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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惡淫為首,百行孝在先,貪淫不孝罪無邊。不怕你用盡機關,到那時報應難逭。

  合州陳維明,出世貧苦,幫人傭工,積錢二百餘串,佃業耕種。自恃己能,平常鄙屑父母,刻其飲食,有好酒菜夫妻自食,即父母過去過來,亦不喊吃。總說父母無能,未與兒孫買得畝田塊土。父母說句好話,他都要吵。父母無奈,相繼憂死。娶妻管氏,子嗣乾貴。夫妻求神作願,至四旬方生一子,取名國昌,自小聰秀,夫妻愛如珍寶,要啥辦啥,無不順從;□人罵人,並不教訓。誰知嬌養成性,說話輪睛鼓眼,開腔舞掌弄拳,爹媽當作路人看,做起樣兒難看。父母心中喜幸,說是有志奇男,口說乖乖要耐煩,深恐把他觸犯。行動不服人管,一天氣衝衝的,在父母面前行兇霸道。

  維明見兒子忤逆,心想:「書能化愚,何不送他讀書,自然曉得盡道。「不遠有一蒙館,即送去上學。那知他書又懶讀,專與人打架角孽。先生罵他,他就鬥吵;先生打他,梭出就跑。管氏反拿酒菜與先生講好話,叫莫打罵,他是一子之家,讀不得書莫啥來頭。因此讀了多年,「四書」尚未瀆完,驕傲滿假,樣樣學全。但見他衣服長拖拖,毛辮添齊足,眼帶金夫鏡,手提四喜雀,不在館中把牌打,便去場上把煙搓。若輸了錢,管氏反偷些穀米與他填還,於是膽子越搞越大。先前小賭,後來大輸,莫得錢還,便把約書。維明聞知四處一清,輸得有五六十串錢,氣得捶胸蹬足,又兼家不順遂,橫事盜賊,總不離門,看看家中緊促,只得移寬就窄,將押租替子還賬,剩錢四十餘串,教子在家學做活路。國昌不瞅不睬,仍然閒耍。維明勸曰:「兒呀,士農工商,各執一業,你不會讀書,不做莊稼,後來如何下台?」國昌曰:「惟有你背時人,說些背時話。世間背時事,無過穡與稼。背肩都磨爛,幾個興了家?要我同你背,莫得那傻瓜!」維明曰:「朝廷無空地,世上莫閒人。不做莊稼,你只會啥?」國昌曰:「為人學個輕巧藝,自然掙錢不費力。一天三頓吃他人,興家立業甚容易。」維明曰:「依你又要學個啥手藝咧?」國昌曰:「世間手藝好,無過於裁縫。夏天坐高廈,冬天烤薰籠。做來不費力,銀錢來得鬆。」維明應允,有一老表是個裁縫,即送去與他拜門。國昌聰明,倒還易會,學滿三年,針黹裁剪,件件皆精,把師出了,各處來請。國昌見錢來得便易,於是肘起大架子,縫些好衫子,走路甩袖子,說話斬言子,銀錢當草子,儼然是個富家子,不管父母過日子,要錢還要挨頭子。

  一日,家中無糧,管氏饑餓不過,叫夫去收工錢。維明跌跌戰戰走去,把子喊出,曰:「這幾天無糧,餓得頭昏眼花,何不收些錢,與為父度日?」國昌曰:「你那們行市,那樣能幹,怎麼問我要錢?」維明曰:「『養兒防老,積穀防饑』。我養你小,你盤我老,為何不問你要?」國昌罵曰:「放你的狗屁!你上年掙的錢拿與父母麼?我是有榜樣的,不要在此多嘴,令人起氣!」維明憂得大哭,喊天叫地。他主人見了大怒,走來說曰:「那有這樣忤逆之子!父親收錢,胡言亂罵,莫帶壞風俗!我的衣服不要你縫!」國昌見主人不依,只得叫父回去,今夜拿錢回來。至夜把賬算了,有三串多錢,進合州,每日吃酒吃肉,玩蘇玩款,耍得心中快活。他有老表管大興,在城買煙,見了問曰:「聞你家中此時斷糧,有錢就該拿回侍奉父母,為甚在此玩耍,把錢妄用?」國昌曰:「快莫提那背時老漢!好吃懶做,全不識好,要餓下子他才曉得!」管大興曰:「豈不聞『父母恩德大,猶如地與天,頭髮容易數,親恩報不完』?你若不孝,獨不怕天譴乎?如今報應甚速,那時遭報,悔之已晚!不若依我相勸,早些回去罷了。」國昌聽得也不做聲,大興再三勸化,亦不回家。

  他父那日回去,眼巴巴望子送錢,兩天都無影響,餓得莫法,賣些家具度日。聞子進了州城,跌跌顛顛攜杖趕去,尋著國昌,喊曰:「兒呀!虧你忍心在此,那知為父受的苦楚?快快隨我回去,免得你媽掛念。」國昌曰:「惟有你這背時老漢!我走我的,你來做啥?好不憂人!」維明哭曰:「可憐為父千辛萬苦盤你成人,如今掙得銀錢,棄親不顧,怕不怕雷打!」國昌曰:「若論雷打,先要從你打起,那有許多豬尿,還不與我快滾!」維明上前去拉,國昌揚拳欲打,正逢管大興走來,喝曰:「你在做啥?怕莫王法了!快些回去!」國昌曰:「老表莫管閒事,我見不得這個背時老漢,懶得回去!」大興曰:「你如此忤逆,我是母黨,就不依你!拉你見官,要你不得下台!」國昌只得收拾回去,大興送出城外,囑曰:「你掙的錢要拿回去盤父母,不然我日後聞知,定要稟你!」國昌害怕,只得一月拿些回家。過了年餘,其父勞碌太過,身瘦體弱,心緊氣,不能做活。國昌見他常來收錢,心中厭恨,總想遠逃,自掙乾坤。

  一日,回家無茶,便罵曰:「你們懶得太稀奇了!茶都不燒,成何事體?」父曰:「兒呀,可憐為父煎湯熬粥,尚不能飽,那有錢買茶葉?」國昌曰:「我拿若干錢回來,那裡去了?」父曰:「一月四五百錢,二人如何夠用?」國昌曰:「你只好吃懶做,全要我盤,吃了怕(不)怕屙痢?」父曰:「只圖你罵得出口,怕(不)怕老表首你?」國昌忿氣出門,收了工錢,撈起剪尺,從江北順河而下。來到夔府,住在高升店,南腔北調,充起殼子,說得天花亂墜。店主娘喊他改些舊衣,見針黹還好,便縫新衣。國昌想掙聲名,努力用心,仔細縫好。店主見他裁剪俱高,說些薦言,便有人請不題。

  再說維明見子不歸,逢人便問,都言不知下落。看看押租吃盡,家具賣完,萬般無奈,夫妻只得求食。想起從前帶兒何等辛苦,飲食相讓何等愛惜,「如今長大成人,反眼無情,使我老來討口,好不痛恨。」又想他從前不孝,剋薄父母飲食,「我兒出來更加忤逆,把親拋棄!」正是:

    報應好似簷前水,點點滴滴毫不差。

    一報還報都是小,還要從中把利加。

  思前想後,不禁傷心痛哭道:

    我的命運真孤苦,一世奔波受勞碌。

    少年貧賤無衣褲。賣力傭工把口譒。

    幫人直到三十五,看看積錢二百餘。

    方才與人佃田土,慢慢安家接妻孥。

    只因根本有錯誤,自逞能幹蓋通都。

    一見雙親就厭惡,總說無能似朽木。

    飲食全不把親顧,幾回憂得悄悄哭。

    餓寒已甚入肺腑,一朝得病就嗚呼。

    待等我兒出娘肚,愛惜猶如掌上珠。

    要啥辦啥慇懃撫,刻刻攜帶未虞疏。

    越大越不孝父母,親當路人都不如。

    說話輪睛把眼鼓,一天到黑氣嘔嘔。

  掙得有錢不當數,拿也者與之乎。

    不管雙親受饑苦,並無半文拿進屋。

    後來拿點不多數,煎湯煞粥尚不敷。

    這些都還容得去,為甚逃得形影無?

    此時能吃不能做,年老力衰氣緊促。

    家具賣盡無生路,只得出外去收租。

    仔細想來為何故?忤逆還生忤逆徒!

  這是我,

    前頭烏龜扒開路,後面烏龜撿現途。

    說我不孝還巴譜,他比我更做得出!

    自己作孽自受苦,悔爛心肝難結局。

    但願早早歸冥府,免得在世受凌辱。

  維明夫婦從此討口度日。方境之人,說他不孝父母,驕慣兒子,該當受苦,不肯打發;兼之受不得濕,討了半年,便成腫病,相繼餓死。

  再說陳國昌在夔府手藝在行,主顧甚多。他見錢來得鬆活,於是制些衣服,週身盡是絲綿,儼然富家子弟。此是水碼地頭,風俗奢華,極講穿戴,越玩得好越有人祟。時大寧縣官姓巫,係軍功出身,貪財虐民,不講家規。因有公事來至夔府,請國昌縫衣,事畢,即帶國昌回縣去縫。這太太娘家姓陳,氣性潑烈,巫官甚懼。只生一女,取名愛蓮,性亦乖張,娘母之衣,要親自吩咐,故叫在內堂裡縫。多會幾回,便與談閒。國昌聞太太姓陳,便喊姑娘,走到面前說道:「姪兒缺禮,未曾早來問候,望姑娘恕罪。」乃雙膝跪下,拜了四拜,又與愛蓮見禮。陳氏便喊姪兒,時常出來,談敘家事。久更親熱,拿東遞西,愛蓮即或隻身送出,國昌常以邪詞動之。愛蓮此時已十七歲,雖有夫家,尚未過門,因見國昌少年風流,久有俯就之心,遂成苟合,情密見深,暗地商量逃走。先將衣服、首飾私蓄,銀子又偷幾百,共有千餘兩,命國昌次第拿出。是夜扮作男子,從馬號逃出,一乘轎子坐到夔府,佃房居住,假說大寧娶的,請個老媽,每日玩蘇玩款,好不快樂。

  卻說巫官走了女兒,恐失官體,不敢聲張,後夫家來接,巫官以丫鬟假冒嫁去。這丫鬟誠樸,極有孝心,因父家貧,欠下官糧,被逼在縣,甘願賣身救父;今冒名嫁去,其夫亦係官家,後竟做了夫人。

  這愛蓮無恥敗節,遂將現成夫人送與他人去了。跟著國昌不上三年,銀已用完,國昌依舊縫衣。幸先前衣服、首飾尚多,每日當些以供口食。誰知愛蓮貪淫無厭,國昌以有限之身,難填無底之壑,得下癆病,咳嗽吐痰,神昏氣喘,不能力縫。愛蓮見不如意,換了麵皮,一天發潑使性,打東西,一見國昌就如眼中之釘,亂亂罵,一言不合,提拳便打。國昌有病,怎奈得何,只得忍氣吞聲,想從前恩愛,而今變作冤家;向日天堂,而今竟成地獄矣。

  城中有一秀才,名梁惠風,平日不孝父母,專工刀筆;又愛唆訟箍桶,打條想方;兼之貪色愛嫖,見得愛蓮打扮妖嬈,有心去嫖,借縫衣到家,常來走動,乘機調戲。愛蓮見他貌醜,心中不悅,便將惠風大罵一場。惠風忿怒,總想窺伺其隙,挾製成奸。時泉源堂有個先生,名馮仁義,乃灌縣人,父母在開藥鋪,見他小時聰明,疑有出息,送他讀書,他就貪頑學假,糊作亂為。其父見不成材,遂帶在鋪內學習買賣,他又懶惰,時常盜錢出外嫖賭。其父查知,將他責打,他便將父母壽衣盜出,又愉兩錠銀子,逃至夔府混鬧。把銀用盡,即打爛佚,有相識者薦他在泉源堂幫工,常至陳家收討藥賬。愛蓮見他年輕貌美,舉動風流,身都酥了,遂用言語打動,暗地竟成苟合。二人情同膠漆,商量逃走,馮以無盤費推之,乃曰:「逃走恐有敗露,你夫病重,不如候他死了,就此居住,豈不兩便?」愛蓮喜允。

  一日,國昌到城外縫衣,原說不回,至夜愛蓮留仁義同宿,辦酒消夜。天氣還熱,馮將帽取放抽屜,把買來的雞腿就在抽屜上切爛,交杯暢飲。忽聽國昌喊門,馮大驚,上樓躲避。愛蓮開門曰:「你為何又回來了?」國昌曰:「我病甚重,回家吃藥。你與何人吃酒?」愛蓮曰:「我一人吃酒。」國昌曰:「怎麼又兩個杯子?」愛蓮曰:「因你在家,平常把手拿慣,難道還有孬事嗎?你這背時鬼!死又不死,把老娘害得難上難下,還要來管老娘?怕你起早了!」國昌無言,把藥吃了便睡。馮仁義見帽子未藏,恐怕國昌看見,遂打手勢,教愛蓮藏著。愛蓮不懂,馮把帽子一指,頭一摸,又指床上。愛蓮拿起帽邊菜刀,向國昌頸上用力切鋸,鮮血上冒。馮駭跌樓下,曰:「我喊你藏帽,你如何亂整?」愛蓮曰:「我怕你喊我殺他咧,這又如何下台?」馮拿帽就跑,愛蓮一手未曾拉著,即趕出外,已走遠了。愛蓮大駭,心想:「這賊走了,如何了結?殺死丈夫要受剮罪,我好苦的命呀!盡遇此無義之徒。陳某雖是苟合,誰個不說是我丈夫?不如尋個自盡,免受凌遲之苦。」此時情急,想得無路,將就菜刀自刎,隨坐椅上憑著而死。

  卻說梁惠風那夜在龜窩吃醉回家,路遇一人,曰:「不知何人在那人家中飲酒,你快去捉!」惠風走去,見門未關,進看無人,走到房中,燈光半明半暗,見愛蓮憑在椅上,大喜曰:「我的親親呀!」雙手抱住親嘴,頭倒懷中,鮮血淌流,駭個坐鬥,屍撲身上,半晌方才起來,出外便跑。正遇更夫在門,問曰:「梁老爺在他家做啥?為何滿身是血?」惠風曰:「你莫管我!」慌忙走了。更夫心疑,便喊國昌,幾聲不應,即喊隔壁一同去看,見殺死兩人,遂投鳴約保,告知其情。眾人來看是實,即派多人去捉惠風。惠風恃是紳衿,心想出來辦脫,眾人不由分說,拉去交官,遞張稟帖。

  次日,官來勘驗,男是切頭斃命,女是則頸亡身,叫更夫、近鄰、保甲問了口供。回衙叫梁惠風問曰:「膽大狂生!為甚殺死兩條人命?今見本縣,還不從實招來!」惠風叩頭訴道:

  老父台高坐法堂上,聽生員從頭訴端詳。

  因昨夜出外去收賬,踩虛腳樸地闖鼻樑。

  鼻子血湧出如水放,止不住打污我衣裳。

  因更夫做事太混賬,生不依打他把臉傷。

  他因此懷恨在心上,見生衣有血便想方。

  逢陳家有人把禍釀,將夫妻殺死在小房。

  恨更夫移禍生頭上,害生員有口難分張。

  「更夫見你從他家出來,不是你殺是誰?」

  與更夫相逢在小卷,並非是遇著在下場。

  以此看便知是誣枉,定是他暗地把人傷。

  他因此才得知情況,把更夫追問自知詳。

  「現有近鄰作證,還要強辯?打!打!打!」

  呀,老父台呀!

  我與他未曾通來往,並無有深仇不可忘。

  為甚麼將他二命喪?望父台仔細把情詳。

  「定是狂生逼姦殺斃,丈夫來捉,又把夫殺。」

  呀,老父台呀!

  讀書人原望登金榜,焉能夠犯淫走邪鄉?

  況萊刀還在婦手上,夫捉姦為甚睡在床?

  「狂生好張烈嘴,左右與爺掌手八十!」

  這真是冤枉從天降,打戒方痛得欲斷腸。

  老父台息怒聽生講,將實情說出免禍殃。

  因縫衣曾到陳家望,生不該見色想偷香。

  那婦人全然不認相,一見我開口便吷娘。

  昨夜晚有人對我講,說他家有人飲酒漿。

  我心想去把奸捉上,他自然與我效鴛鴦。

  見門開便往內室闖,看無人燈又不甚光。

  那婦人斜坐椅子上,去摟抱才知是傷亡。

  跌地下屍樸我身上,忙扒起出外想逃亡。

  遇更夫見了興波浪,才將我誣合在公堂。

  「狂生實在烈嘴,左右與爺夾起!」催了三次,死而復甦,泣曰:

  這一陣夾得渾身脹,險些兒一命見閻王。

  不招供難以受刑杖,若招了又怕要填場。

  莫奈何招供寫認狀,也免得此刻苦難當。

  因逼奸不從切頸項,正行兇丈夫又進房。

  我無奈又把他殺喪,將屍首安放在牙床。

  這便是實言無虛誑,望父台筆下施恩光。

  招畢丟卡。因他是個訟棍,卡犯硑賀,不曾吃苦。他父母、妻子知招了案,放聲大哭,無法可救,只得天天到城隍廟對神哭訴,總求護佑明冤。

  已有半月,縣官朔日進香,回衙夢到城隍廟中,見一白髮老翁,拿本《孟子》在看,見「梁惠」二字用墨圈著,「仁義」二字是紅寫的,「仁」字上少一筆,「義」缺上兩點,處處皆是如此。官問老翁:「墨圈紅寫,缺了幾筆,是何緣故?」老翁曰:「你不知嗎?只因馮仁義去了頭首,致使梁惠風身受囹圄。」縣官忽醒,心想:「此夢莫非梁惠風遭了冤枉,這人是馮仁義殺的?」天明告知師爺,師爺曰:「解得不錯,定是他殺。」官命內差暗地查問,果有馮仁義,買藥未歸。官想命差去拿,猶恐逃走,思得一計,因卡中死了一犯,教惠風脫衣穿在犯身,把惠風密藏衙中,揚言已死,教梁家領屍安埋,假誦經典,掩人耳目。

  再說馮仁義自那夜跑出,聞婦人自刎,惠風遭冤,心中稍安,又恐迫問出來,將就買藥,出外躲避。後聞惠風已死,慢慢回鋪,兩日就被差人拿去。官坐堂問曰:「你為甚將陳國昌夫婦殺死?今見本縣,還不招嗎?」仁義曰:「小人出門已久,並不知情。」官曰:「膽大狗奴!不打你是不招的,左右與我掌嘴一百!」仁義口口稱冤。官命用夾棍夾起,仁義大駭,喊曰:「大老爺施恩!小人願招!」

  大老爺在上容告訴,聽小人從頭說明目。

  民原在灌縣城外住,出世來做事甚糊塗。

  二爹媽常將民教諭,就盜親銀子與衣服。

  逃出外來到夔州府,泉源堂幫工把口譒。

  因收賬常到陳家去,他妻子打扮甚姑蘇。

  一見我即來把話敘,就約我夜間去同鋪。

  說他是大寧縣官女,被國昌姦污暗拐出。

  他情願與我為夫婦,與國昌從此便反目。

  有一夜酒飲三更鼓,他丈夫回家把門呼。

  我慌忙上樓去躲住,陳國昌進房便上鋪。

  我帽在桌上忘記取,恐國昌看見難結局。

  手指帽教婦快藏住,他不懂摸頭又指夫。

  他就把帽邊來刀取,轉身去便切夫頭顱。

  駭得我魂魄齊飛去,跌下樓拿帽就跑出。

  諒必他駭得心無主,自刎死免得受誅戮。

  我躲避惠風遭冤苦,聞死了我方轉回屋。

  誰知道被差來拿住,在公堂打得痛入腑。

  無奈了才把實言吐,須念我此事非民辜。

  招畢丟卡,釋放梁惠風,詳文上司,回文將馮仁義抵償。惠風回去剃頭冒風,又因親朋宴賀,吃了雄雞,寒火結胸,撥解不開,數日即死。

  從此看來,淫為萬惡首,孝乃百行源,行之獲福,反之遭報。你看陳維明忤逆不孝,而國昌更甚;馮仁義、梁惠風、巫愛蓮數人不孝而復貪淫,卒死於非命。人奈何好色而不孝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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