民覺悟、團結與努力的程度來決定。但是目前的國際國內形勢，都對中國人民提供了有利的條件。中國人民如能很好地利用這些條件，積極地堅決地再接再厲地向前奮鬥，戰勝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是毫無疑義的。中國人民應當加倍努力，爲完成自己的神聖任務而奮鬥。

目前的國際形勢是怎樣的呢？

和中國及外國一切反動派的預料相反，英美蘇三大民主國一直是團結的。她們之間，過去存在過，將來還可能發生某些爭議，但是團結終究是統治一切的。這是一個決定一切的條件，克里米亞會議最後地證明了這一點。這個條件是在世界歷史的重大轉變關節——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產生的。在法西斯侵略戰爭爆發成爲威脅全世界人民的戰爭的時候，實際上幫助法西斯侵略者反對英美蘇團結的反動勢力，從許多主要國家（不是一切國家）的政治舞台上大批地被推落下去，贊成英美蘇團結的反法西斯勢力佔了上風，這個條件就產生了。自從世界上出現了這個條件，世界的面目就改觀了。整個法西斯勢力及其在各國的遊魂，必須被消滅。國際間的重大問題，必須以三大國或五大國爲首的協議來解決。各國內部問題，無例外地必須按照民主原則來解決。世界將引向進步，決不是引向反動。這些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新面目。當然應該提起充分的警覺，了解到歷史的若干暫時的甚至是嚴重的曲折，可能還會發生；許多國家中不願看見本國人民與外國人民獲得團結、進步與解放，不願看見英美蘇中法繼續團結領導世界新秩序的世界分裂主義者的反動勢力，還是強大的；誰要是忽視了這些，誰就將在政治上犯錯誤。但是，歷史的總趨向已經確定，不能改變了，世界的新面目已經出現了。

這個新面目，僅僅不利於法西斯和在實際上幫助法西斯的各國反動派（中國的也在內）。對於一切國家的人民及其有組織的民主勢力，則都是福音。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的動力。蘇聯人民創造了強大力量，充當了打倒法西斯的主力軍。英、美、中、法四大國及其他反法西斯同盟國的人民的偉大努力，使打倒法西斯成爲可能。法西斯被打倒以後，各國人民將建設一個鞏固的與持久的和平世界。四月二十五日在舊金山舉行的聯合國會議，將是這種和平的起點。

戰爭教育了人民，人民將贏得戰爭，贏得和平，又贏得進步，這就是目前世界新形勢的規律。

這一新形勢，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及在其後的所謂「和平」時代，是大不相同的。在那時，還沒有現在這樣的蘇聯，也沒有現在這樣的英、美、中、法及其他反法西斯同盟各國的人民的覺悟程度，自然也就不能有三大國或五大國爲首的現在這樣的世界團結。我們現在是處在完全新的局面之下。現在有的是：覺悟了與團結了並且正在更加覺悟與更加團結的世界人民以及人民的有組織的力量，這就規定了世界歷史車輪所要走向的目標和到此目標所要選取的道路。

法西斯侵略國家被打敗，總的和平局面出現了以後，並不是說就沒有了鬥爭。廣泛地散佈着的法西斯殘餘勢力，一定還要搗亂。反法西斯侵略戰爭的陣營中，存在着反民主勢力，他們仍然要壓迫人民。所以，國際和平實現以後，反法西斯的人民大衆與法西斯殘餘勢力之爭，民主與反民主之爭，仍將充滿世界的大部分地方。只有經過長期的努力，克服了法西斯殘餘勢力及反民主勢力，才能有最廣泛的人民的勝利。到達這一天，決不是很快與很容易的，但是必然要到達這一天。反法西斯戰爭——正義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勝利，給這個戰後人民鬥爭的勝利開闢了道路。也只有這後一種鬥爭勝利了，鞏固的與持久的和平才得了保障。這就是世界人民的光明前途。

由於英美蘇三大民主國及其他歐洲國家的團結，最後地打敗法西斯德國的戰爭很快就可結束，紅軍已攻擊柏林，這個希特勒的神經中樞，不日可下。英美法盟軍正在最後地打擊希特勒殘軍。意大利人民發動了起義。這一切，將最後地打敗希特勒。希特勒被打敗以後，將在世界上出現這樣的局面：解放歐洲，並立即增強着解放亞洲的可能性，從而使亞洲獲得解放。

英美中三大國團結在反對日本侵略者的事業上。由於中國人民在八年戰爭中的長期艱苦的奮鬥，英國在東方的協同作戰，特別是美國在太平洋上的勝利，使戰爭迫近了日本的大門。日本侵略者已處於極端的不利地位，它的軍心民心已發生了更大的動搖。但是它還有力量，它正在準備持久的掙扎，並希望通過中國及同盟國內部的動搖分子謀取妥協的和平。但是一切太平洋國家全體人民的利益，均要求完全消滅日本侵略者。蘇聯已廢除了蘇日中立條約，這件事給了中國人民及太平洋各國人民以極大的興奮。在這種種情況下，我們應該這樣說：到達最後地完全地消滅日本侵略者，還有一段艱難的路程，我們決不可輕敵；但是勝利的把握是更大了，我們一定能勝利。

中國人民從來也沒有遇到過像現在這樣有利的國際條件，這個條件鼓勵中國人民支持了長期的戰爭。

目前中國的國內形勢是怎樣的呢？

中國的長期戰爭，使中國人民付出了並且還將再付出重大的犧牲。但是同時，正是這個戰爭，鍛鍊了並且還將再鍛鍊英勇鬥爭的中國人民。這個戰爭促進了中國人民的覺悟與團結到了這樣的程度：不但在中國古代沒有過，就是近百年來中國人民的一切偉大鬥爭，也沒有一次比得上的。在中國人民面前，不但存在着強大的民族敵人，而且存在着強大的實際上幫助民族敵人的國內反動勢力，這是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中國人民不但已經有了較之過去任何時候要高的覺悟程度，而且有了強大的中國解放區與日益高漲着的全國性的民主運動，所有這些，就是國內的有利條件。如果說，中國近百年來一切人民鬥爭都遭到了失敗或挫折，而這是因爲缺乏國際國內的必要的條件，那末，這一次，就不同了，比較以往歷次，一切必要的條件更具備了，避免失敗與取得勝利的可能性充分地存在。如果我們能夠團結全國人民，努力奮鬥，並給以適當的指導，我們就會有勝利。

中國人民團結起來打敗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的信心，現在是極大地增強了，中國人民克服一切困難，實現其具有偉大歷史意義的基本要求的時機，已經到來了。這一點還有疑義嗎？我以爲沒有疑義了。

這些，就是目前國際與國內的一般形勢。

三　抗日戰爭中的兩條路綫

中國問題的關鍵

談到國內形勢，我們還應對中國抗日戰爭加以具體的分析。

中國是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五個最大國家之一，是在亞洲大陸上反對日本侵略者的主要國家。中國人民不但在抗日戰爭中起了與還將起極大的作用，而且在保障戰後世界和平上將起極大的作用，在保障東方和平上則將起決定的作用。中國人民在其八年抗日戰爭中，爲了自己的解放，爲了幫助各同盟國的勝利，曾經作了偉大的努力。這種努力，主要地是屬於中國人民方面的。中國軍隊的廣大官兵，在前綫流血戰鬥；中國的工人、農民、知識界、產業界，在後方努力工作；海外華僑，輸財助戰；一切抗日政黨，除了那些反人民分子外，均對戰爭有所盡力。總之，中國人民以自己的血與汗和日本侵略者英勇地奮戰了八年之久。但是多年以來，中國反動分子造作謠言，蒙蔽輿論，不使中國人民在抗日戰爭中所起作用的真相暴露於世。同時，對於中國八年抗日戰爭的各項經驗，也還沒有人作出全面的總結來。因此，我們的大會，應當對此作出適當的總結，藉以教育人民，並爲我黨決定政策的根據。

提到總結經驗，那末，大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中國存在着兩條不同的指導路綫，一條是能夠打敗日本侵略者的，一條是不但不能打敗日本侵略者，而且在某些方面說來，它是在實際上幫助日本侵略者危害抗日戰爭的。

由於國民黨政府所採取的對日作戰的消極政策與對內積極摧殘人民的反動政策，招致了戰爭的失敗，國土的大部淪陷，財政經濟的危機，人民的被壓迫，人民生活的痛苦，民族團結的被破壞，妨礙了動員與統一一切中國人民的抗日力量進行有效的戰爭，妨礙了中國人民的覺醒與團結。但是，中國人民的覺醒與團結的運動並沒有停止，它是在日本侵略者與國民黨政府的雙重壓迫之下曲折地發展着。兩條路綫：國民黨政府壓迫中國人民實行消極抗戰的路綫與中國人民覺醒與團結起來實行人民戰爭的路綫，很久以來，就明顯地在中國存在着。這就是一切中國問題的關鍵所在。

走着曲折道路的歷史

爲了使大家明瞭何以這個兩條路綫問題是一切中國問題的關鍵所在，必須囘溯一下我們抗日戰爭的歷史。

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是在曲折的道路上發展起來的。這個戰爭，還是在一九三一年就開始了。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侵略者佔領瀋陽，幾個月內，就把東三省佔領了，國民黨政府採取了不抵抗政策。但是東三省的人民，東三省的一部分愛國軍隊，在中國共產黨領導或協助之下，違反國民黨政府的意志，組織了東三省的抗日義勇軍，從事英勇的游擊戰爭。這個英勇的游擊戰爭，曾經發展到很大的規模，中經許多困難挫折，但是始終沒有被敵人消滅。一九三二年，日本侵略者進攻上海，國民黨內的一派愛國分子，又一次違反國民黨政府的意志，率領十九路軍，抵抗了日本侵略者的進攻。一九三三年，日本侵略者進攻熱河、察哈爾，國民黨內的又一派愛國分子，第三次違反國民黨政府的意志，組織了抗日同盟軍，從事抵抗。但是一切這些抗日戰爭，除了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其他民主派別及海外華僑予以援助之外，國民黨政府根據其不抵抗政策，是不給任何援助的。相反地，上海，察哈爾兩次抗日行動，均被國民黨政府一手破壞了。一九三三年，十九路軍在福建成立了人民政府，也被國民黨政府破壞了。

那時的國民黨政府爲什麽採取不抵抗政策呢？主要的原因，在於國民黨政府在一九二七年破壞了國共兩黨的合作與中國人民的團結。

一九二四年，孫中山先生接受了中國共產黨的建議，召集了有共產黨人參加的第一次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訂出了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建立了黃埔軍校，實現了國共兩黨及各界人民的民族統一戰綫，因而在一九二五年，掃蕩了廣東的反動勢力，在一九二六至一九二七年，舉行了勝利的北伐戰爭，佔領了長江流域及黃河流域，打敗了北洋軍閥政府，發動了廣大的在中國歷史上是空前的人民解放鬥爭。但是到了一九二七年春夏之交，正當北伐戰爭向前發展的緊要關頭，這個代表中國人民解放事業的國共兩黨及各界人民的民族統一戰綫及其一切革命政策，就被國民黨當局的叛賣性的反人民的「清黨」政策與屠殺政策所破壞了。昨天的同盟者——中國共產黨與中國人民，被看成了仇敵，昨天的敵人——帝國主義者與封建主義者，被看成了同盟者。就是這樣，背信棄義地向着中國共產黨與中國人民來一個突然的襲擊，生氣蓬勃的中國大革命就被葬送了。從此以後，內戰代替了團結，獨裁代替了民主，黑暗的中國代替了光明的中國。但是，中國共產黨與中國人民並沒有被嚇倒、被征服、被殺絕，他們從地下爬起來，揩乾淨身上的血跡，掩埋好同伴的屍首，他們又繼續戰鬥了。他們高舉起革命的大旗，舉行了武裝的抵抗，在中國廣大的區域內，組織了人民的政府，實行了土地的改革，創造了人民的軍隊——中國紅軍，保存了與發展了中國人民的革命力量。被國民黨反動分子所拋棄的孫中山先生的革命的三民主義，由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及其他民主分子繼承下來了。

到了日本侵略者打入東三省以後，中國共產黨就在一九三三年，向一切進攻蘇區與紅軍的國民黨軍隊提議：在一、停止進攻；二、給予人民以自由權利；三、武裝人民這樣三個條件之下，訂立停戰協定，以便一致抗日。但是國民黨當局拒絕了這個提議。

從此以後，一方面，是國民黨政府的內戰政策越發猖狂。另一方面，是中國人民要求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呼聲越發高漲，各種人民愛國組織，在上海及其許多地方建立起來。一九三五至一九三六年，長江南北各地的紅軍主力，在我黨中央領導之下，經歷了千辛萬苦，移到了西北，並和西北紅軍匯合在一起。就在這兩年，中國共產黨適應新的情況，決定並執行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綫的新的完整的政治路綫，以團結抗日與建立新民主主義共和國爲奮鬥目標。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九日，北平學生羣衆，在我黨領導之下，發動了英勇的愛國運動，成立了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並使此種愛國運動推廣到了全國各大城市。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國民黨內部主張抗日的兩派愛國分子——東北軍與十七路軍，聯合起來，勇敢地反對國民黨當局的對日妥協與對內屠殺的反動政策，舉行了有名的西安事變。同時，國民黨內的其他愛國分子，也不滿意國民黨當局的當時政策。在此種形勢下，國民黨當局被迫放棄了內戰政策，承認了人民的要求。以西安事變和平解決爲時局轉換的樞紐，形成了在新形勢下的國內團結，發動了全國的抗日戰爭。在蘆溝橋事變的前夜，即一九三七年五月，我黨召集了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全國代表會議。在這個會議上，批准了我黨自一九三五年以來的新的政治路綫。

從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蘆溝橋事變到一九三八年十月武漢失守這一時期內，國民黨政府的對日作戰是比較努力的。在這個時期內，由於日本侵略者的大舉進攻與全國人民民族義憤的高漲，使得國民黨政府將其政策的重點放在反對日本侵略者身上，形成了全國軍民抗日戰爭的高潮，一時出現了生氣蓬勃的新氣象。當時全國人民，我們共產黨人，其他民主黨派，都對國民黨政府寄與極大的希望，就是說，希望它乘此民族艱危、人心振奮的時機，厲行民主改革，將孫中山先生的革命三民主義付諸實施。可是這個希望是失敗了。就在這兩年，一方面，有比較積極的抗戰；另一方面，政府當局仍舊反對發動廣大民衆參加的人民戰爭，仍舊限制人民自動團結起來進行抗日與民主的活動。一方面，政府對待中國共產黨及其他抗日黨派的態度比較過去有了一個改變；另一方面，仍舊不給各黨派以平等地位，並多方限制他們的活動，許多愛國政治犯並沒有釋放。主要的是國民黨政府仍舊保持其自一九二七年發動內戰以來的寡頭專制形態，未能建立舉國一致的民主的聯合政府。

這一時期內，我們共產黨人就指出中國抗日戰爭的兩條路綫：或者是人民的全面的戰爭，這樣就會勝利；或者是壓迫人民的片面的戰爭，這樣就會失敗、我們又指出：戰爭將是長期的，必然要遇到許多艱難困苦；但是由於中國人民的努力，最後勝利必歸於中國人民。

人民戰爭

這一時期內，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移到了西北的中國紅軍主力，改編爲中國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留在長江南北各地的中國紅軍游擊部隊，則改編爲中國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相繼開赴華北華中作戰。內戰時期的中國紅軍，保存了並發展了北伐時期黃埔軍校及國民革命軍的民主傳統，曾經擴大到幾十萬人。由於國民黨政府在南方各根據地內的殘酷的摧毀、萬里長征的消耗及其他原因，數量減少到幾萬人。於是有些人看不起這枝軍隊，以爲抗日主要依靠國民黨。但是人民是最好的鑑定人，他們知道八路軍新四軍此時數量雖小，質量很高，只有它才能執行真正的人民戰爭，它一旦開到抗日的前綫，和那裏的廣大人民相結合，其前途是無限的。人民是正確的，當我在這裏做報告的時候，我們的正式軍隊已發展到了九十一萬人，民兵發展到了二百二十萬以上。不管現在我們的正式軍隊比起國民黨現存的軍隊來（包括中央系與地方系）在數量上還要少幾十萬，但是按其所抗擊的敵僞軍的數量與其所擔負的戰場的廣大說來，按其戰鬥力說來，按其有廣大的人民、民兵與自衞軍配合作戰說來，按其政治質量與其內部統一團結步調一致說來，它已經成了中國抗日戰爭的主力軍。

這個軍隊之所以有力量，是因爲參加這個軍隊的一切人們，具有自覺的紀律，他們不是爲着少數人的或狹隘集團的私利，而是爲着正義的人民戰爭，爲着廣大人民羣衆的利益，爲着全民族的利益，而結合，而戰鬥的。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爲中國人民服務，這就是這個軍隊的唯一宗旨。

在這個宗旨下面，這個軍隊具有一往無前的精神，它要壓倒一切敵人，而決不被敵人所屈服。不論在任何艱難困苦的場合，只要還存在一個人，這個人就要繼續戰鬥下去。

在這個宗旨下面，這個軍隊有一個很好的內部團結與外部團結。在內部：官兵之間，上下級之間，軍事工作、政治工作與後勤工作之間，在外部：軍民之間，軍政之間，我友之間，均必須是團結的；一切妨害這些團結的現象，均在必須克服之列。

在這個宗旨下面，這個軍隊有一個正確的爭取敵軍官兵與處理俘虜的政策。凡屬投誠的，反正的，或在放下武器後願意參加反對共同敵人的敵僞軍人，一概表示歡迎，並給予適當的教育。一切俘虜，不許殺害、虐待與侮辱。

在這個宗旨下面，這個軍隊形成了爲人民戰爭所必需的一系列的戰略戰術，它善於按照變化着的具體條件從事機動靈活的游擊戰爭，也善於作運動戰。

在這個宗旨下面，這個軍隊形成了爲人民戰爭所必需的一系列的政治工作，爲團結我軍，團結友軍，團結人民，瓦解敵軍與保證戰鬥勝利而鬥爭。

在這個宗旨下面，在游擊戰爭的條件下，全軍都可以並且已經是這樣做了：利用戰鬥與訓練的間隙，從事糧食與日用必需品的生產，達到軍隊自給，半自給，或部分自給之目的，藉以克服經濟困難，改善軍隊生活及減輕人民負擔。在各個軍事根據地上，也利用了一切可能性建立了許多小規模的軍事工業。

這個軍隊之所以有力量，還由於有人民自衞軍與民兵這樣廣大的羣衆武裝組織，和它一道配合作戰。在中國解放區，一切青年，壯年，甚至老年的男人與女人，都在自願的民主的與不脫離生產的原則下，組織在抗日人民自衞軍之中。自衞軍中的精幹分子，除加入軍隊及游擊隊者外，則組織在民兵之中。沒有這些羣衆武裝力量的配合，要戰勝日本侵略者是不可能的。

這個軍隊之所以有力量，還由於它將自己劃分爲主力兵團與地方兵團兩部分，前者可以隨時執行超地方的作戰任務，後者則固定在協同民兵、自衞軍保衞地方與進攻當地敵人的任務上，這種劃分，取得了人民的真心擁護。如果沒有這種正確的劃分，例如說，如果只注意主力兵團的作用，忽視地方兵團的作用，那末，在中國解放區的條件下，要戰勝日本侵略者也是不可能的。在地方兵團方面，組織了許多經過良好訓練，在軍事、政治、民運各項工作上說來都是比較更健全的武裝工作隊，深人敵後之敵後，打擊敵人，發動民衆的抗日鬥爭，藉以配合各個解放區正面戰綫的作戰，收到了很大的成效。

在中國解放區，在民主政府領導之下，號召一切抗日人民組織在工人的、農民的、青年的、婦女的、文化的及其他職業與工作的團體之中，熱烈地從事援助軍隊的各項工作，例如動員人民參加軍隊，替軍隊運輸糧食，優待抗日軍人家屬，幫助軍隊解決物質困難。在這方面更重要的，是動員游擊隊、民兵與自衞軍，展開襲擊運動與爆炸運動，偵察敵情，清除奸細，運輸傷兵與保護傷兵，直接幫助了軍隊的作戰。同時，全解放區人民又熱烈地從事政治、經濟、文化、衞生各項建設工作。在這方面最重要的，是動員全體人民從事糧食與日用品的生產，並使一切機關學校，除少數特殊情形者外，一律於工作或學習之暇，從事生產自給，以配合人民與軍隊的生產自給，造成了偉大的生產熱潮，藉以支持長期的抗日戰爭，尤爲中國解放區的特色。在中國解放區，敵人的摧殘是異常嚴重的。水、旱、蟲災，亦時常發生。但是，解放區民主政府領導全體人民，有組織地克服了與正在克服着各種困難，滅蝗、治水、救災的偉大羣衆運動，收到了史無前例的成績，使抗日戰爭能夠長期地堅持下去。總之，一切爲着前綫，一切爲着打倒日本侵略者與解放中國人民，這就是中國解放區全體軍民的總口號，總方針。

這就是真正的人民戰爭。只有這種人民戰爭，才能戰勝民族敵人。國民黨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爲它拚命地反對人民戰爭。

中國解放區的軍隊一旦得到新式武器的裝備，它就會更加無敵，能夠最後地打敗日本侵略者了。

兩個戰場

中國戰場，一開始就分爲兩個戰場：國民黨戰場與解放區戰場。

一九三八年十月武漢失守後，日本侵略者停止了向國民黨戰場的戰略性的進攻，逐漸將其主要軍事力量移到了解放區戰場；同時，針對着國民黨政府的失敗情緒，聲言願意和它謀取妥協的和平，並將賣國賊汪精衞誘出重慶，在南京成立僞政府，實施民族的欺騙政策。從此時起，國民黨政府開始了政策上的變化，將其重點由對外逐漸轉移到對內。這首先表現在它的軍事政策上，採取了對日作戰的消極政策，保存軍事實力，而把作戰的重擔放在解放區戰場上，讓日本人大舉進攻解放區，自己則坐山觀虎鬥。

一九三九年，國民黨政府採取了反動的所謂「限制異黨活動辦法」，將抗戰初期給予人民及抗日黨派的某些權利，一概收囘。從此時起，在國民黨統治區內，國民黨政府將一切民主黨派，首先與主要的是將中國共產黨，打人地下。在國民黨統治區各個省份的監獄與集中營內，充滿了共產黨人、愛國青年及其他民主戰士。從一九三九年起的五年之內，直至一九四三年秋季爲止，國民黨政府舉行了三次大規模的「反共高潮」，分裂國內的團結，造成嚴重的內戰危險。有名的「解散」新四軍及殲滅皖南新四軍部隊九千人的事變，就是發生在這個時期內。直到現時爲止，國民黨軍隊向解放區軍隊進攻的事件還未停止，並且看不出任何準備停止的徵象。在此種情況下，一切誣衊與謾駡，都從國民黨反動分子的嘴裏噴了出來。什麽「奸黨」、「奸軍」、「奸區」，什麽「破壞抗戰、危害國家」，都是這些反動分子爲着反對中國人民的得意的製造品。一九三九年七月七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發表宣言，針對着當時的危機，提出了這樣的口號：「堅持抗戰，反對投降；堅持團結，反對分裂；堅持進步，反對倒退。」在這些適合時宜的口號之下，在五年之內，有力地打退了三次反動的反人民的「反共高潮」，克服了當時的危機。

在這幾年內，國民黨戰場實際上沒有嚴重的戰爭。日本侵略者的刀鋒，主要地向着解放區戰場。到一九四三年，侵華日軍的百分之六十四及僞軍的百分之九十五，爲解放區戰場擔負着。國民黨戰場所擔負的，不過日軍的百分三十六及僞軍的百分之五而已。

一九四四年，日本侵略者舉行打通大陸交通綫的作戰了，國民黨戰場表現出手足無措，毫無抵抗能力，幾個月內，就將河南、湖南、廣西、廣東等省廣大區域淪於敵手。僅在此時，兩個戰場分擔抗敵的比例，才起了一些變化。然而就在我做這個報告的時候，在侵華日軍（滿洲的尚不在內）四十個師團，五十八萬人中，解放區戰場抗擊的是二十二個半師團，三十二萬人，佔了百分之五十六；國民黨戰場抗擊的，不過十七個半師團，二十六萬人，僅佔百分之四十四。僞軍的分擔則完全無變化。

還應指出，數達八十萬以上的僞軍（包括僞正規軍與僞地方武裝在內），大部分是國民黨將領率部投敵，或由國民黨投敵軍官所組成的。國民黨反動分子事先即供給這些僞軍以所謂「曲綫救國」的叛國謬論，事後又在精神上與組織上支持他們，使他們配合日本侵略者反對中國解放區。此外，則動員大批軍隊封鎖與進攻陝甘寧邊區及敵後各解放區，其數量達到了七十九萬七千人之多。這種嚴重情形，在國民黨政府的新聞封鎖政策下，很多的中國人外國人都無法知道。很多人只知道南斯拉夫有一個米海洛維奇，而不知道中國有幾十個米海洛維奇。

中國解放區

中國解放區，現在領有九千五百五十萬人口。其地域，北起內蒙，南至海南島，大部分敵人所到之處，都有八路軍、新四軍及其他人民軍隊的活動。在這個廣大的中國解放區內，包括了十九個大的解放區，其地域則包括了遼寧、熱河、察哈爾、綏遠、陝西、甘肅、寧夏、山西、河北、河南、山東、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廣東、福建等省，在這些省份中有些是大部分，有些是小部分，而以延安爲各個解放區的指導中心。在這個廣大的解放區內，黃河以西的陝甘寧邊區，其人口一百五十萬，不過是十九個解放區中的一個，而且除了浙東、瓊崖兩區之外，按其人口說來，它是一個最小的。有些人不明此種情形，以爲所謂中國解放區，主要就是陝甘寧邊區，這是一個誤會，是由於國民黨政府的封鎖政策造成的。在這個廣大的解放區內，實行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綫的全部必要的政策，建立了或正在建立民選的共產黨人和各黨各派及無黨無派代表人物合作的政府，亦即地方性的聯合政府，全體人民的力量都動員起來了。所有這一切，使得中國解放區在強敵壓迫之下，在國民黨軍隊的封鎖與進攻之下，在毫無外援之下，能夠屹然樹立，一天一天發展，縮小敵佔區，擴大解放區，成爲民主中國的模型，成爲配合同盟國驅逐日本侵略者解放中國人民的重心。中國解放區的軍隊——八路軍、新四軍及其他人民軍隊，不但在對日戰爭的作戰上，起了英勇的模範的作用，在執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綫的各項民主政策上，也是起了模範作用的。一九三七年九月二十二日，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發表宣言：承認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爲中國今日之必需，本黨願爲其澈底實現而奮鬥。這一宣言，在中國解放區是完全實踐了。

國民黨統治區

國民黨內的主要統治集團，堅持獨裁統治，實行了消極的抗日政策與反人民的國內政策。這樣，就使得它的軍隊縮小了一半以上，並且大部分幾乎喪失了戰鬥力；使得它自己和廣大人民之間造成了深刻的裂痕，造成了民生凋敝，民怨沸騰，民變蠭起的嚴重危機；使得它在抗日戰爭中的作用，不但是極大地減少了，並且變成了動員與統一中國人民一切抗日力量的障礙物。

爲什麽在國民黨主要統治集團領導下會產生這種嚴重情況呢？因爲這個集團所代表的利益是中國的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階層的利益。這個極端少數的反動階層，壟斷着國民黨政府管轄之下的軍事、政治、經濟、文化的一切重要的機構。他們將保全自己少數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把抗日放在第二位。他們也說「民族至上」，但是他們的行爲卻不符合於民族中大多數人民的要求。他們也說「國家至上」，但是他們所指的國家，就是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階層的封建法西斯獨裁國家，並不是人民大衆的民主國家。因此，他們懼怕人民起來，懼怕民主運動，懼怕認真的動員全民的抗日戰爭。這就是他們之所以採取對日作戰的消極政策，對內的反人民、反民主、反共的反動政策之總根源。要問他們爲什麽採取這樣的兩面政策，例如，一面雖在抗日，一面又採取消極的作戰政策，並且還被日本人經常選擇爲誘降的對象；一面在口頭上宣稱要發展中國經濟，一面又在實際上扶助官僚資本，亦即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的資本，壟斷着中國的主要經濟命脈，而殘酷地壓迫農民，壓迫工人，壓迫小資產階級與自由資產階級；一面在口頭上宣稱實行「民主」，「還政於民」，一面又在實際上殘酷地壓迫人民的民主運動，不願實行絲毫的民主改革；一面在口頭上宣稱：「共黨問題爲一政治問題，應用政治方法解決」，一面又在軍事上、政治上、經濟上殘酷地壓迫中國共產黨，把共產黨看成他們的所謂「第一個敵人」，而把日本侵略者看成「第二個敵人」，並且每天都在積極地準備內戰，處心積慮地要消滅共產黨；一面在國民黨內部，他們口頭上宣稱應有「精誠團結」，一面又在實際上鼓勵中央系軍隊欺壓地方系軍隊（所謂「雜牌軍」），鼓勵專制派欺壓民主派，鼓勵各派之間互相對立，以利其獨裁統治；一面在口頭上宣稱要建立一個「近代國家」，一面又在實際上拚死命保持那個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的封建法西斯獨裁國家；一面和蘇聯在形式上保持外交關係，一面又在實際上採取仇視蘇聯的態度；一面依賴英美的援助，一面又反對英美的自由主義；一面同美國孤立派合唱「先亞後歐論」，藉以延長法西斯德國也就是延長一切法西斯的壽命，延長自己對於中國人民的法西斯統治的壽命，一面又在國際大家庭裏投機取巧，把自己打扮成爲反法西斯的英雄；要問如此種種的自相矛盾的兩面政策從何而來，就是來自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社會階層這個總根源。

但是國民黨是一個複雜的政黨。它是被這個代表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階層的反動集團所統治，所領導，但是整個國民黨並不等於這個反動集團。它有許多領袖人物不屬於這個集團，而且被這個集團所打擊、排斥或輕視。它有更多的幹部與黨員羣衆及三青團團員羣衆並不滿意這個集團的領導，而且有些甚至是反對它的領導的。這種情形，在被這個反動集團所統制的國民黨的軍隊，國民黨的政府機關，國民黨的經濟機關與國民黨的文化機關中，都是存在着。在這些軍隊及機關裏，包藏着廣大的進步的民主分子。這個反動集團，其中又分爲幾派，互相鬥爭，並不是一個嚴密的統一體。把國民黨看成清一色的反動派，無疑是很不適當的。

比較

中國人民從中國解放區與國民黨統治區，獲得了明顯的比較。

難道還不明顯嗎？兩條路綫，人民戰爭的路綫與反對人民戰爭的消極抗日的路綫，其結果：一條是勝利的，即使處在中國解放區這種環境惡劣與毫無外援的地位。另一條是失敗的，即使處在國民黨統治區這種極端有利與取得外國接濟的地位。

國民黨政府把自己的失敗歸咎於缺乏武器。但是試問：缺乏武器的是國民黨的軍隊呢？還是解放區的軍隊？中國解放區的軍隊是中國軍隊中武器最缺乏的軍隊，他們只能從敵人手裏奪取及在最惡劣條件下自己製造其武器。

國民黨中央系軍隊的武器，不是比起地方系軍隊來要好得多嗎？但是比起戰鬥力來，中央系卻多數劣於地方系。

國民黨擁有廣大的人力資源，但是在它的錯誤的兵役政策下，人力補充卻極端困難。中國解放區處在被敵人分割與戰鬥頻繁的情況之下，卻因適合人民需要的民兵與自衞軍制度之普遍實施，又防止了對於人力資源的濫用與浪費，使人力動員源源不竭。

國民黨擁有糧食豐富的廣大地區，人民每年供給七千萬至一萬萬市擔的糧食，但是大部分被經手人員中飽了，致使國民黨的軍隊經常缺乏糧食，士兵餓得面黃肌瘦。中國解放區的主要部分隔在敵後，遭受敵人燒殺搶三光政策的摧殘，其中有些是像陝北這樣貧瘠的區域，但是卻能用自己動手、發展農業生產的方法，很好地解決了糧食問題。

國民黨區域經濟危機極端嚴重，工業大部分破產了，連布疋這樣的日用品也要從美國運來。中國解放區卻能用發展工業的方法，自己解決布疋及其他日用品。

國民黨區域工人，農民、店員、公務人員、知識分子及文化人，生活痛苦，達於極點。中國解放區的全體人民都有飯吃，有衣穿，有事做，有書讀，有些地方做到了豐衣足食。

利用抗戰發國難財，官吏即商人，貪汚成風，廉恥掃地，這是國民黨區域的特色之一。艱苦奮鬥，以身作則，工作之外，還要生產，獎勵廉潔，禁絕貪汚，這是中國解放區的特色之一。

國民黨區域剝奪人民的一切自由。中國解放區則給予人民以充分的自由。

怪別人，還是怪自己？怪外國缺乏援助，還是怪國民黨政府的獨裁統治與腐敗無能？這難道還不明白嗎？

「破壞抗戰、危害國家」的是誰？

真憑實據地破壞了中國人民的抗戰與危害了中國人民的國家的，難道不正是國民黨政府嗎？這個政府一心一意地打了整十年的內戰，將刀鋒向着同胞，置一切國防事業於不顧，又用不抵抗政策送掉了東四省。日本人打進本部來了，倉皇應戰，從蘆溝橋退到了貴州省。但是國民黨人卻說：「共產黨破壞抗戰，危害國家」（見一九四三年九月國民黨十一中全會的決議案）。唯一的證據，就是共產黨聯合了各黨各派各界人民創造了英勇抗日的中國解放區。這些國民黨人的邏輯，與中國人民的邏輯是這樣的不相同，無怪乎很多問題都講不通了。

兩個問題：

第一個：究竟什麽原因使得國民黨政府拋棄了從黑龍江到蘆溝橋，又從蘆溝橋到貴州省這樣廣大的國土與這樣衆多的人民？難道不是由於國民黨政府所採取的不抵抗政策、消極的抗日政策與反人民戰爭的國內政策嗎？

第二個，究竟什麽原因使得中國解放區戰勝了敵僞軍長期的殘酷的進攻，從民族敵人手裏恢復了這樣廣大的國土，解放了這樣衆多的人民？難道不是由於人民戰爭的正確路綫嗎？

所謂「不服從政令、軍令」

國民黨政府還經常以「不服從政令、軍令」責備中國共產黨。但是我們只能這樣說：幸喜中國共產黨人還保存了中國人民的普通常識，沒有服從那些實際上是把中國人民艱難困苦地從日本人手裏奪囘來的中國解放區再送交日本人的所謂「政令、軍令」，例如一九三九年的所謂「限制異黨活動辦法」，一九四一年的所謂「解散新四軍」與「退至舊黃河以北」，一九四三年的所謂「解散中國共產黨」，一九四四年的所謂「限期取消十個師以外的全部軍隊」，以及在最近談判中提出來的所謂將軍隊及地方政府移交給國民黨，其交換條件是不許成立聯合政府，只許收容幾個共產黨員到國民黨獨裁政府裏去做官，並將此種辦法稱之爲國民黨政府的「讓步」等等。幸喜我們沒有服從這些東西，替中國人民保存了一片乾淨土，保存了一枝英勇抗日的軍隊，難道中國人民不應該慶賀這一個「不服從」嗎？難道國民黨政府自己用自己的法西斯主義的政令與失敗主義的軍令，將黑龍江至貴州省的廣大土地、人民送交日本人，還覺得不夠嗎？除了日本人及反動派歡迎這些「政令、軍令」之外，難道還有什麽愛國的有良心的中國人歡迎這些東西嗎？沒有一個不是形式的而是實際的、不是獨裁的而是民主的聯合政府，能夠設想中國人民會允許中國共產黨人，擅自將這個獲得了解放的中國解放區與抗日有功的人民軍隊，交給失敗主義與法西斯主義的國民黨獨裁政府嗎？假如沒有中國解放區及其軍隊，中國人民的抗日事業還有今日嗎？我們民族的前途還能設想嗎？

內戰危險

迄今爲止，國民黨內的主要統治集團，堅持着獨裁與內戰的反動方針。有很多跡象表明，他們早已準備，尤其現在正在準備這樣的行動：等候某一個同盟國的軍隊在中國大陸上驅除日本侵略者到了某一程度時，他們就要發動內戰。他們並且希望某些同盟國將領們在中國境內執行斯科比將軍在希臘所執行的職務。他們對於斯科比及希臘反動政府的屠殺事業，表示歡呼。他們企圖把中國拋囘到一九二七至一九三六年的國內戰爭的大海裏去。國民黨主要統治集團現在正在所謂「召開國民大會」及「政治解決」的煙幕之下，偷偷摸摸地進行其內戰的準備工作。如果國人不加注意，不去揭露它的陰謀，阻止它的準備，那末，會有一個早上，要聽到內戰的炮聲的。

談判

爲着打敗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爲着防止內戰，中國共產黨在取得了其他民主派別的同意之後，於一九四四年九月間開會的國民參政會上，提出了立即廢止國民黨專政，成立民主的聯合政府一項要求。無疑地，這項要求是適合時宜的，幾個月內，獲得了廣大人民的響應。

關於如何廢止一黨專政、成立聯合政府以及實行必要的民主改革等項問題，我們和國民黨政府之間曾經有了多次談判，但是我們的一切建議，都遭到了國民黨政府的拒絕。不但一黨專政不願廢止，聯合政府不願成立，任何迫切需要的民主改革，例如取消特務機關，取消鎮壓人民自由的反動法令，釋放政治犯，承認各黨派合法地位，承認解放區，撤退封鎖與進攻解放區的軍隊等，一項也不願實行。就是這樣，使得中國的政治關係處在非常嚴重的局面之下。

兩個前途

從整個形勢看來，從上述一切國際國內實際情況的分析看來，我請大家注意，不要以爲我們的事業，一切都將是順利的，美妙的。不，不是這樣，事實是好壞兩個可能性，好壞兩個前途都存在着。繼續獨裁統治，不許民主改革；不是將重點放在反對日本侵略者上面，而是放在反對人民上面；即使日本侵略者被打敗，中國仍可能發動內戰，將中國拖囘到痛苦重重的不獨立，不自由，不民主，不統一，不富強的老狀態裏去，這是一個可能性，這是一個前途。這個可能性，這個前途，依然存在，並不因爲國際形勢之好，國內人民覺悟程度之增長及有組織的人民力量之發展，它就似乎沒有了，或自然地消失了。希望中國實現這個可能性，實現這個前途的，在中國是國民黨內的反人民集團，在外國是那些懷抱帝國主義思想的反動分子。這是一方面，這是必須注意與不可不注意的一方面。

但是，另一方面，同樣是從整個形勢看來，從上述一切內外情況的分析看來，使我們更有信心地與更有勇氣地去把握第二個可能性，第二個前途。這就是克服一切困難，團結全國人民，廢止獨裁統治，實行民主改革，鞏固與擴大抗日力量，澈底打敗日本侵略者，將中國建設成爲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新國家。希望中國實現這個可能性，實現這個前途的，在中國是廣大人民，中國共產黨及其他民主分子與民主派別，在外國是一切以平等地位待我之民族，外國的進步分子，外國的人民大衆。 我們清楚地懂得，在我們和中國人民面前，還有很大的困難，還有很多的障礙物，還要走很多的迂迴路程。但是我們同樣地懂得，任何困難與障礙物，我們和中國人民一定能夠克服，而使中國的歷史任務獲得完成。竭盡全力地去反對第一個可能性，爭取第二個可能性，反對第一個前途，爭取第二個前途，是我們和中國人民的偉大任務。國際國內的主要條件，主要方面，是有利於我們與中國人民的。所有這些，我在前面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希望國民黨當局，鑒於世界大勢之所趨，中國人心之所向，毅然改變其錯誤的現行政策，使抗日戰爭獲得勝利，使中國人民少受痛苦，使新中國早日誕生。須知不論怎樣迂迴曲折，中國人民獨立解放的任務總是要完成的，而且這種時機已經到來了。一百多年來無數先烈所懷抱的宏大志願，一定要由我們這一代人去實現，誰要阻止，到底是阻止不了的。

四　中國共產黨的政策

上面，我已將中國抗日戰爭中的兩條路綫，給了一個分析。這樣的一個分析，在我看來是完全必要的。因爲在廣大的中國人中間，至今還有很多人不明白中國抗日戰爭中的具體情況。在國民黨統治區及在國外，由於國民黨政府的封鎖政策，很多人被蒙住了眼睛。在一九四四年中外新聞記者考察團及美軍觀察組來到中國解放區以前，那裏的許多人對於解放區幾乎是什麽也不知道的。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八日「紐約時報」說：「解決中國共產黨問題的最好辦法，莫如任令人們往來於兩個區域之間，許多誤會就會消失。」可是國民黨政府非常害怕，一九四四年的一次新聞記者團囘去之後，立即將大門堵上，不許一個新聞記者再來解放區。對於國民黨區域的真相，國民黨政府也是同樣的加以封鎖。因此，我感到我們有責任將「兩個區域」的真相儘可能使人們弄清楚。只有在弄清中國的全部情況之後，才有可能了解中國的兩個最大政黨——中國共產黨與中國國民黨的政策何以有這樣的不同，何以有這樣的兩條路綫之爭。只有這樣，才會使人們了解，兩黨的爭論，不是如有些人們所說不過是一些不必要的，不重要的，或甚至是意氣用事的爭論，而是關係着幾萬萬人民生死問題的原則的爭論。

在目前中國時局的嚴重形勢下，中國人民，中國一切民主黨派及民主份子，一切關心中國時局的外國人民以及許多同盟國的政府，都希望中國的分裂局面重趨於團結，都希望中國能實行民主改革，都願意知道中國共產黨對於解決當前許多重大問題上所持的政策。我們的黨員對於這些，當然更加關心。

我們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綫的政策歷來是明確的，八年戰爭中考驗了這些政策。我們的大會應該對此作出結論，作爲今後奮鬥的指針。

下面，我就來說明我黨在爲解決中國問題而得出的關於重要政策方面的若干確定的結論。

我們的一般綱領

爲着動員與統一中國人民一切抗日力量，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並建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新中國，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及一切抗日民主黨派，迫切地需要一個互相同意的共同綱領。

這種共同綱領，可分爲一般性的與具體性的兩部分。我們先來說一般性的綱領，然後再說到具體性的綱領。

在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的大前提之下，在中國現階段上，我們共產黨人在這樣一個基本點上是和中國人口中最廣大的成分相一致的。就是說：第一，中國既不應該是一個由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專政的、封建的、法西斯的、反人民的國家制度，因爲這種反人民的制度，已由國民黨主要統治集團在其十八年的統治中表現出完全破產了。第二，中國也不可能、因此就不應該企圖建立一個純粹自由資產階級舊式民主主義專政的國家。因爲在中國，一方面，自由資產階級在經濟上與政治上至今還表現得很軟弱；另一方面，中國早已產生了一個覺悟了的，在中國政治舞台上表現了強大能力的，領導了廣大的農民階級、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及其他民主分子的中國無產階級及其領袖——中國共產黨這樣的新條件。第三，在中國的現階段上，在中國人民的任務還是反對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在中國社會經濟的必要條件還不具備時，中國人民也不可能、因此就不應該企圖實現社會主義的國家制度。

那末，我們的主張是什麽呢？我們主張在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之後，建立一個以全國絕對大多數人民爲基礎的統一戰綫的民主聯盟的國家制度，我們把這樣的國家制度稱之爲新民主主義的國家制度。

這是一個真正適合中國人口中最廣大成分的要求的國家制度。因爲第一，它取得了與可能取得數百萬產業工人，數千萬手工工人與僱傭農民的同意；其次，也取得了與可能取得佔中國人口百分之八十，即在四萬萬五千萬人口中佔了三萬萬六千萬的農民階級的同意；又其次，也取得了與可能取得廣大的小資產階級，自由資產階級，開明紳士，及其他愛國分子的同意。

自然，這些階級之間也有其不同的要求，在這一點上，它們之間仍然是存在着矛盾的，例如勞資之間的矛盾。抹殺這種不同要求，抹殺這種矛盾，是虛僞的與錯誤的。但是，這種不同要求，這種矛盾，在整個新民主主義制度的階段上，不會也不應該使之發展到超過共同要求之上。這種不同要求與這種矛盾，可以獲得調節。在這種調節下，可以共同完成新民主主義國家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的各項建設。

我們主張的新民主主義的政治，就是推翻外來的民族壓迫，廢止國內的封建主義的與法西斯主義的壓迫，並且不主張在推翻與廢止這些之後又建立一個舊民主主義的政治制度，而是建立一個聯合一切民主階級的統一戰綫的政治制度。我們的這種主張，是和孫中山先生的主張完全一致的。孫先生在其所著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的宣言裏說：「近世各國所謂民權制度，往往爲資產階級所專有，適成爲壓迫平民之工具。蓋國民黨之民權主義，則爲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數人所得而私也。」這是孫先生的偉大政治指示，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及其他一切民主分子，必須服從這個指示而堅決實行之，並和一切違背與敵對這一指示的任何人們與任何集團作堅決的鬥爭，藉以保護與發揚這個完全正確的新民主主義的政治原則。

新民主主義的政權構成，應該採取民主集中制，由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決定大政方針，選舉政府。它是民主的，又是集中的，就是說，在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在集中指導下的民主。只有這個制度，既能表現廣泛的民主，使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有最高的權力；又能集中處理國事，使各級政府能集中地處理被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所委託的一切事務，並保障人民的一切必要的民主活動。

在新民主主義的國家問題與政權問題上，包含着聯邦的問題。中國境內各民族，應根據自願與民主的原則，組織中華民主共和國聯邦，並在這個聯邦基礎上組織聯邦的中央政府。

軍隊及其他武裝力量，是新民主主義的國家權力機關的重要部分，沒有它們，就不能保衞國家。新民主主義的一切武裝力量，如同其他權力機關一樣，是屬於人民與保護人民的，它們和一切屬於少數人與壓迫人民的舊式軍隊、舊式警察等等完全不同。

我們主張的新民主主義的經濟，也是符合於孫先生的原則的。在土地問題上，孫先生主張「耕者有其田」。在工商業問題上，孫先生在上述宣言裏這樣說：「凡本國人及外國人之企業，或有獨佔性質，或規模過大爲私人之力所不能辦者，如銀行、鐵路、航路之屬，由國家經營管理之，使私有資本制度不能操縱國民之生計，此即節制資本之要旨也。」在現階段上，對於經濟問題，我們完全同意孫先生的這些主張。

有些人們懷疑中國共產黨人不贊成發展個性，不贊成發展私人資本主義，不贊成保護私有財產，其實都是過慮。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殘酷地束縛着中國人民的個性發展，束縛着私人資本主義的發展與破壞着廣大人民的財產。我們主張的新民主主義制度的任務，則正是解除這些束縛與停止這種破壞，保障廣大人民能夠自由發展其在共同生活中的個性，能夠自由發展那些不是「操縱國民生計」，而是有益於國民生計的私人資本主義經濟，保障一切正當的私有財產。

按照孫先生的原則與中國革命的經驗，在現階段上，中國的經濟，必須是由國家經營、私人經營與合作社經營三者組成的。而這個國家經營的所謂國家，一定不應該是「少數人所得而私」的國家，而一定要是「爲一般平民所共有」的新民主主義的國家。

新民主主義的文化，同樣應該是「爲一般平民所共有」的，即是說，民族的、科學的、大衆的文化，決不應該是「少數人所得而私」的文化。

上述一切，就是我們共產黨人在現階段上，在整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階段上所主張的一般綱領，或基本綱領。對於我們的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制度的將來綱領，或最高綱領說來，這是我們的最低綱領。實行這個綱領，可以把中國從現在的國家性質與社會性質上向前推進一步，即是說，從殖民地半殖民地與半封建的國家性質與社會性質，推進到新式資產階級民主主義的國家性質與社會性質，在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以後，可以建立一個具有這種性質的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國家。

實行這個綱領，還沒有把中國推進到社會主義。這不是一個由於什麽人在主觀上想做或不想做這種推進的問題，而是一個由於在客觀上中國的政治條件與社會條件不許可人們這樣做的問題。

我們共產黨人從來不隱瞞自己的政治主張，我們的將來綱領，或最高綱領，是要將中國推進到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的，這是確定的與毫無疑義的。我們的黨的名稱和我們的馬克思主義的宇宙觀，明確地指明了這個將來的，無限光明的，無限美妙的與最高理想的方向。我們每個人入黨之時，心目中就懸着爲現在的新式資產階級民主主義革命而奮鬥與爲將來的無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而奮鬥這樣兩個明確的目標，而不顧那些共產主義敵人們的無知的與卑劣的敵視、誣衊、謾駡或譏笑，對於這些，我們必須給以堅決的排擊。對於那些善意的懷疑者，則不是排擊而是給以善意的與耐心的解釋。所有這些，都是異常清楚、異常確定與毫不含糊的。

但是，一切中國共產黨人，一切中國共產主義的同情者，必須爲着現時階段的目標而奮鬥，爲着反對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爲着使中國人民脫離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悲慘命運與建立新式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性質的，新民主主義性質的，亦即孫中山先生革命三民主義性質的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中國而奮鬥。我們果然是這樣做了，我們共產黨人，協同廣大的中國人民，爲此而英勇奮鬥了二十五年。

對於任何一個共產黨人及其同情者，如果不爲這個目標而奮鬥，如果看不起這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而對它稍許放鬆，稍許怠工，稍許表現其不忠誠，不熱情，不準備付出自己的鮮血與生命，而空談什麽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那就是無意地，或有意地，或多或少地背叛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就不是一個自覺的與忠誠的共產主義者。只有經過民主主義，才能到達社會主義，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天經地義。而在中國，爲民主主義而奮鬥的時間還是長期的，沒有一個新民主主義的聯合統一的國家，沒有新民主主義的國家經濟的發展，沒有廣大的私人資本主義經濟與合作社經濟的發展，沒有民族的科學的大衆的文化即新民主主義文化的發展，沒有幾萬萬人民的個性解放與個性發展，一句話，沒有一個新式資產階級性質的澈底的民主革命，要想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廢墟上建立起社會主義來，那只是完全的空想。

有些人不了解共產黨人爲什麽不但不怕資本主義，反而提倡它的發展。我們的囘答是這樣簡單：拿發展資本主義去代替外國帝國主義與本國封建主義的壓迫，不但是一個進步，而且是一個不可避免的過程，它不但有利於資產階級，同時也有利於無產階級。現在的中國是多了一個外國的帝國主義與一個本國的封建主義，而不是多了一個本國的資本主義，相反地，我們的資本主義是太少了。說也奇怪，有些中國資產階級代言人不敢正面提出發展資本主義的主張，而要轉灣抹角地來說這個問題。另外有些人，則甚至一口否認中國應該讓資本主義有一個廣大的發展，而說什麽一下發展到社會主義，什麽要將三民主義與社會主義「畢其功於一役」。很明顯地，這類現象，有些是反映着中國自由資產階級的軟弱性，有些則是反映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對於民衆的欺騙手段。我們共產黨人根據自己對於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規律的認識，明確地知道，在中國的條件下，在新民主主義的國家統治下，除了國家自己的經濟與勞動人民的個體經濟及合作社經濟之外，一定要讓私人資本主義經濟獲得廣大發展的便利，才能有益於國家與人民，有益於社會的向前發展。對於中國共產黨人，任何的空談與欺騙，是不會讓它迷惑我們的清醒頭腦的。

有些人懷疑共產黨人「承認三民主義爲中國今日之必需，本黨願爲其澈底實現而奮鬥」，似乎不是忠誠的。這是由於不了解我們所承認的孫中山先生在一九二四年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宣言裏所解釋的三民主義的基本原則，和我黨在現階段的綱領即最低綱領裏的若干基本原則，是互相一致的。應當指出，孫先生的這種三民主義，和我黨在現階段上的綱領，只是在若干基本原則上是一致的東西，並不是完全一致的東西。我黨的新民主主義的綱領，比之孫先生的，當然要完備得多，特別是孫先生死後這二十年中中國革命的發展，使我黨新民主主義的理論、綱領及其實踐，有了一個極大的發展，今後還將有更大的發展。但是，孫先生的這種三民主義，按其基本性質說來，是一個新民主主義的三民主義，是一個和在此以前的舊三民主義相區別的新三民主義，當然這是「中國今日之必需」，當然「本黨願爲其澈底實現而奮鬥」。對於中國共產黨人，爲本黨的最低綱領而奮鬥與爲孫先生的革命三民主義即新三民主義而奮鬥，在其基本上（不是在一切上）是一件事情，並不是兩件事情。因此，不但在過去，在現在，已經證明，而且在將來還要證明：中國共產黨人是實現三民主義的最忠誠與最澈底者。

有些人懷疑共產黨得勢之後，是否會學俄國那樣，來一個無產階級專政及一黨制度？我們的答覆是：幾個民主階級聯盟的新民主主義國家，和無產階級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是原則上不同的。中國在整個新民主主義制度期間，不可能因此就不應該是一個階級專政與一黨獨佔政府機構的制度，只要共產黨以外的其他任何政黨，任何社會集團或個人，對於共產黨是採取合作的而不是採取敵對的態度，我們是沒有理由不和他們合作的。俄國的歷史形成了俄國的制度，在那裏，廢除了人剝削人的社會制度，實現了最新式民主主義即社會主義的政治、經濟、文化制度，一切反對社會主義的政黨都被人民拋棄了，人民僅僅擁護布爾塞維克，因此形成了俄國的局面，這在他們是完全必要與完全合理的。但是在俄國的政權機關中，即使是處在除了布爾塞維克以外沒有其他政黨的條件下，實行的還是工人、農民與知識分子聯盟，或黨與非黨聯盟的制度，也不是只有工人階級或只有布爾塞維克黨人才可以在政權機關中工作。中國的歷史將形成中國的制度，在一個長時期中，將產生一個對於我們是完全必要與完全合理同時又區別於俄國制度的特殊形態，即幾個民主階級聯盟的新民主主義的國家形態與政權形態。

在這裏，也就同時囘答了另一個問題。就是說，你們共產黨人現在主張建立聯合政府，是因爲現在還沒有民主選舉制度，爲着團結抗日，一個聯合政府是需要的；但是在將來，在有了民主選舉制度之後，爲什麽不由國民大會中的多數黨組織一黨政府，還要組織聯合政府呢？我們囘答說：中國的歷史條件規定了這一點。我在前面已經說過，在中國，因爲早就出現了不但代表無產階級，而且按其綱領和實際鬥爭，同時也代表了最廣大的農民階級、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及其他民主分子的中國共產黨這樣一個新條件，一切情況就改變了。任何政府，如果把共產黨排斥到門外，那是一件好事也做不成的，這就是中國進到了新民主主義的歷史階段的基本特點。還是孫中山先生在世時，在一九二四年，他就在實際上實現了一個有共產黨參加的聯合政府，從而他就做成了一件偉大的革命事業。一九二七年以後的國民黨政府排斥共產黨，並且舉行了殘酷的反共戰爭，這個政府所做的就變成了反革命事業了。八年抗戰，雖然國民黨政府直到今天，因爲有一個日本侵略者站在面前，還沒有向共產黨公開宣佈全面戰爭，還只用局部戰爭、特務鎮壓、封鎖、誣衊、準備內戰及不許組織聯合政府等方法排斥共產黨，但是已經給它自己造成了這樣的形勢：越排斥共產黨，就越走下坡路。如果今後還要排斥下去，那就是準備將下坡路走到底。在中國的條件下，一個政府裏不要共產黨，這是什麽意思呢？這就是說，不要最廣大的人民。沒有人會懷疑到共產黨人是爲着爭奪官位而要求到政府裏去的，共產黨人如果加入政府，這就意味着實行新民主主義的改革。中國將來有了民主選舉制度以後，不論共產黨是國民大會中的多數黨或是少數黨，政府都應該是在一個共同承認的新民主主義的綱領之下從事工作的聯合政府，才有利於更好地完成新民主主義的建設事業。這一點，現在已經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我們的具體綱領

根據上述一般綱領，在各個時期中應有其具體的綱領。在整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階段中，在幾十年中，我們的新民主主義的一般綱領是不變的。但是在這個大階段的各個小階段中，情形是變化了與變化着的，我們的具體綱領便不能不有所改變，這是當然的事情。例如在北伐戰爭時期、在土地革命時期與在抗日戰爭時期，我們的新民主主義的一般綱領並沒有變化，但其具體綱領，三個時期中是有了變化的，這是因爲我們的敵軍與友軍在三個時期中發生了變化的原故。

目前中國人民是處在這樣的情況中：（一）日本侵略者還未被打敗；（二）中國人民迫切地需要團結起來，實現一個民主的改革，以便造成民族團結，迅速地動員與統一一切抗日力量，配合同盟國打敗日本侵略者；（三）國民黨政府分裂民族團結，阻礙這種民主的改革。在這些情況下，我們的具體綱領即中國人民的現時要求是什麽呢？

我們認爲下面這些是適當的，並且是最低限度的。

中國人民要求動員一切力量，配合同盟國，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並建立國際和平；要求廢止國民黨一黨專政，建立民主的聯合政府與聯合統帥部；要求懲辦那些分裂民族團結與反對人民的親日分子，法西斯主義分子與失敗主義分子，造成民族團結；要求懲辦那些製造內戰危機的反動分子，保障國內和平；要求懲辦漢奸，討伐降敵軍官，懲辦日本間諜；要求取消一切鎮壓人民的反動的特務機關與特務活動，取消集中營；要求取消一切鎮壓人民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思想、信仰及身體等項自由的反動法令，使人民獲得充分的自由權利；要求承認一切民主黨派的合法地位；要求釋放一切愛國政治犯；要求撤退一切包圍與進攻中國解放區的軍隊，並將這些軍隊使用於抗日前綫上去；要求承認中國解放區的一切抗日軍隊與民選政府；要求鞏固與擴大解放區及其軍隊，縮小淪陷區；要求幫助淪陷區人民組織地下軍，準備武裝起義；要求允許中國人民自動武裝起來，保鄉衞國；要求從政治上軍事上改造那些由國民黨統帥部直接領導的經常打敗仗，經常壓迫人民與經常排斥異己的軍隊，懲辦那些應對潰敗負責的將領；要求改善兵役制度與改善官兵生活；要求優待抗日軍人家屬，使前綫官兵安心作戰；要求優待殉國戰士的遺族，優待殘廢軍人，對於退伍軍人的生活與就業，應予幫助；要求發展軍事工業，以利作戰；要求將同盟國的武器與財政援助公平地分配於抗戰各軍；要求懲辦貪官汚吏，實現廉潔政治；要求改善中下級公務員的待遇；要求給予中國人民以民主的自治權利；要求取消壓迫人民的保甲制度；要求救濟難民與救濟災荒；要求設立大量的救濟基金，在國土收復後，廣泛地救濟淪陷區受難的人民；要求取消苛捐雜稅，實行統一的累進稅；要求實行農村改革，減租減息，適當地保證佃權，對貧苦農民給予低利貸款，並使農民組織起來，以利於發展農業生產；要求取締官僚資本；要求廢止現行的經濟統制政策；要求制止無限制的通貨膨脹與無限制的物價高漲；要求扶助民間工業，給予民間工業以借貸資本、購買原料與推銷產品的便利；要求改善工人生活，救濟失業工人，並使工人組織起來，以利於發展工業生產；要求取消黨化教育，發展民族的科學的大衆的文化教育；要求保障教職員生活及學術自由；要求保護青年、婦女、兒童的利益，救濟失學青年，並使青年、婦女組織起來，以平等地位參加有益於抗日戰爭與社會事業的各項工作，實現婚姻自由，男女平等，實現對於青年與兒童是有益的學習；要求改善國內少數民族的待遇，允許各少數民族有民族自決權及在自願原則下和漢族聯合建立聯邦國家的權利；要求保護華僑利益，扶助囘國的華僑；要求保護因被日本侵略者壓迫而逃來中國的外國人民，並扶助其反對日本侵略者的鬥爭；要求改善中蘇邦交等等。而要做到這一切，最重要的是要求立即取消國民黨一黨專政，建立一個包括一切抗日黨派及無黨無派的代表人物在內的舉國一致的民主的聯合的臨時的中央政府。沒有這個前提條件，要想在全國範圍內，就是說，在國民黨統治區域進行稍爲認真的改革，是不可能的。

只有這些，才是中國廣大人民的呼聲，也是同盟各國廣大輿論界的呼聲。

一個爲各個抗日民主黨派互相同意的最低限度的具體綱領，是完全必要的，我們準備拿上述綱領爲基礎和他們進行協商。各黨可以有不同的要求，但是各黨之間應該協議一個共同的要求。

這樣的綱領，對於國民黨統治區，暫時還是一個要求的綱領；對於淪陷區，除組織地下軍準備武裝起義一項外，是一個等到收復後才能實施的綱領；對於解放區，則是一個早已實施並正在繼續實施的綱領。

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不許中途妥協

在上述中國人民的目前要求，或具體綱領中，包含着許多戰時戰後的重大問題，需要在下面加以說明。在說明這些問題時，我們將批評國民黨主要統治集團的一些錯誤觀點，同時也將囘答其他人們的一些疑問。

第一，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不許中途妥協。

開羅會議決定應使日本侵略者無條件投降，這是正確的。但是，現在日本侵略者正在暗地裏進行活動，企圖獲得妥協的和平，國民黨政府中的親日分子，經過南京傀儡政府，亦正在和日本密使勾勾搭搭，並未遇到制止，因此，中途妥協的危險並未完全過去。開羅會議又決定將東北四省、台灣、澎湖羣島歸還中國，這是很好的。但是根據國民黨政府的現行政策，要想依靠它去打到鴨綠江邊，收復一切失地，是不可能的。在此種情形下，中國人民應該怎麽辦呢？中國人民應該要求國民黨政府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不許中途妥協。一切妥協的陰謀活動，必須立刻制止。中國人民應該要求國民黨政府改變現在的消極的抗日政策，將其一切軍事力量用於積極作戰。中國人民應該擴大自己的軍隊——八路軍、新四軍及其他人民軍隊，並在一切敵人所到之處，廣泛地自動地發展抗日武裝，準備直接配合同盟國作戰，收復一切失地，決不要單純依靠國民黨。消滅日本侵略者是中國人民的神聖權利。任何反動分子，要想剝奪中國人民的這種神聖權利，要想壓制中國人民的抗日活動，要想破壞中國人民的抗日力量，中國人民在其勸說無效之後，應該站在自衞立場上給以堅決的囘擊。因爲中國反動分子的這種背叛民族利益的反動行爲，完全是幫助日本侵略者的。

廢止一黨專政，建立聯合政府

第二，廢止國民黨一黨專政，建立民主的聯合政府。

爲着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必須在全國範圍內實行民主改革。而要這樣做，不廢止國民黨一黨專政，建立民主的聯合政府，是不可能的。

所謂國民黨一黨專政，實際上是國民黨內反人民集團的專政，它是中國民族團結的破壞者，是抗日失敗的負責者，是動員與統一中國人民抗日力量的根本障礙物，八年抗日戰爭中的慘痛經驗，中國人民已經深刻地認識了這一點，很自然地要求立即廢止它。這個反人民的專政，又是內戰的禍胎，如不立即廢止，內戰慘禍又將降臨。

中國人民要求廢止這個反人民專政的呼聲是如此普遍而響亮了，使得國民黨當局自己也不能不公開承認「提早結束訓政」，可見這個所謂「訓政」，或「一黨專政」之喪失人心，威信掃地，到了何種地步了。在中國，已經沒有一個人還敢說「訓政」或「一黨專政」有什麽好處，不應該廢止或結束了，這是當前時局的一大變化。

應該結束是確定了，毫無疑義了。但是如何結束呢？可就意見紛歧了。一個說：立即結束，成立民主的臨時的聯合政府。一個說：等一會再結束，召開「國民大會」，「還政於民」，卻不能還政於聯合政府。

這是什麽意思呢？

這是兩種做法的表現：真做與假做。

第一種，真做。這就是立即宣佈廢止國民黨一黨專政，成立一個由國民黨、共產黨、民主同盟及無黨無派分子的代表人物聯合組成的臨時的中央政府，發佈一個民主的施政綱領，如同我們在前面提出的那些「中國人民的現時要求」，以便恢復民族團結，打敗日本侵略者。爲着討論這些事情，召集一個各黨各派及無黨無派的代表人物的圓桌會議，成立協議，動手去做。這是一個團結的方針，中國人民是堅決擁護這個方針的。

第二種，假做。不顧廣大人民及一切民主黨派的要求，一意孤行地召開一個由國民黨反人民集團一手包辦的所謂「國民大會」，在這個會上通過一個實際上維持獨裁反對民主的所謂「憲法」，使那個僅僅由幾十個國民黨人私自委任的完全沒有民意基礎的強安在人民頭上的不合法的所謂「國民」政府，披上「合法」的外衣，裝模作樣地「還政於民」，實際上，依然是「還政」於國民黨內的反人民集團。誰要不贊成，就說他是破壞「民主」，破壞「統一」，就有「理由」向他宣佈討伐令。這是一個分裂的方針，中國人民是堅決反對這個方針的。

我們的反人民的英雄們根據這種分裂方針所準備採取的步驟，有把他們自己推到絕路上去的危險性。他們準備把一條繩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並且讓它永遠也解不開，這條繩索的名稱就叫做「國民大會」。他們的原意是想把所謂國民大會當作法寶，祭起來一則抵制聯合政府，二則維持獨裁統治，三則準備內戰理由的，可是歷史的邏輯將向他們所設想的反面走去：「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因爲現在誰也明白，在國民黨統治區域，人民沒有自由，在日本人佔領區域，人民不能參加選舉，在有了自由的中國解放區，國民黨政府又不承認它，在此種情況下，那裏來的國民代表？那裏來的國民大會？現在叫着要開的，是那個還在內戰時期，還在八年以前，由國民黨獨裁政府一手僞造的所謂國民大會，如果這個會開成了，勢必鬧到全國人民羣起反對，請問我們的反人民英雄們如何下台？歸根結底，僞造國民大會如果開成了，不過將他們自己推到絕路上，造成分崩離析的局面。

我們共產黨人是不想中國走上這個局面的，所以提出解救中國的兩個步驟：第一個，目前時期，經過各黨各派及無黨無派代表人物的協議，成立臨時的聯合政府；第二個，將來時期，經過自由的無拘束的選舉，召開國民大會，成立正式的聯合政府。總之，都是聯合政府，團結一切願意參加的階級與政黨的代表在一起，在一個民主的共同綱領之下，爲現在的抗日與將來的建國而奮鬥。

不管國民黨人或任何其他黨派、集團及個人如何設想，願意或不願意，自覺或不自覺，中國只能走這條路。這是一個必然的、不可避免的歷史法則，任何力量，都是扭轉不過來的。

在這個問題及其他任何有關民主改革的問題上，我們共產黨人聲言：不管國民黨當局現在還是怎樣堅持其錯誤政策與怎樣借談判爲拖延時間、搪塞輿論的手段，只要他們一旦願意放棄其錯誤的現行政策，同意民主改革，我們是願意和他們恢復談判的。但是談判的基礎必須放在抗日、團結與民主的總方針上，一切離開這個總方針的所謂辦法、方案，或其他空話，不管它怎樣說得好聽，我們是不能贊成的。

人民的自由

第三，人民的自由。

目前中國人民爭自由的目標，首先地與主要地是向着日本侵略者。但是國民黨政府剝奪人民的自由，捆起人民的手足，使他們不能反對日本侵略者，不解決這個問題，就不能在全國範圍內動員與統一一切抗日力量。我們在綱領中提出了廢止一黨專政，成立聯合政府，取消特務，取消鎮壓自由的法令，懲辦漢奸、間諜、親日分子、法西斯分子與貪官汚吏，釋放政治犯，承認各民主黨派的合法地位，撤退包圍與進攻解放區的軍隊，承認解放區，廢止保甲制度，以及其他許多經濟的文化的與民衆運動的要求，就是爲着解開套在人民身上的繩索，使人民獲得抗日、團結與民主的自由。

自由是人民爭來的，不是什麽人恩賜的。中國解放區的人民已經爭得了自由。其他地方的人民也可能與應該爭得這種自由。中國人民爭得的自由越多，有組織的民主力量越大，一個統一的臨時的聯合政府便越有成立之可能。這種聯合政府一經成立，它將轉過來給予人民以充分的自由，鞏固聯合政府的基礎。然後才有可能，在日本侵略者被消滅之後，在全部國土上進行自由的無拘束的選舉，產生民主的國民大會，成立統一的正式的聯合政府。沒有人民的自由，就沒有真正民選的國民大會，就沒有真正民選的政府，難道還不清楚麽？

人民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思想、信仰與身體這幾項自由，是最重要的自由。在中國境內，只有解放區是澈底地實現了。

一九二五年，孫中山先生在其臨終的遺囑上說：「余致力國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國之自由平等。積四十年之經驗，深知欲達到此目的，必須喚起民衆及聯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奮鬥。」背叛孫先生的不肖子孫，不是喚起民衆，而是壓迫民衆，將民衆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思想、信仰與身體等項自由權利剝奪乾淨。對於認真喚起民衆、認真保護民衆自由權利的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及解放區，則稱之爲「奸黨」、「奸軍」、「奸區」。我們希望這種顛倒是非的時代快要過去了。再要延長這種顛倒，中國人民將不能忍耐了。

人民的統一

第四，人民的統一。

爲着消滅日本侵略者，爲着防止內戰，爲着建設新中國，必須將分裂的中國變爲統一的中國，這是中國人民的歷史任務。

但是如何統一呢？獨裁者的專制的統一，還是人民的民主的統一？從袁世凱以來，北洋軍閥強調專制統一。但是結果怎麽樣呢？和這些軍閥的志願相反，所得的不是統一而是分裂，最後是自己從台上滾下去。國民黨反人民集團抄襲袁世凱老路，追求專制的統一，打了整十年內戰，結果把一個日本侵略者打了進來，自己也縮上了峨嵋山。現在又在山上大叫其專制統一論，這是叫給誰聽呢？難道還有什麽愛國的有良心的中國人願聽麽？經過了十六年的北洋軍閥統治，又經過了十八年的國民黨獨裁統治，人民有了充分的經驗，有了明亮的眼睛，他們要一個人民大衆的民主的統一，不要獨裁者的專制的統一。我們共產黨人還在一九三五年就提出抗日民族統一戰綫的方針，沒有一天不爲此而奮鬥。一九三九年國民黨推行其反動的「限制異黨活動辦法」，發生投降、分裂、倒退的危機，國民黨人大叫其專制統一論時，我們又說：「非統一於投降而統一於抗戰，非統一於分裂而統一於團結，非統一於倒退而統一於進步，只有這後一種統一才是真統一，其他一切都是假統一。」又過了六年了，問題還是一樣。

沒有人民的自由，沒有人民的民主政治，能夠統一麽？有了這些，立刻就統一了。中國人民爭自由，爭民主，爭聯合政府的運動，就是爭統一的運動。我們在具體綱領中提出了許多爭自由爭民主的要求，提出了聯合政府的要求，就是爲了這個目的。不廢止國民黨內反人民集團的專政，成立民主的聯合政府，不但在國民黨統治區不能實行任何民主的改革，不能動員那裏的全體軍民有力地配合同盟國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而且還將發展爲內戰的慘禍，這是很多人都明白的常識了。爲什麽如此衆多的有黨有派無黨無派的民主分子，包括國民黨內的許多民主分子在內，一致要求聯合政府，就是看清楚了時局的危機，非如此不能克服這種危機，不能達到團結對敵與團結建國之目的。

人民的軍隊

第五，人民的軍隊。

中國人民要自由，要統一，要聯合政府，要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沒有一枝站在人民立場上的軍隊，那是不行的。澈底站在人民立場的軍隊，現在還只有一個八路軍、新四軍，還很不夠，可是國民黨內的反人民集團卻處心積慮地要破壞與消滅這枝軍隊。一九四四年，國民黨政府提出了一個所謂「提示案」，叫共產黨「限期取消」解放區軍隊的五分之四。一九四五年，即最近的一次談判，又叫共產黨將解放區軍隊全部交給它，然後它給共產黨以「合法地位」。

這些人們向共產黨人說：你交出軍隊，我給你自由。根據這個學說，沒有軍隊的黨派該有自由了。但是一九二四至一九二七年，中國共產黨只有很少一點軍隊，國民黨政府的「清黨」政策與屠殺政策一來，自由也光了。現在的中國民主同盟，中國國民黨民主派並沒有軍隊，同時也沒有自由。十八年中，在國民黨政府統治下的工人、農民、學生及一切要求進步的文化界、教育界、產業界，他們也一概沒有自由。難道是由於他們組織了一枝什麽軍隊，實行了什麽「封建割據」，成立了什麽「奸區」，違反了什麽「政令軍令」，因此才不給自由的麽？否，適得其反，正是因爲他們沒有這樣做。

「軍隊是國家的」，非常之正確，世界上沒有一個軍隊不是屬於國家的。但是什麽國家呢？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的封建法西斯獨裁的國家？還是人民大衆的新民主主義的國家？中國只應該建立新民主主義的國家，並在這個國家基礎之上建立新民主主義的聯合政府，中國的一切軍隊均應屬於這個國家的這個政府，藉以保障人民的自由，有效地反對外國侵略者。什麽時候中國有一個新民主主義的聯合政府與聯合統帥部出現了，中國解放區的軍隊將立即交給它。但是一切國民黨的軍隊也必須同時交給它。

爲着打敗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爲着中國的自由與統一，爲着防止內戰，保障國內和平，中國人民必須做一項責無旁貸的工作，這就是將國民黨政府的那些在對日作戰時經常打敗仗的，以反對人民，排斥異己與準備內戰爲目的的軍隊，加以改造，變爲人民的軍隊。國民黨軍隊的士兵與廣大數量的軍官原來是好的，他們對抗日原來是積極的，曾經英勇作戰過。他們也並不願意反對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與解放區。僅因國民黨統帥機關及腐敗將領違反孫中山先生在世時所手創的民主傳統，實行自己的失敗主義與法西斯主義的領導，反動的政治工作與反動的特務網，迫使這個軍隊站在反對人民的立場上；並使這個軍隊處於嚴重情況之中，內而官兵關係，外而軍民關係，都極端惡化，戰鬥力薄弱，生活痛苦，兵役制度百弊叢生，又不許農村人民武裝起來保鄉衞國。一切這些，均須改革，決不許可再這樣長期繼續下去。這種改革，不但是中國人民的要求，也是同盟國廣大輿論界的要求，也是國民黨軍隊內部全體士兵與廣大軍官們的要求。

一九二四年，孫中山先生說：「今日以後，當劃一國民革命之新時代。……第一步，使武力與國民相結合。第二步，使武力爲國民之武力。」八路軍、新四軍遵循這個方針，成了「國民之武力」，就是說，成了人民的軍隊，所以能打勝仗。國民黨軍隊在北伐戰爭前期，做到了孫先生所說的「第一步」，所以打了勝仗。從北伐後期直至現在，連「第一步」也丟了，站在反人民的立場上，所以一天一天腐敗墮落，除了「內戰內行」之外，對於「外戰」，就不能不是一個「外行」。國民黨軍隊中一切愛國的有良心的軍官們，應該起來恢復孫先生的精神，改造自己的軍隊。

在改造舊軍隊的工作中，對於一切可以教育的軍官，應當給予適當的教育，幫助他們學得正確觀點，清除陳舊觀點，爲人民的軍隊而繼續服務。

爲創造中國人民的軍隊而奮鬥，是全國人民及一切民主黨派的責任。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對於這個問題，切不可只發空論。

我們共產黨人願意贊助改革中國軍隊的事業。八路軍、新四軍對於一切願意團結人民、反對日本侵略者、而不反對中國解放區的軍隊，均應看作自己的友軍，給以適當的協助。

土地

第六，土地問題。

爲着消滅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必須實行土地改革、解放農民。孫中山先生的「耕者有其田」的主張，是目前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性質的革命時代的正確主張。

爲什麽把目前時代的革命叫做「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性質的革命」？這就是說，這個革命的對象不是一般的資產階級，而是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這個革命的一切設施，不是一般地廢除私有財產，而是一般地保護私有財產；這個革命的結果，將爲資本主義掃清道路而使之獲得發展。「耕者有其田」，是把土地從封建剝削者手裏轉移到農民手裏，變爲農民的私有財產，使農民從封建的土地關係上獲得解放，使農業從舊式的落後的水平進到近代化的水平，從而使工業獲得市場，造成了將農業國轉變爲工業國的可能性。因此，「耕者有其田」的主張，是一種資產階級民主主義性質的主張，並不是無產階級社會主義性質的主張，是一切革命民主派的主張，並不單是我們共產黨人的主張。所不同的，在中國條件下，只有我們共產黨人把這項主張看得特別認真，不但口講，而且實做。那些人們是革命民主派呢？除了無產階級是最澈底的革命民主派之外，農民是最大的革命民主派。農民的絕對大多數，就是說，除開那些帶上了封建尾巴的一部分富農之外，無不積極地要求「耕者有其田」。城市小資產階級也是革命民主派，「耕者有其田」使農業生產力獲得發展，對於他們是有利的。自由資產階級是一個動搖的階級，他們需要市場，他們也贊成「耕者有其田」，他們多半和土地聯繫着，他們中的許多人又懼怕「耕者有其田」。堅決反對「耕者有其田」的是國民黨內的反人民集團，因爲他們是代表大地主、大銀行家、大買辦階層的。中國沒有單獨代表農民的政黨。自由資產階級的政黨沒有堅決的土地綱領。因此，只有具備了堅決的土地綱領，爲農民利益而認真奮鬥，因而獲得最廣大農民羣衆作爲自己偉大同盟軍的中國共產黨人，成了農民與一切革命民主派的領導者。

一九二七至一九三六年，中國共產黨執行了孫先生「耕者有其田」的主張。出而張牙舞爪，進行了十年反人民戰爭，亦即反「耕者有其田」的戰爭的，就是那個集中了孫中山先生一切不肖子孫在內的團體——國民黨內的反人民集團。

抗戰期間，中國共產黨讓了一大步，將「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改爲減租減息政策。這個讓步是正確的，推動了國民黨參加抗日，又使解放區的地主與農民聯合起來反對日本侵略者。這個政策，如果沒有特殊阻礙，我們準備在戰後繼續下去，首先在全國實現減租減息，然後尋找適當方法，有步驟地達到「耕者有其田」。

但是背叛孫先生的人們不但反對「耕者有其田」，連減租減息也反對。國民黨政府自己頒佈的「二五減租」一類法令，自己不實行，僅僅在中國解放區實行了，因此也就成立了罪狀：名之曰「奸區」。

在抗戰期間，出現了所謂民族階段與民主民生階段的兩階段論，這是錯誤的。

大敵當前，民主民生不該提起，等日本人走了再提好了——這是國民黨反人民集團的謬論，其目的是不願抗日戰爭獲得澈底勝利。有些人居然隨聲附和，不自覺地作了這種謬論的尾巴。

大敵當前，不解決民主民生就不能趕走日本人——這是中國革命民主派的正論，爲整個中國近代史，尤其是八年抗戰史所證明，也爲法蘭西、意大利、波蘭、南斯拉夫、保加利亞、羅馬尼亞、匈牙利等國人民的反法西斯鬥爭所證明。在波蘭等國所執行的，不是如我們的減租減息，而是「耕者有其田」。

在抗日期間，一切服從抗日，減租減息及一切民主改革是爲着抗日的，不是自己孤立起來的。爲着團結一切社會階層反對共同敵人，不取消地主的土地所有權，並適當地交租交息，獎勵地主的資本向工業方面轉移，同時，更使開明紳士和其他人民的代表一道參加社會工作與政府工作。對於富農，則獎勵其發展生產。所有這些，是在堅決執行農村民主改革的路綫裏包含着的，是完全必要的。

兩條路綫：或者堅決反對中國農民解決民主民生問題，而使自己腐敗無能，無力抗日。或者堅決贊助中國農民解決民主民生問題，而使自己獲得佔全人口百分之八十的最偉大的同盟軍，藉以組織雄厚的戰鬥力量。前者就是國民黨政府的路綫，後者就是中國解放區的路綫。

動搖於兩者之間，口稱贊助農民，但不堅決實行減租減息，武裝農民與建立農村民主政權，這是機會主義者的路綫。

國民黨反人民集團動員一切力量，向着中國共產黨放出了一切惡毒的箭：明的和暗的，軍事的和政治的，流血的和不流血的。兩黨的爭論，就其社會性質說來，實質上是在農村關係的問題上。我們究竟在那一點上觸怒了國民黨反人民集團呢？難道不正是在這個問題上面嗎？國民黨反人民集團之所以受到日本侵略者的歡迎與鼓勵，難道不正是在這個問題上面，給日本侵略者幫了大忙嗎？所謂「共產黨破壞抗戰、危害國家」，所謂「奸黨」、「奸軍」、「奸區」，所謂「不服從政令、軍令」，難道不正是因爲中國共產黨在這個問題上做了真正符合於民族利益的認真的事業嗎？

農民——這是中國工人的前身，將來還要有幾千萬農民進人城市，進入工廠。如果中國需要建設強大的民族工業，建設很多的近代式的大城市，就要有一個變農村人口爲城市人口的長過程。

農民——這是中國工業的市場，只有他們能夠供給最豐富的糧食、原料與吸收最廣大的工業品。

農民——這是軍隊的來源，士兵就是穿起軍服的農民，他們是日本侵略者的死敵。

農民——這是現階段中國民主政治的主要基礎。中國的民主主義者如不依靠三萬萬六千萬農民羣衆的援助，他們就將一事無成。

農民——這是現階段中國文化運動的主要基礎。所謂掃除文盲，所謂普及教育，所謂大衆文藝，所謂國民衞生，離開了三萬萬六千萬農民，豈非大半成了空話？

我說的「主要基礎」，當然不是忽視其他約佔人口九千萬的人民在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的重要性，尤其不是忽視在中國人民中政治上最覺悟與具有領導一切民主運動資格的工人階級，這是不應該發生誤會的。

認識這一切，不但中國共產黨人，而且一切民主派，都是完全必要的。

土地制度獲得改革，甚至僅獲得初步的改革，例如減租減息之後，農民的生產興趣就增加了。然後幫助農民在自願原則下，逐漸地組織在農業生產合作社及其他合作社之中，生產力就會發展起來。這種農業生產合作社，現時還只能是建立在農民個體經濟基礎上的（農民私有財產基礎上的）集體的互助的勞動組織，例如變工隊、互助組、換工班之類，但是生產力的發展與生產量的增加，已屬驚人。這種制度，已成爲中國解放區的普遍的制度，今後應當儘量推廣。

這裏應當指出一點，就是說，變工隊一類的合作組織，原來在農民中就有了的，但在那時，不過是農民悲慘生活的表現。現在中國解放區的變工隊，形式與內容都起了變化，它是農民羣衆爲着發展自己的生產力，爭取富裕生活的表現。中國一切政黨的政策及其實踐在中國人民中所表現的作用的好、壞、大、小，歸根到底，看其對於中國人民的生產力的發展是否有幫助及其幫助之大小。它是束縛生產力的？還是解放生產力的？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實行土地改革，解放農民，發展現代工業，建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新中國，只有這一切，才能使中國社會生產力獲得解放，才是中國人民所歡迎的。

這裏還要指出一點，就是說，從城市到農村工作的知識分子，不容易了解現時還是分散的落後的個體經濟這種農村特點，在解放區，則還要加上暫時還是被敵人分割的與游擊戰爭的這些特點。因爲不了解這些特點，他們就往往不適當地帶着他們在城市裏生活或工作的觀點去觀察農村問題，去處理農村工作，因而脫離農村實際，不能和農民打成一片。這種現象，必須用教育方法加以克服。

中國廣大的革命知識分子應該覺悟到將自己和農民結合起來之必要。農民正需要他們，等待他們的援助。他們應該熱情地跑到農村中去，脫下學生裝，穿起粗布衣，不惜從任何小事情做起，在那裏了解農民的要求，幫助農民覺悟起來，組織起來，爲着完成中國民主革命中一項極重要工作即農村民主革命而奮鬥。

在日本侵略者被消滅之後，日本侵略者及重要漢奸分子的土地應該被沒收，並分配給無地及少地的農民。

工業

第七，工業問題。

爲着打敗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必須發展工業。但是，在國民黨政府領導之下，一切依賴外國，自己的財政經濟政策是破壞一切經濟生活的，國民黨統治區內僅有的一點小型工業，也不能不處於大部分破產的狀態中。政治不改革，一切生產力都遇着破壞的命運，農業如此，工業也是如此。

就整個來說，沒有一個獨立、自由、民主與統一的中國，不能有工業的中國。消滅日本侵略者，這是謀獨立。廢止國民黨一黨專政，成立民主的聯合政府，實現人民的自由，人民的統一，人民的軍隊，實現土地改革，解放農民，這是謀自由、民主與統一。沒有獨立、自由、民主與統一，不可能有真正大規模的全國性的工業。沒有工業，便沒有鞏固的國防，沒有人民的福利，沒有國家的富強。一八四〇年鴉片戰爭以來一百零五年的歷史，特別是國民黨當政以來十八年的歷史，清楚地把這個要點告訴了中國人民。一個不是貧弱的而是富強的中國，是和一個不是殖民地半殖民地的而是獨立的，不是半封建的而是自由的，民主的，不是分裂的而是統一的中國，相聯結的。在一個半殖民地的、半封建的、分裂的中國裏，要想發展工業，建設國防，福利人民，招致國家的富強，多少年來多少人做過這種夢，但是一概幻滅了。許多好心的教育家、科學家、學生們不問政治，自以爲可以所學爲國家服務，結果也化成了夢，一概幻滅了。這是好消息，這種幼稚的夢的幻滅，正是中國富強的起點。中國人民在抗日戰爭中學得了許多東西，知道在日本侵略者被消滅之後，有建立一個新民主主義的獨立、自由、民主、統一、富強的中國之必要，而這些條件是互相關聯的，不可缺一的。果然如此，中國就有希望了。解放中國人民的生產力，使之獲得充分發展的可能性，有待於新民主主義的政治條件在全中國境內的實現。這一點，懂得的人是一天一天的多起來了。

在新民主主義的政治條件獲得之後，中國人民及其政府必須採取切實的步驟，在若干年內逐步地建立輕重工業，使中國由農業國地位升到工業國地位上去。中國的新民主主義的獨立、自由、民主與統一，如無鞏固的經濟做它們的基礎，如無進步的比較現時發達得多倍的農業，如無大規模的在全國經濟比重上佔極大優勢的工業以及與此相適應的交通、貿易、金融等事業做它們的基礎，所謂新民主主義的獨立、自由、民主與統一，是不能鞏固的。

我們共產黨人願意協同全國一切抗日民主黨派，各部分產業界，爲上述目標而奮鬥。中國工人階級在這個任務中將起偉大的作用。

中國工人階級，自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就開始以自覺的姿態，爲中國的獨立、解放而鬥爭。一九二一年，產生了它的先鋒隊——中國共產黨。從此以後，使中國的解放鬥爭進入了新階段。在北伐戰爭、土地革命與抗日戰爭三個時期中，中國工人階級及其先鋒隊，對於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作了極大的努力與極有價值的貢獻。在最後消滅日本侵略者的鬥爭中，特別是在收復大城市與交通要道的鬥爭中，中國工人階級將起着極大的作用。在抗日結束以後，可以預斷，中國工人階級的努力與貢獻將會是更大的。中國工人階級的任務，不但是爲着中國的獨立、自由、民主與統一而鬥爭，而且是爲着中國的工業化與農業近代化而鬥爭。

在新民主主義的國家制度下，將採取調節勞資間利害關係的政策。一方面，保護工人利益，根據情況之不同，而實行八小時到十小時的工作制以及適當的失業救濟，社會保險，工會的權利等；另一方面，保證國家企業、私人企業與合作社企業在合理經營下的正當贏利。總之，使勞資雙方共同爲發展工業生產而努力。

爲着發展工業，需要大批資本。從什麽地方來呢？不外兩方面：主要地依靠中國人民自己積累資本，同時藉助於外援。在服從中國法令，有益中國經濟的條件之下，外國投資是我們所歡迎的。對於中國人民與外國人民都有利的事業，是中國在得到一個鞏固的國內和平與國際和平，得到一個澈底的政治改革與土地改革之後，能夠蓬蓬勃勃地發展大規模的輕重工業與近代化的農業。在這個基礎上，外國投資的容納量將是非常廣大的。一個政治上倒退與經濟上貧困的中國，則不但對於中國人民非常不利，對於外國人民也是不利的。

日本侵略者被消滅之後，日本侵略者及重要漢奸分子的企業及財產，應當沒收，歸政府處理。

文化、教育、知識分子

第八，文化、教育、知識分子問題。

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所給予中國人民的災難中，包括了民族文化的災難。特別是具有進步意義的文化與教育事業，文化人與教育家，所受災難，更爲深重。爲着掃除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爲着建立新民主主義的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中國，需要大批的人民的教育家，教師，人民的科學家，工程師，技師，醫生，新聞工作者，著作家，文學家，藝術家與普通文化工作者，以「爲人民服務」「和人民打成一片」的精神，從事艱鉅的工作。一切這些知識分子，只要是在爲人民服務中著有成績的，應受到政府與社會的尊重，把他們看作國家與社會的寶貴財富。中國是一個被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所造成的文化落後的國家，中國的人民解放鬥爭迫切地需要知識分子，因而知識分子問題就特別顯得重要。而在過去半世紀的人民解放鬥爭，特別是五四運動以來的鬥爭中，在八年抗日中，廣大革命知識分子對於中國人民解放事業所起的作用，是很偉大的，在今後的鬥爭中，他們將起更大的作用。因此，今後政府應有計劃地從廣大人民中培養各類知識分子幹部，並注意團結與教育現有一切有用的知識分子。

從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中掃除文盲，是建立新中國的必要條件。

一切奴化的、封建主義的與法西斯主義的文化、教育，應當採取適當的但是堅決的步驟，加以掃除。

對於由民族壓迫與封建壓迫所造成的摧殘中國人民的精神與肉體的那種不知衞生的愚昧與疾病疫癘的嚴重情況，應當講求積極的改革與救治辦法，推廣國民衞生事業。

對於舊文化工作者，舊教育工作者及舊醫生們的態度，是採取適當方法，教育他們，使他們獲得新觀點，新方法，爲中國人民服務。

中國國民文化與國民教育的宗旨，應當是新民主主義的，就是說，中國應當建立自己的民族的、科學的、人民大衆的新文化與新教育。

對於外國文化，排外主義的方針是錯誤的，應當儘量吸收進步的外國文化，以爲中國文化運動的借鏡。盲目服從的方針也是錯誤的，應當以中國人民的實際需要爲基礎，批判地吸收外國文化。對於中國古代文化，同樣，既不是一概排斥，也不是盲目服從，而是批判地接收它，以利於推進中國的新民主主義的文化。

在爲着中國人民解放事業而鬥爭的總方針下，共產黨人應當不分階級、信仰與黨派，和一切知識分子很好地團結起來。

少數民族

第九，少數民族問題。

國民黨反人民集團否認中國有多民族存在，而把蒙、囘、藏、彝（「夷」）、苗、瑤（「猺」）各少數民族稱之爲「宗族」。他們對於各少數民族，完全繼承滿清政府及北洋軍閥政府的反動政策，壓迫剝削，無所不至。一九四三年對於伊克昭盟蒙族人民的屠殺事件，一九四四年直至現在對於新疆少數民族的武力鎮壓事件以及近幾年對於甘肅囘民的屠殺事件，就是明證。這是法西斯主義的大漢族主義的錯誤的民族思想與錯誤的民族政策，完全背叛了孫中山先生。

一九二四年，孫中山先生在其所著的中國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宣言裏說：「國民黨之民族主義，有兩方面之意義：一則中國民族自求解放；二則中國境內各民族一律平等。」「國民黨敢鄭重宣言：承認中國以內各民族之自決權；於反對帝國主義及軍閥之戰爭獲得勝利以後，當組織一自由統一的（各民族自由聯合的）中華民國。」

中國共產黨完全同意上述孫先生的民族政策，共產黨人應當積極地幫助各少數民族的廣大人民羣衆爲實現這個政策而奮鬥。應當幫助各少數民族的廣大人民羣衆，包括一切聯系民衆的領袖在內，爭取他們在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的解放與發展，並成立擁護民衆利益的少數民族自己的軍隊。他們的言語、文字、風俗、習慣及宗教信仰，應被尊重。

多年以來，陝甘寧邊區及華北解放區對待蒙囘兩族的態度是正確的，其工作是有成績的。

外交

第十，外交問題。

中國共產黨同意大西洋憲章及莫斯科、開羅、德黑蘭、克里米亞各次國際會議的決議，因爲這些國際會議的決議都是有利於打敗法西斯侵略者與維持世界和平的。

中國共產黨尤其對於克里米亞會議的決議表示熱烈的贊同。克里米亞會議決定：最後地打敗法西斯德國，並消滅法西斯主義及其產生的原因；在歐洲解放區消滅法西期主義的最後殘餘，確立各國的國內和平，建立各國人民自己所選擇的民主制度；而在建立民主制度的程序方面：「組織臨時政權機關，這種政權機關廣泛地包羅人口中一切民主成分的代表；並保證儘早經過自由選舉，以建立執行人民意志的政府。」克里米亞會議並決定：英美蘇三國團結一致，保持「鞏固的與持久的」世界和平，迅速成立世界和平機構。

我們認爲克里米亞的路綫，和中國共產黨關於解決東方問題與中國問題的基本方針，是一致的。在消滅日本侵略者與解決中國問題時，下面各點是必須實現的。第一，日本侵略者必須最後地被打敗，並澈底消滅日本法西斯主義、軍國主義及其產生的原因，不許中途妥協。第二，中國法西斯主義的最後殘餘必須被消滅，不許保留絲毫。第三，中國必須建立國內和平，不許再打內戰。第四，國民黨獨裁統治必須廢止；廢止之後，首先代之以廣泛地包羅中國人口中一切民主成份的代表所組成的舉國一致的臨時的聯合政府，這是第一個步驟；然後，在國土收復之後，經過自由的無拘束的選舉，建立執行人民意志的正式的聯合政府，這是第二個步驟；這兩個步驟，不許可省掉任何一個。按照克里米亞路綫，按照中國國情，我們必須這樣做。

中國共產黨的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則，是在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保持世界和平，互相尊重國家的獨立與平等地位，互相增進國家與人民的利益及友誼這些基礎之上，和各國建立和鞏固邦交，解決一切戰時戰後的相互關係問題，例如配合作戰、和平會議、通商、投資等等。

中國共產黨對於保障戰後國際和平與安全的機構之建立，完全同意敦巴頓橡樹林會議所作的建議及在克里米亞會議上對此問題所作的決定。中國共產黨歡迎舊金山聯合國代表大會。中國共產黨已經派遣自己的代表加入中國代表團去出席舊金山會議，藉以表達中國人民的意志。

我們認爲國民黨政府必須停止對於蘇聯的仇視態度，迅速地改善中蘇邦交。蘇聯是第一個廢除不平等條約，並與中國訂立平等新約的國家。在一九二四年孫中山先生親自召集的第一次國民黨代表大會開會時及在其後舉行北伐戰爭時，蘇聯是當時唯一援助中國解放戰爭的國家。在一九三七年七七抗戰以後，蘇聯又是第一個援助中國反對日本侵略者的國家。中國人民對於蘇聯政府與蘇聯人民的這些援助，表示感謝。我們認爲太平洋問題的最後的澈底的解決，沒有蘇聯參加是不可能的。

我們認爲英美兩大國，特別是美國，在反對日本侵略者的共同事業上所作的偉大努力，以及兩國政府與兩國人民對於中國的同情與援助，是值得感謝的。

但是，我們要求各同盟國政府，首先是英美兩國政府，對於中國最廣大人民的呼聲，加以嚴重的注意，不要使他們自己的外交政策違反中國人民的意志，因而損害或失去中國人民的友誼。我們認爲任何外國政府，如果援助中國反動分子進行反對中國人民的民主事業，那就將要犯下絕大的錯誤。

中國人民歡迎許多外國政府宣佈廢除對於中國的不平等條約、並與中國訂立平等新約這種以平等地位對待中國人民的措施。但是，我們認爲平等條約的訂立，並不就是中國在實際上已經取得真正的平等地位。這種實際上的真正的平等地位，決不能單靠外國政府與外國人民的好意給與，主要地應靠中國人民自己努力，把中國在政治上經濟上文化上建設成爲一個新民主主義的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國家，否則便只會有形式上的獨立、平等，在實際上是不會有的。就是說，依據國民黨政府的現行政策，決不會使中國獲得真正的獨立與平等。

我們認爲在日本侵略者被打敗並無條件投降之後，爲着澈底消滅日本法西斯主義、軍國主義及其所由產生的政治、經濟、社會的原因，必須幫助一切日本人民的民主力量，建立日本人民的民主制度。沒有這種日本人民的民主制度，便不能澈底消滅日本法西斯主義與軍國主義，便不能保證太平洋的和平。

我們認爲開羅會議給予朝鮮獨立的決定是正確的，中國人民應當幫助朝鮮人民獲得解放。

美國已經允許菲律賓獨立。我們希望英國也能允許印度獨立。因爲一個獨立的民主的印度，不但是印度人民的需要，也是世界和平的需要。

對於南洋各國——緬甸、馬來亞、荷屬東印度、法屬安南，我們希望英、美、法、荷諸國於幫助當地人民打敗日本侵略者以後，能夠仿照克里米亞會議對於歐洲解放區所取的態度，給予當地人民以建立獨立的民主的國家制度之權利。對於泰國，則仿照對待歐洲法西斯附屬國的方法去處理。

已故的美國總統羅斯福先生說：「世界已經縮小了。」的確是這樣，對於中國人民曾經感覺是住在十分遙遠地方的美國人民，現在感覺成了近鄰了。中國人民將和美英蘇法各大國的人民，以及全世界上一切國家的人民一道，共同建設一個「鞏固的與持久的」世界和平。

關於具體綱領的說明，主要的就是這樣。

再說一遍，一切這些具體綱領，如果沒有一個舉國一致的民主的聯合政府，就不可能順利地在全中國實現。

中國共產黨在其爲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而奮鬥的二十四年中，創造了這樣的地位，就是說，不論什麽政黨或社會集團，也不論是中國人或外國人，如果採取抹殺或不尊重中國共產黨的意見的態度，那是極不妥當的。過去和現在都有這樣的人，企圖孤行己見，敢於抹殺或不尊重我們的意見，但是所得的結果只有一個，就是行不通。這是什麽原故呢？不是別的，就是因爲我們的意見，我們的政策，我們在中國現階段上所提出與所實施的新民主主義的一般綱領與具體綱領，符合於最廣大的中國人民的利益。我們是中國人民的最忠實的代言人，誰要是敢於抹殺或不尊重我們，誰就是在實際上抹殺或不尊重最廣大的中國人民，誰就難免要失敗。

中國國民黨統治區的任務

關於我黨的新民主主義的一般綱領與具體綱領，我已在上面作了充分的說明。無疑地，這些綱領，是要在全中國實行的，整個國際國內的形勢，給中國人民展開了這種想望。但是，目前的情形，不能不使我們在實行時有所區別，這就是在國民黨統治區、在淪陷區、在解放區三種地方互不相同。根據三種地方的不同的情形，產生了不同的任務。這些任務，有些我已經在前面說到了，有些還須在下面加以補充。

在國民黨統治區，人民沒有愛國活動的自由，民主運動被認爲非法，但是包括許多階層、許多民主黨派與民主分子的積極活動是在發展中。中國民主同盟，在今年一月發表了要求結束國民黨一黨專政與成立聯合政權的宣言。社會各界發表同類性質的宣言的，還有許多。國民黨內相當廣大的黨員羣衆及許多重要人物，對於他們自己黨的領導機關的政策，日益表示懷疑和不滿，日益感覺他們自己的黨從廣大中國人民孤立起來的危險性，而要求有一種適合時宜的民主的改革。以重慶爲中心的工人、農民、公教人員、商人、產業界、文化界、學生界、教育界、婦女界，乃至一部分軍人的民主運動，正在發展。所有這些，預示着一切受壓迫階層的民主運動正在逐漸地向着同一的目標而匯合起來。運動的弱點，在於社會的基層分子還沒有廣泛地參加，非常重要的痛苦不堪的農民、工人、士兵與下層公教人員，還沒有組織起來。運動的另一弱點，是參加運動的民主分子中，尚有許多人對於根據民主原則來轉變時局，還缺乏明確的與堅決的精神。但是國際國內的時局，都迫着一切受壓迫的階層、黨派、社會集團與個人，逐漸地覺悟與團結起來，執行自己的抗日、救國的神聖權利。不管國民黨政府如何鎮壓，也不能阻止這一運動的發展。

國民黨統治區內被壓迫的一切階層、黨派、集團與個人的民主運動，應當有一個廣大的發展，並把分散的力量逐漸統一起來，爲着實現民族團結，建立聯合政府，打敗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而鬥爭。爲此目的，中國共產黨與中國解放區，應當給予它們以一切可能的援助。

在國民黨統治區，共產黨人應當繼續執行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綫政策，不管什麽人，那怕昨天還是反對我們的，只要他今天不反對了，就應和他團結起來，爲共同目標而奮鬥。中國共產黨人的一切工作，服從於動員與統一一切力量，澈底消滅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這個總目標。

中國淪陷區的任務

在淪陷區，共產黨人應當號召一切抗日人民，學習法國與意大利的榜樣，將自己組織於各色團體中，組織地下軍，準備武裝起義，一俟時機成熟，配合從外部進攻的軍隊，裏應外合地消滅日本侵略者。日本侵略者及其忠實走狗，對於我淪陷區內的兄弟姊妹們的無微不至的摧殘、掠奪、姦淫與侮辱，激起了一切中國人的火一樣的憤怒，報仇雪恥的時機快要到來了。淪陷區的人民，在東西戰場及八路軍新四軍的勝利戰爭的鼓舞之下，極大地增高了他們的抗日情緒，他們迫切地需要組織起來，以便儘可能迅速地獲得解放。因此，我們必須將淪陷區的工作提到和解放區的工作同等重要的地位上。必須有大批工作人員到淪陷區去工作。必須就淪陷區人民中訓練與提拔大批的積極分子，參加當地的工作。在淪陷區中，東北四省淪陷最久，又是日本侵略者的產業中心與屯兵要地，我們應當加緊那裏的地下工作。對於流亡的東北人民，應當加緊團結他們，準備收復失地。

在一切淪陷區，共產黨人應當執行最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綫政策，不管什麽人，只要是反對日本侵略者及其忠實走狗的，就要聯合起來，爲打倒共同敵人而鬥爭。

向一切幫助敵人反對同胞的僞軍僞警及其他人員提出警告，是必要的：他們應該趕快認識自己的罪惡行爲，及時囘頭，幫助同胞反對敵人，藉以贖囘自己的罪惡。否則敵人崩潰之日，民族紀律是不會對他們寬容的。

共產黨人及抗日人民應當向一切有羣衆的僞組織進行爭取說服工作，使他們站在反對民族敵人的戰綫上來。同時，對於那些罪大惡極不願改悔的漢奸分子進行調查工作，以便在國土收復之日，能夠迅速地依法治罪。

對於國民黨內的反動分子組織漢奸反對中國人民、中國共產黨、八路軍、新四軍及其他人民軍隊的背叛民族的罪惡行爲，必須向他們提出警告，叫他們早日悔罪。否則，在國土收復之日，必然要將漢奸與漢奸組織者一體治罪，決不寬饒。

中國解放區的任務

中國人民在中國解放區的偉大鬥爭中，已經將我黨的全部新民主主義的綱領變成了並正在變成被他們所熱烈擁護與堅決執行的綱領，因而收穫了顯著的成績，聚集了鉅大的抗日力量；今後應當從各方面發展與鞏固這種力量。

在目前條件下，中國解放區的軍隊應向一切被敵僞佔領而又可能攻克的地方，不論是佔領已久，或是新近佔領的，發動廣泛的進攻，藉以擴大解放區，縮小淪陷區。

但是同時應當注意，敵人在目前還是強大的，它一定還要向解放區發動它的進攻，解放區軍民必須隨時準備粉碎敵人的進攻，並注意解放區的各項鞏固工作。

應當爭取在一切可能條件下擴大解放區的軍隊、游擊隊、民兵與自衞軍，並加緊進行整訓，增強其戰鬥力，爲配合同盟國實行戰略進攻，準備充分的軍事力量。

在解放區，一方面，軍隊應實行擁政愛民的工作，另一方面，政府應領導人民實行擁軍優抗的工作，使軍民關係獲得更大的改善。

共產黨人在各個解放區的民選的三三制政府，即地方性聯合政府的工作中，在社會工作中，應當繼續過去的方針，和一切抗日民主分子，在新民主主義的共同綱領上，不分階級、黨派與信仰，進行很好的合作。

同樣，在軍事工作中，共產黨人應當和一切願意和我們合作的抗日民主分子，在解放區軍隊的內部和外部，很好地合作，爲着消滅日本侵略者與保衞民主中國之偉大目的，而共同建設一個強大的人民軍隊。

爲了提高工農勞動羣衆在抗日與生產上的積極性，適當的但是堅決的減租減息及改善工人與職員待遇的政策，應當繼續執行。解放區的工作人員，必須努力學會做經濟工作。必須動員一切可能的力量，大規模地發展解放區的農業、工業及貿易，改善軍民生活，爲堅持長期戰爭與消滅日本侵略者準備必要的物質條件。爲此目的，必須實行勞動競賽，獎勵勞動英雄與模範工作者。在城市消滅日本侵略者以後，我們的工作人員，必須迅速學會做城市的經濟工作。

爲着提高解放區人民大衆首先是廣大的工人、農民、士兵羣衆的覺悟程度與培養大批工作幹部，應當發展解放區的文化、教育事業。解放區的文化工作者與教育工作者在推進他們的工作時，應當根據目前的農村特點，根據農村人民的需要與自願原則，採用適宜的內容與形式。

在推進解放區的各項工作時，必須十分愛惜當地的人力物力，任何地方均要作長期打算，避免濫用與浪費。這不但是爲着打敗日本人，而且是爲着建設新中國。

在推進解放區的各項工作時，必須十分注意扶助本地人管理本地的事業，必須十分注意從本地人民優秀分子中大批地培養本地的工作幹部。一切從外地去的人，如果不和本地人打成一片，如果不是滿腔熱情地勤勤懇懇地並適合情況地去幫助本地幹部，愛惜他們，如同愛惜自己的兄弟姊妹一樣，那就不能完成農村民主革命這個偉大的任務。

八路軍、新四軍及其他人民軍隊，每到一地，就應立即幫助本地人民，不但要組織以本地人民的幹部爲領導的民兵與自衞軍，而且要組織以本地人民的幹部爲領導的地方部隊與地方兵團。然後，就可以產生有本地人領導的主力部隊與主力兵團。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如果不能完成此項任務，就不能建立鞏固的抗日根據地，也不能發展人民的軍隊。

當然，一切本地人，應當熱烈地歡迎與幫助從外地去的人員與軍隊，藉以完成共同任務。

關於對待暗藏的民族破壞分子問題，應當提起大家的注意。因爲公開的敵人，公開的民族破壞分子，容易識別，也容易處置。暗藏的敵人，暗藏的民族破壞分子，則不容易識別，也就不容易處置。因此，對於這後一種人，既要採取嚴肅態度，又要採取謹慎態度。

根據信教自由的原則，中國解放區容許各派宗教存在。不論是基督教、天主教、囘教、佛教及其他宗教，只要教徒們遵守政府法律，政府就給以保護。信教的和不信教的各有他們的自由，不許加以強迫或歧視。

最後，我們的大會應向各個解放區人民提議，儘可能迅速地在延安召開中國解放區人民代表會議，以便討論統一各解放區的行動，加強各解放區的抗日工作，援助國民黨統治區人民的抗日民主運動，援助淪陷區人民的地下軍運動，促進全國人民的團結與聯合政府的成立。中國解放區實際上現在已經成了全國廣大人民所賴以抗日救國的重心，全國廣大人民的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我們有責任不使他們失望。中國解放區人民代表會議的召集，將給中國人民的民族解放事業起一個鉅大的推進作用。

五　全黨團結起來，爲實現黨的任務而鬥爭

同志們，我們的任務是這樣的鉅大，我們的政策是這樣的具體與明確，我們應該用怎樣的工作態度去執行這些政策與實現這些任務呢？

目前國際國內的時局，在我們和中國人民面前，顯示了光明的前途，具備了前所未有的有利條件，這是顯然的，毫無疑義的。但是同時，依然存在着嚴重的困難條件。誰要是只看見光明一面，不看見困難一面，誰就會不能很好地爲實現黨的任務而鬥爭。

我們的黨和中國人民一道，不論在整個黨的二十四年歷史中，在八年抗日戰爭中，爲中國人民創造了鉅大的力量，我們的工作成績是很顯然的，毫無疑義的。但是同時，我們的工作中依然存在着缺點。誰要是只看見成績一面，不看見缺點一面，誰也就不會很好地爲實現黨的任務而鬥爭。

中國共產黨自從它在一九二一年誕生以來，在其二十四年的歷史中，經歷了三次的偉大鬥爭，這就是北伐戰爭、土地革命和現在尚未完結的抗日戰爭。我們的黨從它一開始，就是一個以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爲基礎的黨，這是因爲這個主義是全世界無產階級的最正確最革命的科學思想的結晶。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一經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就使中國革命的面目爲之一新，產生了新民主主義的整個歷史階段。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思想武裝之下的中國共產黨，在中國人民中產生了新的工作作風，這主要地就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作風，和人民羣衆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的作風與自我批評的作風。

反映了全世界無產階級實踐鬥爭的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只有在它和中國無產階級及廣大人民羣衆的革命鬥爭的具體實踐相結合，才變爲中國人民的有用武器。中國共產黨正是這樣做了。我們黨的發展與進步，是從和一切違反這個真理的教條主義與經驗主義作堅決鬥爭的過程中發展與進步起來的。教條主義脫離具體的實踐，經驗主義以局部經驗誤認爲普遍真理，這兩種機會主義的思想，都是違背馬克思主義的。我們黨在自己的二十四年奮鬥中，克服了和正在克服着這些錯誤思想，使得我們的黨在思想上極大地鞏固了。我們黨現在已有了一百二十一萬黨員，絕大多數是在抗日時期入黨的，他們中存在着各種不純正的思想，在抗日以前入黨的黨員中也有這種情形。幾年來的整風工作收到了鉅大的成效，使這些不純正的思想受到了很大的糾正。今後應當繼續這種工作，以「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精神，更大地展開黨內的思想教育。要使各地各級黨的領導骨幹都懂得，理論與實踐這樣密切地相結合，是我們共產黨人區別於其他任何政黨的顯著標誌之一。因此，掌握思想教育，是團結全黨進行偉大政治鬥爭的中心環節。如果這個任務不解決，黨的一切政治任務是不能完成的。

我們共產黨人區別於其他任何政黨的又一個顯著的標誌，就是和最廣大的人民羣衆取得最密切的聯系。全心全意地爲中國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羣衆；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自己小集團或自己個人的利益出發；向人民負責與向自己領導機關負責的一致性；這些就是我們的出發點。共產黨人必須隨時準備堅持真理，因爲任何真理都是適合人民利益的。共產黨人必須隨時準備修正錯誤，因爲任何錯誤都是不適合人民利益的。二十四年的經驗告訴我們，凡屬正確的任務、政策及工作作風，都是和當時當地的羣衆要求相適合，都是聯系羣衆的。凡屬錯誤了的任務、政策及工作作風，都是和當時當地的羣衆要求不相適合，都是脫離羣衆的。教條主義，經驗主義，命令主義，尾巴主義，宗派主義，官僚主義，軍閥主義，驕傲自大的工作態度等項弊病之所以一定不好，一定要不得，如果什麽人有了這類弊病就一定要改正，就是因爲它們脫離羣衆。我們的大會應該號召全黨提起警覺，注意每一個工作環節上的每一個同志，不要讓他脫離羣衆。教育每一個同志熱愛人民羣衆，細心地傾聽羣衆的呼聲，每到一地就和那裏的羣衆打成一片，不是高踞於羣衆之上，而是結合於羣衆之中，根據羣衆的覺悟程度，去啓發與提高羣衆的覺悟，在羣衆出於內心自願的原則之下，幫助羣衆逐步地組織起來，逐步地展開爲當時當地內外環境所許可的一切必要的鬥爭。在一切工作中，命令主義是錯誤的，因爲它超過羣衆的覺悟程度，違反了羣衆的自願原則，害了急性病。我們的同志不要以爲自己了解了的東西，廣大羣衆也和自己一樣一概都了解了。羣衆是否已經了解並且是否願意行動起來，要到羣衆中去考察才會知道。如果我們這樣做，就可以避免命令主義。在一切工作中，尾巴主義也是錯誤的，因爲它落後於羣衆的覺悟程度，違反了領導羣衆前進一步的原則，害了慢性病。我們的同志不要以爲自己尚不了解的東西，羣衆也一概不了解。許多時候，廣大羣衆跑到我們的前頭去了，迫切地需要前進一步了，我們的同志不能做廣大羣衆的領導者，卻反映了一部分落後分子的意見，並將此種落後分子的意見誤認爲廣大羣衆的意見，做了落後分子的尾巴。總之，應使每個同志明瞭，共產黨人的一切言論、行動，以是否合乎最廣大人民羣衆的最大利益，是否爲最廣大人民羣衆所擁護爲最高標準。應使每一個同志懂得，只要我們依靠人民，堅決地相信人民羣衆的創造力是無窮無盡的，因而信任人民，和人民打成一片，那就任何困難也能克服，任何敵人也不能壓倒我們，而只會被我們所壓倒。

有無認真的自我批評，也是我們和其他政黨互相區別的顯著標誌之一。我們曾經說過，房子是應該經常打掃的，不打掃就會積滿了灰塵。臉是應該經常洗的，不洗也就會灰塵滿面。我們同志的思想，我們黨的工作，也會發生灰塵的，也應該打掃與洗滌。「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是說它們在不停的運動中抵抗了微生物或其他生物的侵蝕。對於我們，經常地檢討工作，在檢討中推廣民主作風，不懼怕批評與自我批評，實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這些中國人民的有益的格言，正是抵抗錯誤、缺點這類政治微生物侵蝕我們同志的思想與我們黨的肌體的唯一有效的方法。以「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爲宗旨的整風運動之所以發生了很大的效力，就是因爲我們在這個運動中展開了正確的而不是歪曲的、認真的而不是敷衍的批評與自我批評。以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最大利益爲出發點的中國共產黨人，相信自己的事業是完全合乎正義的，不惜犧牲自己個人的一切，隨時準備拿出自己的生命去殉我們的事業，難道我們還有什麽錯誤的不適合人民需要的思想，觀點，意見，辦法，捨不得丟掉的嗎？難道我們還歡迎任何政治的灰塵，政治的微生物來點汚我們的清潔的面貌與侵蝕我們的健全的肌體嗎？無數革命先烈爲了人民的利益犧牲了他們的生命，使我們每個活着的人想起他們就心裏難過，難道我們還有什麽個人利益或錯誤、缺點，不能犧牲嗎？

同志們，我們的大會閉幕之後，我們就要上戰場去，根據大會的決議，爲着打倒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而奮鬥。爲達此目的，我們要同全國人民團結起來。我重說一遍，不管什麽階級，什麽政黨，什麽社會集團或個人，只要他是贊成打倒日本侵略者與建設新中國的，我們就要和他團結起來。爲達此目的，我們要把我們的黨在民主集中制的組織與紀律之下，比較過去還要好還要堅強地團結起來，不論什麽同志，只要他是願意服從黨綱、黨章和黨的決議的，我們就要和他團結起來。我們的黨，在北伐戰爭時期，不超過五萬黨員，並且後來大部分被當時的敵人打散了。在土地革命時期，不超過三十萬黨員，後來大部分也被當時的敵人打散了。現在我們有了一百二十餘萬黨員，這一囘無論如何不要被敵人打散。只要我們能吸取三個時期的經驗，採取謙虛態度，防止驕傲態度，在黨內，和全體同志更好地團結起來，在黨外，和全國人民更好地團結起來，就可以保證，不但不會被敵人打散，相反地，一定要把日本侵略者及其忠實走狗堅決、澈底、乾淨、全部消滅之，並且在消滅他們之後，把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中國建設起來。

三次革命的經驗，尤其是抗日戰爭的經驗，給了我們及中國人民這樣一種信心：沒有中國共產黨的努力，沒有中國共產黨人做中國人民的中流砥柱，中國的獨立、自由、民主、統一是不可能的，中國的工業化和農業近代化也是不可能的。

同志們，有了三次革命經驗的中國共產黨，我堅決相信，我們是能夠完成我們的偉大政治任務的。

成千成萬的人民的與黨的先烈，爲着人民的利益，在我們的前頭英勇地犧牲了，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踏着他們的血跡前進吧！

一個獨立、自由、民主、統一與富強的中國不久就要誕生了，讓我們迎接這個偉大的日子吧！

打倒日本侵略者！

中國人民解放萬歲！

1953年4月《毛澤東選集》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