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文暢師北遊

送文暢師北遊
作者：韓愈　唐

本作品收錄於《昌黎先生集》

公貞元十九年爲四門博士，有《送文暢師序》，今詩亦多序意。然公是詩，自陽山回爲國子博士在京師時作也。

昔在四門館^[1]，晨有僧來謁^[2]。自言本吳人，少小學城闕^[3]。
已窮佛根源，粗識事輗軏^[4]。攣拘屈吾真^[5]，戒轄思遠發。
薦紳秉筆徒，聲譽耀前閥。從求送行詩^[6]，屢造忍顛蹶。
今成十餘卷，浩汗羅斧鉞。先生閟窮巷，未得窺剞劂^[7]。
又聞識大道，何路補剠刖^[8]？出其囊中文，滿聽實清越。
謂僧當少安，草序頗排訐。上論古之初，所以施賞罰；
下開迷惑胸，窙豁斸株橜^[9]。僧時不聽瑩^[10]，若飲水救暍^[11]。
風塵一出門，時日多如發。三年竄荒嶺，守縣坐深樾^[12]。
征租聚異物^[13]，詭製怛巾襪^[14]。幽窮共誰語^[15]？思想甚含噦^[16]。
昨來得京官^[17]，照壁喜見蠍^[18]。況逢舊親識^[19]，無不比鶼蟨^[20]。
長安多門戶，弔慶少休歇。而能勤來過，重惠安可揭^[21]。
當今聖政初^[22]，恩澤完獝狘^[23]。胡爲不自暇，飄戾逐鸇鷢^[24]。
僕射領北門^[25]，威德壓胡羯。相公鎮幽都^[26]，竹帛爛勳伐。
酒場舞閨姝^[27]，獵騎圍邊月。開張篋中寶，自可得津筏^[28]。
從茲富裘馬，寧復茹藜蕨。余期報恩後，謝病老耕垡。
庇身指蓬茅，逞志縱獫猲^[29]。僧還相訪來，山藥煮可掘。

註釋

1. 後魏太和中，立學於四門，因以爲名。隋始隸國子。公時爲四門國子博士
2. 《聞見錄》云：「歐陽公於詩，主退之不主子美。劉仲原父每不然之。公曰：『子美老夫清晨梳白頭，玄都道士來相訪，有俗氣，退之決不道也。』仲原父曰：『亦退之昔在四門館，晨有僧來謁之句之類耳。』公賞其辯。」
3. 《詩》：「挑兮達兮，在城闕兮。」城闕，謂城郭也。
4. 《語》：大車無輗，械無軏。註：輗者，轅端橫木以縛軛。軏者，轅端上曲鉤衡。輗，五雞切。軏，魚骨切。
5. 或作身。漢鄒陽上書：「能越攣拘之語。」
6. 求或作來。
7. 《淮南子》：「剞劂無跡，人巧之妙。」剞，居綺切。劂音厥。或雲剞作剖字。見傅毅《琴賦》。當考。
8. 《莊子》：「庸詎知進物者不息我剠而補我劓？」公詩意謂文暢既祝髮爲僧，欲補其剠刖而反之初可得乎？剠與黥同，並音渠京切，一作�，音幾。
9. 何遜詩：「窙豁下巖岈。」窙音哮，氣上也。校本一用《西京賦》，作窙豁，恐非。今按：一本作窙豁，注云開達貌。《西京賦》李善無注，而《篇韻》以爲宮殿貌。祝氏《音義》作窙豁，開達貌。潘岳《登虎牢賦》：「幽谷豁以窙寥。」今亦未詳孰是，且從方氏作窙。《列子》：「吾處也，若橜株抅。」註：斷水也。
10. 《莊子》：「是黃帝之所聽瑩也。」疏：聽瑩，疑或貌。
11. 或作渴，方云：「公詩用今韻者，未嘗逾韻。此詩三十二韻，不應獨旁取此一韻。」今按：方說不知何以見此詩用今韻，當考。
12. 此言出爲陽山令。楚謂兩木交陰之下曰樾。
13. 或作物異，非是。
14. 製或作制，怛或作恆。怛，驚也。
15. 共或作與。
16. 噦，逆氣。《禮記》：「不敢噦噫嚏咳。」噦，於月切。
17. 元和元年六月，自江陵召還爲國子博士。
18. 《酉陽雜俎》：「江南舊無蠍。開元初，有一主簿，竹筒盛過江，今江南往往有之，俗呼爲主簿蟲。」杜詩：「每愁夜中自足蠍。」蘇內翰《聞騾馱試筆》：「余謫居黃州五年，今日離泗州北行，岸上騾馱聲空籠，意亦欣然，蓋不聞此聲久矣。」退之照壁喜見蠍，不虛語也。又《嶺南歸》雲「已脫問鵬之變，行有見蠍之喜」，皆取諸此。蠍音歇。
19. 或作識知，親或作相。
20. 《爾雅》陸德明音義云：「鶼鶼鳥一目一翅，相得乃飛，故曰兼兼。」《孔叢子》：北方有獸名曰蟨，愛蛩蛩駏驉，食得甘草，必嚙以遺，蛩蛩駏驉見人將來，必負蟨以走，蟨非愛蛩蛩駏驉也，爲其假足也。二獸亦非愛蟨也，爲其得甘草而遺之也。夫禽獸猶知比假而相報也，況士君子欲名利者乎。鶼，古恬切。蟨音厥。
21. 重惠或作惠重。毋丘儉詩：「憂責重山嶽，誰能爲我擔。」與此義同。
22. 謂憲宗初即位也。
23. 完或作寬。《禮記》「鳳以爲畜，故鳥不獝。麟以爲畜，故獸不狘。」獝，許出切。狘，許月切。
24. 鸇，鷂屬。鷢似鷹，尾上白，善掎鼠，鷢一名{揚鳥}。《爾雅》「{揚鳥}，白鷢。」{揚鳥}，之然切。鷢音厥。
25. 謂田季安爲魏博節度使。
26. 謂劉濟爲幽州節度。
27. 《詩》：「彼姝者子。」姝，昌株切。
28. 《吳志》：「束縛作大筏。」筏音伐。
29. 《爾雅》：「長喙曰獫，短喙曰猲。」《詩》曰：「載獫猲獢。」獫，虛檢切。猲，許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