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系圖 謹齋集
卷一
作者:安軸
1910年
卷二

古者置官採詩,非取其絺章繪句而已,欲以觀其美刺而爲之勸誡也。當之學士存撫江陵道,集其所爲詩若文,名之曰《關東瓦注》,吟哢風月,摹寫物像,固亦無讓於前人矣。其感憤之作關乎風俗之得失、生民之休戚者,十篇而九,讀之使人慘然。嗚呼!孰能誦之吾君之前乎?

前政堂文學李齊賢序。

天曆三年五月,受江陵道存撫使之命。是月三十日,發松京宿白嶺驛,夜半雨作有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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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求道竟無成,自愧明時有此行。但盡迂疎施實學,敢將崖異盜虛名?民生塗炭知難救,國病膏肓念可驚。耿耿枕前眠未穩,臥聞山雨注深更。

鐵嶺庚寅年,合□□自雙城來入我□,本國遣兵□□。此主將不能守,聞風棄壘而走。故□□而入□□□□□驅掠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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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設險竟何功?小賊驅民掃地空。誰使兵權歸豎子?至今遺堞起悲風。

六月三日,入鐵嶺關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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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入關門眼暫開,紅旗黑槊共徘徊。忽驚職是憂民寄,還愧身無濟世才。煙火里閭多索寞,草萊城塹久摧頹。可憐聚散邊鄕吏,猶具衣冠禮往來。

和州本營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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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疊山圍四望中,東溟隔岸水浮空。龍爭古壘黃楡月,鴉噪遺墟老樹風。懷土重遷憐噍類,棄城謀變說姦雄。當時誰握籌邊策?惆悵無人衣一戎。

襄州公館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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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途信步不圖前,來往斯樓已二年。覆檻竹叢分爽氣,廕門榕樹撼蒼煙。歷觀民業憂吾國,虛負君恩愧彼天。計拙未能興利路,若爲溪壑湧金泉?

安昌驛許正言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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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靑霞紫霧間,揖仙東望問三山。倚欄人未須臾駐,萬古千秋物自閒。

興富驛亭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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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畦禾黍舞風前,喜見農家大有年。久倚陰軒淸爽足,水禽飛過小溪煙。

三陟西樓八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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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藏古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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脩篁歲久盡成圍,手種居僧今已非。禪榻、茶軒深不見,穿林翠羽獨知歸。

巖控淸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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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爲陸陸爲川,有底淸潭獨不然?看取奔灘停滀處,奇巖削立重難遷。

依山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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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山煙火占孤村,竹下紅桃臥守門。力穡田夫皆惜日,戴星服役返乘昏。

臥水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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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木搖搖跨石灘,望來惟恐蹈波瀾。居民足與心曾熟,如過平途不細看。

牛背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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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空吹笛快軒眉,牛背身無掩脛衣。家在山前陂隴隔,雨天行趁暮鴉歸。

壟頭饁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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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具農飧自廢飧,曉來心在夏畦間。壟頭日午催行邁,餉了田夫信步還。

臨流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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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淸潭窟穴空,游魚育卵粟排紅。莘莘衆尾知多少,前數無窮後亦同。

隔墻呼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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聳壑郡樓臨水府,隔墻禪舍倚巖叢。愛僧眞趣無人會,十里茶煙颺竹風。

平海公館後亭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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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館多幽鬱,褰衣上後亭。疎簾風燕舞,高樹露蟬聲。地古村容老,天低水面平。溪山皆舊眼,記我去年行。

次韻張秀才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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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城西四顧行,桑麻深處望煙光。停驂謂有隱君子,此是先生避世堂。

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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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處處賞江梅,愛此新枝最後開。風雨人間春掃地,出塵仙艶映粧臺。

仙遊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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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上風煙畫淡濃,欣然似與故人逢。也應嗔我悤悤過,卻恐重來不見容。

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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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靑山畫不如,事稀端合置迂疎。午窓睡足吏人散,讀盡巾箱數卷書。

次韻許正言見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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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前偶讀《北山移》,自愧歸休已太遲。俗薄何人遵我敎?弊深無計救今時。處身道可貧無諂,到口言當遜莫違。惟子與吾交契厚,相規豈合各從宜?

大雨歎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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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氣失調燮,群龍未安蟄。陰怒發玄機,懸空雨勢急。暴流漲南川,浩浩沒原隰。水溢雨不止,皆言及井邑。惟恐卷人家,更憂傷穀粒。顧余牧一方,此咎其誰執?誠微不動天,起坐徒悒悒。願天罪我躬,哀聽生民泣。

和州始見二毛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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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健光陰夢裏經,百年身世亦堪驚。忙多閒小靑山遠,謬算狂謀白髮生。沐罷塵冠漸羞澁,曉來菱鑑太分明。自知貴賤難逃事,有底未禁悲感情?

齒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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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歲氣益增,晚年病交會。血脈衰於中,齒髮老於外。毛髮不覺痛,雖白尙無害。牙齒熱以搖,酸痛極刀劊。飯麤啜糜粥,肉硬啗魚膾。漸見脫以虛,唇亦不能蓋。還童藥未成,嘆息無可奈。謂言少年子,莫恃如編貝。

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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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聲動林木,夜坐心悽悽。煙空淡而杳,露瓦泫以淒。因念遠遊子,路永東復西。家人耿無寐,翦衣在深閨。衣成無使寄,掩袂空悲啼。又念力田夫,揮汗病夏畦。農功旣雲畢,四野禾頭低。一飽已可望,歡笑對醜妻。人生貴適意,何用事乖睽?貴賤雖異軌,終歸理亦齊。更殘燈燼落,月下聞寒鷄。

蔘歎蔘貢多弊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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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農著書論草名,草中羅蔘藥最精。一根三枝開五葉,理人神效難具評。年年貢獻聖天子,藥局老醫皆嘆驚。船車商沽競求買,轉賣遠方價不輕。從此官家利其利,歲收編民有期程。物之貴者本自貴,非如凡草賤生成。方民採掘遍山谷,千搜萬索得一莖。何曾計日足銖兩?農衣弊盡披蓁荊。是時秋禾臥風雨,畏吏督納忘私營。歸來對妻苦悲泣,已有棄土流亡情。乾坤生物賦藥性,本以至仁濟群生。生民一病出於藥,理藥之藥其誰行?有能移根種遠方,括根無種非所爭。吾民寧作至愚民,不須益智多聰明。

國島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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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在和州押戎縣之東大海中,去岸十餘里,望之禿峯兀然無所見。余自和州南行,望而過焉。厥後聞風濤險阻,不欲往觀,自南還和州和州金君郊迎於押戎縣,勸余訪是島。余實以意告,金君曰:「島旣在海中,海常多風,遊者多欲觀而不得往。今幸風日晴好,平波鏡靜。此天賜也,盍往觀乎?」請之懇懇,余固從之。因乘小舟,至島而周覽,島無異物可賞,但條石圍島櫛立耳。石之狀如叢石亭差高而多其數。島南有洞,石之根斷者出水而平列,可坐十餘人。若先觀叢石亭,則不觀是島可也。余旣至而悔,又恐風浪起促,廻舟到岸而後身心安焉。然好事者皆曰「關東形勝,國島爲最」,使遊賞者具舟楫,載酒飧妓樂,而妨農害民,一方苦之。因作長句六韻詩一篇,以爲後來者之誡。

仙島遙疑駕六鼇,茫茫去路隔雲濤。浮空一朶孤峯兀,揷海千條怪石高。望斷身嗟無鳥翼,涉來命恐等鴻毛。滿磯苔上散輕策,打岸風前掀小舠。搖棹疲民流熱汗,具筵貧邑瀝殘膏。若爲添作東溟水,沒盡奇觀免此勞?

和州鷹坊人羅鷹示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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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猛精神外躍如,電明雙眼在秋虛。寸機坐得冥冥翼,可畏人心巧有餘。

葡萄酒和州隱者持以勸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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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酒千金足市恩,古人曾獻貴人門。山翁癡拙無機巧,虛食涼州老一村。

松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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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潑如飛氣力多,懸流十尺可跳過。嗟哉知進不知退,永失滄溟萬里波。

松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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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涼杖履步松間,手摘嘗新氣味閒。粱肉官家香已損,望雲投筯愧靑山。

王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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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曉開黃金闕,氈車轔轔北使發。明妃含淚出椒房,有意春風吹鬢髮。山、塞漸茫茫,逆耳悲笳秋夜長。可憐穹廬一眉月,曾照臺前宮樣粧。將身已與胡兒老,惟恐紅顏凋不早。琵琶絃中不盡情,塚上年年見靑草。

夢見西掖同舍諸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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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辭西掖傍東溟,過幾樓臺幾驛亭?宿志已償山水窟,高吟還憶牧丹屛。別來無信顏雖赩,夢裏相逢眼尙靑。何日朝天參枕上,共傾宣醞醉還醒?

范丞相《麥舟圖》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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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義深仁作相公,能輕重利恤人窮。父知子貴非先見,只爲渠心與我同。

異氣當從大義求,虎生三日便窺牛。曼卿一得無心惠,天下民皆飽麥舟。

伯顏丞相訪文正公義田宅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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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馬南廻過古村,前賢遺澤至今存。戰功豈獨彊兵力?能訪田廬義子孫。

竹島二首○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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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午年兵亂,朔方十二城入保是島。時大將軍愼執平爲知兵馬使,都兵馬錄事全諒爲參謀。城中乏食,全諒議發粟賑給。執平持其議不從,城中人多有怨怒者。有吏趙暉卓正二人素蓄異志,乘衆怒謀亂,因踰城引敵入,殺知兵馬使幷十二城守令、凡民不從反者皆殺之,驅掠民物投於彼。由是諸城皆敗,全諒以議賑給故免。後收執潛逃歸國者,合處登州古地。而和州諸城池沒失者,今皆不復雲。

隣境兵塵犯塞垣,朔方民物此來奔。元戎自失懷綏策,姦吏因成亂敗根。三戶子孫誰雪恥?百年骸骨尙含冤。行人爲問當時事,古老傷心不忍言。

儲粟屯膏豈遠圖?阻飢民命在須臾。若分甘苦盡仁惠,雖死人無怨及吾。

元帥臺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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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州鶴浦縣之東有湖環七八里。湖中有小島,島上有臺。昔知兵馬使嘗遊是臺,方民稱知兵馬使爲元帥,故名其臺雲。

滄海支流作鏡湖,靑峯四擁水平鋪。中藏別島非塵土,上有高臺作畫圖。日映波心跳尺鯉,雨晴沙觜戲雙鳧。百年前輩風流散,惟有長松老不枯。

洞山縣觀瀾亭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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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百物入侯門,山水千年屬一村。別島隔雲橫縹緲,片帆和月落黃昏。鴻飛冥路弋何慕?鯨吸滄波舟可呑。雨過新亭推未去,吏人迎拜是陽尊。

九月十三日,因迎香使,北行途中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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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絡繹降丹霄,候吏郵民望使軺。夜聽先聲離古館,曉牽殘夢過長橋。雨晴海嶠歸雲懶,風亂山蹊落葉驕。南去北來身已老,舊盟魚鳥苦相招。

叢石亭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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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條怪石成奇峯,蒼崖煙霏水墨濃。鯨濤起海雪霜漲,蜃氣浮空樓閣重。糢糊字沒太古碣,癭瘦根蟠何代松?磯邊箬笠坐相揖,月下羽衣招可逢。悵望仙徒已雨散,厭看俗子如雲從。若爲亭前伴鷗鷺,掃卻人間塵土蹤?

亭在通州北二十許里,有橫峯㟮然闖海者是也。峯之懸岸條石,櫛立如方柱,石周方各尺許,高可五六丈。方直平正如以繩墨削立,無大小之異。又去岸十餘尺有四石柱,離立水中,稱爲四仙峯。皆以條石爲體,合數十條爲一峯。峯上有矮松一株,根幹老蹙,不知年紀。自四峯小北,而石狀又變,或大或小,或長或短,或欹或橫,或積或散,實皆奇怪異常。此非巧匠鎚琢之功,蓋天地剖判之始,元氣所鍾者也。其賦狀之巧,若是之異,吁可怪也,其所以名叢石者得之。昔羅代四仙常遊是亭,而其徒立碣石誌之。石猶存而字剜,不可識。

余乘小舟,遶峯遍覽,以謂:「玆石之奇怪,實天下所無,而亭之所獨有也。」或者曰:「子未曾遍覽天下,焉知天下無此石乎?」余曰:「凡四方山經地誌記者窮天下之物而載之,未聞有石之如是者。凡古之奇屛寶障,畫者窮天下之物而摹之,未見有石之如是也。按此則余雖未曾遍覽天下,亦可以坐知之也。」或者然之。夫斯亭雖萬物俱備,然山水之美、風煙魚鳥之類,東海之濱尺地寸步,無處不然,豈斯亭之所獨專哉?惟石之奇怪,乃亭之所獨有也,而記斯亭者,未有特稱玆石,而與山水間衆物泛論。余竊怪焉,故特評之如此。

叢石亭宴使臣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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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峯在海濱,觀覽奇且壯。倚欄四回顧,長天接煙浪。條石列水中,叢立多異狀。如繩墨削成,元氣爲良匠。羅代四仙徒,簪履遊亭上。當時碣猶存,摩挲空悵望。嘉言遍四方,使賓競來訪。傍邑慣送迎,奔走移供帳。亭下吏呀咻,樽前仙妓唱。民今失農業,妻子不能養。斗蓄已殫空,一宴勝仇餉。何人寫作圖,持獻君與相?

穿島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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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在歙谷縣南,去縣十五里。島有石,國島叢石之支裔也。人所尋翫者,蓋穿其腹耳。

小島出洪波,橫穿作通穴。南北水互連,相激碎飛雪。滿島石狀奇,條條均削截。橫臥若積籌,倒垂如裹鐵。長者束而立,短者散以列。陰崖或成窪,驚浪常舂齧。穴中少廣平,坐席無地設。苔石滑而側,腥潤不淸潔。海風忽打頭,須臾心不悅。望岸促行舟,舟人力鼓枻。行行白沙渚,始喜免魚鼈。以島比叢石,奚止十倍劣?觀彼此可遺,悔余信人說。使賓遠聞名,來往無時節。豈惟舟楫勞?亦浚民膏血。霹靂不摧殘,此害何時絶?

國島叢石穿島三詩終之意一同此,余志所歸不敢不然。

金幱窟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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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南郊,有禿峯穹隆而東臨大海。峯之懸崖有窟,廣可七八尺,深可十餘步,仰而兩壁互合,俯而水深不測。窟旣深而水氣浸漬,故常幽暗淋漓,有風則驚濤洶湧,不可到。相傳雲「窟是觀音眞身常住處,人有至誠歸心,則眞身現於巖石而靑鳥飛來,以此靈之」。余乘小舟到窟,是日幸風浪靜息,深入窟中,細觀其狀。窟之隩,石壁高三尺許,石紋黃而爛斑,如浮屠所謂袈裟之金幱,無面目肩臂體相。人見此以爲觀音眞身現於石。下有石磊嵬而其色微靑者,人以此爲蓮臺。噫!此果是觀音眞身耶?若曰石紋如佛服故尊敬則可矣,以此爲觀音眞身,則余未之信也。余到窟之日,有靑鳥飛入窟中。舟人云:「此,海鳥也。」此果是觀音之應耶?余觀是窟而旣有是心,寧有靑鳥之應乎?若是鳥果爲觀音之應,余之是心眞合觀音,而世人之以石紋爲觀音者惑矣。因作四韻詩一篇,歸之正雲。

海上蒼崖窟穴深,人傳常住是觀音。飛翔鳥翼靑如錦,出沒巖紋色似金。見此皆言眞聖現,至今虛使衆癡尋。欲參水月莊嚴相,回照明明本分心。

登州古城懷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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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天懷古立城頭,赤葉黃花滿眼秋。不覺蕭墻藏近禍,惟憑海島作深謀。百年丘隴無情草,十里風煙有信鷗。遙望朔方空歎息,一聲羌笛使人愁。

高城道中小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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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遊南北路茫茫,來往如梭有底忙?翠麓斷時看佛塔,橫峯高處踞胡床。老鴉村樹秋煙淡,瘦馬河堤暮草黃。弊郡殘民誠可憫,一年生理失農桑。

金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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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立峯巒劍戟明,居僧齋罷坐無營。如何山下生民類,瞻望時時蹙頞行?

尹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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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方列宿掌文衡,東國儒林罕有榮。入彀英才皆俊逸,察毫精鑑獨分明。堂親未老稱觴壽,座主俱存擁笏迎。我與相公緣更厚,白眉家弟作門生。

用前韻獻尹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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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韓德業是阿衡,兩代偏承絶代榮。黃閣已和金鼎味,錦䙀曾養寶珠明。森森王筍盈門立,濟濟簪裾滿路迎。使外未能參慶席,顧余遺恨在平生。

益齋相國詩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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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拜。今月日有書生自松京至,言:「相國門生尹代言掌成均試,以詩賦取士,上臨軒唱榜。明日尹公引門生,迎公於私第。公又引門生,迎公之座主、尊岳公永嘉府院君悅軒老相國,同赴慶筵。三韓聳覩,以稀有爲美談。」聞而嘉歎,心自語曰:「自古科擧已來,文儒見門生門下者有之,然皆在晚景懸車之後。今相國尊齒方盛,袞職始歸而見此盛事,豈不萬萬於古者哉?」恭惟尊岳公府院君、悅軒相國,俱以三韓三達尊,坐享尊安,而眼見門生門下生之又領門生,實古今之所無。古人所云「門生門下見門生」者,不復貴矣。相國功名之日旣長,不待懸車,復見門生門下生之領門生,決無疑也。今詞臣之秉筆館閣者,皆不世之才,想歌詠盛美,雄詞雅頌溢乎眼底矣。僕雖備詞臣之數,以不才遠在海陬,不獲齒於慶席。宜自揣才分,甘領簿書,無以望製作者也。然於相國,辱知最厚,遊於門下者久矣,不忍緘默,謹課成長句四韻雲。

文闈發策得英才,掌試傳芳壽宴開。白雪淸歌和寶瑟,紫霞靈液滿金杯。門生自領門生到,座主親迎座主來。多賀相公連喜慶,二郞當作桂林魁。

至順元年十月始八日,承王命赴京,發和州馬上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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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戀主貢忠誠,更有思家骨肉情。山水關東雖信美,出城西笑馬蹄輕。

是日過孤山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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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驛依山麓,居民勢可憐。薄田荒不種,逋戶索無煙。吏酷豺當路,賓多馬困鞭。何時回太古,飽食得安眠?

是日過鐵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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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嶺橫空半,東西路此分。登高笑前將,負險怯孤軍。絶澗氷和雪,危峯石戴雲。無人修古壘,天下但崇文。

宿銀溪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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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首前途熟,歸來已再經。天寒積雪白,夜永一燈靑。暗室聞飢鼠,疎簾見小星。溪名如有實,豈得屬郵亭?

九日過多林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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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曉尋山驛,茅茨傍水潯。負暄鮐背曲,伏櫪馬瘡深。度嶮腰如束,凌寒口似噤。朝暉猶未上,爐火直千金。

松澗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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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區幽澗隘,雙嶺擁嵯峨。墻北狐貍走,門前雉兔過。地磽秋穫少,洞密暮寒多。聞說渠生理,踟躕獨自嗟。

十日宿林丹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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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投古館,數戶閉柴扉。隔岸人猶語,棲林鳥已稀。幽窓多鬱氣,暖堗挫寒威。年儉困供億,寧敎妻子肥?

楓林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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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煙知有驛,老吏出迎忙。馬困溪山遠,人稀草樹荒。飢鼯緣壞壁,飛雪灑虛堂。王事隨吾後,遲留已夕陽。時有京使持符役故云

宿龍潭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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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宿茅茨下,霜濃洌氣嚴。困來伸病腳,危坐撚疎髥。屋老塵棲壁,窓明月掛簷。心忙眠未穩,斗覺夜猒猒。

十一日過王溪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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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引緣溪路,平田桑柘疎。林間逢猛犬,氷底見纖魚。門有輪蹄困,家無䃫石儲。傷時空仰屋,寒日照荒墟。

澄波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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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渡舟如葉,天寒波更澄。崩崖懸醜石,斷岸積層氷。浪鳥近堪枻,游魚深莫罾。篙師敢輕淺?手有濟人能。

宿白嶺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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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路天容慘,凍雲增暮寒。眼明看傳舍,身倦卸征鞍。喬木藏煙塢,靑松立雪巒。倚窓瞻鵠嶺,蒼翠出雲端。

桃源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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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亭臨大道,遙望是桃源。風雪滿深巷,草萊埋壞垣。誰將此山驛,輕比古仙村?百歲興亡裏,居民半不存。

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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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殘古館轉幽幽,客路難堪歲暮愁。夢罷明朝年五十,夜深高臥數更籌。

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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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先我飮屠蘇,已覺衰遲負壯圖。歲歲賣癡癡不盡,猶將古我到今吾。

通州客舍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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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欄東望海連天,喬木村容不記年。鶴路迢迢仙島外,鯨波浩浩釣臺前。強呑弱吐歸樵話,異跡、奇觀載史篇。坐對遺民問興廢,夕陽漁笛隔風煙。

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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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發白沙堤,紅艶紛紛沒馬蹄。時復行間六七里,忽聞枝上鷓鴣啼。

灌木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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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雲赤日火鎖空,傍岸團茅在眼中。珍重成林百年樹,坐來分我一襟風。

永郞浦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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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湖鏡面澄,滄波凝不流。蘭舟縱所如,泛泛隨輕鷗。浩然發淸興,泝洄入深幽。丹崖抱蒼石,玉洞藏瓊洲。循山泊松下,空翠涼生秋。荷葉淨如洗,蓴絲滑且柔。向晚欲廻棹,風煙千古愁。古仙若可作,於此從之遊。

雲巖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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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馬長途困熱忙,解衣亭上快風涼。儉年民事知誰恤?喜見山田麥半黃。

次韻寄題張秀才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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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地千金不易求,山禽野鶴混沙鷗。若爲卜築滄波上,同把漁竿萬事休?

五月二十五日,自和州南行,中途遇雨,馬上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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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雲黑遍微茫,吹面斜風送雨忙。山路黃泥深滑滑,野田寒水漲泱泱。濕裝束縛困難動,暑氣熏蒸眠欲僵。行近村橋驚短夢,釣魚人語隔鶖梁。

是日阻雨留宿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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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臥風軒萬事輕,一成幽夢到天明。滿階新竹應嗔我,不聽燈前疎雨聲。

歙谷客館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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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種成陰竹木兼,孫枝稚筍日新添。事稀庭院吏人散,坐見蜘蛛網雨簷。

阻雨留通州,雨晴向高城,有作贈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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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條弊邑雨留人,對食時時愧吏民。曉起雲容皆脫壞,日昇天氣忽淸新。坐知芒刺在吾背,旋喜羽毛生此身。爲囑同心賢太守,一年農課莫因循。

是日馬上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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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雨難堪悶悶愁,喜看晴日出雲頭。自然行處得佳景,可是良辰兼勝遊。草野晚花香澹澹,稻畦新葉綠油油。道傍聞說老農話,今歲應逢大有秋。

瓮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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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巖臨海作懸崖,棧道緣空望欲迷。俯瞰狂瀾深莫尺,仰攀危磴滑難梯。行人匍匐投雙手,羸馬凌兢跼四蹄。叱馭王公猶畏愼,解飛漢士亦顚躋。險㠊豈與井陘比?要害應將函谷齊。聞道賊軍曾過此,愧無良將一丸泥。

高城客館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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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嶠昏陰卷,村墟霽景明。晚涼浮幾席,空翠落簷楹。雪裏苔巖瘦,風前麥壟平。屢經凋弊邑,無術濟民生。

三日浦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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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在高城北七八里,外有重峯疊嶂合抱,而內有三十六峯周列,洞壑淸幽,松石奇古。中有小島,蒼石盤陀,昔四仙遊此而三日不還,故得是名。水南又有小峯,峯上有石龕安石彌勒像。峯之北崖石面,有丹書六字「永郞徒南石行」雲。小島古無亭,存撫使朴公搆亭於其上,景致最佳。益齋相國作記雲。

仙境藏洞中,琉璃水溶溶。團欒小蓬島,出水如芙蓉。飛亭鳥斯革,金碧混玲瓏。憑欄四回眄,三十六奇峯。石佛在石龕,萬古蒼苔封。仙人駕黃鶴,峨洋千萬重。斷碣沒沙際,丹書留筆蹤。乘舟挹淸芬,簪履無由從。娟娟水中月,落落石上松。嗟餘生苦晚,滿目愁雲濃。

又次三日浦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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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金鼇頭戴瀛,珠宮此日入門屛。蘭舟泊近丹書洞,綠霧輕飛瑤草汀。

二十九日馬上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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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旱相仍値歲荒,推擠未去久遑遑。力微任重今方困,北去南來太似忙。鷺立碧池荷背側,燕飛黃壟麥頭昂。新晴尙有薄陰在,疎雨過山生晚涼。

次韻杆城客館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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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岡四擁地幽幽,歲久松鱗百尺脩。官道樹深風滿院,海門霞霽水明樓。雨蓑漁艇平生約,塵袂征鞍早晚休。若賜城南鏡湖月,舊居何必戀吾州?

白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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矰弋元非爲汝施,滄波萬里尙驚疑。回看今世功名路,無地安然可立錐。

淸澗驛萬景臺許獻納詩韻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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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蒼石疊成臺,萬景雲奔入眼來。一葉漁舟向何處?信風輕漾似浮杯。

何代高賢舊釣臺?坐看魚鳥去還來。可憐虛棄郵亭路,登賞無人擧酒杯。

鹽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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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聞古聖人,饔飧而理國。生民但耕鑿,豈曾知帝力?後世利門開,能臣爭獻策。榷鹽起何時?歷代沿不革。本國法最嚴,歲課踰稼穡。自我出關東,傍海親督役。陋居如楣廬,蓬門不掛席。老翁率子孫,寸刻不休息。洌寒汲滄溟,負重肩背赤。酷熱燒煙煤,熏煮眉目黑。門前十車柴,不能供一夕。日煎百斛水,未能盈一石。若不及期程,毒吏來怒責。輸官委如山,轉賣爲布帛。君王重功臣,賞賜不屯惜。一人身上衣,萬民苦深積。哀哉彼鹽戶,破衣不掩脊。所以困難堪,逋逃晦形跡。若爲東海波,凝作雪山白,官家恣取用,與民俱有益?不然恤爾生,時時霈慈澤。念此駐行驂,君門九重隔。

奉答末山堂頭惠朱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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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果堆盤色味鮮,淸香馥馥噀炎天。細看不是人間種,擬食還丹學地仙。

六月十三日眞珠南江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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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艇泛橫江,雨餘波淨淥。投篙泝東流,陰崖邃且曲。蒯纜繫蒼藤,坐石濯我足。石罅寒泉生,泠泠瀉氷玉。有客靜彈琴,松風滿山谷。晚來棹中流,歌笑往而復。此樂人間無,眠來伴鷗宿。乘舟下南灘,淸露泣疎竹。

六月十七日三陟西樓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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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虛明水氣淸,登樓俯檻聽江聲。兀然忘我無人見,風露滿空山月生。

翠雲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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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新構一層樓,栽種成陰地轉幽。午日燒空紅不漏,夏陰籠檻翠如流。故人遠在誰同賞?馹騎催行爲少留。舊眼稚松今已壯,登臨感念昔年遊。

越松亭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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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去人非水自東,千金遺種在亭松。女蘿情合膠難解,弟竹心親粟可舂。有底仙郞同煮鶴?莫令樵父學屠龍。二毛重到曾遊地,卻羨蒼蒼昔日容。

寄題丹陽北樓詩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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飽膏粱之食者,無適口之味;飫《咸》、《韶》之樂者,無盈耳之音。類此而推之則人之於天下之物,心之所樂、目之所翫莫不皆然。余自關東遊覽以後,樓臺山水之美極矣,心自度之,以爲自今以往,凡四方所稱奇勝之地,必無容目者也。余到箕城,人有稱丹陽北樓之美者。余心所度者如彼,而未之信也。今年夏四月,自箕城歸覲桑鄕,道於丹陽,歷訪所謂北樓者,其奇觀勝致皆可貪翫,而與關東異者寡矣。私怪而觀其形勢,蓋丹陽關東之尾而境相接也,其山水之美溢乎關東,若將奔突於南,而丹陽勒止之。故其氣勢雄盤壯畜於斯,而不敢過爾。自是以南,雖有漏脫者,皆支流餘裔而不足觀也。彼人之未遊關東者,以斯樓爲南州之最,不爲過也。南有觀魚臺。余之二十年前所嘗遊,時日已久,未遑尋訪,登樓顧望而彷徨不忍去也。有鄕先生勸餘留詩,旣領其請,因悤悤未暇就也。厥後數月,未嘗一日斯樓忘也。今六月,又到箕城,思欲再登斯樓而不可得,因寄題長句四韻詩。樓,丹陽守故朝隱所營也。

萬松交峙翠陰浮,縹緲新樓壓渡頭。激石浪噴千丈雪,灑簾風送一襟秋。自嫌塵土隨征馬,空羨煙霏滿釣舟。我識觀魚臺下路,綠蓑何日共臨流?

平海望槎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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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浮空映水陰,登臨一望灑塵襟。雨晴綠樹黃鸝語,風軟滄波白鳥心。八月仙槎通上漢,百年漁店隔前林。峨洋萬古人無眼,祕蓄天慳直待今。

邑南舊無樓,存撫使朴公始起樓故云。

次韻題南同年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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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性逍遙學,夢魂終不到槐堂。爲民讀史功曾熟,尙有葵心向太陽。

七月一日自蔚珍三陟路上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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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頭貪賞好風煙,沙渚徐驅懶下鞭。出海遠山明復暗,滿空疎雨止還連。不嫌霑濕行泥路,卻喜淒涼洗熱天。時見漁舟雪鬢叟,綠蓑衣底枕肱眠。

旌善公館趙元帥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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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坂縈廻叱馭行,桑麻十里是荒城。不毛石齒圭田小,側足山腰線路橫。聽雨更添爲客恨,望雲難禁戀親情。風巖水穴非人世,洗盡塵痕骨已淸。吾鄕隔嶺,不得覲母故云。

旌善板上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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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餘江漲滯殘鄕,民事民情問細詳。隱士耦耕疑桀溺,散仙來過是庚桑。地高霜早秋禾短,洞密陰深夏木長。一代後生多俊秀,百年遺俗尙循良。山村豚飽非晨飮,隣舍鷄肥無日攘。太守不須開宴樂,我因慵病眩臨觴。

母山崔大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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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所學是綱常,傲世心高魚稻鄕。下視榮名如弊屣,肯將韋帶換金章?

臨瀛公館東軒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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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遊湖海感流年,恩薄誰言有二天?秋院虛涼歸燕後,暮山平遠斷鴉邊。織機深巷三更火,漁艇滄波萬古煙。鏡浦松亭容我住,不須蓬島更求仙。

寒松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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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仙曾會此,客似孟嘗門。珠履雲無跡,蒼官火不存。尋眞思翠密,懷古立黃昏。惟有煎茶井,依然在石根。松近爲山火所燒故云

別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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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逢朝別未留連,母子相持淚似泉。養志光陰今漸短,不知何日報恩憐。

太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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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過長空入紫煙,始知登了最高巓。一丸白日低頭上,四面群山落眼前。身逐飛雲疑駕鶴,路懸危磴似梯天。雨餘萬壑奔流漲,愁度縈廻五十川

七月雨中發江陵府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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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疎無術救斯民,衆責紛紛在此身。解負今朝歸意迫,雨師那得少留人?

二載劬勞但爲民,豈曾求媚自謀身?寒松片月知吾意,時逐征鞍遠送人。

襄州通州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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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路上肯遲留?二載關東已倦遊。元帥臺前湖月滿,與君寒夜泛蘭舟。

八月始四日北行泛永郞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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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雲半卷山如畫,秋雨新晴水自波。此地重來難可必,更聞船上一聲歌。

奉答通州太守贈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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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二載鎭軍營,未把恩憐慰物情。回謝江湖釣臺月,他年尋我白鷗盟。

再遊三日浦次板上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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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上奇觀似畫成,怳疑凡骨入三淸。雙雙白鷺和煙靜,六六奇峯照水明。甲乙難尋碑篆跡,宮商已變棹歌聲。惟餘石面丹書在,誰解仙郞萬古情?

和州伏見批目,寄獻質齋尹大叔相國元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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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廟經綸係一身,德高山斗老儒臣。滿門子姪承餘慶,同日遷官六七人。

尹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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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主憂時起大賢,再魁黃閣尙中年。雖當一飯寧忘國?塗炭蒼生望息肩。

金七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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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相來從畎畝中,三韓拭目仰淸風。我今燕賀區區意,但爲蒼生不爲公。

李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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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高懷慕謝安,華堂氣味似東山。今朝復爲蒼生起,三尺琴閒自不閒。

八月將赴京,又有旨仍行秋祭,南行路上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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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馬關東路,秋黃再入槐。吏民嫌拙政,山水猒凡才。昨已推相送,今胡去又廻?多慙見沙鳥,虛過釣魚臺。

鏡浦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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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秋氣滿江城,來泛扁舟放野情。地入壺中塵不到,人遊鏡裏畫難成。煙波白鳥時時過,沙路靑驢緩緩行。爲報長年休疾棹,待看孤月夜深明。

夜坐聞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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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寒空霜露淸,雲間孤雁兩三聲。秋風湖海倦遊客,半夜思鄕心不平。

洛山詩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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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聖圓通境,曾聞海上峯。恩同甘露潤,香有紫泥封。隨類身常現,纏迷眼不逢。莫論眞與假,但自禮慈容。

至順二年九月十七日,罷任如京,過順忠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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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節入關口,還從此路歸。朔風吹列戟,落葉滿征衣。未救民間病,寧敎國體肥?縱傾東海水,難洗二年非。

桃源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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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蕭條數戶民,平生奔走馬蹄塵。田頭雨足身無暇,名是桃源實是

松澗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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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瘠山危少廣平,此間何事可安生?居民不忍離鄕土,料得流亡非本情。

鏡浦新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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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物凡有形者皆有理。大而山水,小而至於拳石寸木,莫不皆然。人之遊者覽是物而寓興,因以爲樂焉,此樓臺亭榭所由作也。夫形之奇者,在乎顯而目所翫;理之妙者,隱乎微而心所得。目翫奇形者,愚智皆同而見其偏;心得妙理者,君子爲然而樂其全。孔子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此非謂翫其奇而見其偏,蓋得其妙而樂其全也。余未遊關東時,論關東形勝者,皆曰國島叢石,而鏡浦臺則不甚稱美。越泰定丙寅,今知秋部學士關東杖節而還,謂余曰:「臨瀛鏡浦臺羅代永郞仙人所遊也。余登是臺,觀山水之美,心誠樂之,到今惓惓,未嘗忘也。臺舊無亭宇,有風雨則遊者病焉。故命邑人構小亭於其上,子爲我記之。」余聞是言,怪朴公之見與衆人之論不同,不敢妄自評品,思欲一覽而後記之。今余幸承命,出鎭是方,歷觀奇勝,彼國島叢石亭奇巖怪石,實驚駭人目,而乃奇形之一物也。及登是臺,淡然閒曠,無奇怪異物驚駭人目者,但遠近山水而已。坐而四顧,水之遠者滄溟浩瀚而煙浪崢嶸,近則鏡浦澄淸而風漪溶漾;山之遠者洞壑千重而雲霞縹緲,近則峯巒十里而草樹靑蔥。常有沙鷗、水鳥,浮沈來往,容與乎臺前。其春秋煙月、朝暮陰晴,隨時氣像變化不常,此臺之大率也。余久坐而冥搜,不覺漠然凝神,至味存乎閒淡之中,逸想超乎奇形之外,有心獨知之而口不可狀言者。夫然後知朴公之所樂者不在奇怪一物,而得吾所謂理之妙者。昔永郞之遊是臺也,必有所樂焉,今朴公所樂者,其得永郞之心歟。朴公命邑人構是亭,邑人咸曰:「永郞遊是臺而未聞有亭宇。今千載之下,安用亭爲?」遂以陰陽忌語告之。朴公不聽,督命之。役者除土而得亭舊基,礎砌猶存,邑人異之,不敢有言。亭之基跡旣去古綿遠,至於堙沒而邑人不知,今而偶見,此安知非永郞復生於今耶?余前聞朴公之言而得其端,今登是臺而考其詳,因書於亭上。至順二年二月日記。

襄陽新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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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之東,山水奇秀而襄陽居其中,其英靈之精、淸淑之氣必無虛蓄,而於百餘年間,未聞有瓌奇才德之士出是邑而瑞人倫者。此非山水之氣無驗而邑人之性不善,蓋是邑自古隣於藩境,變亂屢興,學校之道不修也。今者區宇混一,而民不知兵,聖學重興,子弟日盛,宜置學校養育人才。而蒞是邑者惟以簿書爲急,而慮不及焉。故山水之氣,盤礴鬱積而無所發;子弟之性,桎梏襟裾而無以脫,此豈非邑人之不幸歟?余到是邑,聞之耆舊,邑之北有洞,相傳雲「文宣王洞」,斯必古之學基,而廢已久矣。余心竊歎焉,卽於其地,命邑人營之。邑人咸喜曰「余之志也」,悅以忘勞。於是府下同年友通州守正郞陳君監督其役。土役始興,而邑守正郞朴君來蒞任,朴君亦文儒相門之子也。實用其力以成吾志,此豈非邑人之幸歟?夫地之氣,其衰也久則其旺也暴,其蓄也遠則其發也盛。自今家有才學之孫,里有仁厚之俗,然後有以雪山水之恥,而知余言之不失也。然制度麤疎,事功有闕,望後來君子一寓目焉。

翠雲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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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於皇慶壬子春,以單騎遊仙槎郡。郡之南白沙平堤,有稚松數千餘株,童童可愛。余顧謂同遊邑人曰:「待松之長,構亭於此,則可與二亭相甲乙也。」厥後有邑人之訪余者,則必問松之平安否也。越泰定丙寅年間,聞存撫使朴公仙槎郡,構新樓而風致最佳,問其所,卽余往者所見稚松之地也。常思欲一登斯樓,以償吾往昔之志,而計無得也。今幸出鎭是方,再登斯樓,其淸幽勝致不是塵熱間所嘗見者。大抵樓亭之作,不在高曠則在幽深,而倦彼則思此、倦此則思彼者,人情之常也。凡關東樓臺、亭榭皆在高曠,故人之遊者,目倦乎風濤之怒,身疲乎氛霧之蒸,而及登斯樓,得淸幽之趣,則如走壙困獸入於密谷,還空倦鳥投彼茂林,有至樂存焉。此朴公置樓之志歟。朴公高情、澈識,非余庸陋之比,而斯樓之作,偶與僕往昔淺見相合,則余於奇觀異境,雖曰有眼,可不愧也。因追念舊遊,二紀於今,而松之稚者皆已壯矣。夫人之見松之稚而又見其壯者,能無情乎?悲感之餘,不忍嘿過,書以記之。兼留長句四韻詩,因以簡朴公雲。

臨瀛公館墨竹屛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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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之在乎中而不接於外,則虛靈不動而安其本,有事物交於我,然後有以動於中而發於外。其接物而動我心者,耳目口鼻之類皆是,而目之所交者尤廣焉。凡物之交於我者,有正而激我者,有不正而撓我者。惟聖人應物有道而不失其正,衆人則因物有遷而趨向異道。故古之君子欲正其心者,常於日用之間,愼其接物,而至於目之所翫則尤自擇焉。有對氷壺而思其淸,佩弦韋而效其柔急者有焉,蓋欲謹其外而養其中也。臨瀛,東方巨鎭,而公館無屛幛之設,過於陋素。余得生綃數匹,作長屛十二疊,請劍山道人行公掃墨竹。此非直爲奇翫而飾其陋素而已,其亦深有所取者焉。夫竹之爲物,淸而無累,貞而不變;虛而有容,直而不倚,古之賢人君子無不愛之。王子猷曰:「何可一日無此君耶?」其見愛也類如此。求之於人則其伯夷之流也,孟子曰:「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且於百世之下,聞其風者,其效至此,況於晨夕起居之際,目見而親炙之乎!自今到是館而坐是屛者,見竹之淸,則可以懷廉恥而不傷民財;見竹之貞,則可以礪節義而不易所守;見竹之虛,則可以寬裕容衆而無苛暴之心;見竹之直,則可以不隨時阿附而挺然獨立。竹之所以激人者如是,則斯屛之設豈非生民之福歟?人之見是竹而得是心者善矣,見是竹而不得是心者,余記是觀焉。

近閱《金無跡集》,集多關東紀行。余謂登臨之賦備極無餘矣。今觀當之此錄,詞意精妙,自成一家,皆無跡所不道也。余於是拊卷歎賞者久之。

至順辛未孟冬,崔瀣謹題。

辛丑冬,紅賊寇京,家藏舊本皆失,艱於復得,常以爲恨。甲辰春,余出判淸州,按廉使柳公得其本,屬余曰:「吾欲爲之刊行於世。子之於謹齋爲甥也,勉之哉。」余於是欣然而喜,鳩工鋟梓。其脫誤則嘗在側聞其口授,姑以所聞正之。

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仲秋旬,鄭良生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