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 (胡三省音注)/卷139

卷第一百三十八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三十九
齊紀五閼逢閹茂(甲戌),一年。 北宋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修撰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六百戶賜紫金魚袋臣司馬光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胡三省音註

卷第一百四十

高宗明皇帝上諱鸞,字景棲,小字玄度,高帝兄始安貞王道生之子。

建武元年(甲戌、四九四)是年十月始改元建武。

編輯

①春,正月,丁未,改元隆昌;此鬱林王改元也。大赦。

②雍州刺史晉安王子懋,雍,於用翻。以主幼時艱,密爲自全之計,令作部造仗;諸州各有作部,主造器仗。征南大將軍陳顯達屯襄陽,去年秋,武帝以魏將入寇,遣顯達鎭樊城。子懋欲脅取以爲將。將,卽亮翻;下同。顯達密啓西昌侯鸞,鸞徵顯達爲車騎大將軍;騎,奇寄翻。徙子懋爲江州刺史,仍令留部曲助鎭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諸王有白直,有夾轂隊。俠,讀曰夾。顯達過襄陽,過,音戈。子懋謂曰︰「朝廷令身單身而返,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子懋自稱天王,蓋謂是天家諸王也。今猶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顯達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乃是大違敕旨,其事不輕;且此間人亦難可收用。」此間人,謂襄陽人也。子懋默然。顯達因辭出,卽發去。子懋計未立,乃之尋陽。

③西昌侯鸞將謀廢立,引前鎭西諮議參軍蕭衍與同謀。隨王子隆初以鎭西將軍鎭荊州,引衍爲諮議參軍。荊州刺史、隨王子隆,性溫和,有文才;鸞欲徵之,恐其不從。衍曰︰「隨王雖有美名,其實庸劣。旣無智謀之士,爪牙唯仗司馬垣歷生、武陵太守卞白龍耳。二人唯利是從,若啗以顯職,無有不來;隨王止須折簡耳。」鸞從之。徵歷生爲太子左衞率,白龍爲游擊將軍;啗,徒濫翻。折,之舌翻。帥,所律翻。二人並至。續召子隆爲侍中、撫軍將軍。此時西昌侯已有殺諸王之心矣。蕭衍由是以籌略見用。豫州刺史崔慧景,高、武舊將,將,卽亮翻。鸞疑之,以蕭衍爲寧朔將軍,戍壽陽。慧景懼,白服出迎;白服,若得罪而白衣領職者。衍撫安之。

④辛亥,鬱林王祀南郊;戊午,拜崇安陵。鬱林王卽位,追尊父文惠太子曰文帝,陵曰崇安,廟號世宗。據《竟陵王子良傳》,陵在夾右。

⑤癸亥,魏主南巡;戊辰,過比干墓,《水經註》︰河內朝歌縣南有牧野,有比干冢,前有石銘題隸雲︰「殷大夫比干之墓」,不知誰所誌也。祭以太牢,魏主自爲祝文曰︰「烏呼介士,胡不我臣!」

⑥帝寵幸中書舍人綦毌珍之、朱隆之、直閤將軍曹道剛、周奉叔、宦者徐龍駒等。帝謂鬱林王。珍之所論薦,事無不允;允,信也,肯也。內外要職,皆先論價,旬月之間,家累千金;擅取官物及役作,不俟詔旨。有司至相語雲︰語,牛倨翻。「寧拒至尊敕,不可違舍人命。」帝以龍駒爲後閤舍人,後閤,禁中後閤也。《南史》曰︰龍駒日夜在六宮房內。常居含章殿,著黃綸帽,被貂裘,音,陟略翻。被,皮義翻。南面向案,代帝畫敕;左右侍直,與帝不異。

帝自山陵之後,卽與左右微服遊走市里,好於世宗崇安陵隧中擲塗、賭跳,好,呼到翻。文惠太子廟號世宗。塗,泥也。以塗泥相擲爲樂也。賭跳者,以跳躍高出者爲勝。咷,他弔翻。作諸鄙戲,極意賞賜左右,動至百數十萬。每見錢,曰︰「我昔思汝十【章︰十二行本「十」作「一」;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枚不得,今日得用汝未?」世祖聚錢上庫五億萬,齋庫亦出三億萬,上庫所儲以備軍國之用。齋庫以供齋內所須,人主之好用。出者,出三億萬數之外也。金銀布帛不可勝計;勝,音升。鬱林王卽位未朞歲,所用垂盡。入主衣庫,令何後及寵姬以諸寶器相投擊破碎之,用爲笑樂。樂,音洛。蒸於世祖幸姬霍氏,更其姓曰徐。更,工衡翻。李延壽《史》以霍爲文帝幸姬,則「世祖」當作「世宗」。朝事大小,皆決於西昌侯鸞。朝,直遙翻;下同。鸞數諫爭,數,所角翻。爭,讀曰諍。帝多不從;心忌鸞,欲除之。以尚書右僕射鄱陽王鏘為世祖所厚,「世祖」恐亦當作「世宗」。私謂鏘曰:「公聞鸞於法身如何?」鬱林王,小字法身。鏘素和謹,對曰︰「臣鸞於宗戚最長,且受寄先帝;臣等皆年少,長,知兩翻。少,詩照翻。朝廷所賴,唯鸞一人,願陛下無以爲慮。」帝退,謂徐龍駒曰︰「我欲與公共計取鸞,公旣不同,我不能獨辦,且復小聽。」復,扶又翻;下無復同。言且又小時聽鸞專政也。

衞尉蕭諶,世祖之族子也,蕭子顯《齊書》曰︰諶於太祖爲絕服族子。諶,氏壬翻。自世祖在郢州,諶已爲腹心。宋元徽末,世祖在郢州,欲知都下消息,太祖遣諶就世祖宣傳謀計,留爲腹心。及卽位,常典宿衞,機密之事,無不預聞。征南諮議蕭坦之,諶之族人也。嘗爲東宮直閤,爲世宗所知。蕭子顯《齊書》曰︰坦之以懃直直爲世祖所知。旣爲東宮直閤,則從世宗爲是。東宮亦有直閤將軍。帝以二人祖父舊人,甚親信之。諶每請急出宿,帝通夕不寐,諶還乃安。坦之得出入後宮,帝褻狎宴遊,坦之皆在側。帝醉後,常裸袒,裸,郎果翻。坦之輒扶持諫諭。西昌侯鸞欲有所諫,帝在後宮不出,唯遣諶、坦之徑進,乃得聞達。

何後亦淫泆,泆,音逸。泆,淫放也。私於帝左右楊珉,與同寢處如伉儷;處,昌呂翻;下處之同。杜預曰︰伉,敵也;儷,耦也。伉,苦浪翻。儷,力計翻。又與帝相愛狎,故帝恣之,迎後親戚入宮,以耀靈殿處之。齋閤通夜洞開,外內淆雜,無復分別。別,彼列翻。西昌侯鸞遣坦之入奏誅珉,何後流涕覆面覆,敷又翻。曰︰「楊郎好年少,無罪,何可枉殺!」少,詩照翻。坦之附耳語帝曰︰語,牛倨翻;下每語同。「外間並雲楊珉與皇后有情,事彰遐邇,不可不誅。」帝不得已許之;俄敕原之,已行刑矣。鸞又啓誅徐龍駒,帝亦不能違,而心忌鸞益甚。蕭諶、蕭坦之見帝狂縱日甚,無復悛改,悛,丑緣翻。恐禍及己;乃更回意附鸞,勸其廢立,陰爲鸞耳目,帝不之覺也。

周奉叔恃勇挾勢,陵轢公卿。轢,郎狄翻。常翼單刀二十口自隨,翼者,分列左右若兩翼然也。出入禁闥,門衞不敢訶。訶,虎何翻。每語人曰︰「周郎刀不識君!」鸞忌之,使蕭諶、蕭坦之說帝出奉叔爲外援,說,輸芮翻;下鸞說、此說同。己巳,以奉叔爲青州刺史,蕭子顯曰︰宋泰始中,淮北沒虜,徙青州治鬱洲,齊建元四年,徙治朐山,後復舊。曹道剛爲中軍司馬。奉叔就帝求千戶侯;許之。鸞以爲不可,封曲江縣男,食三百戶。奉叔大怒,於衆中攘刀厲色;鸞說諭之,乃受。說,輸芮翻;下同。奉叔辭畢,將之鎭,部伍已出。鸞與蕭諶稱敕,召奉叔於省中,毆殺之,省中,尚書省中也。毆,烏口翻。啓雲︰「奉叔慢朝廷。」帝不獲已,可甚奏。

溧陽令錢唐杜文謙,嘗爲南郡王侍讀,溧陽縣,自漢以來屬丹陽郡,其地在建康東南。帝初封南郡王。溧,音栗。前此說綦毋珍之曰︰「天下事可知,灰盡粉滅,匪朝伊夕;不早爲計,吾徒無類矣。」珍之曰︰「計將安出?」文謙曰︰「先帝舊人,多見擯斥,今召而使之,誰不慷慨!近聞王洪範王洪範卽轉言日月相者也。與宿衞將萬靈會等共語,皆攘袂搥牀;將,卽亮翻。搥,傳追翻。君其密報周奉叔,使萬靈會等殺蕭諶,則宮內之兵皆我用也。蕭諶時以衞軍司馬兼衞尉卿,掌宿衞兵。卽勒兵入尚書,斬蕭令,尚書省在雲龍門內。兩都伯力耳。都伯,行刑者也,今謂之劊子。今舉大事亦死,不舉事亦死;二死等耳,死社稷可乎!若遲疑不斷,復少日,錄君稱敕賜死,復,扶又翻。少,詩沼翻。少日,言無多日也。鸞錄尚書事,故稱爲錄君。父母爲殉,謂皆將從坐而死也。在眼中矣。」珍之不能用。及鸞殺奉叔,幷收珍之、文謙,殺之。

⑦乙亥,魏主如洛陽西宮。中書侍郎韓顯宗上書陳四事︰其一,以爲︰「竊聞輿駕今夏不巡三齊,當幸中山。往冬輿駕停鄴,當農隙之時,猶比屋供奉,不勝勞費。比,毗必翻,又毗至翻。勝,音升。況今蠶麥方急,將何以堪命!且六軍涉暑,恐生癘疫。臣願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張之苦,北京,謂平城。張,竹亮翻。成洛都營繕之役。」其二,以爲︰「洛陽宮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世已譏其奢。今茲營繕,宜加裁損。又,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舍相尚;北都,亦謂平城。魏旣遷洛,以平城爲北都。宜因遷徙,爲之制度。及端廣衢路,通利溝渠。」其三,以爲︰「陛下之還洛陽,輕將從騎。從,才用翻。王者於闈闥之內宮中門曰闈。《韓詩》︰門屛間曰闥。猶施警蹕,況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三,息暫翻。其四,以爲︰「陛下耳聽法音,法音,謂雅樂也。目翫墳典,謂《三墳》、《五典》。《書序》︰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孔子序《書》,斷自唐、虞,《三墳》、《五典》,後世不復見其全,此特大槪言之。口對百辟,心虞萬機,景昃而食,虞,度也。景昃,日昃也。日景過中則昃。昃,音側。夜分而寢;加以孝思之至,隨時而深;謂文明太后之殂已久,而帝孝思不忘也。文章之業,日成篇卷;雖叡明所用,未足爲煩,然非所以嗇神養性,嗇,愛也。保無疆之祚也。伏願陛下垂拱司契而下治矣。」《老子》曰︰有德司契。屍司,主也。契,要也。治,直吏翻。帝頗納之。顯宗、麒麟之子也。韓麒麟見一百三十五卷武帝永明元年。

顯宗又上言,以爲︰「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貢察者,謂察舉秀才、孝廉而貢之於朝。朝廷但檢其門望,不復彈坐。復,扶又翻。彈坐者,彈劾其違而坐之以罪。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敍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乃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於皇家!益於時者,賢才而已。苟有其才,雖屠釣奴虜,聖王不恥以爲臣;太公屠牛於朝歌,釣於渭濱。又紂時箕子爲奴,周文王、武王皆禮而用之。苟非其才,雖三後之胤,墜於皁隸矣。《左傳》︰申無宇曰︰「人有十等︰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釋》曰︰皁,直馬者。隸,附屬者。三後,謂夏、商、周之王也。議者或雲,『今世等無奇才,不若取士於門,』此亦失矣。豈可以世無周、邵,遂廢宰相邪!但當校其寸長銖重者先敍之,言其人比之衆人稍有一寸之長、一銖之重,則先敍用之。則賢才無遺矣。

又,刑罰之要,在於明當,當,丁浪翻。不在於重。苟不失有罪,雖捶撻之薄,人莫敢犯;若容可僥幸,雖參夷之嚴,不足懲禁。參夷,謂夷三族也。捶,止橤翻。僥,堅堯翻。今內外之官,欲邀當時之名,爭以深刻爲無私,迭相敦厲,敦,迫也。厲,嚴以勉之。遂成風俗。陛下居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任,遇下如仇讎。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和氣不至,蓋由於此。謂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又,昔周居洛邑,猶存宗周;周成王宅洛,以豐爲宗周,存故都也。漢遷東都,京兆置尹。後漢都雒陽,置河南尹;而長安仍置京兆尹,亦存故都也。【章︰十二行本「察」作「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春秋》之義,有宗廟曰都,無曰邑。況代京,宗廟山陵所託,王業所基,其爲神鄕福地,實亦遠矣,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謂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魏初都平城,分畫甸畿置司州,於平城置代尹。崇本重舊,光示萬葉。

又,古者四民異居,欲其業專志定也。管仲相齊,使士、農、工、商各羣萃而州處。其言曰︰四民者,勿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口+厖],其事易。昔聖王之處士也,使就閒燕;處工就官府;處商就市井;處農就田野。長而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工伎屠沽,各有攸處;別,彼列翻。伎,渠綺翻。處,昌呂翻;下同處同。但不設科禁,久而混殽。今聞洛邑居民之制,專以官位相從,不分族類。夫官位無常,朝榮夕悴,悴,秦醉翻。則是衣冠、皁隸不日同處矣。借使一里之內,或調習歌舞,或構【章︰十二行本「構」作「講」;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肄《詩》《書》,肆,羊至翻。縱羣兒隨其所之,則必不棄歌舞而從《詩》《書》矣。然則使工伎之家習士人風禮,百年難成;士人之子效工伎容態,一朝而就。是以仲尼稱里仁之美,孟母勤三徙之訓。《論語》︰孔子曰︰里仁爲美;擇不處仁,焉得知!《列女傳》曰︰孟軻母,其舍近墓。孟子少嬉遊,爲墓間之事。孟母曰︰「此非吾所以處子也。」乃去,舍市旁,甚嬉戲乃賈人衒賣之事。又曰︰「此非吾所以處子也。」復徙舍學宮之旁,其嬉戲乃設俎豆,揖遜進退。孟母曰︰「此眞可以居吾子矣。」遂居焉。此乃風俗之原,不可不察。朝廷每選人士,校其一婚一宦以爲升降,何其密也!至於度地居民,則清濁連甍,何其略也!度,徒洛翻。甍,謨耕翻,屋棟,所以承瓦。今因遷徙之初,皆是空地,分別工伎,在於一言,有何可疑而闕盛美!

又,南人昔有淮北之地,自比中華,僑置郡縣。如豫州界止於汝陽,而僑置譙、梁、陳、潁等郡縣,又於青州界僑置冀州諸縣是也。僑,渠驕翻。自歸附聖化,仍而不改,名實交錯,文書難辨。宜依地理舊名,一皆釐革,小者幷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縣,昔以戶少倂省。魏初得河南,止置四鎭,郡縣多所併省。少,詩沼翻。今民口旣多,亦可復舊。

又,君人者以天下爲家,不可有所私。倉庫之儲,以供軍國之用,自非有功德者不可加賜。在朝諸貴,受祿不輕;比來賜賚,動以千計。朝,直遙翻。比,毗至翻。若分以賜鰥寡孤獨之民,所濟實多;今直以與親近之臣,殆非周急不繼富之謂也。」《論語》,孔子曰︰君子周急不繼富。帝覽奏,甚善之。

⑧二月,乙丑,魏主如河陰,規方澤。規度其地,以立方澤。

⑨辛卯,帝祀明堂。

⑩司徒參軍劉斅等聘於魏。斅,胡敎翻。

⑪丙申,魏徙河南王幹爲趙郡王,潁川王雍爲高陽王。將以河南潁川爲畿甸。故二王徙封。

⑫壬寅,魏主北巡;癸卯,濟河;三月,壬申,至平城。《考異》曰︰《魏‧帝紀》作閏月。按魏閏二月,齊曆之三月也。使羣臣更論遷都利害,各言其志。燕州刺史穆羆曰︰魏營洛,以洛爲司州,改平城之司州爲恆州,分恆州東部置燕州,治昌平。「今四方未定,未宜遷都。且征伐無馬,將何以克?」帝曰︰「廐牧在代,何患無馬!今代在恆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恆,戶登翻。尚書於果曰︰「臣非以代地爲勝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來,久居於此,百姓安之;一旦南遷,衆情不樂。」樂,音洛。平陽公丕曰︰「遷都大事,當訊之卜筮。」帝曰︰「昔周、召聖賢,乃能卜宅。《書‧洛誥》曰︰召公旣相宅,周公往營成周。傅來告卜曰︰「我卜河朔黎水,我又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今無其人,卜之何益!且『卜以決疑,不疑何卜!」《左傳》載鬬廉之言。黃帝卜而龜焦,天老曰『吉』,黃帝從之。杜預曰︰龜焦,兆不成也。字書釋灼龜不兆爲焦。然則至人之知未然,審於龜矣。王者以四海爲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遠祖,世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東木根山。拓拔鬱律諡平文皇帝。晉明帝大寧二年,《通鑑》書「惠帝賀傉徙居東木根山」。昭成皇帝更營盛樂,拓跋什翼犍諡昭成皇帝。《通鑑》晉成帝咸康元年,烈帝翳槐城盛樂。次年,昭成嗣國,咸康七年,築盛樂新城。更,工衡翻。道武皇帝遷於平城。晉安帝隆安二年,道武帝遷都平城。朕幸屬勝殘之運,《論語》,孔子曰︰善人爲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朱元晦曰︰勝殘,謂化善人不爲惡也。屬,之欲翻,會也。勝,音升。而獨【章︰十二行本作「何爲獨」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不得遷乎!」羣臣不敢復言。復,扶又翻。羆,壽之孫;穆壽事魏太武帝。果,烈之弟也。癸酉,魏主臨朝堂,部分遷留。分,扶問翻。

⑬夏,四月,庚辰,魏罷西郊祭天。《考異》曰︰《魏‧帝紀》、《禮志》、《北史‧紀》,皆云三月庚辰。按《長曆》,三月丙午朔,無庚辰。魏閏二月,齊閏四月;魏三月乙亥朔,齊曆之四月也,故置於此。

⑭辛巳,武陵昭王曄卒。

⑮戊子,竟陵文宣王子良以憂卒。帝常憂子良爲變,聞其卒,甚喜。鬱林但虞子良爲變,而不知鸞、諶之謀已成矣。

臣光曰︰孔子稱「鄙夫不可與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旣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見《論語》。王融乘危徼幸,徼,堅堯翻。謀易嗣君。子良當時賢王,雖素以忠愼自居,不免憂死。跡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貴而已。輕躁之士,烏可近哉!躁,則到翻。近,其靳翻。

⑯己亥,魏罷五月五日、七月七日饗祖考。魏端午、七夕之饗,猶寒食之饗,皆夷禮也。

⑰魏錄尚書事廣陵王羽奏︰「令文︰每歲終,州鎭列屬官治狀,及再考,則行黜陟。治,直吏翻。去十五年京官盡經考爲三等,去十五年,猶雲昨太和十五年也。今已三載。臣輒準外考,以定京官治行。」欲以考州鎭屬官之法考京官。載,子亥翻。行,下孟翻。魏主曰︰「考績事重,應關朕聽,不可輕發;且俟至秋。」史言魏孝文明於君人之體,不使權在臣下。

⑱閏月,丁卯,鎭軍將軍鸞卽本號,開府儀同三同。本號,鎭軍將軍也。

⑲戊辰,以新安王昭文爲揚州刺史。

⑳五月,甲戌朔,日有食之。《考異》曰︰《齊》《魏書‧帝紀》皆無此食。今據《齊書‧志》、《南史‧紀》。

㉑六月,己巳,魏遣兼員外散騎常侍盧昶、兼員外散騎侍郎王清石來聘。昶,度世之子也。盧度世避崔浩之禍,其後自出,魏太武寵任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清石世仕江南,魏主謂清石曰︰「卿勿以南人自嫌。彼有知識,欲見則見,欲言則言。凡使人以和爲貴,勿迭相矜誇,見於辭色,使,疏吏翻;下同。見,賢遍翻。失將命之體也。」將,奉也。奉命而行,謂之將命。

㉒秋,七月,乙亥,魏以宋王劉昶爲使持節、都督吳‧越‧楚諸軍事、大將軍,鎭彭城。江南皆春秋時吳、越、楚三國之地。魏主親餞之。以王肅爲昶府長史。昶至鎭,不能撫接義故,宋蒼梧王初,昶鎭彭城,棄鎭奔魏,故義故在焉。卒無成功。卒,子恤翻。

㉓壬午,魏安定靖王休卒。自卒至殯,魏主三臨其第,葬之如尉元之禮,尉,紆勿翻。送之出郊,慟哭而返。

㉔壬戌,魏主北巡。

㉕西昌侯鸞旣誅徐龍駒、周奉叔,而尼媼外入者,頗傳異語。媼,烏皓翻。異語,謂外人籍籍口語,言鸞等相與有異謀也。中書令何胤,以後之從叔,從,才用翻。爲帝所親,使直殿省。帝與胤謀誅鸞,令胤受事;胤不敢當,依違諫說,帝意復止。乃謀出鸞於西州,中敕用事,不復關咨於鸞。復,扶又翻。

是時,蕭諶、蕭坦之握兵權,左僕射王晏總尚書事。諶密召諸王典籤,約語之,不許諸王外接人物。約語者,約束而語之。語,牛倨翻。諶親要日久,衆皆憚而從之。

鸞以其謀告王晏,晏聞之,響應;又告丹楊尹徐孝嗣,孝嗣亦從之。驃騎錄事南陽樂豫謂孝嗣曰︰「外傳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託付之重,徐孝嗣爲王儉所薦,武帝擢而用之,遺詔託以尚書衆事。驃,匹妙翻。騎,奇寄翻。荷,下可翻。恐不得同人此舉。人笑褚公,至今齒冷。」謂褚淵也。笑則啓齒,故云齒冷。孝嗣心然之而不能從。

帝謂蕭坦之曰︰「人言鎭軍與王晏、蕭諶欲共廢我,鸞時領鎭軍將軍,故稱之。似非虛傳。卿所聞云何?」坦之曰︰「天下寧當有此,誰樂無事廢天子邪!樂,音洛。朝貴不容造此論,當是諸尼姥言耳,豈可信邪!朝,直遙翻。姥,莫補翻;女老稱。官若無事除此三【章︰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人,誰敢自保!」直閤將軍曹道剛疑外間有異,密有處分,謀未能發。言曹道剛密有圖鸞等之謀而未能發。處,昌呂翻。分,扶問翻。

時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皆內遷,諶欲待二人至,藉其勢力以舉事。以二人方自外郡歸,各有兵力自送,爲可藉也。鸞慮事變,以告坦之,坦之馳謂諶曰︰「廢天子,古來大事。比聞曹道剛、朱隆之等轉已猜疑,比,毗至翻。衞尉明日若不就事,無所復及。復,扶又翻。弟有百歲母,豈能坐聽禍敗,正應作餘計耳!」諶惶遽從之。

壬辰,鸞使蕭諶先入宮,遇曹道剛及中書舍人朱隆之,皆殺之。直後徐僧亮盛怒,直後,亦宿衞之官,侍衞於乘輿之後者也。大言於衆曰︰「吾等荷恩,荷,下可翻。今日應死報!」又殺之。鸞引兵自尚書入雲龍門,戎服加朱衣於上,比入門,三失履。懼而失其常度也。比,必寐翻,及也。王晏、徐孝嗣、蕭坦之、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皆隨其後。帝在壽昌殿,壽昌殿,武帝所起,宴居常居之。聞外有變,猶密爲手敕呼蕭諶,又使閉內殿諸房閤。俄而諶引兵入壽昌閤,帝走趨徐姬房,拔劍自刺,不入,趨,七喻翻。刺,七亦翻。以帛纏頸,輿接出延德殿。諶初入殿,宿衞將士皆操弓楯欲拒戰。操,千高翻。楯,食尹翻。諶謂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須動!」宿衞素隸服於諶,皆信之;及見帝出,各欲自奮,帝竟無一言。行至西弄,弒之。此延德殿之西弄也。丁度《集韻》曰︰弄,廈也,屛也。亦作「㢅」。帝死時年二十二。輿屍出殯徐龍駒宅,葬以王禮。徐姬及諸嬖倖皆伏誅。鸞旣執帝,欲作太后令;徐孝嗣於袖中出而進之,鸞大悅。癸巳,以太后令追廢帝爲鬱林王,又廢何後爲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

吏部尚書謝瀹方與客圍棋,左右聞有變,驚走報瀹。瀹每下子,子,棋子也。輒雲「其當有意」,竟局,乃還齋臥,竟不問外事。謝瀹爲此,兄朏之敎也。大匠卿虞悰竊歎曰︰「王、徐遂縛袴廢天子,天下豈有此理邪!」大匠卿,卽漢將作大匠之官。蕭子顯曰︰掌宗廟土木。悰,徂宗翻。悰,嘯父之孫也。虞嘯父,虞潭之子,事晉孝武帝。父,音甫。朝臣被召入宮。朝,直遙翻。被,皮義翻。國子祭酒江斅至雲龍門,託藥發,吐車中而去。吐,土故翻,嘔也。西昌侯鸞欲引中散大夫孫謙爲腹心,散,悉亶翻。使兼衞尉給甲仗百人。謙不欲與之同,輒散甲士;鸞亦不之罪也。史言謝瀹、江斅以名義自將,僅能如此而已;特立不懼,孫謙庶幾焉。

丁酉,新安王卽皇帝位,時年十五。王諱昭文,字季尚,文惠太子第二子也。以西昌侯鸞爲驃騎大將軍、錄尚書事、揚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改元延興。

㉖辛丑,魏主至朔州。魏收《地形志》︰雲州,舊置朔州。又有朔州,本漢五原郡,魏爲懷朔鎭,孝昌中始改爲朔州。今此朔州,當置於雲中之盛樂。時置朔州於定襄故城,領盛樂、廣牧二郡。宋白曰︰孝文遷洛之後,於今朔州北三百八十里定襄故城置朔州,後亂,廢。

㉗八月,甲辰,以司空王敬則爲太尉,鄱陽王鏘爲司徒,車騎大將軍陳顯達爲司空,鏘,千羊翻。騎,奇寄翻。尚書左僕射王晏爲尚書令。

㉘魏主至陰山。

㉙以始安王遙光爲南郡太守,不之官。遙光,鸞之兄子也。鸞兄鳳生遙光、遙欣;遙光嗣始安王爵。鸞有異志,遙光贊成之,凡大誅賞,無不預謀。戊申,以中書郎蕭遙欣爲兗州刺史。遙欣,遙光之弟也。鸞欲樹置親黨,故用之。

㉚癸丑,魏主如懷朔鎭;己未,如武川鎭;辛酉,如撫宜鎭;甲子,如柔玄鎭;此六鎭自酉徂東之次第也。《水經註》︰懷朔鎭城在漢光祿城東北。考其地當在漢五原稒陽塞外。杜佑曰︰在馬邑郡北三百餘里。武川鎭城在白道中溪水上。白道在陰山之北,又出大漠。柔玄鎭在於延水東。於延水出塞外柔玄鎭西長川城南小山,東南流,逕漢代郡且如縣故城南,則魏柔玄鎭城在漢且如縣西北塞外也。且,音子閭翻。撫冥鎭城,未考其地。若以前說六鎭自五原抵濡源分置於三千里中,則撫冥當在武川、柔玄之間,相距各五百里;據前高閭之說,則相距各一百七十許里耳。按《北史》,「宜」當作「冥」。乙丑,南還;辛未,至平城。

㉛九月,壬申朔,魏詔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唐、虞之制,三考黜陟。三考九年也。載,子亥翻。可黜者不足爲遲,可進者大成賒緩。朕今三載一考,卽行黜陟,欲令愚滯無妨於賢者,才能不擁於下位。各令當曹考其優劣爲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爲三。上等、下等各又分爲三等。六品已下,尚書重問;重,直用翻。五品已上,朕將親與公卿論其善惡,上上者遷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

魏主之北巡也,留任城王澄銓簡舊臣。自公侯已下,有官者以萬數,澄品其優劣能否爲三等,人無怨者。史言任城王澄之平明。

壬午,魏主臨朝堂,黜陟百官,朝,直遙翻。謂諸尚書曰︰「尚書,樞機之任,非徒總庶務,行文書而已;朕之得失,盡在於此。卿等居官,年垂再期,未嘗獻可替否,進一賢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謂錄尚書事廣陵王羽曰︰「汝爲朕弟,居機衡之右,無勤恪之聲,有阿黨之跡,今黜汝錄尚書、廷尉,但爲特進、太子太保。」又謂尚書令陸叡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稱;比來偏頗懈怠,廣陵王羽,字叔翻。稱,昌孕翻。比,毗至翻。頗,傍禾翻,亦偏也。懈,居隘翻。由卿不能相導以義。雖無大責,宜有小罰;今奪卿祿一期。」又謂左僕射拓跋贊曰︰「叔翻受黜,卿應大辟;辟,毗亦翻。但以咎歸一人,不復重責;今解卿少師,削祿一期。」又謂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受曰︰「卿罪亦應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祿卹魏官,本祿之外,別有恤親之祿。盡從削奪。若三年有成,還復本任;無成,永歸南畝。」又謂尚書任城王澄曰︰「叔神志驕傲,可解少保。」澄於魏主,叔也。又謂長兼尚書於果曰︰「卿不勤職事,數辭以疾,數,所角翻。可解長兼,削祿一朞。」其餘守尚書尉羽、盧淵等,並以不職,或解任,或黜官,或奪祿,皆面數其過而行之。尉,紆勿翻。數,所具翻。唐、虞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其黜陟行於九年之後,非賒緩也。俗淳事簡,在位者各思盡其職,不爲姦欺;就有不稱者,一考而未黜,冀其能自盡也;其不能盡者,才力有所不逮耳。再考不稱而猶未黜,謂才有短長,臨事有過誤;前考已稱其職而今考不稱者,必過誤也;前考不稱而今考能稱其職者,能自勉也。三考皆不稱,則其人信不可用矣,於是乎黜之,此唐、虞忠厚之至也。《周官》︰計羣吏之治,旬終則令正日成,月終則令正月要,歲終則令正歲會,三歲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是蓋無日而不考覈,而誅賞則行於三年大計之時。蓋俗益薄,人益媮,而行九年之黜陟則爲賒緩。觀魏孝文之考績,不過慕古而務名,非能行考績之實也。淵,昶之兄也。昶,丑兩翻。

帝又謂陸叡曰︰「北人每言『北俗質魯,何由知書!』朕聞之,深用憮然!憮,罔甫翻。憮然者,悵然失意之貌。今知書者甚衆,豈皆聖人!顧學與不學耳。朕脩百官,興禮樂,其志固欲移風易俗。朕爲天子,何必居中原!正欲卿等子孫漸染美俗,漸,子廉翻。聞見廣博;若永居恆北,恆,戶登翻。復值不好文之主,復,扶又翻。好,呼到翻。不免面牆耳。」《書》曰︰不學,牆面。言猶正牆面而立,無所睹見也。對曰︰「誠如聖言。金日磾不入仕漢朝,何能七世知名。」金日磾事見二十一卷漢武帝後元元年。七世知名,謂七世內侍也。磾,丁奚翻。朝,直遙翻。帝甚悅。

㉜鬱林王之廢也,鄱陽王鏘初不知謀。及宣城公鸞權勢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志。鏘每詣鸞,鸞常屣履至車後迎之;言急於出迎,不暇躡履至跟也。語及家國,言淚俱發,鏘以此信之。宮臺之內皆屬意於鏘,宮、臺猶言宮省也。屬,之欲翻。勸鏘入宮發兵輔政。制局監謝粲說鏘及隨王子隆曰︰「二王但乘油壁車入宮,李延壽《恩倖傳》曰︰武官有制局監、外監,皆領器仗兵役。油壁車者,加青油衣於車壁也。王儉議曰︰今衣書車十二乘,古副車之象也,榆轂輪,簟子壁,綠油衣。說,輸芮翻;下之說、說子、因說同。出天子置朝堂,夾輔號令;朝,直遙翻。粲等閉城門、上仗,誰敢不同!上,時掌翻;下直上、西上同。東城人正共縛送蕭令耳。」東城,謂東府城也。按蕭子顯《齊書》︰世祖遺詔以鸞爲侍中、尚書令;此時已進錄尚書事,粲曰蕭令,蓋以舊官稱之。子隆欲定計。鏘以上臺兵力旣悉度東府,海陵王旣卽位,鸞出鎭東府,上臺兵力悉割以自隨。度,過也。且慮事不捷,意甚猶豫。馬隊主劉巨,世祖時舊人,詣鏘請間,叩頭勸鏘立事。鏘命駕將入,復還內,復,扶又翻。與母陸太妃別,日暮不成行。典籤知其謀,告之。癸酉,鸞遣兵二千人圍鏘第,殺鏘,遂殺子隆及謝粲等。於時太祖諸子,子隆最壯大,有才能,「太祖」當作「世祖」。故鸞尤忌之。

江州刺史晉安王子懋聞鄱陽、隨王死,欲起兵,謂防閤吳郡陸超之曰︰「事成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爲義鬼。」諸王置防閤,以勇略之士爲之,以防衞齋閤。杜佑《通典》︰唐制︰親王府並給防閤、庶僕、白直,下至州縣亦有白直。防閤丹陽董僧慧曰︰「此州雖小,宋孝武常用之。謂宋孝武帝自江州起兵誅元兇劭也。若舉兵向闕以請鬱林之罪,誰能禦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密遣書迎之,阮氏報其同母兄於瑤之爲計。瑤之馳告宣城公鸞;乙亥,假鸞黃鉞,內外纂嚴,《考異》曰︰《齊‧帝紀》作「乙未」。按是月壬申朔,而上有癸未,下有乙酉、丁亥,蓋癸未當作「癸酉」,乙未當作「乙亥」耳。遣中護軍王玄邈討子懋,又遣軍主裴叔業與於瑤之先襲尋陽,聲雲爲郢府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湓城。叔業泝流直上,上,時掌翻。至夜,回襲湓城,城局參軍樂賁開門納之。諸州刺史各有城局參軍,掌脩浚備禦。子懋聞之,帥府州兵力據城自守。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勇躍願奮。子懋自雍州徙爲江州,故部曲多雍州人。「勇」,當作「踴」。帥,讀曰率。雍,於用翻。叔業畏之,遣於瑤之說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正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說,輸芮翻。散,悉但翻。子懋旣不出兵攻叔業,衆情稍沮。中兵參軍於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可以免禍。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沮,在呂翻。說,輸芮翻。將,卽亮翻。琳之從二百人,拔白刃入齋,子懋罵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袖鄣面,使人殺之。王玄邈執董僧慧,將殺之,僧慧曰︰「晉安舉義兵,僕實預其謀,得爲主人死,不恨矣!願至大斂畢,退就鼎鑊。」爲,於僞翻。斂,力贍翻;下殯斂同。鑊,戶郭翻。玄邈義之,具以白鸞,免死配東冶。子懋子昭基,九歲,以方二寸絹爲書,參其消息,幷遺錢五百,遣,於季翻。行金得達,僧慧視之曰︰「郎君書也!」悲慟而卒。卒,子恤翻。於琳之勸陸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足懼!吾若逃亡,非唯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田橫客事見十一卷漢高帝五年。超之守死,故以此言愧琳之。玄邈等欲囚以還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門生謂殺超之當得賞,密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僵,居良翻。玄邈厚加殯斂。門生亦助舉棺,棺墜,壓其首,折頸而死。史言董僧慧、陸超之之義烈。折,而設翻。

鸞遣平西將軍王廣之襲南兗州刺史安陸王子敬。廣之至歐陽,歐陽,今眞州閘卽其地也。遣部將濟陰陳伯之先驅。將,卽亮翻。濟,子禮翻。伯之因城開,獨入,斬子敬。

鸞又遣徐玄慶西上害諸王。上,時掌翻。臨海王昭秀爲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何昌㝢行州事。玄慶至江陵,欲以便宜從事。昌㝢曰︰「僕受朝廷意寄,意寄,謂屬意寄託之。翼輔外藩。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來,何容卽以相付邪!使,疏吏翻。若朝廷必須殿下,當自啓聞,更聽後旨。」昭秀由是得還建康。《考異》曰︰《南史》︰「明帝使裴叔業齎旨詔昌㝢,令以便宜從事。昌㝢拒之曰︰『臨海王未有失,寧得從君單詔邪?卽時自有啓聞,須反更議。』叔業曰︰『若爾,便是拒詔;拒詔,軍法行事耳!』答曰︰『能見殺者君也,能拒詔者僕也!』叔業不敢逼而退。昭秀由此得還都。」今從《齊書》。昌㝢,尚之之弟也。何昌㝢於此有周昌之節矣。

鸞以吳興太守孔琇之行郢州事,欲使之殺晉熙王銶。琇,音秀。銶,音求。琇之辭不許,遂不食而死。琇之,靖之孫也。孔靖見一百一十三卷晉安帝元興二年。

裴叔業自尋陽仍進向湘州,欲殺湘州刺史南平王銳,防閤周伯玉大言於衆曰︰「此非天子意。今斬叔業,舉兵匡社稷,誰敢不從!」銳典籤叱左右斬之。乙酉,殺銳;又殺郢州刺史晉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鏗。

丁亥,以廬陵王子卿爲司徒,桂陽王鑠爲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冬,十月,丁酉,解嚴。尋陽已定,諸藩王已死,故解嚴。

㉝以宣城公鸞爲太傅、領大將軍、揚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加殊禮,進爵爲王。

宣城王謀繼大統,多引朝廷名士與參籌策。侍中謝朏心不願,乃求出爲吳興太守。至郡,致酒數斛,遺其弟吏部尚書瀹,朏,敷尾翻。遺,於季翻。爲書曰︰「可力飲此,勿豫人事!」

臣光曰︰臣聞「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史記》載淮陰侯答蒯徹之言。衣人之衣,於旣翻。二謝兄弟,比肩貴近,安享榮祿,危不預知;爲臣如此,可謂忠乎!世多有如此而得名者。

㉞宣城王雖專國政,人情猶未服。王胛上有赤誌,胛,古洽翻。肩背之間爲胛。驃騎諮議參軍考城江祏勸王出以示人。祏,音石。考城,前漢之甾縣也,屬梁國;後漢章帝改曰考城,屬陳留郡;晉惠帝分屬濟陽郡。蕭子顯《齊志》,南徐州南濟陽郡有考城縣,皆晉氏因郡人南渡而僑置也。王以示晉壽太守王洪範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洪範曰︰「公日月在軀,如何可隱,當轉言之!」王洪範,禁衞舊臣,鸞以此覘之,其言如此,鸞益無所忌矣。相,息亮翻。王母,祏之姑也。

㉟戊戌,殺桂陽王鑠、衡陽王鈞、江夏王鋒、建安王子眞、巴陵王子倫。

鑠與鄱陽王鏘齊名;鏘好文章,鑠好名理,好,呼到翻。時人稱爲鄱、桂。鏘死,鑠不自安,至東府見宣城王,還,謂左右曰︰「向錄公見接慇勤,鸞以太傅錄尚書事;太傅上公,故稱錄公。流連不能已,流連不能相捨之意。而面有慙色,此必欲殺我。」是夕,遇害。

宣城王每殺諸王,常夜遣兵圍其第,斬關踰坦,呼譟而入,家貲皆封籍之。江夏王鋒,有才行,行,下孟翻。宣城王嘗與之言︰「遙光才力可委。」鋒曰︰「遙光之於殿下,猶殿下之於高皇;衞宗廟,安社稷,實有攸寄。」東昏侯之世,遙光卒如鋒言。宣成王失色。及殺諸王,鋒遺宣城王書,誚責之;遺,於季翻。誚,才笑翻。宣城王深憚之,不敢於第收鋒,使兼祠官於太廟,祠官,使行祭事。夜,遣兵廟中收之。鋒出,登車,兵人慾上車,上,時掌翻。鋒有力,手擊數人皆仆地,然後死。

宣城王遣典籤柯令孫殺建安王子眞,《姓譜》︰柯,姓也,吳公子柯廬之後。子眞走入牀下,令孫手牽出之,叩頭乞爲奴,不許而死。

又遣中書舍人茹法亮殺巴陵王子倫。茹,音如。子倫性英果,時爲南蘭陵太守,鎭琅邪,城有守兵。晉置南琅邪郡於江乘蒲洲上,齊徙治白下,北臨江滸,故有守兵。宣城王恐不肯就死,以問典籤華伯茂,華,戶化翻。伯茂曰︰「公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卽辦。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手自執鴆逼之,子倫正衣冠,出受詔,謂法亮曰︰「先朝昔滅劉氏,見一百三十五卷高祖建元元年。朝,直遙翻。今日之事,理數固然。君是身家舊人,茹法亮事世祖,權寄甚重。今銜此使,當由事不獲已。使,疏吏翻。此酒非勸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時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初,諸王出鎭,皆置典籤,主帥一方之事,悉以委之。帥,所類翻;下同。時入奏事,一歲數返,時主輒與之間語,間,讀曰閑。訪以州事,刺史美惡專繫其口,自刺史以下莫不折節奉之,恆慮弗及。恆,戶登翻。於是威行州部,州部,謂一州之部內也。大爲姦利。武陵王曄爲江州,性烈直,不可干;典籤趙渥之謂人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見世祖,盛毀之;曄遂免還。

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暫游東堂,典籤姜秀不許。子罕還,泣謂母曰︰「兒欲移五步亦不得,與囚何異!」邵陵王子貞嘗求熊白,《本草圖經》曰︰熊形類大豕,而性輕健,好攀緣上高木,見人則顚倒自投而下。冬多入穴而藏蟄,始春而出。其脂謂之熊白,十一月取之,須其背上者。陸佃《埤雅》曰︰熊當心有白脂如玉,味甚美,俗呼熊白。廚人答典籤不在,不敢與。

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劉寅等,事見一百三十八卷永明八年。世祖聞之,謂羣臣曰︰「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唯巴東!」上問其故,對曰︰「天王無罪,而一時被囚,被,皮義翻。取一挺藕、一杯漿,皆諮籤帥;籤帥不在,則竟日忍渴。諸州唯聞有籤帥,不聞有刺史。何得不反!」

竟陵王子良嘗問衆曰︰「士大夫何意詣籤帥?」參軍范雲曰︰「詣長史以下皆無益,詣籤帥立有倍本之價。謂所持以詣籤帥,而其所得倍其所持之本也。不詣謂何!」子良有愧色。

及宣城王誅諸王,皆令典籤殺之,竟無一人能抗拒者。孔珪聞之,流涕曰︰「齊之衡陽、江夏最有意,言有意於翼輔帝室。而復害之;復,扶又翻;下勿復同。若不立籤帥,故當不至於此。」此上歷敍典籤之弊。宣城王亦深知典籤之弊,乃詔︰「自今諸州有急事,當密以奏聞,勿復遣典籤入都。」自是典籤之任浸輕矣。

蕭子顯論曰︰帝王之子,生長富厚,長,知兩翻。朝出閨閫,暮司方岳,防驕翦逸,積代常典。故輔以上佐,簡自帝心;勞舊左右,用爲主帥,飲食起居,動應聞啓;處地雖重,處,昌呂翻。行己莫由。威不在身,恩未下及,一朝艱難總至,望其釋位扶危,何可得矣!《左傳》︰諸侯釋位以間王室。杜預《註》曰︰間,猶與也。去其位與治王之政事。斯宋氏之餘風,至齊室而尤弊也。諸王置典籤始於宋,故云然。

㊱癸卯,以寧朔將軍蕭遙欣爲豫州刺史,黃門郎蕭遙昌爲郢州刺史,輔國將軍蕭誕爲司州刺史。遙昌,遙欣之弟;誕,諶之兄也。史言宣城王用其親黨分據方面。諶,氏壬翻。

㊲甲辰,魏以太尉東陽王丕爲太傅、錄尚書事,留守平城。守,手又翻。

戊申,魏主親告太廟,使高陽王雍、於烈奉遷神主於洛陽;辛亥,發平城。

㊳海陵王在位,起居飲食,皆諮宣城王而後行。嘗思食蒸魚菜,太官令答無錄公命,竟不與。辛亥,皇太后令曰︰「嗣主沖幼,庶政多昧;且早嬰尫疾,嬰,纏也。尫,烏黃翻,弱也。杜預曰︰瘠疾也。弗克負荷。荷,下可翻,又如字。太傅宣城王,胤體宣皇,鍾慈太祖。蕭承之追諡宣皇帝,太祖之父而鸞之祖也。太祖又素愛鸞,故云然。宜入承寶命。帝可降封海陵王,吾當歸老別館。」蕭子顯《齊書》,自此以上著於《海陵王紀》。且以宣城王爲太祖第三子。蕭子顯《齊書》,此語著於《明帝紀》。癸亥,高宗卽皇帝位,大赦,改元。此時方改元建武。以太尉王敬則爲大司馬,司空陳顯達爲太尉,尚書令王晏加驃騎大將軍,驃,匹妙翻。騎,奇寄翻。左僕射徐孝嗣加中軍大將軍,中領軍蕭諶爲領軍將軍。

度支尚書虞悰稱疾不陪位。悰,徂宗翻。帝以悰舊人,欲引參佐命,使王晏齎廢立事示悰。悰曰︰「主上聖明,公卿戮力,寧假朽老以贊惟新乎!《詩》曰︰其命維新。不敢聞命!」因慟哭。史言虞悰柔而能正,過謝瀹兄弟遠甚。朝議欲糾之,朝,直遙翻。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遺直。」乃止。

帝與羣臣宴會,詔功臣上酒。王晏等興席,上,時掌翻。興,起也。謝瀹獨不起,曰︰「陛下受命,應天順人;王晏妄叨功以爲己力!」帝大笑,解之。座罷,晏呼瀹共載還令省。【章︰十二行本「省」下有「欲相撫悅」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令省,謂尚書令所舍也。瀹正色曰︰「卿巢窟在何處!」晏甚憚之。

㊴丁卯,詔︰「藩牧守宰,或有薦獻,事非任土,謂非如《禹貢》任土作貢也。悉加禁斷。」斷,音短。

㊵己巳,魏主如信都。庚午,詔曰︰「比聞緣邊之蠻,多竊掠南土,比,毗至翻。使父子乖離,室家分絕。朕方蕩壹區宇,子育萬姓,若苟如此,南人豈知朝德哉!謂江南之人將不知魏朝之德也。朝,直遙翻。可詔荊、郢、東荊三州,禁勒蠻民,勿有侵暴。」魏初置荊州於上洛,太和中,徙治穰城。置郢州於眞陽。眞陽,漢汝南郡之愼陽縣也。置東荊州於沘陽。

㊶十一月,癸酉,以始安王遙光爲揚州刺史。

㊷丁丑,魏主如鄴。

㊸庚辰,立皇子寶義爲晉安王,寶玄爲江夏王,夏,戶雅翻。寶源爲廬陵王,寶寅爲建安王,寶融爲隨郡王,寶攸爲南平王。

㊹甲申,詔曰︰「邑宰祿薄,雖任土恆貢,自今悉斷。」觀此,則江左之政,縣邑不由郡州亦得入貢天臺矣。

㊺乙酉,追尊始安貞王爲景皇,妃爲懿後。

㊻丙戌,以聞喜公遙欣爲荊州刺史,豐城公遙昌爲豫州刺史。時上長子晉安王寶義有癈疾,痼疾不可復用爲癈疾。長,知兩翻。諸子皆弱小,故以遙光居中,居中,謂爲揚州刺史。遙欣鎭撫上流。

㊼戊子,立皇子寶卷爲太子。卷,讀曰捲。

㊽魏主至洛陽,欲澄清流品,以尚書崔亮兼吏部郎。亮,道固之兄孫也。宋泰始初,崔道固降魏。

㊾魏主敕後軍將軍宇文福行牧地。福表石濟以西,河內以東,距河凡十里。行,下孟翻。牧地,縱則石濟以西,河內以東,橫則距河十里。按杜佑《通典》,衞州汲縣古牧野之地。則其地宜畜牧,有自來矣。魏主自代徙雜畜置其地,使福掌之;畜無耗失,畜,許救翻。以爲司衞監。

初,世祖平統萬及秦、涼,宋文帝元帝嘉四年,魏平統萬。八年,赫連定滅秦;定尋西奔,爲吐谷渾所禽,秦地皆入於魏。十六年,魏平涼州。以河西水草豐美,用爲牧地,畜甚蕃息,蕃,讀如繁。馬至二百餘萬匹,橐駝半之,牛羊無數。及高祖置牧場於河陽,常畜戎馬十萬匹,河陽牧場,卽宇文福所規牧地。畜,許六翻。每歲自河西徙牧幷州,稍復南徙,復,扶又翻。欲其漸習水土,不至死傷,而河西之牧愈更蕃滋。及正光以後,皆爲寇盜所掠,無孑遺矣。梁武帝普通元年,魏改元正光。史歷言魏之馬政。

㊿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淵表,百官年七十,皆令致仕,用古者七十而致事之說。並窮困私門。庚子,詔依舊銓敍。上輔政所誅諸王,皆復屬籍,封其子爲侯。

51上詐稱海陵恭王有疾,數遣御師瞻視,數,所角翻。御師,醫師也,以其供御,故謂之御師。至於隋世,尚藥局有侍御醫,又有醫師。因而殞之。葬禮並依漢東海恭王故事。漢東海王彊以天下讓,葬用殊禮。

52魏郢州刺史韋珍,韋珍先以樂陵鎭將與東荊州刺史桓誕同鎭沘陽,尋爲郢州刺史。在州有聲績,魏主賜駿馬、穀帛。珍集境內孤貧者,悉散與之,謂之曰︰「天子以我能綏撫卿等,故賜以穀帛,吾何敢獨有之!」

53魏主以上廢海陵王自立,謀大舉入寇。會邊將言,雍州刺史下邳曹虎遣使請降於魏,將,卽亮翻。雍,於用翻。使,疏吏翻。降,戶江翻。十一【章︰十二行本「一」作「二」;張校同。】月,辛丑朔,魏遣行征南將軍薛眞度督四將向襄陽,大將軍劉昶、平南將軍王肅向義陽,徐州刺史拓跋衍向鍾離,平南將軍廣平劉藻向南鄭。眞度,安都從祖弟也。從,才用翻。以尚書僕射【章︰十二行本無「僕射」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盧淵爲安南將軍,督襄陽前鋒諸軍。淵辭以不習軍旅,不許。淵曰︰「但恐曹虎爲周魴耳。」周魴事見七十一卷魏明帝太和二年。魴,符方翻。

54魏主欲變易舊風,壬寅,詔禁士民胡服。國人多不悅。國人者,與魏同起於北荒之子孫也。

通直散騎常侍劉芳,纘之族弟也。劉纘臣於齊而屢使於魏,與芳皆彭城人,蓋同出於楚元王之後。與給事黃門侍郎太原郭祚,皆以文學爲帝所親禮,多引與講論及密議政事;大臣貴戚皆以爲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怏,許兩翻。帝使給事黃門侍郎陸凱私諭之曰︰「至尊但欲廣知古事,詢訪前世法式耳,終不親彼而相疏也。」衆意乃稍解。凱,馛之子也。陸馛見一百三十三卷宋明帝泰始七年。馛,蒲撥翻。

55魏主欲自將入寇。癸卯,中外戒嚴。戊申,詔代民遷洛者復租賦三年。復,方目翻。相州刺史高閭相,息亮翻。上表稱︰「洛陽草創,曹虎旣不遣質任,必無誠心,質,音致。無宜輕舉。」魏主不從。

久之,虎使竟不再來,使,疏吏翻。魏主引公卿問行留之計,公卿或以爲宜止,或以爲宜行。帝曰︰「衆人紛紜,莫知所從。必欲盡行留之勢,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鎭南爲留議,「鎭南」爲「鎭軍」。任,音壬。朕爲行論,諸公坐聽得失,長者從之。」衆皆曰︰「諾。」鎭軍【章︰十二行本「軍」作「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將軍李沖曰︰「臣等正以遷都草創,人思少安;少,詩沼翻。爲內應者未得審諦,諦,音帝,亦審也。不宜輕動。」帝曰:「彼降款虛實,誠未可知。降,中江翻。若其虛也,朕巡撫淮甸,訪民疾苦,使彼知君德之所在,有北向之心;若其實也,今不以時應接,則失乘時之機,孤歸義之誠,敗朕大略矣。」孤,負也。敗,補邁翻。任城王澄曰︰「虎無質任,又使不再來,其詐可知也。今代都新遷之民,皆有戀本之心。扶老攜幼,始就洛邑,居無一椽之室,椽,重緣翻。食無甔石之儲。應劭曰︰齊人名小甕爲甔,甔受二石。甔,音都濫翻。又冬月垂盡,東作將起,乃『百堵皆興』、『俶載南畝』之時,百堵皆興,謂新遷之人當作室也。俶載南畝,謂入春當東作也。二語皆《詩》語。俶,昌六翻,始也。而驅之使擐甲執兵,泣當白刃,殆非歌舞之師也。武王伐紂,前歌後舞。擐,音宦。且諸軍已進,非無應接。若降款有實,待旣平樊、沔,然後鑾輿順動,亦何晚之有!今率然輕舉,率然,輕易之意。上下疲勞;若空行空返,恐挫損天威,更成賊氣,非策之得者也。」司空穆亮以爲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謂亮曰︰「公輩在外之時,見張旗授甲,皆有憂色,平居論議,不願南征;何得對上卽爲此語!面背不同,事涉欺佞,豈大臣之義、國士之體乎!萬一傾危,皆公輩所爲也。」沖曰︰「任城王可謂忠於社稷。」帝曰︰「任城以從朕者爲佞,不從朕者豈必皆忠!夫小忠者,大忠之賊,無乃似諸!」澄曰︰「臣愚闇,雖涉小忠,要是竭誠謀國;不知大忠者竟何所據!」帝不從。

辛亥,發洛陽,以北海王詳爲尚書僕射,統留臺事;李沖兼僕射,同守洛陽。給事黃門侍郎崔休爲左丞,趙郡王幹都督中外諸軍事,始平王勰將宗子軍宿衞左右。將,卽亮翻。休,逞之玄孫也。魏道武伐中山,崔逞降之。戊辰,魏主至懸瓠。己巳,詔壽陽、鍾離、馬頭之師所掠男女皆放還南。曹虎果不降。降,戶江翻。

魏主命盧淵攻南陽。淵以軍中乏糧,請先攻赭陽以取葉倉,魏主許之。赭陽卽漢、晉之堵陽縣;堵,亦音者;至宋時,猶屬南陽郡。至蕭子顯《齊書》,赭陽、葉二縣皆不見於《志》,下言「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拒魏」,則北襄城郡置於赭陽明矣。葉,式涉翻。乃與征南大將軍城陽王鸞、安南將軍李佐、荊州刺史韋珍共攻赭陽。《考異》曰︰《齊書》作「盧陽烏、韋靈智」。按陽烏,淵小字;靈智,珍字也。鸞,長壽之子;城陽王長壽,見一百三十二卷宋蒼梧王元徽三年。佐,寶之子也。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李寶入朝於魏。北襄城太守成公期閉城拒守。薛眞度軍於沙堨,堨,烏葛翻。堨,壅也。聚沙以壅水,故以爲地名。南陽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劉思忌拒之。晉武帝太康中,分南陽置義陽郡,惠帝又分義陽、南陽置新野郡。

56先是,魏主遣中書監高閭治古樂;先,悉薦翻。治,直之翻。會閭出爲相州刺史。是歲,表薦著作郎韓顯宗、大樂祭酒公孫崇參知鍾律,帝從之。大樂祭酒,蓋太和中初置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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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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