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臺首末/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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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疏〈書附〉
編輯寳慶乙酉詔求直言八月二十二日應詔上封事
編輯臣仰惟太祖皇帝艱難肇造以有天下顧命之日不傳之 子而傳之弟友愛之義超越前古嘗聞周之太伯以一國 而遜之弟矣未聞以天下遜之弟者也周人有道之長冠 冕三代則太伯王季友愛之義實根本之我宋立國亦惟 賴祖宗友愛之義以為根本蓋友愛一念乃天理之真人 倫之至也所恃以培植立國之根本者莫先於此周人不幸 而有管蔡之變我宋不幸而有秦邸之變又不幸而有近日 濟邸之變其事不同而所以處兄弟之難者則同當管蔡 挾祿父以為亂流言騰播王室幾危周公始不得巳而誅 放之然南陔暫廢常棣繼作感傷之意見於詠歌封胡示 寵蔡祀續焉是周公所以待管蔡者終歸於厚友愛之義 未嘗終絶於管蔡之身後也當秦邸陰謀竊發事跡敗露 初則罷尹開封繼以賜第西洛或有以怨望告者太宗 皇帝始不得巳而貶責之迨凶訃上聞感泣悲痛追封 之典賜諡之典恤孤之典相繼舉行是太宗皇帝所以 待秦邸者終歸於厚也友愛之義未嘗終絶於秦邸之 身後也始焉之誅放貶責雖天地鬼神亦知吾有不得 已之心終焉之勤渠繾綣乃所以全吾友愛之本心天 理依然人倫如故一代立國之根本初無傷焉於皇我 宋所以扶持立國之根本者又與周人同一意矣迺若 濟邸之變特出於一時之不幸非可以管蔡秦邸之事 而例論也陛下篤孔懷之恩崇追贈之典此真周公與 大宗皇帝之用心也議者遂從而駁之臣竊以為君臣 之分不可暫僣則駁之者乃臣下之職守也兄弟之情 不可終絶則排羣議而無反汗焉乃陛下之恩意也秦 邸之變議者或至斥以大逆或欲處以殊死太宗皇帝 非愎諫者卒於不俞其請者何也彼則明君臣之分吾 自全兄弟之情故也今臣下既聲濟邸之過陛下則從 而宥其過臣下欲奪濟邸之恩陛下則從而厚其恩君 臣之責庶兩盡矣柰何駁議一聞恩命竟寢則是陛下 之待濟邸友愛之義終於絶矣戕天理斁人倫我宋立 國之根本傷損多矣五霸莫盛於齊威身死未寒五公 子爭立迄於簡公齊無寧歲是何其禍之慘也蓋胚胎 於子糾之變也子糾死矣曾無一語追悔營葬命繼等 事並無聞焉是齊威友愛之義終於絶也唐之三宗莫 盛於太宗不一再傳而數世本支殱於則天之手者幾 無遺𩔖是何其禍之深也蓋胚胎於建成元吉之變也 建成元吉死矣並與其諸子而芟夷之是太宗友愛之 義終於絶也使陛下之待濟邸友愛之義果終絶焉厥 鑒不逺臣竊懼之臣又聞聖明在上天下無冤民乃若 至親骨肉之間冤抑且不能以自伸未有不召變稔禍 者晉之恭世子本無置毒之事也驪姬則以置毒誣之 懼而出奔甘於自縊晉獻公卒不之察亦無有為之辯 明者父子之天終不回焉異時出而為祟狐突親見而 與語焉所謂請於帝以聲冤託於秦以伐罪者若怪也 晉之禍卒如其言者何也冤抑之氣鬰而不散故也漢 之戾太子本無巫蠱之事也江充則以巫蠱誣之盜兵 自救懼禍自經其與恭世子之事相去無幾矣自田千 秋急變訟太子冤武帝為之幡然感悟作思子宮為歸 來望思之臺父子之天一旦復回有晉人之變而卒無 晉人數世之禍者何也有以散其冤抑之氣故也夫父 父子子兄兄弟弟均之為天理之真人倫之至也以父 子兄弟之至親而冤抑且不能以自伸焉他可知矣天 理幾於斁而人倫幾於泯矣如之何不召變稔禍耶臣 嘗閱京府所勘沈伯括等案所言濟邸隠匿有無虛實 臣不得而知之就使有之其事乃在陛下臨御以前其 罪合在赦宥之域今不必論矣又嘗閲詔獄所勘謝周 卿等案竊見逆賊深夜突發濟王脫身竄匿既而尋獲 迫以僣偽濟王發聲痛哭首以不得干犯陛下與皇太 後為戒則其本心可見矣議者乃謂其與賊同情商議 入據郡治又謂其欲遁往平江據城為固幸府僚有留 其行者是殆風聞之過也否則為府僚者駕其説以為 免罪計也不能止其僣而能留其行此必無之事也將 誰欺欺天乎濟王不幸而罹此橫逆陛下政當軫鴒原急 難之情矜之念之詎忍罪之陛下果以議者之言而罪 之則濟王冤矣邇來間有訟其冤者然羣言雖進淵聴 未回則是陛下友愛之義終於絶矣九原不可作是非 曲直濟王豈能與議者辯又豈能與陛下較縦使追贈 褒崇其實於濟王無加益設欲削奪追貶其實於濟王 無加損然陛下友愛一念或厚或薄天理之或缺或全 人倫之或暌或合乃國家安危治亂之機所由判焉陛 下未可以為末節細故而忽之詩曰昊天其子之天子 者代天作子之義也子之子尤天之所屬愛者也濟王 與陛下均為先帝子陛下兄日姊月而所以待濟王者 如此彼蒼者天其謂陛下何書曰惟孝友於兄弟則友 愛乃孝之大者也濟王承先帝溫清有年矣亦先帝所 屬愛者也先帝仙遊日月幾何陛下奉先思孝而所以 待濟王者如此則先帝在天之靈其謂陛下何記禮者 曰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則繼述乃孝之大者 也太祖皇帝處兄弟之常如彼太宗皇帝處兄弟之變 又如彼陛下鑒於成憲而所以待濟王者如此則祖宗 在天之靈其謂陛下何記禮者又曰孝弟發諸朝廷行 乎道路則朝廷者乃孝弟之道所從出也濟王在邸初 無恩德及人天下未免矜憐而追念之何也意者祖宗 友愛之義素孚於人心則斗粟尺布之謡未免責陛下 以備也陛下教天下以弟而所以待濟王者如此則天 下之人其謂陛下何陛下無謂變故之潛消陰弭而天 心為已順無謂雨澤之隨禱輒應而天心為已格人心 即天心也亦先帝與祖宗之心也自濟邸之訃既傳聞 者莫不悲之往往謂狂狡妄圖守貳不武茍能夤夜勦 除豈至詰朝僣偽濟王果何罪而至此極耶人心之憤 惋勃勃如也自封駁之説既行聞者莫不恨之往往謂 是特故彰濟邸之惡以戢訛言耳以止謗議耳欲加之 罪其無辭乎人心之憤惋則猶故也以人心察之則天 心可知矣迺者乾文疊疊示變固已畧寓其譴告之意 矣以天心推之則先帝與祖宗之心又可知矣陛下若 不早回友愛之天政恐奸雄得以竊議讐敵得以竊窺 乘間抵巇特未可測況乎冤抑不散乖戾寖生他日國 家之禍變何有終窮臣竊懼之夫子之作春秋凡二百 四十二年行事皆所以垂萬世戒也而鄭伯克段之事 獨首書之其意深矣此陛下所當黙會也孟軻論周公 誅管蔡之過以為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人皆 見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臣之所以望陛下者亦猶孟軻 之論周公也陛下誠能思祖宗立國之根本不外乎孝 友之一念以周公之厚於管蔡太宗皇帝之厚於秦邸 者為法以齊威之薄於子糾唐太宗之薄於建成元吉 者為戒回友愛之本心復哀矜之初意亟圖今是旋悔 昨非當臨朝之際感泣涕洟諭大臣若曰人皆有兄弟 朕獨亡濟王僣偽事迫於凶黨非其本謀幸平心定氣 為朕處之寧以恩而屈朕法毋執法以奪朕恩亟取先 朝秦邸故事為朕㕘酌而行無忽凡追贈褒崇之典寧 過乎厚焉降存亡繼絶之詔徐擇人而立之加以歲時 遣使致其祭祀撫其家屬厚其賚予使死者可以無憾 生者不至無聊如此則濟王之冤抑如戾太子之得以 自伸不至如恭世子之鬱而不散矣陛下友愛之一念 油然復生恩榮浹於九泉怡愉洽於四海天理缺而復 全人倫暌而復合為天下國家九經庶可次第而推廣 之仰焉可以慰天心俯焉可以慰人心幽焉可以慰先 帝與祖宗之心作宋明主垂宋休光所以扶持立國之 根本者不間於周則所以綿延享國之歷數者必踰於 周何憂乎奸雄何畏乎讎敵何虞乎禍變臣之所懼者 不足懼矣陛下降詔求言四閱月矣臣諦觀黙察朝思 夕想惟時事紛紜可為痛哭流涕者多矣獨於陛下待 濟邸一節尤有嫠不恤緯之憂陛下庶幾改之臣日望 之所以隠忍而未敢言陛下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臣是 以不顧首領披露肺肝昧萬死為陛下言之萬一陛下 少畱穆清反覆展玩幡然而聴之非臣之幸亦非濟邸 之幸乃宗社之大幸否則狂僣之罪臣無所逃斧鉞鼎 鑊惟陛下所命當席藁私室以俟焉謹錄奏聞伏候勅 㫖
上丞相史彌逺書
編輯夢昱竊惟伊尹商之阿衡也而所以告戒其君者必先 之以立愛惟親立敬惟長而巳夫立愛必自親始而親 莫親於父母立敬必自長始而長莫長於兄伊尹引其 君以當道豈無他説必先於斯二者何也蓋立愛立敬 乃人道之大端而君道之本原所從出也大丞相擁立 聖明以定宗社大計正當開導聖明以為宗社久計可 也夢昱竊聞主上恭儉寛仁不改父道祇畏承順克慰 母心則立愛之道大丞相既有以開導之矣迺者霅川 之變實出於濟王之不幸聞其死莫不悲之主上存恤 之意始於厚終於薄追贈之典始於渙汗終於反汗立 敬之道未免缺然則大丞相開導之功無乃猶有慊歟 今有人焉適值凶黨迫其兄為首以刼掠其財物者其 兄又不幸而死於鄉鄰救捕者之手自忠厚者處之必 將悲其兄無辜而橫死且察其兄本無心於刼掠軫其 孤孀理其䘮塟凡事之所當任責者惟恐有一之不加 厚焉若或忿忿然真以刼掠之罪罪其兄聞有疏其兄 之宿過者反從而聴之信之哀弔不至撫問不加丘嫂 之痛哭無聊者不之恤烝嘗之似續無人者不之顧視 同氣如仇敵棄手足如贅疣則宗族姻黨必將交口譏 議共指為殘忍刻薄人矣鄉曲之稍有識見者必將望 望然去之而恥與之處矣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今主上 之待濟王或者其𩔖此歟天下未有不長吾之長而能 使億兆之衆懽然戴之以為君長者無怪乎人心之憤 惋不平而閭謗巷議紛紜未巳也主上固不免負天下 之謗大丞相不容不分其謗也公論之在天下未有久 而不明者大丞相能逆料此事他日必無反覆否歟冤 抑之在天下未有久而不伸者大丞相能逆計此事它 日決不為國家之厲階否歟大丞相為宗社久安計未 可以此事為不足芥蔕而忽之夢昱又竊聞迺者海陵 郡使君傾逝大丞相悲痛感泣哽咽廢食所以撫存其 諸孤經紀其身後事者靡不備至友愛之義人皆仰之 雖然天下至大一家之推也潁考叔之孝於母能施及 鄭莊大丞相之友於兄乃不能施及主上夢昱所以深 為大丞相不滿也大丞相試深思而熟計之逝者已矣 今日之追奪貶削其實於濟王有何加損然於主上君 德所損甚大於大丞相計安宗社之功所損亦大今日 之追贈褒崇其實於濟王有何加益然於主上君德所 益甚多於大丞相計安宗社之功所益尤多主上出求 言之綍今既數月矣以直言進者固有之獨於待濟王 一節議論紛紜相為矛盾曾未有剖其事情稽其禍福 平心定氣為國家懇切言之者夢昱田野書生荷大丞 相擢用棘掾與濟王素無雅故亦未嘗覿面濟王僣偽 委非本心夢昱因斷謝周卿等案頗知底蘊若更緘黙 不敢吐舌一言非惟上負君相抑亦下負所學是用歴 考古事㕘稽先朝家法披露肝膽輒上封章昧萬死以 言之謹用副本申徹鈞聴敢望大丞相不棄芻蕘留神 展玩以至親兄弟手足之情體至尊兄弟手足之情當 從容論道之際明以處濟邸一事開導上心務在補過 而戒於文過務在格非而戒於遂非凡追贈褒崇等事 蓋目今所當亟行者乃若存亡繼絶一節欲且先降㫖 以慰人心而徐圖之如此則主上立愛立敬之道兩無 所愧大丞相開導之功於是乎大全矣一時可以無恨 他日可以無愧萬世可以無譏矣書曰罔俾阿衡專美 有商夢昱於大丞相深有望焉若或以狂僣罪之則斧 鉞鼎鑊惟所裁耳夢昱甘之如飴無悔焉
監察御史李知孝章疏
編輯臣仰惟皇帝陛下受上天之景命膺列聖之丕圖履位 之初肇舉禋祀雲物開霽天宇清明祥風景星昭映披 拂此陛下之得天心而天心之眷陛下也號令初敷雲 行雨施輝光所被聲應氣求聖主作興萬物咸覩此陛 下之得人心而人心之歸陛下也孟子曰使之主祭而 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百姓安之是人受之 堯舜所以得天下不過如此近年以來學術不明義理 不講士風頽靡背正而適邪違道而干譽親文墨者不 識典故習法令者不知憲章身為王臣而有嫉視君上 之意職居朝列而有陰黨叛逆之心大為反道敗德之 意肆騰挾邪醜正之語脅制上下誣蔑典常猶使在廷 臣實疑懼臣伏見考功郎中洪咨䕫迂潛晚出粗亦能 文大理評事胡夢昱江西鄙人試法偶中遭遇聖主寘 身周行不思勉勵以報君德乃以詭怪而惑羣聴近者 臣等相率奏請欵謁廟宮此乃援真宗哲宗朝故事考 先臣司馬光之言所以隆陛下尊祖敬宗之心副萬姓尊 君親上之意其所關係蓋為甚大咨夔則曰臺諫相率 勇往不顧者恭請聖駕欵謁景靈宮而已矣考詳典故 以肅宮廟以安人心此豈細故而乃為譏誚之語如此 其視君上為何如其視宗廟為何所耶蓋其憤給舍之 駁濟王故誚陛下之謁宮廟原其心術允謂回邪夢昱 素不能文且無所見突然上書言濟王事狂悖繆戾字 字傾邪朝列切齒以為怪異如曰沈伯括等所供就使 有之合在赦宥之域夫伯括所供事實所索案卷皆大 逆不道之事身為法官豈不曉法安有惡逆而可以赦 原乎觀其下語詳其用意考其引援皆其憤詈呪詛之 語此必藩賊餘黨潛伏出入共成此書二人者同於黨 惡而黨惡之辭則有輕重同為狂謬而狂謬之語亦有 淺深臣欲望聖慈特賜睿斷將咨夔鐫罷夢昱追官落 籍竄之海外州軍庶幾中外悚動知有君臣上下之分 觀聴肅穆國勢尊安天下大幸伏候勅㫖寳慶元年九 月初三日檢會臣僚奏洪咨夔特降三官餘依胡夢昱 追毀出身以來文字除名勒停送象州羈管臨安府差 發前去取交管訖文狀申尚書省
司諫梁成大章疏
編輯臣聞士大夫之趨嚮風俗之厚薄繫焉必其操行純一 持論正平始足副公朝簡拔之意今有人焉學問本無 而詭怪立異行實不副而矯飾沽名麾節屢更悖謬日 甚傷風敗俗職此之由臣伏見朝請大夫直華文閣楊 長孺拘僻而濟以暴狂狠而恣於酒向為守帥凌蔑僚 屬誣劾寓公間行怪政所至貽笑見於前者臺臣之評 奏臣不復再瀆天聴今六龍御天收用名賢以共起事 功如長孺之習怪積謬何足齒錄朝廷特以其名臣之 子遂加抆拭賜以命召此初政之美意臣聞其人故態 不改顛怪自如形之詩詠公肆譏訕其送胡夢昱行詩 之末句雲便是吾鄉小澹菴者前朝名臣胡銓也今長 孺迺以夢昱況銓流傳道路有識駭憤方且以辭遜自 高對客昌言畧無忌憚臣謂長孺之所為若使立朝必 黨和邪説簧鼓在列或叨外任必復行怪政貽害士民 長孺之一身進退初無繫於輕重第恐中外觀望相師 成風崇詭尚異波流莫返必致是非混亂分義不明他 時復費朝廷區處臣實憂之臣欲望陛下特頒睿㫖收 還長孺召命指揮仍畀祠祿勒令閒住俾知循省以正 人心以厚風俗以為詭僻狂悖之戒謹具覺察以聞伏 候勅㫖貼黃臣照得前大理寺少卿徐瑄身為理寺長 官見其屬夢昱之狂悖誣謗一至此極自合糾正訓戒 使之捨逆歸順知有綱常始無負於朝廷擢用之意今 乃不然惟知極力慫惥而巳觀其舉夢昱為賢能才識 其詞有曰勤拳憂國慷慨敢言及引經決疑近古遺直 等語今以瑄之言考瑄之心則夢昱狂悖誣謗之章必 與瑄合謀共議而為之無可疑者臣契勘徐瑄胡夢昱 雖已蒙朝廷追削貶竄公論猶以為罪大罰輕臣欲望 睿斷將瑄夢昱更賜重議施行庶誅其無將之心以快 公論仰乞睿照寳慶二年六月初一日檢會臣僚奏徐 瑄更追三官移送象州居住胡夢昱送欽州編管仍令 道州象州日下差發前去取交領狀申尚書省
大理少卿徐瑄上史丞相書
編輯瑄嘗聞治世諱危亡之事而不諱危亡之言亂世諱危 亡之言而不諱危亡之事此蓋儒者識治之格言而古 今昭然之明騐也夫所謂諱危亡之事者非謂必無是 事而諱之亦非謂危亡之立至也舉一事發一政有可 以致危亡之理則惟患其不聞聞斯改之而已矣此則 諱危亡之事也所謂諱危亡之言者非止於不樂聞而 已也聞則忿疾之擯棄之甚者流放竄殛置之可死之 地而後已天下由是而鉗口結舌朝廷有過不得聞則 危亡基之矣此則諱危亡之言也是以自古聖君賢相 莫不以樂善從諫為首稱而反是者必致危亡之地此必 然之理不待旁引曲喻而後知也恭惟丞相一德格天 再世相輔勲業之盛振古鮮儷士大夫之道古今譽盛 德者不特以二十年身任天下之重為難而更化以來 未嘗罪一言者雖狂悖妄誕肆為詆毀而丞相未始不 優容之天覆地載海涵春育士大夫以是感激思奮凡 朝廷稍有缺政則盡言無隠亦恃丞相有包荒之大德 必無流放竄殛之事不然孰肻蹈不測之淵為嘗試之 舉哉瑄竊見胡夢昱以嚢封繳劄論及濟邸事獲大譴 責投之嶺海固其自取然考其所為實有懇惻隠憂之 心而無沽激矯飾之意朝廷所以特加竄於胡夢昱者 不過以其位卑而言高又其言與論思之臣適相邂逅 故其罰特異於他人而瑄區區千慮之愚竊以朝廷方 以直言詢及草茅無間中外則不當以位卑為嫌丞相 光輔聖主廣開衆正期年之間凡所以奬拔善𩔖激昻 士氣扶植祖宗以祈天永命者無所不用其至而首以 直言罪一職事官竊為丞相惜之恐自是中外之人皆 以言為諱其於丞相二十年涵容之美意輔賛之大業 所損多矣瑄職在法守偶與胡夢昱同寅見其披閲謝 周卿等案牘有感於中欲退而草封事久矣聞有嚢封 匭奏必汲汲傳錄欲早知之問其故則曰若幸而有他 人言之則夢昱可以止執筆細思作而復輟者至於三 四此蓋瑄所親見灼知其出於至誠𢢽惻而非務為沽 激求名之舉瑄既得於目擊不能為丞相言之則此身 受陶成之恩恐卒無以報故敢冐昧控陳
文
編輯象州祭弟利用行十八文
編輯維寳慶三年歲次丙戌五月乙卯朔越二十有三日丁丑 兄夢昱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昭告於十八弟之靈曰嗚呼 歲在丙午先人棄世姊九歲伯兄六歲予兩歲越明年丁 未弟始生鞠育顧復先妣之劬勞極矣然猶幸有先祖在 又六年壬子先祖棄世兄弟惸惸艱苦萬狀先妣忍飢寒 躬織衽以供束脩散遣從師毎以無忝汝父為訓兄弟既 長挾冊授人負米為養先妣頗自慰毎以振大家聲勉幸 而伯兄舉於鄉予亦竊第太常弟之不偶於塲屋者特命 耳不幸祿未及養先妣巳棄人間世兄弟心盟不謀而合欲使 閫內無間言槖中無私蓄怡愉相懽共振門戶以守先妣 家法以踐先妣緒言家事無巨細弟毎直前任之辛巳 冬予蒙詔恩擢用棘掾弟偕予以行既而骨肉聚處俸 入不給弟恊力支吾甘於寂淡時寄蕭寺閉戸繙書其 用力亦勤矣抗志亦逺矣去年秋予不量狂僣欲引吭 一鳴弟毅然賛之既而坐罪削籍投竄象郡弟慨然従 之水陸繚繞不知其幾千百里凡所以經紀行計調䕶 行色者皆弟之力也予之泛應曲酬言語飲食小有過 忒弟之箴警必隨之若弟者固予之手足也亦予之法 家拂士也既抵象郡方期收召魂魄共為講學計嗚呼 豈料惡辰㕘會弟乃為庸醫所殺耶弟苦痔疾特微恙 耳初謂邂逅妙手因可絶一病根豈嘗聞以療痔而得 死耶始予與弟同室而寢同案而食未嘗頃刻相離也 正月四日招陳維清者來弟以塗痔不便始異寢繼又以 起坐不便始異食然無日不相聚話也十有六日遣周 成等歸弟猶起而送之其晚予訪舊従外來弟語予曰 我痔根突出幸可一併去之自此不復下牀復招陳維 清則曰此療痔者之常也弟不以為疑予亦何自而疑 也況無日不隔室而語耶豈料弟之死也馴至晝夜呻 吟寢食俱廢手足難屈伸肩背難轉仄弟始疑之予亦 疑之二十有三日招良醫陳安叟來診視予始見弟面 肉消瘦精神憔悴四體骨立陳安叟便疑脈氣不穏然 猶幸可以救藥未以為死證也用藥一日稍效自後一 切不效予意謂弟出血過多元氣傷損太甚非可一二 日取效也豈遽料其為死證耶二十七夜四更後弟出 血如注迭喚二僕以舊衣滲漉予皇皇無以為計二十 八日黎明往禱於甘廟弟語予曰可至誠以往予禱而 歸陳安叟亦來診視見弟顔色紅潤語言清爽予甚以 為喜陳安叟便言六脈俱虛將理半載未能平復亦不 料燈欲滅而復明乃死證也既而又令陳維清者以藥 止血幸而稍止二僕扶掖進藥食弟手足震而氣微喘 急喚予曰病勢變了急煎藥來救我予猶以好語相溫 存急捧藥以進弟力疾啜之又曰再煎藥來併請醫者 來予倉皇煎藥未熟請得陳安叟來弟顔色陡變一語 不及發而溘然長往矣嗚呼予實不料弟之死也使予 果料弟之死豈不能以一語問弟身後事耶弟而不以 一語及身後事抑亦不自料其至於死耶予之心弟素知 之身後事雖無事於囑可也然兄弟至親萬古永訣豈 有不及發一語耶是可恨也予與弟為兄弟四十年同 艱苦共患難所以相期者為何而弟乃止於此耶是可 恨也弟之筆力遒勁交遊服之餘膏賸馥往往沾漑於 人一鄉舉不能得而乃止於此耶是可恨也弟之襟懷 磊落交遊敬之尚友名勝傾蓋如平生懽孰不以逺大 期之今乃止於此耶是可恨也弟之議論明正縉紳器 之命茍遇焉必非蠅營狗茍徒為利祿計而已今乃止 於此耶是可恨也身為羈囚予則有罪弟果何罪而死 於此耶若予者真為弟之累累也是可恨也弟之病也 妻與女不及侍死也妻與女不及斂衣棺之類取具臨 時雖欲勿之有悔可得歟是可恨也是可恨也予素多 病弟則康強弟偕予來骨肉恃以無恐豈料多病者尚 生而康強者則死耶康強者且不可恃多病者豈可恃 耶嗚呼巳矣予雖強顔世間亦鬱鬱無聊賴矣而今而 後予之心事訂於誰歟家事囑於誰歟開卷有得焉將 誰告歟有疑焉將誰質歟正色之規逆耳之論非特子 姪輩不可得而聞予亦不得而聞矣嗚呼巳矣予之手 足偏斷矣予之家法拂士雲亡矣嗚呼豈庸醫果能殺 吾弟耶抑亦弟之㝠數止於此而分當死於庸醫之手 耶不然則何為而適與之相邂逅耶善類以書相開釋 者謂聞之前輩有愧而生不若無愧而死弟之此行於 義得矣弟聞此言泉下固可以無恨也予之恨不知何 時而可釋耶雖然栢舟之節弟婦必能守之弟惟一女 當如已出撫之弟未有男當謹擇而命繼焉予與骨肉 輩萬一再有聚會緣甘苦休戚誓必同之斷斷乎不相 離也嗚呼此願其可遂耶其終不可遂耶一付之天而 已矣予罪重罰輕再汙白簡恐恐乎後命之至則弟之 旅櫬未免孤寄今幸干二姪同周才等來使扶䕶舟行道廣 東以歸流行坎止予始泰然任命而無所芥蔕於中矣窀穸 事則伯兄自能任其責嗚呼幾何而可以見弟墓之宿草耶 其終不可得而見耶亦付之天而已矣弟之靈其隨旅櫬而 歸耶亦留此而黙相我耶弟之生不能捨我死而有知其肯 捨我耶歸者自歸留者自留晝雖形不相依夜或夢可 相接予之心不能一日忘弟弟其可捨我耶詰朝惟良丹旐 將往嗚呼巳矣雖欲朝夕撫棺而慟不可得矣是用披瀉肺 肝灑涕奠饋與弟為萬古之訣焉弟而有知尚或饗之
劄
編輯歸葬省劄
編輯尚書省奉勅勘會,胡夢昱昨因臣僚論列謫處遐方,今巳身故,該遇慶霈,須議指揮,七月十六日三省同奉聖㫖,胡夢昱特與放令歸葬。
紹定四年七月某日 劄
殿中侍御史王遂奏劄
編輯臣讀易至於剝復其傳曰剝爛也復反也又曰物不可 以終盡則窮上反下也夫陽消於陰而一陽陽為君子 陰為小人剝之時義小人道長而至於極君子道消而 僅有存也嘉定而後權奸代出宗主朋邪害虐衆正抱 道自守者置不錄直言無忌者擯不用仗節秉義者竄 跡遐荒剝床及膚亦云甚矣然而置者窮益壯老益堅 竄跡遐荒者不容媕阿以茍容豈非所謂碩果之不食 者乎鼎餗既覆天啓聖衷回倒持之太阿而獨運之此 復而反之候也柰何二十七年之間少者老老者死流 離困苦於蠻煙瘴雨者不得以生還幸及新政其與幾 何陛下固嘗次第而褒表之起其仆伸其屈而通其滯 矣死者不可復生豈非陛下悼痛於聖心者乎臣請擇 其尤者為陛下誦之閩人黃榦南康人李燔曩遊朱熹 之門迭為領袖凡後進學士相與講説著述世人多誦 以為學明東南者熹之功惟榦與燔之力為多權臣嘗 用榦試之郡守而尋即廢放燔雖従奔走而隨亦棄遺 權臣知敬其書而不行其學知尊其説而不用其人斯 道不明由此之故陛下固嘗與榦賜諡而中書以其議 邊事不合橫加論駁燔歿雖嘗進職未足示寵臣所謂 抱道自守而置不錄也蜀人李道傳蒲人陳宓皆名父 之子也家庭所傳者義方師友所漸者正學𦲷官臨民 所至可紀道傳以丙子被召入對歴陳時弊權奸惡之 出知果州中途而殞宓以乙亥應詔上封事丙子輪對 非議時政權奸惡之兩把州麾終身不召四明人婁昉 奮自諸生蔚有文譽權奸以其意氣磊落言論鯁亮不 能附已僅循常調仕止興化軍夫自權奸行乎國政其 鄉之儒先幸多尊顯獨昉之賢而慢不之省臣所謂直 言無忌而擯不用也乃若乙酉之獄固將一網以盡諸 賢也時有若徐瑄為大理少卿奉公持正以聴簡孚之 辭權奸諷以連蔓非辜旦暮通顯否則禍且立至瑄不 為動胡夢昱為大理評事義不詭隨奮然上疏剖析是 非辭直理明夫瑄小降心於誘脅之言則皜皜者易汙 夢昱居下位而無言責緘黙自全亦其所也一則追官 以謫於象一則削籍而放於欽皆含笑謝妻子以保䕶 諸賢以扶持讜議仗節秉義之風豈不足以寒亂臣賊 子之膽乎夫是七人者各行其志沒齒無怨言而天不 憗遺使置者不及待陛下之簡拔擯者不及待陛下之 收召名麗丹書者不及待陛下洗濯而任使之此斯世 所以有憾於七人者也且謂陛下宜廣昭天漏泉之澤 表七人為天下先還榦易名之典厚燔道傳宓昉飾終 之恩復瑄夢昱在身之官而優加褒贈錄用其子仍劄 下本貫存恤其家庶使後世知疇昔權臣之擅命非出 於陛下之本心而天下之公議不揜於陛下之聞見忠 臣義士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大明當空無一物之不 昭蘇震雷出地無一蟄之不震起一元之氣自剝而復 駸駸進長而內陽外陰天地且為之一泰豈曰小補之 哉惟陛下亟圖之伏候勅㫖
追復省劄
編輯六月十日,三省同奉聖㫖:胡夢昱特與追復元資。
端平元年六月某日 押
褒贈省劄
編輯六月十四日,三省同奉聖㫖,黃幹、李燔贈集英殿修撰:
李道傳、陳宓、婁昉並贈直龍圖閣,仍各與一子陞擢差遣;胡夢昱贈朝奉郎,與一子恩澤。
端平元年六月某日 押
象臺首末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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