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五

卷第二十四 通鑑紀事本末 卷第二十五
宋 袁樞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卷第二十六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二十五

   周滅齊

陳文帝天嘉三年齊主之為長廣王也清都和士

開以善握槊彈琵琶有寵辟為開府行參軍及即

位累遷給事黃門侍郎

四年齊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和士開有寵於齊主

齊主外朝視事或在內宴賞須㬰之間不得不與

士開相見或累日不歸一日數入或放還之後俄

傾即追未至之間連騎督趣姦謟百端寵愛日隆

前後賞賜不可勝紀每侍左右言辭容止極諸鄙

䙝以夜繼晝無復君臣之禮常謂帝曰自古帝王

盡爲灰土堯舜桀紂竟復何異陛下宜及少壯極

意爲樂縱橫行之一日取快可敵千年國事盡付

大臣何慮不辦無爲自勤約也帝大恱於是委趙

彥深掌官爵元文遙掌財用唐邕掌外騎兵信都

馮子琮胡長粲掌東宮帝三四日一視朝書數字

而已略無所言須㬰罷入長粲僧敬之子也帝使

士開與胡後握槊河南康獻王孝瑜諌曰皇后天

下之母豈可與臣下接手孝瑜又言趙郡王叡其

父死扵非命不可親近由是叡及士開共譖之士

開言孝瑜奢僭叡言山東唯聞河南王不聞有陛

下帝由是忌之孝瑜竊與爾朱御女言帝聞之大

怒夏六月庚申頓飲孝瑜酒三十七盃孝瑜體肥

大腰帶十圍帝使左右婁子彥載以出酖之於車

至西華門煩躁投水而絶贈太尉録尚書事諸侯

在宮中者莫敢舉聲唯河間王孝琬大哭而出

六年齊著作郎祖珽有文學多技藝而踈率無行

嘗為髙祖中外府功曹因宴失金叵羅於珽髻上

得之又坐詐盜官粟三千石鞭二百配甲坊顯祖

時珽為袐書丞盜華林遍略及有它𧷢當絞除名

為民顯祖雖憎其數犯法而愛其才𠆸令直中書

省世祖為長廣王珽為胡桃油獻之因言殿下有

非常骨法孝徵夢殿下乗龍上天王曰若然當使

兄大富貴及即位擢拜中書侍郎遷散騎常侍與

和士開共為姦謟珽私說士開曰君之寵幸振古

無比宮車一日晚駕欲何以克終士開因從問計

珽曰宜說主上雲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

今宜令皇太子早踐大位以定君臣之分若事成

中宮少主必皆徳君此萬全計也請君微說主上

令粗解珽當自外上表論之士開許諾㑹有彗星

見太史奏雲彗除舊布新之象當有易主珽於是

上書言陛下雖為天子未為極貴宜傳位東宮且

以上應天道並上魏顯祖禪子故事齊主從之丙

子使太宰叚韶持節奉皇帝璽綬傳位於太子緯

太子即皇帝位於𣈆陽宮大赦改元天統又詔以

太子妃斛律氏為皇后於是羣公上世祖尊號為

太上皇帝軍國大事咸以聞使黃門侍郎馮子琮

尚書左丞胡長粲輔導少主出入禁中専典敷奏

子琮胡後之妺夫也祖珽拜祕書監加儀同三司

大被親寵見重二宮 齊世祖之為長廣王也數

為顯祖所捶心常銜之顯祖毎見祖珽常呼為賊

故珽亦怨之且欲求媚於世祖乃說世祖曰文宣

狂𭧂何得稱文既非創業何得稱祖若文宣為祖

陛下萬歲後當何所稱帝從之己丑改謚太祖獻

武皇帝為神武皇帝廟號髙祖獻明皇后為武明

皇后令有司更議文宣諡號 十二月庚午齊改

諡文宣皇帝為景烈皇帝廟號威宗

天康元年冬十二月齊河間王孝琬怨執政為草

人而射之和士開祖珽譖之於上皇曰草人以擬

聖躬也又前突厥至并州孝琬脫兠鍪抵地雲我

豈老嫗須著此物此言屬大家也又魏世謡言河

南種榖河北生白楊樹端金雞鳴河南北者河間

也孝琬將建金雞大赦耳上皇頗惑之㑹孝琬得

佛牙置第內夜有光上皇聞之使捜之得塡庫矟

幡數百上皇以為反具收訊諸SKchar有陳氏者無寵

誣孝琬雲孝琬常畫陛下像而哭之其實世宗像

也上皇怒使武衛赫連輔玄倒鞭撾之孝琬呼叔

上皇曰何敢呼我為叔孝琬曰臣神武皇帝嫡孫

又襄皇帝嫡子魏孝靜皇帝之甥何為不得呼叔

上皇愈怒折其兩脛而死安徳王延宗哭之淚赤

又為草人鞭而訊之曰何故殺我兄奴告之上皇

覆延宗於地馬鞭鞭之二百幾死

臨海王光大元年 齊袐書監祖珽與黃門侍郎

劉逖友善珽欲求宰相乃䟽趙彥深元文遙和士

開罪狀令逖奏之逖不敢通彥深等聞之先詣上

皇自陳上皇大怒執珽詰之珽因陳士開文遙彥

深等朋黨弄權賣官鬻獄事上皇曰爾乃誹謗我

珽曰臣不敢誹謗陛下取人女上皇曰我以其飢

饉収飬之耳珽曰何不開倉振給乃買入後宮乎

上皇益怒以刀鐶築其口鞭杖亂下將撲殺之珽

呼曰陛下勿殺臣臣為陛下合金丹遂得少寛珽

曰陛下有一范増不能用上皇又怒曰爾自比范

増以我為項羽邪珽曰項羽布衣帥烏合之衆五

年而成霸業陛下藉父兄之資纔得至此臣以為

項羽未易可輕上皇愈怒令以土塞其口珽且吐

且言乃鞭二百配甲坊尋徙光州敕令牢掌別駕

張奉福曰牢者地牢也乃置地牢中桎梏不離身

夜以蕪菁子為燭眼為所熏由是失明

二年齊尚書左僕射徐之才善醫上皇有疾之才

療之既愈中書監和士開欲得次遷乃出之才為

兗州剌史夏五月癸卯以尚書右僕射胡長仁為

左僕射和士開為右僕射長仁太上皇后之兄也

 冬十月辛巳齊以士開為左僕射中書監唐邕

為右僕射 十一月齊上皇疾作驛追徐之才未

至辛未疾亟以後事屬和士開握其手曰勿負

也遂殂於士開之手明日之才至復遣還州士開

袐喪三日不發黃門侍郎馮子琮問其故士開曰

神武文襄之喪皆袐不發今至尊年少恐王公有

貳心者意欲盡追集於涼風堂然後與公議之士

開素忌太尉録尚書事趙郡王叡及領軍婁定逺

子琮恐其矯遺詔出叡於外奪定逺禁兵乃說之

曰大行先已傳位於今上羣臣富貴者皆至尊父

子之恩但令在內貴臣一無改易王公必無異志

世異事殊豈得與霸朝相比且公不出宮門已數

日升遐之事行路皆傳久而不舉恐有佗變士開

乃發喪丙子大赦戊寅尊太上皇后為皇太后侍

中尚書左僕射元文遙以馮子琮胡太后之妺夫

恐其賛太后干預朝政與趙郡王叡和士開謀出

子琮為鄭州刺史

宣帝太建元年春二月齊以司空徐顯秀為太尉

並省尚書令婁定逺為司空𥘉侍中尚書右僕射

和士開為世祖所親狎出入臥內無復期度遂得

幸於胡後及世祖殂齊主以士開受顧託深委任

之威權益盛與婁定逺及録尚書事趙彥深侍中

尚書左僕射元文遙開府儀同三司唐邕領軍綦

連猛髙阿那肱度支尚書胡長粲俱用事時號八

貴太尉趙郡王叡大司馬馮翊王潤安徳王延宗

與婁定逺元文遙皆言於齊主請出士開為外任

㑹胡太后觴朝貴於前殿叡面陳士開罪失雲士

開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納貨賂穢亂宮掖臣等

義無杜口冒死陳之太后曰先帝在時王等何不

言今日欲欺孤寡邪且飲酒勿多言叡等詞色愈

厲儀同三司安吐根曰臣本商胡得在諸貴行末

既受厚恩豈敢惜死不出士開朝野不定太后曰

異日論之王等且散叡等或投冠於地或拂衣而

起明日叡等復詣雲龍門令文遙入奏之三返太

後不聽左丞相叚韶使胡長粲傳太后言曰梓宮

在殯事太怱怱欲王等更思之叡等遂皆拜謝長

粲復命太后曰成妺母子家者兄之力也厚賜叡

等罷之太后及齊主召問士開對曰先帝於羣臣

之中待臣最厚陛下諒闇始爾大臣皆有覬覦今

若出臣正是翦陛下羽翼宜謂叡等雲文遙與臣

俱受先帝任用豈可一去一留並可用為州且出

納如舊待過山陵然後遣之叡等謂臣眞出心必

喜之帝及太后然之告叡等如其言乃以士開為

兗州刺史文遙為西兗州刺史葬畢叡等促士開

就路太后欲留士開過百日叡不許數日之內太

後數以為言有中人知太后密㫖者謂叡曰太后

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違叡曰吾受委不輕今嗣

主幼沖豈可使邪臣在側不守之以死何面戴天

遂更見太后苦言之太后令酌酒賜叡叡正色曰

今論國家大事非為巵酒言訖遽出士開載美女

(⿱𥫗亷)-- 簾詣婁定逺謝曰諸貴欲殺士開蒙王力特全

其命用為方伯今當奉別謹上二女子一珠(⿱𥫗亷)-- 簾

逺喜謂士開曰欲還入不士開曰在內久不自安

今得出實遂本志不願更入但乞王保䕶長為大

州刺史足矣定逺信之送至門士開曰今當逺出

願得一辭覲二宮定逺許之士開由是得見太后

及帝進説曰先帝一旦登遐臣媿不能自死觀朝

貴意勢欲以陛下為乾明臣出之後必有大變臣

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因慟哭帝太后皆泣問計

安出士開曰臣已得入復何所慮正須數行詔書

耳於是詔出定逺為青州刺史責趙郡王叡以不

臣之罪旦日叡將復入諌妻子咸止之叡曰社稷

事重吾寧死事先皇不忍見朝廷顚沛至殿門又

有人謂曰殿下勿入恐有變叡曰吾上不負天死

亦無恨入見太后太后復以為言叡執之彌固出

至永巷遇兵執送華林園雀離佛院令劉桃枝拉

殺之叡乆典朝政清正自守朝野寃惜之復以士

開為侍中尚書左僕射定逺歸士開所遺加以餘

珍賂之 齊主年少多嬖寵武衛將軍髙阿那肱

素以謟佞為世祖及和士開所厚世祖多令在東

宮侍齊主由是有寵累遷並省尚書令封淮隂王

世祖簡都督二十人使侍衛東宮昌𥠖韓長鸞預

焉齊主獨親愛長鸞長鸞名鳳以字行累遷侍中

領軍揔知內省機密宮婢陸令萱者其夫漢陽駱

超坐謀叛誅令萱配掖庭子提婆亦沒為奴齊主

之在襁褓令萱保飬之令萱巧黠善取媚有寵於

胡太后宮掖之中獨擅威福封為郡君和士開髙

阿那肱皆為之養子齊主以令萱為女侍中令萱

引提婆入侍齊主朝夕戱狎累遷至開府儀同三

司武衛大將軍宮人穆舎利者斛律後之從婢也

有寵於齊主令萱欲附之乃為之養母薦為𢎞德

夫人因令提婆冒姓穆氏然和士開用事最久諸

幸臣皆依附之以固其寵齊主思祖珽就流囚中

除海州刺史珽乃遺陸媼弟儀同三司悉逹書曰

趙彥深心腹隂沈欲行伊霍事儀同姊弟豈得平

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開亦以珽有膽略欲引

為謀主乃棄舊怨虛心待之與陸媼言於帝曰襄

宣昭三帝之子皆不得立今至尊獨在帝位者祖

孝徵之力也人有功不可不報孝徵心行雖薄竒

略出人緩急可使且其人已盲必無反心請呼取

問以籌䇿齊主從之召入為祕書監加開府儀同

三司士開譖尚書令隴東王胡長仁驕恣出為齊

州刺史長仁怨憤謀遣刺客殺士開事覺士開與

珽謀之珽引漢文帝誅薄昭故事遂遣使就州賜

二年秋七月甲寅齊以中領軍和士開為尚書令

賜爵淮陽王士開威權日盛朝士不知廉恥者或

為之假子與冨商大賈同在伯仲之列

三年春二月壬寅齊以蘭陵王長恭為太尉趙彥

深為司空和士開錄尚書事徐之才為尚書令唐

邕為左僕射吏部尚書馮子琮為右僕射仍攝選

子琮素諂附士開至是自以太后親屬且典選頗

擅引用人不復啓稟由是與士開有隙 夏四月

壬午齊以琅邪王儼為太保琅邪王儼以和士開

穆提婆等專橫奢縦意甚不平二人相謂曰琅邪

王眼光弈弈數歩射人向者暫對不覺汗出吾輩

見天子奏事尚不然由是忌之乃出儼居北宮五

日一朝不得無時見太后儼之除太保也餘官悉

解猶帶中丞及京畿士開等以北城有武庫欲移

儼於外然後奪其兵權治書侍御史王子宜與儼

所親開府儀同三司髙舎洛中常侍劉辟彊說儼

曰殿下被䟽正由士開間構何可出北宮入民閒

也儼謂侍中馮子琮曰士開罪重兒欲殺之何如

子琮心欲廢帝而立儼因勸成之儼令子宜表彈

士開罪請禁推子琮雜佗文書奏之齊主不審省

而可之儼誑領軍庫狄伏連曰奉敕令領軍收士

開伏連以告子琮且請覆奏子琮曰琅邪受敕何

必更奏伏連信之發京畿軍士伏於神虎門外並

戒門者不聽士開入秋七月庚午旦士開依常早

參伏連前執士開手曰今有一大好事王子冝授

以一函雲有敕令王向臺因遣軍士護送儼遣都

督馮永洛就臺斬之儼本意唯殺士開其黨因逼

儼曰事既然不可中止儼遂帥京畿軍士三千餘

人屯千秋門帝使劉桃枝將禁兵八十人召儼桃

枝遙拜儼命反縛將斬之禁兵散走帝又使馮子

琮召儼儼辭曰士開昔來寔合萬死謀廢至尊剃

家家髮為尼臣為是矯詔誅之尊兄若欲殺臣不

敢逃罪若赦臣願遣姊姊來迎臣即入見姊姊謂

陸令萱也儼欲誘出殺之令萱執刀在帝後聞之

戰栗帝又使韓長鸞召儼儼將入劉辟彊牽衣諌

曰若不斬穆提婆母子殿下無由得入廣寧王孝

珩安德王延宗自西來曰何不入辟彊曰兵少延

宗顧衆而言曰孝昭帝殺楊遵彥止八十人今有

數千何謂少帝泣啓太后曰有縁復見家家無縁

永別乃急召斛律光儼亦召之光聞儼殺士開撫

掌大𥬇曰龍子所為固自不似凡人入見帝於永

巷帝帥𪧐衛者歩騎四百授甲將出戰光曰小兒

軰弄兵與交手即亂鄙諺雲奴見大家心死至尊

宜自至千秋門琅邪必不敢動帝從之光歩道使

人走出曰大家來儼徒駭散帝駐馬橋上遙呼之

儼猶立不進光就謂曰天子弟殺一夫何所苦執

其手強引以前請於帝曰琅邪王年少腸肥腦滿

輕為舉措稍長自不復然願寛其罪帝拔儼所帶

刀鐶亂築辮頭良久乃釋之収庫狄伏連髙舎洛

王子宜劉辟彊都督翟顯貴於後園支解暴之都

街帝欲盡殺儼府文武職吏光曰此皆勳貴子弟

誅之恐人心不安趙彥深亦曰春秋責帥於是罪

之各有差太后責問儼儼曰馮子琮教兒太后怒

遣使就內省以弓絃絞殺子琮使內參以庫車載

屍歸其家自是太后常置儼於宮中毎食必自嘗

之 九月齊祖珽說陸令萱出趙彥深為兗州剌

史齊主以珽為侍中陸令萱說帝曰人稱琅邪王

聦明雄勇當今無敵觀其相表殆非人臣自專殺

以來常懐恐懼宜早為之計幸臣何洪珍等亦請

殺之帝未決以食轝密迎珽問之珽稱周公誅管

叔季犮酖慶父帝乃𢹂儼之𣈆陽使右衛大將軍

趙元侃誘儼執之元侃曰臣昔事先帝見先帝愛

王今寧就死不忍行此帝出元侃為豫州剌史庚

午帝啓太后曰明旦欲與仁威早出獵夜四鼓帝

召儼儼疑之陸令萱曰兄呼兒何為不去儼出至

永巷劉桃枝反接其手儼呼曰乞見家家尊兄桃

枝以袖塞其口反袍蒙頭負出至大明宮鼻血滿

面拉殺之時年十四裹之以席埋於室內帝使啓

太后太后臨哭十餘聲即擁入殿遺腹四男皆幽

死冬十月罷京畿府入領軍 齊胡太后出入不

節與沙門統曇獻通諸僧至有戲呼曇獻為太上

皇者齊主聞太后不謹而未之信後朝太后見二

尼恱而召之乃男子也於是曇獻事亦發皆伏誅

己亥帝自𣈆陽奉太后還鄴至紫陌遇大風舎人

魏僧伽習風角奏言即時當有𭧂逆事帝詐雲鄴

中有變彎弓纒弰馳入南城遣宦者鄧長顒幽太

後於北宮仍敕內外諸親皆不得與胡太后相見

太后或為帝設食帝亦不敢嘗

四年春二月庚寅齊以侍中祖珽為左僕射初胡

太后既幽於北宮珽欲以陸令萱為太后為令萱

言魏保太后故事且謂人曰陸雖婦人然實雄傑

自女媧以來未之有也令萱亦謂珽為國師國寶

由是得僕射 齊尚書左僕射祖珽勢傾朝野左

丞相咸陽王斛律光惡之遙見輒罵曰多事乞索

小人慾行何計又嘗謂諸將曰邊境消息兵馬處

分趙令𢘆與吾輩參論盲人掌機密以來全不與

吾輩語正恐誤國家事耳光嘗在朝堂垂(⿱𥫗亷)-- 簾坐珽

不知乗馬過其前光怒曰小人乃敢爾後珽在內

省言聲髙慢光適過聞之又怒珽覺之私賂光從

奴問之奴曰自公用事相王毎夜抱膝歎曰盲人

入國必破矣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許齊主賜提

婆𣈆陽田光言於朝曰此田神武帝以來常種禾

飼馬數千匹以擬㓂敵今賜提婆無乃闕軍務也

由是祖穆皆怨之斛律後無寵珽因而閒之光弟

羨為都督幽州剌史行臺尚書令亦善治兵士馬

精彊鄣候嚴整突厥畏之謂之南可汗光長子武

都為開府儀同三司梁兗二州剌史光雖貴極人

臣性節儉不好聲色罕接賔客杜絶饋餉不貪權

勢毎朝廷㑹議常獨後言言輒合理或有表䟽令

人執筆口占之務從省實行兵倣其父金之灋營

舎未定終不入幕或竟日不坐身不脫介冑常為

士卒先士卒有罪唯大杖撾背未嘗妄殺衆皆爭

為之死自結髮從軍未嘗敗北深為鄰敵所憚周

勲州剌史韋孝寛密為謡言曰百升飛上天明月

照長安又曰髙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舉令諜

人傳之於鄴鄴中小兒歌之於路珽因續之曰盲

老公背受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使其妻兄鄭道

蓋奏之帝以問珽珽與陸令萱皆曰實聞有之珽

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謂臣也與國同憂

饒舌老母似謂女侍中陸氏也且斛律累世大將

明月聲震𨵿西豊樂威行突厥女為皇后男尚公

主謡言甚可畏也帝以問韓長鸞長鸞以為不可

事遂寢珽又見帝請閒唯何洪珍在側帝曰前得

公啓即欲施行長鸞以為無此理珽未對洪珍進

曰若本無意則可既有此意而不決行萬一泄露

如何帝曰洪珍言是也然猶未決㑹丞相府佐封

士讓密啓雲光前西討還敕令散兵光引兵逼帝

城將行不軌事不果而止家藏弩甲奴僮千數毎

遣使往豐樂武都所隂謀往來若不早圖恐事不

可測帝遂信之謂何洪珍曰人心亦大靈我前疑

其欲反果然帝性怯恐即有變令洪珍馳召祖珽

告之欲召光恐其不從命珽請遣使賜以駿馬語

雲明日將遊東山王可乗此同行光必入謝因而

執之帝如其言六月戊辰光入至涼風堂劉桃枝

自後撲之不仆顧曰桃枝常為如此事我不負

家桃枝與三力士以弓弦𦊰其頸拉而殺之血流

於地剗之跡終不滅於是下詔稱其謀反並殺其

子開府儀同三司世雄儀同三司𢘆伽祖珽使二

千石郎刑祖信簿録光家珽於都省問所得物祖

信曰得弓十五宴射箭百刀七賜矟二珽厲聲曰

更得何物曰得𬃷杖二十束擬奴僕與人𨷖者不

問曲直即杖之一百珽大慙乃下聲曰朝廷已加

重刑郎中何宜為雪及出人尤其抗直祖信慨

曰賢宰相尚死我何惜餘生齊主遣使就州斬斛

律武都又遣中領軍賀拔伏恩乗驛捕斛律羨仍

以洛州行臺僕射中山獨孤永業代羨與大將軍

鮮于桃枝發定州騎卒續進伏恩等至幽州門者

白使人𠂻甲馬有汗宜閉城門羨曰敕使豈可疑

拒出見之伏恩執而殺之初羨常以盛滿為懼表

解所職不許臨刑歎曰冨貴如此女為皇后公主

滿家常使三百兵何得不敗及其五子伏護世逹

世遷世辨世酋皆死周主聞光死為之大赦祖珽

與侍中髙元海共執齊政元海妻陸令萱之甥也

元海數以令萱密語告珽珽求為領軍齊主許之

元海密言於帝曰孝徵漢人兩目又盲豈可為領

軍因言珽與廣寧王孝珩交結由是中止珽求見

自辨且言臣與元海素嫌必元海譖臣帝弱顔不

能諱以實告之珽因言元海與司農卿尹子華等

結為朋黨又以元海所泄密語告令萱令萱怒出

元海為鄭州刺史子華等皆被黜珽自是專主機

衡揔知騎兵外兵事內外親戚皆得顯位帝常令

中要人扶侍出入直至永巷毎同御榻論決政事

委任之重羣臣莫比 秋八月庚午齊廢皇后斛

律氏為庶人 初齊胡太后自愧失德欲求恱於

齊主乃飾其兄長仁之女置宮中令帝見之帝果

恱納為昭儀及斛律後廢陸令萱欲立穆夫人太

後欲立胡昭儀力不能遂乃卑辭厚禮以求令萱

結為姊妹令萱亦以胡昭儀寵幸方隆不得已與

祖珽白帝立之戊子立皇后胡氏 冬十月齊陸

令萱欲立穆昭儀為皇后毎私謂齊主曰豈有男

為皇太子而身為婢妾者乎胡後有寵於帝不可

離閒令萱乃使人行厭蠱之術旬朔之間胡後精

神恍惚言𥬇無𢘆帝漸畏而惡之令萱一旦忽以

皇后服御衣被穆昭儀又別造寶帳爰及枕席噐

玩莫非珍竒坐昭儀於帳中謂帝曰有一聖女出

將大家看之及見昭儀令萱乃曰如此人不作皇

後遣何物人作帝納其言甲午立穆氏為右皇后

以胡氏為左皇后 十二月齊胡後之立非陸令

萱意令萱一旦於太后前作色而言曰何物親姪

作如此語太后問其故令萱曰不可道固問之乃

曰語大家雲太后行多非灋不可以訓太后大怒

呼後出立剃其髮送還家辛丑廢胡後為庶人然

齊主猶思之毎致物以通意自是令萱與其子侍

中穆提婆勢傾內外賣官鬻獄聚斂無厭毎一賜

與動傾府藏令萱則自太后以下皆受其指麾提

婆則唐邕之徒皆重跡屏氣殺生與奪唯意所欲

五年春正月戊寅齊以並省尚書令髙阿那肱録

尚書事揔知外兵及內省機密與侍中城陽王穆

提婆領軍大將軍昌黎王韓長鸞共處衡軸號曰

三貴蠧國害民日月滋甚長鸞弟萬歲子寶行寶

信並開府儀同三司萬歲仍兼侍中寶行寶信皆

尚公主毎羣臣旦參帝常先引長鸞顧訪出後方

引奏事官若不視事內省有急事皆附長鸞奏聞

軍國要密無不經手尤疾士人朝夕宴私唯事譖

訴常帶刀走馬未嘗安行瞋目張拳有噉人之勢

朝士咨事莫敢仰視動致呵叱毎罵雲漢狗大不

可耐唯湏殺之 齊自和士開用事以來政體隳

紊及祖珽執政頗收舉才望內外稱美珽復欲増

損政務沙汰人物官號服章並依故事又欲黜諸

閹豎及羣小軰為致治之方陸令萱穆提婆議頗

同異珽乃諷御史中丞麗伯律令劾主書王子沖

納賂知其事連提婆欲使贓罪相及望因此並坐

及令萱猶恐齊主溺於近習欲引後黨為援乃請

以胡後兄君瑜為侍中中領軍又徵君瑜兄梁州

剌史君璧欲以為御史中丞令萱聞而懐怒百方

排毀出君瑜為金紫光祿大夫解中領軍君璧還

鎭梁州胡後之廢頗亦由此釋王子沖不問珽日

以益踈諸宦者更共譖之帝以問陸令萱令萱憫

嘿不對三問乃下牀拜曰老婢應死老婢始聞和

士開言孝徵多才博學意謂善人故舉之比來觀

之大是奸臣人寔難知老婢應死帝令韓長鸞檢

案長鸞素惡珽得其詐出敕受賜等十餘事帝以

嘗與之重誓故不殺解珽侍中僕射出為北徐州

剌史珽求見帝長鸞不許遣人推出栢閤珽坐不

肯行長鸞令牽曵而出癸巳齊以領軍穆提婆為

尚書左僕射侍中中書監叚孝言為右僕射孝言

韶之弟也初祖珽執政引孝言為助除吏部尚書

孝言凡所進擢非賄則舊求仕者或於廣㑹膝行

跪伏公自陳請孝言氣色揚揚以為己任隨事酬

許將作丞崔成忽於衆中抗言曰尚書天下尚書

豈獨叚家尚書也孝言無辭以應唯厲色遣下而

已既而與韓長鸞等共構祖珽逐而代之 冬十

月齊國子祭酒張雕以經授齊主為侍讀帝甚重

之雕與寵胡何洪珍相結穆提婆韓長鸞等惡之

洪珍薦雕為侍中加開府儀同三司奏度支事大

為帝所委信常呼博士雕自以出於微賤致位大

臣欲立效以報恩論議抑揚無所迴避省宮掖不

急之費禁約左右驕縱之臣數譏切寵要獻替帷

幄帝亦深倚仗之雕遂以澄清為己任意氣甚髙

貴倖皆側目隂謀䧟之尚書左丞封孝琰隆之之

弟子也與侍中崔季舒皆為祖珽所厚孝琰嘗謂

珽曰公是衣冠宰相異於餘人近習聞之大以為

恨㑹齊主將如𣈆陽季舒與張雕議以為壽陽被

圍大軍出拒之信使往還須稟節度且道路小人

或相驚恐以為大駕向并州畏避南宼若不啓諌

恐人情駭動遂與從駕文官連名進諌時貴臣趙

彥深唐邕叚孝言等意有異同季舒與爭未決長

鸞遽言於帝曰諸漢官連名揔署聲雲諌幸并州

其實未必不反宜加誅戮辛丑齊主悉召已署名

者集含章殿斬季舒雕孝琰及散騎常侍劉逖黃

門侍郎裴澤郭遵於殿庭家屬皆徙北邊婦女配

奚官幼男下蠶室沒入貲産癸卯遂如𣈆陽

六年春正月齊主還鄴秋八月齊主如𣈆陽

七年春正月齊主還鄴 二月齊主言語澁吶不

喜見朝士自非寵私昵狎未嘗交語性懦不堪人

視雖三公令録奏事莫得仰視皆略陳大指驚走

而出承世祖奢泰之餘以為帝王當然後宮皆寶

衣玉食一裙之費至直萬匹競為新巧朝衣夕弊

盛修宮苑窮極壯麗所好不常數毀又復百工土

木無時休息夜則然火照作寒則以湯為泥鑿𣈆

陽西山為大像一夜然油萬盆光照宮中毎有災

異㓂盜不自貶損唯多設齋以為修德好自彈琵

琶為無愁之曲近侍和之者以百數民閒謂之無

愁天子於華林園立貧兒村帝自衣藍縷之服行

乞其閒以為樂又寫築西鄙諸城使人衣黒衣攻

之帝自帥內參拒𨷖寵任陸令萱穆提婆髙阿那

肱韓長鸞等宰制朝政宦官鄧長顒陳德信胡兒

何洪珍等並參預機權各引親黨超居顯位官由

財進獄以賄成競為姦謟蠧政害民舊蒼頭劉桃

枝等皆開府封王其餘宦官胡兒歌舞人見鬼

官奴婢等濫得富貴者殆將萬數庶姓封王者以

百數開府千餘人儀同無數領軍一時至二十人

侍中中常侍數十人乃至狗馬及鷹亦有儀同郡

君之號有𨷖雞號開府皆食其幹祿諸嬖倖朝夕

娯侍左右一戱之賞動踰巨萬既而府藏空竭乃

賜二三郡或六七縣使之賣官取直由是為守令

者率皆富商大賈競為貪縱賦繁役重民不聊生

周髙祖謀伐齊命邊鎭益儲偫加戍卒齊人聞之

亦増修守禦柱國於翼諌曰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相侵互有勝負

徒損兵儲無益大計不如解嚴繼好使彼懈而無

備然後乗閒出其不意一舉可取也周主從之韋

孝寛上䟽陳三䇿其一曰臣在邊積年頗見閒𨻶

不因際㑹難以成功是以往歳出軍徒有勞費功

績不立由失機㑹何者長淮之南舊為沃土陳氏

以破亡餘燼猶能一舉平之齊人歷年赴救喪敗

而返內離外叛計盡力窮讎敵有舋不可失也今

大軍若出軹𨵿方軌而進兼與陳氏共為掎角並

令廣州義旅出自三鵶又募山南驍銳㳂河而下

復遣北山稽胡絶其並𣈆之路凡此諸軍仍令各

募𨵿河之外勁勇之士厚其爵賞使為前驅岳動

川移雷駭電激百道俱進並趨虜庭必當望旗奔

潰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寔在此機其二曰若國家

更為後圖未即大舉宜與陳人分其兵勢三鵶以

北萬春以南廣事屯田預為貯積募其驍悍立為

部伍彼既東南有敵戎馬相持我出竒兵破其疆

場彼若興師赴援我則堅壁清野待其去逺還復

出師常以邊外之軍引其腹心之衆我無𪧐舂之

費彼有奔命之勞一二年中必自離叛且齊氏昏

暴政出多門鬻獄賣官唯利是視荒滛酒色忌害

忠良闔境嗷然不勝其弊以此而觀覆亡可待然

後乗閒電掃事等摧枯其三曰昔勾踐亡吳尚期

十載武王取紂猶煩再舉今若更存遵養且復相

時臣謂宜還崇鄰好申其盟約安民和衆通商惠

工蓄銳養威觀釁而動斯乃長䇿逺馭坐自兼併

也書奏周主引開府儀同三司伊婁謙入內殿從

容謂曰朕欲用兵何者為先對曰齊氏沈溺倡優

耽昏麴櫱其折衝之將斛律明月已斃於讒口上

下離心道路以目此易取也帝大𥬇二月丙辰使

謙與小司㓂元衞聘於齊以觀舋 先是周主獨

與齊王憲及內史王誼謀伐齊又遣納言盧韞乗

馹三詣安州揔管於翼問䇿餘人皆莫之知 秋

七月丙子始召大將軍以上於大德殿告之丁丑

下詔伐齊以柱國陳王統榮陽公司馬消難鄭公

逹奚震為前三軍揔管越王盛周昌公侯莫陳崇

趙王招為後三軍揔管齊王憲帥衆二萬趨黎陽

隨公楊堅廣寧公薛廻將舟師三萬自渭入河梁

公侯莫陳芮帥衆二萬守太行道申公李穆帥衆

三萬守河陽道常山公於翼帥衆二萬出陳汝誼

盟之兄孫震武之子也周主將出河陽內史上士

宇文㢸曰齊氏建國於今累世雖曰無道藩鎭之

位尚有其人今之出師要湏擇地河陽衝要精兵

所聚盡力攻圍恐難得志如臣所見出於汾曲戍

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過於此民部中大

夫天水趙煚曰河南洛陽四面受敵縱得之不可

以守請從河北直指太原傾其巢穴可一舉而定

遂伯下大夫鮑宏曰我彊齊弱我治齊亂何憂不

克但先帝往日屢出洛陽彼既有備毎用不捷如

臣計者進兵汾潞直掩𣈆陽出其不虞似為上䇿

周主皆不從宏泉之弟也壬午周主帥衆六萬直

指河隂楊素請帥其父麾下先驅周主許之 八

月周師入齊境禁伐樹踐稼犯者皆斬丁未周主

攻河隂大城拔之齊王憲拔武濟進圍洛口拔東

西二城縱火船焚浮橋橋絶齊永橋大都督太安

傅伏自永橋夜入中潬城周人既克南城圍中潬

二旬不下洛州剌史獨孤永業守金墉周主自攻

之不克永業通夜辦馬槽二千周人聞之以為大

軍且至而憚之九月齊右丞相髙阿那肱自𣈆陽

將兵拒周師至河陽㑹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還

水軍焚其舟艦傅伏謂行臺乞伏貴和曰周師疲

弊願得精騎二千追擊之可破也貴和不許齊王

憲於翼李穆所向克捷降拔三十餘城皆棄而不

守唯以王藥城要害令儀同三司韓正守之正尋

以城降齊戊寅周主還長安

八年秋九月周主謂羣臣曰朕去歲屬有疾疹遂

不得克平逋宼前入齊境備見其情彼之行師殆

同兒戱況其朝廷昏亂政由羣小百姓嗷然朝不

謀夕天與不取恐貽後悔前出河外直為拊背未

扼其喉𣈆州本髙歡所起之地鎭攝要重今往攻

之彼必來援吾嚴軍以待擊之必克然後乗破竹

之勢鼓行而東足以窮其巢穴混同文軌諸將多

不願行帝曰機不可失有沮吾軍者當以軍灋裁

之冬十月己酉周主自將伐齊以越王盛杞公亮

隨公楊堅為右三軍譙王儉大將軍竇泰廣化公

丘崇為左三軍齊王憲陳王純為前軍亮導之子

也丙辰齊主獵於祁連池癸亥還𣈆陽先是𣈆州

行臺左丞張廷儁公直勤敏儲偫有備百姓安業

疆場無虞諸嬖倖惡而代之由是公私煩擾周主

至𣈆州軍於汾曲遣齊王憲將精騎二萬守雀鼠

谷陳王純歩騎二萬守千里徑鄭公逹奚震歩騎

一萬守統軍川大將軍韓明歩騎五千守齊子嶺

焉氏公尹升歩騎五千守鼓鍾鎭涼城公辛韶歩

騎五千守蒲津關趙王招歩騎一萬自華谷攻齊

汾州諸城柱國宇文盛歩騎一萬守汾水關遣內

史王誼監諸軍攻平陽城齊行臺僕射海昌王尉

相貴嬰城拒守相貴相願之兄也甲子齊集兵𣈆

祠庚午齊主自𣈆陽帥諸軍趣𣈆州周主日自汾

曲至城下督戰城中窘急庚午行臺左丞侯子欽

出降於周壬申𣈆州剌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

請降於周王軌帥衆應之未明周將北海叚文振

杖槊與數十人先登與景嵩同至尉相貴所拔佩

刀劫之城上鼓譟齊兵大潰遂克𣈆州虜相貴及

甲士八千人齊主方與馮淑妃獵於天池𣈆州告

急者自旦至午驛馬三至右丞相髙阿那肱曰大

家正為樂邊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聞至

暮使更至雲平陽已䧟乃奏之齊主將還淑妃請

更殺一圍齊主從之周齊王憲攻拔洪洞永安二

城更圖進取齊人焚橋守險軍不得進乃屯永安

使永昌公椿屯雞棲原伐柏為菴以立營椿廣之

弟也癸酉齊王分軍萬人向千里徑又分軍出汾

水關自帥大軍上雞棲原宇文盛遣人告急齊王

憲自救之齊師退盛追擊破之俄而椿告齊師稍

逼憲復還救之與齊對陳至夜不戰㑹周主召憲

還憲引兵夜去齊人見柏菴在不之覺明日始知

之齊主使高阿那肱將前軍先進仍節度諸軍甲

戍周以上開府儀同大將軍安定梁士彥為𣈆州

刺史留精兵一萬鎭之十一月己卯齊主至平陽

周主以齊兵新集聲勢甚盛且欲西還以避其鋒

開府儀同大將軍宇文忻諫曰以陛下之聖武乗

敵人之荒縱何患不克若使齊得令主君臣協力

雖湯武之勢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士無𨷖志雖

有百萬之衆實為陛下奉耳軍正京兆王韶曰齊

失紀綱於茲累世天奬周室一戰而扼其喉取亂

侮亡正在今日釋之而去臣所未諭周主雖善其

言竟引軍還忻貴之子也周主留齊王憲為後拒

齊師追之憲與宇文忻各將百騎與戰斬其驍將

賀蘭豹子等齊師乃退憲引軍度汾追及周主於

玉壁齊師遂圍平陽晝夜攻之城中危急樓堞皆

盡所存之城尋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馬出入

外援不至衆皆震懼梁士彥忼慨自若謂將士曰

死在今日吾為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

不一當百齊師少卻乃令妻妾軍民婦女晝夜修

城三日而就周主使齊王憲將兵六萬屯涑川遙

為平陽聲援齊人作地道攻平陽城䧟十餘歩將

士乗勢欲入齊主敕且止召馮淑妃觀之淑妃糚

㸃不時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舊俗相傳

𣈆州城西石上有聖人跡淑妃欲往觀之齊主恐

弩矢及橋乃抽攻城木造逺橋齊主與淑妃度橋

橋壊至夜乃還癸巳周主還長安甲午復下詔以

齊人圍𣈆州更帥諸軍擊之丙申縱齊降人使還

丁酉周主發長安壬寅濟河與諸軍合十二月丁

未周主至髙顯遣齊王憲帥所部先向平陽戊申

周主至平陽庚戍諸軍揔集凡八萬人稍進逼城

置陳東西二十餘里先是齊人恐周師猝至於城

南穿塹自喬山屬於汾水齊主大出兵陳於塹北

周主命齊王憲馳往觀之憲復命曰易與耳請破

之而後食周主恱曰如汝言吾無憂矣周主乗常

御馬從數人廵陳所至輒呼主帥姓名慰勉之將

士喜於見知咸思自奮將戰有司請換馬周主曰

朕獨乗良馬欲何之周主欲薄齊師礙塹而止自

旦至申相持不決齊主謂髙阿那肱曰戰是邪不

戰是邪阿那肱曰吾兵雖多堪戰者不過十萬疾

傷及繞城樵㸑者復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軍來

即退今日將士豈勝神武時邪不如勿戰卻守髙

梁橋安吐根曰一撮許賊馬上剌取擲著汾水中

耳齊主意未決諸內參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

尚能逺來我何為守塹示弱齊主曰此言是也於

是塡塹南引周主大喜勒諸軍擊之兵纔合齊主

與馮淑妃並騎觀戰東偏小卻淑妃怖曰軍敗矣

録尚書事城陽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齊主

即以淑妃奔髙梁橋開府儀同三司奚長諌曰半

進半退戰之常體今兵衆全整未有虧傷陛下捨

此安之馬足一動人情駭亂不可復振願速還安

慰之武衛張常山自後至亦曰軍尋收訖甚完整

圍城兵亦不動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將內參往

視齊主將從之穆提婆引齊主肘曰此言難信齊

主遂以淑妃北走齊師大潰死者萬餘人軍資器

械數百里閒委棄山積安德王延宗獨全軍而還

齊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鏡自玩後聲亂唱賊至

於是復走先是齊主以淑妃為有功勲將立為左

皇后遣內參詣𣈆陽取皇后服御褘翟等至是遇

於中塗齊主為桉轡命淑妃著之然後去辛亥周

主入平陽梁士彥見周主持周主須而泣曰臣幾

不見陛下周主亦為之流涕周主以將士疲倦欲

引還士彥叩馬諌曰今齊師遁散衆心皆動因其

懼而攻之其勢必舉周主從之執其手曰余得𣈆

州為平齊之基若不固守則大事不成朕無前憂

唯慮後變汝善為我守之遂帥諸將追齊師諸將

固請西還周主曰縱敵患生卿等若疑朕將獨往

諸將乃不敢言癸丑至汾水關齊主入𣈆陽憂懼

不知所之甲寅齊大赦齊主問計於朝臣皆曰宜

省賦息役以尉民心收遺兵背城死戰以安社稷

齊主欲留安德王延宗廣寧王孝珩守𣈆陽自向

北朔州若𣈆陽不守則奔突厥羣臣皆以為不可

帝不從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伏恩等𪧐衛近臣三

十餘人西奔周軍周主封賞各有差髙阿那肱所

部兵尚一萬守髙壁餘衆保洛女砦周主引軍向

髙壁阿那肱望風退走齊王憲攻洛女砦拔之有

軍士告稱阿那肱遣臣招引西軍齊主令侍中斛

律孝卿檢校孝卿以為妄還至𣈆陽阿那肱腹心

復告阿那肱謀反又以為妄斬之乙卯齊王詔安

德王延宗廣寧王孝珩募兵延宗入見齊主告以

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諌不從密遣左右先送皇太

後太子於北朔州丙辰周主與齊王憲㑹於介休

齊開府儀同三司韓建業舉城降以為上柱國封

郇公是夜齊主欲遁去諸將不從丁巳周師至𣈆

陽齊主復大赦改元𨺚化以安德王延宗為相國

并州剌史揔山西兵謂曰并州兄自取之兒今去

矣延宗曰陛下為社稷勿動臣為陛下出死力戰

必能破之穆提婆曰至尊計已成王不得輙沮齊

主乃夜斬五龍門而出欲奔突厥從官多散領軍

梅勝郎叩馬諌乃回向鄴時唯髙阿那肱等十餘

騎從廣寧王孝珩襄城王彥道繼至得數十人與

俱穆提婆西奔周軍陸令萱自殺家屬皆誅沒周

主以提婆為柱國宜州剌史下詔諭齊羣臣曰若

妙盡人謀深逹天命官榮爵賞各有加隆或我之

將卒逃逸彼朝無問貴賤皆從蕩滌自是齊臣降

者相繼初齊髙祖為魏丞相以唐邕典外兵曹太

原白建典騎兵曹皆以善書計工簿帳受委任及

齊受禪諸司咸歸尚書唯二曹不廢更名二省邕

官至録尚書事建官至中書令常典二省世稱唐

白邕兼領度支與髙阿那肱有隙阿那肱譛之齊

主敕侍中斛律孝卿揔知騎兵度支孝卿事多専

決不復詢稟邕自以𪧐舊習事為孝卿所輕意甚

欝欝及齊主還鄴邕遂留𣈆陽并州將帥請於安

德王延宗曰王不為天子諸人實不能為王出死

力延宗不得已戊午即皇帝位下詔曰武平孱弱

政由官豎斬關夜遁莫知所之王公卿士猥見推

逼今祇承寶位大赦改元德昌以𣈆昌王唐邕為

宰相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沐陽王和阿乾子右衛

大將軍叚暢開府儀同三司韓骨胡等為將帥敬

顯貸文之子也衆聞之不召而至者前後相屬延

宗發府藏及後宮美女以賜將士籍沒內參十餘

家齊主聞之謂近臣曰我寧使周得并州不欲安

德得之左右曰理然延宗見士卒皆親執手稱名

流涕嗚咽衆爭爲死童兒女子亦乗屋攘袂投甎

石以禦敵己未周主至𣈆陽庚申齊主入鄴周軍

圍𣈆陽四合如黒雲安德王延宗命莫多婁敬顯

韓骨胡拒城南和阿乾子叚暢拒城東自帥衆拒

齊王憲於城北延宗素肥前如偃後如伏人常𥬇

之至是奮大矟往來督戰勁捷若飛所向無前和

阿乾子叚暢以千騎奔周軍周主攻東門際昏遂

入之進焚佛寺延宗敬顯自門入夾擊之周師大

亂爭門相塡壓塞路不得進齊人從後斫剌死者

二千餘人周主左右略盡自拔無路承御上士張

壽牽馬首賀拔伏恩以鞭拂其後﨑嶇得出齊人

奮擊幾中之城東道阨曲伏恩及降者皮子信導

之僅得免時已四更延宗謂周主為亂兵所殺使

於積屍中求長鬛者不得時齊人既捷入坊飲酒

盡醉臥延宗不復能整周主出城飢甚欲遁去諸

將亦多勸之還宇文忻勃然進曰陛下自克𣈆州

乗勝至此今偽主奔波關東響振自古行兵未有

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將士輕敵微有不利何足為

懐丈夫當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破竹之勢已成

柰何棄之而去齊王憲柱國王誼亦以為去必不

免叚暢等又盛言城內空虛周主乃駐馬鳴角收

兵俄頃復振辛酉旦還攻東門克之延宗戰力屈

走至城北周人擒之周主下馬執其手延宗辭曰

死人手何敢廹至尊周主曰兩國天子非有怨惡

直為百姓來耳終不相害勿怖也使復衣㡌而禮

之唐邕等皆降於周獨莫多婁敬顯奔鄴齊主以

為司徒延宗初稱尊號遣使修啟於瀛州剌史任

城王湝曰至尊出奔宗廟事重羣公勸廹權主號

令事寧終歸叔父湝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啓執使

者送鄴壬戍周主大赦削除齊制收禮文武之士

初伊婁謙聘於齊其參軍髙遵以情輸於齊齊人

徇之於𣈆陽周主既克𣈆陽召謙勞之執遵付謙

任其報復謙頓首請赦之周主曰卿可聚衆唾面

使其知愧謙曰以遵之罪又非唾面可責帝善其

言而止謙待遵如初

臣光曰賞有功誅有罪此人君之任也髙遵奉使

異國漏泄大謀斯叛臣也周髙祖不自行戮乃以

賜謙使之復怨失政刑矣孔子謂以德報怨者何

以報德為謙者宜辭而不受歸諸有司以正典刑

乃請而赦之以成其私名美則美矣亦非公義也

 齊主命立重賞以募戰士而竟不出物廣寜王

孝珩請使任城王湝將幽州道兵入土門揚聲趣

并州獨孤永業將洛州道兵入潼關揚聲趣長安

臣請將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戰敵聞南北有兵

自然逃潰又請出宮人珍寶賞將士齊主不恱斛

律孝卿請齊主親勞將士爲之撰辭且曰宜忼慨

流涕以感激人心齊主既出臨衆將令之不復記

所受言遂大𥬇左右亦𥬇將士怒曰身尚如此吾

輩何急皆無戰心於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三師

大司馬大將軍三公等官並增貟而授或三或四

不可勝數朔州行臺僕射髙勱將兵侍衞太后太

子自土門道還鄴時宦官儀同三司苟子溢猶恃

寵縱暴民間鷄彘縱鷹犬搏噬取之勱執以徇將

斬之太后救之得免或謂勱曰子溢之徒言成禍

福獨不慮後患邪勱攘袂曰今西宼已據并州逹

官率皆委叛正坐此輩濁亂朝廷若得今日斬之

明日受誅亦無所恨勱岳之子也甲子齊太后至

鄴丙寅周主出齊宮中珍寶服玩及宮女二千人

班賜將士加立功者官爵各有差周主問髙延宗

以取鄴之䇿辭曰此非亡國之臣所及強問之乃

曰若任城王據鄴臣不能知若今王自守陛下兵

不血刄癸酉周師趣鄴命齊王憲先驅以上柱國

陳王純為并州揔管齊主引諸貴臣入朱雀門賜

酒食問以禦周之䇿人人異議齊主不知所從是

時人情忷懼莫有𨷖心朝士出降晝夜相屬髙勱

曰今之叛者多是貴人至於卒伍猶未離心請追

五品已上家屬置之三臺因脅之以戰若不捷則

焚臺此曹顧惜妻子必當死戰且王師頻北賊徒

輕我今背城一決理必破之齊主不能用望氣者

言當有革易齊主引尚書令髙元海等議依天統

故事禪位皇太子

九年春正月乙亥朔齊太子𢘆即皇帝位生八年

矣攺元承光大赦尊齊主為太上皇帝皇太后為

太皇太后皇后為太上皇后以廣寧王孝珩為太

宰司徒莫多婁敬顯領軍大將軍尉相願謀伏兵

千秋門斬髙阿那肱立廣寧王孝珩㑹阿那肱自

它路入朝不果孝珩求拒周師謂阿那肱等曰朝

廷不賜遣擊賊豈不畏孝珩反邪孝珩若破宇文

邕遂至長安反亦何預國家事以今日之急猶如

此猜忌耶髙韓恐其為變出孝珩為滄州剌史相

願拔佩刀斫柱歎曰大事去矣知復何言齊主使

長樂王尉世辯帥千餘騎覘周師出滏口登髙阜

西望遙見羣烏飛起謂是西軍旗幟即馳還比至

紫陌橋不敢回顧於是黃門侍郎顔之推中書侍

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勸上皇往河外募兵更

為經略若不濟南投陳國從之丁丑太皇太后太

上皇后自鄴先趣濟州癸未幼主亦自鄴東行己

丑周師至紫陌橋 壬辰周師至鄴城下癸巳圍

之燒城西門齊人出戰周師奮擊大破之齊上皇

從百騎東走使武衞大將軍慕容三藏守鄴宮周

師入鄴齊王公以下皆降三藏猶拒戰周主引見

禮之拜儀同大將軍三藏紹宗之子也領軍大將

軍漁陽鮮于世榮齊髙祖舊將也周主先以馬腦

酒鍾遺之世榮得即碎之周師入鄴世榮在三臺

前鳴鼓不輟周人執之世榮不屈乃殺之周主執

莫多婁敬顯數之曰汝有死罪三前自𣈆陽走鄴

𢹂妾棄母不孝也外為偽朝勠力內實通啓於朕

不忠也送𣢾之後猶持兩端不信也用心如此不

死何待遂斬之使將軍尉遲勤追齊主甲午周主

入鄴齊國子博士張樂熊安生愽通五經聞周主

入鄴遽令掃門家人怪而問之安生曰周帝重道

尊儒必將見我俄而周主幸其家不聽拜親執其

手引與同坐賞賜甚厚給安車駟馬以自隨又遣

小司馬唐道和就中書侍郎李德林宅宣㫖慰諭

曰平齊之利唯在於爾引入宮使內史宇文昂訪

問齊朝風俗政教人物善惡即留內省三𪧐乃歸

乙未齊上皇度河入濟州是日幼主禪位於大丞

相任城王湝又為湝詔尊上皇為無上皇幼主為

宋國天王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禪文及璽紱於瀛

州孝卿即詣鄴周主詔去年大赦所未及之處皆

從赦例齊洛州剌史獨孤永業有甲士三萬聞𣈆

州敗請出兵擊周奏寢不報永業憤慨又聞并州

䧟乃遣子湏逹請降於周周以永業為上柱國封

應公丙申周以越王盛為相州揔管齊上皇留胡

太后於濟州使髙阿那肱守濟州關覘候周師自

與穆後馮淑妃幼主韓長鸞鄧長顒等數十人奔

青州使內參田鵬鸞西出參伺動靜周師獲之問

齊主何在紿雲已去計當出境周人疑其不信捶

之毎折一支辭色愈厲竟折四支而死上皇至青

州即欲入陳而髙阿那肱密召周師約生致齊主

屢啓雲周師尚逺已令燒斷橋路上皇由是淹留

自寛周師至關阿那肱即降之周師奄至青州上

皇囊金繫於鞍後與后妃幼主等十餘騎南走己

亥至南鄧村尉遲勤追及盡擒之並胡太后送鄴

庚子周主詔故斛律光崔季舒等宜追加贈謚並

為改葬子孫各隨䕃敘録家口田宅沒官者並還

之周主指斛律光名曰此人在朕安得至鄴辛丑

詔齊之東山南園三臺並可毀撤瓦木並物可用

者悉以賜民山園之田各還其主 二月丙午周

主宴從官將士於齊太極殿頒賞有差丁未髙緯

至鄴周主降階以賔禮見之齊廣寧王孝珩至滄

州以五千人㑹任城王湝於信都共謀匡復召募

得四萬餘人周主使齊王憲柱國楊堅擊之令髙

緯爲手書招湝湝不從憲軍至趙州湝遣二諜覘

之候騎執以白憲憲集齊舊將遍示之謂曰吾所

爭者大不在汝曹今縱汝還仍充吾使乃與湝書

曰足下諜者爲候騎所拘軍中情實具諸執事戰

非上計無待⺊疑守乃下䇿或未相許已勒諸軍

分道並進相望非逺馮軾有期不俟終日所望知

機也憲至信都湝陳於城南以拒之湝所署領軍

尉相願詐出略陳遂以衆降相願湝心腹也衆皆

駭懼湝殺相願妻子明日復戰憲擊破之俘斬三

萬人執湝及廣寧王孝珩憲謂湝曰任城王何苦

至此湝曰下官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

獨存逢宗社顚覆今日得死無愧墳陵憲壯之命

歸其妻子又親為孝珩洗瘡傅藥禮遇甚厚孝珩

歎曰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諸父兄弟無一人至四

十者命也嗣君無獨見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

不得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耳齊王憲善用兵

多謀略得將士心齊人憚其威聲皆望風沮潰芻

牧不擾軍無私焉周主以齊降將封輔相為北朔

州揔管北朔州齊之重鎭士卒驍勇前長史趙穆

等謀執輔相迎任城王湝於瀛州不果乃迎定州

剌史范陽王紹義紹義至馬邑自肆州以北二百

八十餘城皆應之紹義與靈州刺史袁洪猛引兵

南出欲取并州至新興而肆州已為周守前隊二

儀同以所部降周周兵擊顯州執刺史陸瓊復攻

拔諸城紹義還保北朔州周東平公神舉將兵逼

馬邑紹義戰敗北奔突厥猶有衆三千人紹義令

曰欲還者從其意於是辭去者太半突厥佗鉢可

汗常謂齊顯祖為英雄天子以紹義重踝似之甚

見愛重凡齊人在北者悉以𨽻之於是齊之行臺

州鎭唯東雍州行臺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不下

其餘皆入於周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縣三

百八十戶三百三萬二千五百髙寶寧者齊之踈

屬有勇略乆鎭和龍甚得夷夏之心周主於河陽

幽青南兗豫徐北朔定置揔管府相併二州各置

宮及六府官乙夘周主自鄴西還 周主之擒尉

相貴也招齊東雍州刺史傅伏伏不從齊人以伏

為行臺右僕射周主既克并州復遣韋孝寛招之

令其子以上大將軍武郷公告身及金馬腦二酒

鍾賜伏為信伏不受謂孝寛曰事君有死無貳此

兒為臣不能竭忠為子不能盡孝人所讎疾願速

斬之以令天下周主自鄴還至𣈆州遣髙阿那肱

等百餘人臨汾水召伏伏出軍隔水見之問至尊

今何在阿那肱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帥衆入

城於聽事前北面哀號良久然後降周主見之曰

何不早下伏流涕對曰臣三世為齊臣食齊祿不

能自死羞見天地周主執其手曰為臣當如此乃

以所食羊肋骨賜伏曰骨親肉踈所以相付遂引

使𪧐衞授上儀同大將軍敕之曰若亟與公髙官

恐歸附者心動努力事朕勿憂富貴佗日又問前

救河隂得何賞對曰蒙一轉授特進永昌郡公周

主謂髙緯曰朕三年教戰決取河隂正為傅伏善

守城不可動遂斂軍而退公當時賞功何其薄也

夏四月乙巳周主至長安置髙緯於前列其王公

等於後車輿旗幟器物以次陳之僃大駕布六軍

奏凱樂獻俘於太廟觀者皆稱萬歲戊申封髙緯

為溫公齊之諸王三十餘人皆受封爵周主與齊

君臣飲酒令溫公起舞髙延宗悲不自持屢欲仰

藥其傅婢禁止之周主以李德林為內史上士自

是詔誥格式及用山東人物並以委之帝從容謂

羣臣曰我常日唯聞李德林名復見其為齊朝作

詔書移檄正謂是天上人豈言今日得其驅使神

武公紇豆陵毅對曰臣聞麟麟鳯皇為王者瑞可

以德感不可力致麟麟鳯皇得之無用豈如德林

為瑞且有用哉帝大𥬇曰誠如公言 五月己丑

周主祭方丘詔以路寢㑹義崇信含仁雲和思齊

諸殿皆𣈆公護專政時所為事窮壯麗有踰清廟

悉可毀撤彫斵之物並賜貧民繕造之宜務從卑

朴戊戍又詔並鄴諸堂壯麗者準此

臣光曰周髙祖可謂善處勝矣佗人勝則益奢髙

祖勝而愈儉  十月周人誣溫公髙緯與宜州

剌史穆提婆謀反並其宗族皆賜死衆人多自陳

無之髙延宗獨攘袂泣而不言以椒塞口而死唯

緯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瘖疾得免徙於蜀其餘

親屬不殺者散配西土皆死於邊裔周主以髙湝

妻盧氏賜其將斛斯徵盧氏蓬首垢面長齋不言

𥬇徵放之乃為尼齊后妃貧者至以賣燭為業

十二月髙寶寜自黃龍上表勸進於髙紹義紹義

遂稱皇帝改元武平以寶寧為丞相突厥佗鉢可

汗舉兵助之

十年夏六月周髙祖殂 閏月齊范陽王紹義聞

周髙祖殂以為天助幽州人盧昌期起兵據范陽

迎紹義紹義引突厥兵赴之周遣柱國東平公神

舉將兵討昌期紹義聞幽州揔管出兵在外欲乗

虛襲葪神舉遣大將軍宇文恩將四千人救之半

為紹義所殺㑹神舉克范陽擒昌期紹義聞之素

衣舉哀還入突厥髙寶寜帥夷夏數萬騎救范陽

至潞水聞昌期死還據和龍

十一年春二月突厥佗鉢可汗請和於周周主以

趙王招女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執送髙紹義佗

鉢不從

十二年夏六月周遣建威侯賀若誼賂佗鉢可汗

且說之以求髙紹義佗鉢偽與紹義獵於南境使

誼執之誼敦之弟也秋七月甲申紹義至長安徙

之蜀久之病死於蜀

   楊堅篡周

陳臨海王光大二年秋七月壬寅周隨桓公楊忠

卒子堅襲爵堅為開府儀同三司

宣帝大建四年夏四月癸巳周立皇子魯公贇為

太子大赦

五年秋九月壬午周太子贇納妃楊氏妃大將軍

隨公堅之女也太子好昵近小人左宮正宇文孝

伯言於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屬而德聲未聞臣

忝宮官實當其責且春秋尚少志業未成請妙選

正人為其師友調護聖質猶望日就月將如或不

然悔無及矣帝斂容曰卿世載鯁直竭誠所事觀

卿此言有家風矣孝伯拜謝曰非言之難受之難

也帝曰正人豈復過卿於是以尉遲運為右宮正

運迥之弟子也帝嘗問萬年縣丞南陽樂運曰卿

言太子何如人對曰中人帝顧謂齊公憲曰百官

佞我皆稱太子聦明睿智唯運所言忠直耳因問

運中人之狀對曰如齊桓公是也管仲相之則霸

豎貂輔之則亂可與為善可與為惡帝曰我知之

矣乃妙選宮官以輔之仍擢運為京兆丞太子聞

之意甚不恱

七年大將軍楊堅姿相竒偉畿伯下大夫長安來

和嘗謂堅曰公眼如曙星無所不照當王有天下

願忍誅殺周主待堅素厚齊王憲言於帝曰普六

茹堅相貎非常臣毎見之不覺自失恐非人下請

早除之帝亦疑之以問來和和詭對曰隨公止是

守節人可鎭一方若為將領陳無不破

八年秋八月周太子伐吐谷渾至伏俟城而還宮

尹鄭譯王端等皆有寵於太子太子在軍中多失

德譯等皆預焉軍還王軌等言之於周主周主怒

杖太子及譯等仍除譯等名宮臣親幸者咸被譴

太子復召譯戲狎如𥘉譯因曰殿下何時可得據

天下太子恱益昵之譯儼之兄孫也周主遇太子

甚嚴毎朝見進止與羣臣無異雖隆寒盛暑不得

休息以其嗜酒禁酒不得至東宮有過輒加捶撻

嘗謂之曰古來太子被廢者幾人餘兒豈不堪立

邪乃敕東宮官屬録太子言語動作每月奏聞太

子畏帝威嚴矯情脩飾由是過惡不上聞王軌嘗

與小內史賀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負荷弼深以為

然勸軌陳之軌後因侍坐言於帝曰皇太子仁孝

無聞恐不了陛下家事愚臣短暗不足可信陛下

𢘆以賀若弼有文武竒才亦常以此為憂帝以問

弼對曰皇太子養德春宮未聞有過既退軌讓弼

曰平生言論無所不道今者對揚何得乃爾反覆

弼曰此公之過也太子國之儲副豈易發言事有

蹉跌便至滅族本謂公密陳臧否何得遂至昌言

軌黙然久之乃曰吾專心國家遂不存私計向者

對衆良實非宜後軌因內宴上壽捋帝須曰可愛

好老公但恨後嗣弱耳先是帝問右宮伯宇文孝

伯曰吾兒比來何如對曰太子比懼天威更無過

失罷酒帝責孝伯曰公常語我雲太子無過今軌

有此言公為誑矣孝伯再拜曰臣聞父子之際人

所難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慈忍愛遂爾結舌帝知

其意黙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王軌

驟言於帝曰皇太子非社稷主普六茹堅貎有反

相帝不恱曰必天命有在將若之何楊堅聞之甚

懼深自晦匿帝深以軌等言為然但漢王賛次長

又不才餘子皆幼故得不廢

十年夏五月癸巳帝不豫 六月丁酉朔帝疾甚

還長安是夕殂年三十六戊戍太子即位尊皇后

阿史那氏為皇太后宣帝始立即逞奢欲大行在

殯曽無戚容捫其杖痕大罵曰死晚矣閱視髙祖

宮人逼為滛欲超拜吏部下大夫鄭譯為開府儀

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委以朝政己未葬武皇帝

於孝陵廟號髙祖既葬詔內外公除帝及六宮皆

議即吉京兆郡丞樂運上䟽以為葬期既促事訖

即除太為汲汲帝不從帝以齊煬(「旦」改為「𠀇」)王憲屬尊望重

忌之謂宇文孝伯曰公能為朕圖齊王當以其官

相授孝伯叩頭曰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

陛下之叔父功髙德茂社稷重臣陛下若無故害

之臣又順㫖曲從則臣為不忠之臣陛下為不孝

之子矣帝不懌由是踈之乃與開府儀同大將軍

於智鄭譯等密謀之使智就宅候憲因告憲有異

謀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語憲欲以憲為太師憲辭

讓又使孝伯召憲曰晚與諸王俱入既至殿門憲

獨被引進帝先伏壯士於別室至即執之憲自辨

理帝使於智證憲憲目光如炬與智相質或謂憲

曰以王今日事勢何用多言憲曰死生有命寜復

圖存但老母在堂恐留茲恨耳因擲笏於地遂縊

之帝召憲僚屬使證成憲罪參軍勃海李綱誓之

以死終無橈辭有司以露車載憲屍而出故吏皆

散唯李綱撫棺號慟躬自瘞之哭拜而去又殺上

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

同大將軍豆盧紹皆素與憲親善者也帝既誅憲

而無名乃雲與興等謀反時人謂之伴死以於智

為柱國封齊公以賞之 閏月乙亥周主立妃楊

氏為皇后 秋七月壬戍以毫州揔管楊堅為上

柱國大司馬

十一年春正月癸巳周主受朝於露門始與羣臣

服漢魏衣冠大赦改元大成置四輔官以大冢宰

越王盛為大前疑相州揔管蜀公尉遲㢠為大右

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後

承周主之初立也以髙祖刑書要制為太重而除

之又數行赦宥京兆郡丞樂運上䟽以為虞書所

稱眚災肆赦謂過誤為害當緩赦之呂刑雲五刑

之疑有赦謂刑疑從罰罰疑從免也謹尋經典未

有罪無輕重溥天大赦之文大尊豈可數施非常

之惠以肆姦究之惡乎帝不納既而民輕犯法又

自以奢滛多過失惡人規諌欲為威虐懾服羣下

乃更為刑經聖制用法益深大醮於正武殿告天

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羣臣小有過失輒行誅譴

又居喪纔踰年即恣聲樂魚龍百戲常陳殿前累

日繼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實後宮増置位號

不可詳録遊宴沈湎或旬日不出羣臣請事者皆

因宦者奏之於是樂運輿襯詣朝堂陳帝八失其

一以為大尊比來事多獨斷不參諸宰輔與衆共

之其二搜美女以實後宮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

貴賤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後宮數日不出所須聞

奏多附官者其四下詔寛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

其五髙祖斵雕為朴崩未踰年而遽窮奢麗其六

徭賦下民以奉俳優角牴其七上書字誤者即治

其罪杜獻書之路其八玄象垂誡不能諮諏善道

脩布德政若不革茲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矣帝

大怒將殺之朝臣恐懼莫有救者內史中大夫洛

陽元巖歎曰臧洪同死人猶願之況比干乎若樂

運不免吾將與之俱斃乃詣閤請見曰樂運不顧

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勞而遣之以廣聖度帝

頗感悟明日召運謂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為忠

臣賜御食而罷之 癸卯周立皇子闡為魯王戊

午周主至洛陽立魯王闡為皇太子 二月周徐

州揔管王軌聞鄭譯用事自知及禍謂所親曰吾

昔在先朝寔申社稷至計今日之事斷可知矣此

州控帶淮南鄰接彊宼欲為身計易如反掌但忠

義之節不可虧違況荷先帝厚恩豈可以獲罪於

嗣主遽忘之邪止可於此待死冀千載之後知吾

此心耳周主從容問譯曰我腳杖痕誰所為也對

曰事由烏丸軌宇文孝伯因言軌捋須事帝使內

史杜慶信就州殺軌元巖不肯署詔御正中大夫

顔之儀切諌帝不聽巖進繼之脫巾頓顙三拜三

進帝曰汝欲黨烏丸軌邪巖曰臣非黨軌正恐濫

誅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閹豎搏其面軌遂死巖亦

廢於家逺近知與不知皆為軌流涕之儀之推之

弟也周主之為太子也上柱國尉遲運為宮正數

進諌不用又與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皆為髙

祖所親待太子疑其同毀已及軌死運懼私謂孝

伯曰吾徒必不免禍為之柰何孝伯曰今堂上有

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

人本徇名義諌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為身計

宜且逺之於是運求出為秦州揔管它日帝託以

齊王憲事讓孝伯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

曰臣不知齊王忠於社稷為羣小所譖言必不用

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囑微臣唯令輔導陛下今諌

而不從寔負顧託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大慙俛

首不語命將出賜死於家時宇文神舉為并州剌

史帝遣使就州酖殺之尉遲運至秦州亦以憂死

 辛巳周宣帝傳位於太子闡大赦改元大象自

稱天元皇帝所居稱天臺冕二十四旒車服旂皷

皆倍於前王之數皇帝稱正陽宮置納言御正諸

衛等官皆準天臺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天元

既傳位驕侈彌甚務自尊大無所顧憚國之儀典

率情變更毎對臣下自稱為天用樽彞珪瓚以飲

食令羣臣朝天臺者致齋三日清身一日既自比

上帝不欲羣臣同己常自帶綬及冠通天冠加金

附蟬顧見侍臣弁上有金蟬及王公有綬者並令

去之不聽人有天髙上大之稱官名有犯皆改之

改姓髙者為姜九族稱髙祖者為長祖又令天下

車皆以渾木為輪禁天下婦人不得施粉黛自非

宮人皆黃眉墨糚毎召侍臣論議唯欲興造變革

未嘗言及政事游戲無常出入不節羽儀仗衞晨

出夜還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

撻毎捶人皆以百二十為度謂之天杖其後又加

至二百四十宮人內職亦如之后妃嬪御雖被寵

幸亦多杖背於是內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

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於終 夏五月辛亥以

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

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邑各萬戶令

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逹滕王逌並之國隨

公楊堅私謂大將軍汝南公慶曰天元實無積德

視其相貎壽亦不長又諸藩微弱各令就國曾無

深根固本之計羽翮既翦何能及逺哉 秋七月

庚寅周以楊堅為大前疑 己酉周尊天元帝太

後李氏為天皇太后壬子改天元皇后朱氏為天

皇后立妃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凡

四後雲

十二年春二月乙丑周天元改制為天制敕為天

敕壬午尊天元皇太后為天元上皇太后天皇太

後為天元聖皇太后癸未詔楊後與三後皆稱太

皇后司馬後直稱皇后行軍揔管𣏌公亮天元之

從祖兄也其子西陽公溫妻尉遲氏蜀公迥之孫

有美色以宗婦入朝天元飲之酒逼而滛之亮聞

之懼三月軍還至豫州密謀襲韋孝寛並其衆推

諸父為主鼓行而西亮國官茹寛知其謀先告孝

寛孝寛潛設備亮夜將數百騎襲孝寛營不克而

走戊子孝寛追斬之溫亦坐誅天元即召其妻入

宮拜長貴妃時周師宼淮南韋孝寛為行軍元帥

周天元如同州増候正前驅式道為三百六十重

自應門至於赤岸澤數十里間幡旗相蔽音樂俱

作又令虎賁持鈒馬上稱警蹕乙未改同州宮為

成天宮庚子還長安詔天臺侍衛之官皆著五色

及紅紫緑衣以雜色為縁名曰品色衣有大事與

公服間服之壬寅詔內外命婦皆執笏其拜宗廟

及天臺皆俛伏如男子天元將立五皇后以問小

宗伯狄道辛彥之對曰皇后與天子敵體不宜有

五太學博士西城何妥曰昔帝嚳四妃虞舜二妃

先代之數何常之有帝大恱免彥之官甲辰詔曰

坤儀比德土數惟五四太皇后外可増置天中太

皇后一人於是以陳氏為天中大皇后尉遲妃為

天左太皇后又造下帳五使五後各居其一實宗

廟祭器於前自讀祝版而祭之又以五輅載婦人

自帥左右歩從又好倒懸雞及碎瓦於車上觀其

號呼以為樂 夏五月周楊後性柔婉不妬忌四

皇后及嬪御等咸愛而仰之天元昏暴滋甚喜怒

乖度嘗譴後欲加之罪後進止詳閑辭色不撓天

元大怒遂賜後死逼令引訣後母獨孤氏詣閤陳

謝叩頭流血然後得免後父前大疑堅位望隆重

天元忌之嘗因忿謂後曰必族滅爾家因召堅謂

左右曰色動即殺之堅至神明自若乃止內史上

大夫鄭譯與堅少同學竒堅相表傾心相結堅既

為帝所忌情不自安嘗在永巷私於譯曰乆願出

藩公所悉也願少留意譯曰以公德望天下歸心

欲求多福豈敢忘也謹即言之天元將遣譯入㓂

譯請元帥天元曰卿意如何對曰若定江東自非

懿戚重臣無以鎭撫可令隨公行且為壽陽揔管

以督軍事天元從之己丑以堅為楊州揔管使譯

發兵㑹壽陽將行㑹堅暴有足疾不果行甲午夜

天元僃灋駕幸天興宮乙未不豫而還小御正博

陵劉昉素以狡謟得幸於天元與御正中大夫顔

之儀並見親信天元召昉之儀入臥內欲屬以後

事天元瘖不復能言昉見靜帝幼沖以楊堅後父

有重名遂與領內史鄭譯御飾大夫柳裘內史大

夫杜陵韋謩御正下士朝那皇甫績謀引堅輔政

堅固辭不敢當昉曰公若為速為之不為昉自為

也堅乃從之稱受詔居中侍疾裘惔之孫也是日

帝殂祕不發喪昉譯矯詔以堅揔知中外兵馬事

顔之儀知非帝㫖拒而不從昉等草詔署訖逼之

儀連署之儀厲聲曰主上升遐嗣子沖幼阿衡之

任宜在宗英方今趙王最長以親以德合膺重寄

公等備受朝恩當思盡忠報國柰何一旦欲以神

器假人之儀有死而已不能誣罔先帝昉等知不

可屈乃代之儀署而行之諸衛既受敕並受堅節

度堅恐諸王在外生變以千金公主將適突厥為

辭徵趙陳越代滕五王入朝堅索符璽顔之儀正

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堅大

怒命引出將殺之以其民望出為西邊郡守丁未

發喪靜帝入居天臺罷正陽宮大赦停洛陽宮作

庚戍尊阿史那太后為太皇太后李太后為太帝

太后楊後為皇太后朱後為帝太后其陳後元後

尉遲後並為尼以漢王贊為上柱國右大丞相尊

以虛名實無所綜理以楊堅為假黃鉞左大丞相

秦王贄為上柱國百官揔已以聽於左丞相堅初

受顧命使邗國公楊惠謂御正下大夫李德林曰

朝廷賜令揔文武事經國任重今欲與公共事必

不得辭德林曰願以死奉公堅大喜始劉昉鄭譯

議以堅為大冢宰譯自攝大司馬昉又求小冢宰

堅私問德林曰欲何以見處德林曰宜作大丞相

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不爾無以壓衆心及發

喪即依此行之以正陽宮為丞相府時衆情未壹

堅引司武上士盧賁置左右將之東宮百官皆不

知所從堅濳令賁部伍仗衞因召公卿謂曰欲求

富貴者宜相隨往往偶語欲有去就賁嚴兵而至

衆莫敢動出崇陽門至東宮門者拒不納賁諭之

不去瞋目叱之門者遂卻堅入賁遂典丞相府𪧐

衞賁辯之弟子也以鄭譯為丞相府長史劉昉為

司馬李德林為府屬二人由是怨德林內史下大

夫勃海髙熲明敏有器局習兵事多計略堅欲引

之入府遣楊惠諭意熲承㫖欣然曰願受驅馳縱

令公事不成熲亦不辭滅族乃以為相府司錄時

漢王贊居禁中毎與靜帝同帳而坐劉昉飾美妓

進贊贊甚恱之昉因說贊曰大王先帝之弟時望

所歸孺子幼沖豈堪大事今先帝初崩羣情尚擾

王且歸第待事寧後入為天子此萬全計也贊年

少性識庸下以為信然遂從之堅革宣帝苛酷之

政更為寛大刪略舊律作刑書要制奏而行之躬

履節儉中外恱之堅夜召太史中大夫庾季才問

曰吾以庸虛受茲顧命天時人事卿以為何如季

才曰天道精微難可意察竊以人事⺊之符兆已

定季才縱言不可公豈復得為箕潁之事乎堅黙

然乆之曰誠如君言獨孤夫人亦謂堅曰大事已

然騎虎之勢必不得下勉之堅以相州揔管尉遲

迥位望素重恐有異圖使迥子魏安公惇奉詔書

召之㑹葬壬子以上柱國韋孝寛為相州揔管又

以小司徒叱列長義為相州刺史先命赴鄴孝寛

續進陳王純時鎭齊州堅使門正上士崔彭徵之

彭以兩騎往止傳舎遣人召純純至彭請屏左右

密有所道遂執而鎻之因大言曰陳王有罪詔徵

入朝左右不得輒動其從者愕然而去彭楷之孫

也六月五王皆至長安 周尉遲迥知丞相堅將

不利於帝室謀舉兵討之韋孝寛至朝歌迥遣其

大都督賀蘭貴齎書候韋孝寛孝寛留貴與語以

審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醫

藥密以伺之孝寛兄子藝為魏郡守迥遣藝迎孝

寛孝寛問迥所為藝黨於迥不以實對孝寛怒將

斬之藝懼悉以迥謀語孝寛孝寛𢹂藝西走每至

亭驛盡驅傳馬而去謂驛司曰蜀公將至宜速具

酒食迥尋遣儀同大將軍梁子康將數百騎追孝

寛追者至驛輒逢盛饌又無馬遂遲留不進孝寛

與藝由是得免堅又令候正破六韓裒詣迥諭㫖

密與揔管府長史𣈆昶等書令為之備迥聞之殺

昶及裒集文武士民登城北樓令之曰楊堅藉後

父之勢挾幼主以作威福不臣之跡暴於行路吾

與國舅甥任兼將相先帝處吾於此本欲寄以安

危今欲與卿等糾合義勇以匡國庇民何如衆咸

從命迥乃自稱大揔管承制置官司時趙王招入

朝留少子在國迥奉以號令甲子堅發關中兵以

韋孝寛為行軍元帥郕公梁士彥樂安公元諧化

政公宇文忻濮陽公武川宇文述武郷公崔弘度

清河公楊素隴西公李詢等皆為行軍揔管以討

迥弘度楷之孫詢穆之兄子也初宣帝使計部中

大夫楊尚希撫慰山東至相州聞宣帝殂與尉遲

迥發喪尚希出謂左右曰蜀公哭不哀而視不安

將有佗計吾不去懼及於難遂夜從捷徑而遁遲

明迥覺追之不及遂歸長安堅遣尚希督宗兵三

千人鎭潼關雍州牧畢刺王賢與五王謀殺堅事

洩堅殺賢並其三子掩五王之謀不問以秦王贄

為大冢宰𣏌公椿為大司徒庚子以柱國梁睿為

益州揔管 周青州揔管尉遲勤迥之弟子也初

得迥書表送之尋亦從迥迥所統相衞𥠖洛貝趙

冀瀛滄勤所統青齊膠光莒等州皆從之衆數十

萬榮州刺史邵公胄申州刺史李惠東楚州刺史

費也利進潼州刺史曹孝逺各據本州徐州揔管

司録席毗羅據兗州前東平郡守畢義緒據蘭陵

皆應迥懐縣永橋鎭將紇豆陵惠以城降迥迥使

其所署大將軍石遜攻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以

州降之又遣西道行臺韓長業攻拔潞州執刺史

趙威署城人郭子勝為刺史紇豆陵惠襲䧟鉅鹿

遂圍𢘆州上大將軍宇文威攻汴州莒州刺史烏

丸尼等帥青齊之衆圍沂州大將軍檀讓攻拔曹

亳二州屯兵梁郡席毗羅衆號八萬軍於蕃城攻

䧟昌慮下邑李惠自申州攻永州拔之迥遣使招

大左輔并州刺史李穆穆鎻其使封上其書穆子

士榮以穆所居天下精兵處隂勸穆從迥穆深拒

之堅使內史大夫柳裘詣穆為陳利害又使穆子

左侍上士渾往布腹心穆使渾奉尉斗於堅曰願

執威柄以尉安天下又以十三鐶金帶遺堅十三

鐶金帶者天子之服也堅大恱遣渾詣韋孝寛述

穆意穆兄子崇為懐州刺史初欲應迥後知穆附

慨然太息曰闔家富貴者數十人值國有難竟

不能扶傾繼絶復何面目處天地閒乎不得已亦

附於堅迥子誼為朔州刺史穆執送長安又遣兵

討郭子勝擒之迥招徐州揔管源雄東郡守於仲

文皆不從雄賀之曾孫仲文謹之孫也迥遣宇文

胄自石濟宇文威自白馬濟河二道攻仲文仲文

棄郡走還長安迥殺其妻子迥遣檀讓徇地河南

丞相堅以仲文為河南道行軍揔管使詣洛陽發

兵討讓命楊素討宇文胄丁未周以丞相堅都督

中外諸軍事鄖州揔管司馬消難亦舉兵應迥己

酉周以柱國王誼為行軍元帥以討消難廣州刺

史於顗仲文之兄也與揔管趙文表不協詐得心

疾誘文表手殺之因昌言文表與尉遲迥通謀堅

以迥未平因勞勉之即拜呉州揔管趙僣王招謀

殺堅邀堅過其弟堅齎酒殽就之招引入寢室招

子貟貫及妃弟魯封等皆在左右佩刀而立又藏

刄於帷席之閒伏壯士於室後堅左右皆不得從

唯從祖弟開府儀同大將軍弘大將軍元胄坐於

戶側胄順之孫也弘胄皆有勇力為堅腹心酒酣

招以佩刀刺𤓰連㗖堅欲因而刺之元胄進曰相

府有事不可久留招訶之曰我與丞相言汝何為

者叱之使卻胄瞋目憤氣扣刀入衛招賜之酒曰

吾豈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招偽吐將入

後閤胄恐其為變扶令上坐如此再三招稱喉乾

命胄就廚取飲胄不動㑹滕王逌後至堅降階迎

之胄耳語曰事勢大異可速去堅曰彼無兵馬何

能為胄曰兵馬皆彼物彼若先發大事去矣胄不

辭死恐死無益堅復入坐胄聞室後有被甲聲遽

請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因扶堅下牀趨去招

將追之胄以身蔽戶招不得出堅及門胄自後至

招恨不時發彈指出血壬子堅誣招與越野王盛

謀反皆殺之及其諸子賞賜元胄不可勝計周室

諸王數欲伺隙殺堅都督臨涇李圓通常保護之

由是得免 周韋孝寛軍至永橋城諸將請先攻

之孝寛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

其大軍此何能為於是引軍壁於武陟尉遲迥遣

其子魏安公惇帥衆十萬入武德軍於沁東㑹沁

水漲孝寛與迥隔水相持不進孝寛長史李詢密

啓丞相堅雲梁士彥宇文忻崔弘度並受尉遲迥

饟金軍中慅慅人情大異堅深以為憂與內史上

大夫鄭譯謀代此三人者李德林曰公與諸將皆

國家貴臣未相服從今正以挾令之威控御之耳

前所遣者疑其乖異後所遣者安知其能盡腹心

邪又取金之事虛實難明今一旦代之或懼罪逃

逸若加縻縶則自鄖公以下莫不驚疑且臨敵易

將此燕趙之所以敗也如愚所見但遣公一腹心

明於智略素為諸將所信服者速至軍所使觀其

情偽縱有異意必不敢動動亦能制之矣堅大悟

曰公不發此言幾敗大事乃命少內史崔仲方往

監諸軍為之節度仲方猷之子也辭以父在山東

又命劉昉鄭譯昉辭以未嘗為將譯辭以母老堅

不恱府司録髙熲請行堅喜遣之熲受命亟發遣

人辭母而已自是堅措置軍事皆與李德林謀之

時軍書日以百數德林口授數人文意百端不加

治㸃司馬消難以鄖隨溫應土順沔儇岳九州及

魯山等八鎭來降遣其子永為質以求援八月己

未詔以消難為大都督揔督九州八鎭諸軍事司

空賜爵隨公庚申詔鎭西將軍樊毅進督沔漢諸

軍事南豫州刺史任忠帥衆趣歷陽超武將軍陳

慧紀為前軍都督趣南兗州 周益州揔管王謙

亦不附丞相堅起巴蜀之兵以攻始州梁睿至漢

川不得進堅即以睿為行軍元帥以討謙 梁世

宗使中書舎人柳莊奉書入周丞相堅執莊手曰

孤昔以開府從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幼時

艱猥蒙顧託梁主弈葉委誠朝廷當相與共保歲

寒時諸將競勸梁主舉兵與尉遲迥連謀以為進

可以盡節周氏退可以席捲山南梁主疑未決㑹

莊至具道堅語且曰昔袁紹劉錶王凌諸葛誕皆

一時雄傑據要地擁彊兵然功業莫就禍不旋踵

者良由魏𣈆挾天子保京都仗大順以為名故也

今尉遲迥雖曰舊將昏耄已甚司馬消難王謙常

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周朝將相多為身計競

効節於楊氏以臣料之迥等終當覆滅隨公必移

周祚未若保境息民以觀其變梁主深然之衆議

遂止髙熲至軍為橋於沁水尉遲惇於上流縱火

栰熲豫為土狗以禦之惇布陳二十餘里麾兵小

卻欲待孝寛軍半度而擊之孝寛因其卻鳴鼔齊

進軍既度熲命焚橋以絶士卒反顧之心惇兵大

敗單騎走孝寛乗勝進追至鄴庚午迥與惇及惇

弟西都公祐悉將其卒十三萬陳於城南迥別統

萬人皆綠巾錦襖號曰黃龍兵迥弟勤帥衆五萬

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騎先至迥素習軍旅老猶被

甲臨陳其麾下兵皆關中人為之力戰孝寛等軍

不利而卻鄴中士民觀戰者數萬人行軍揔管宇

文忻曰事急矣吾當以詭道破之乃先射觀者觀

者皆走轉相騰藉聲如雷霆忻乃傳呼曰賊敗矣

衆復振因其擾而乗之迥軍大敗走保鄴城孝寛

縱兵圍之李詢及思安伯代人賀婁子幹先登崔

弘度妺先適迥子為妻及鄴城破迥窘迫升樓𢎞

度直上龍尾追之迥彎弓將射弘度弘度脫兠鍪

謂迥曰頗相識不今日各圖國事不得顧私以親

戚之情謹遏亂兵不許侵辱事勢如此早為身計

何所待也迥擲弓於地罵左丞相極口而自殺弘

度顧其弟弘升曰汝可取迥頭弘升斬之軍士在

小城中者孝寛盡阬之勤惇祐東走青州未至開

府儀同大將軍郭衍追獲之丞相堅以勤初有誠

𣢾特不之罪李惠先自縛歸罪堅復其官爵迥末

年衰耄及起兵以小御正崔逹拏為長史逹拏暹

之子也文士無籌略舉措多失凡六十八日而敗

于仲文軍至蓼隄去梁郡七里檀讓擁衆數萬仲

文以羸師挑戰而偽北讓不設備仲文還擊大破

之生獲五千餘人斬首七百級進攻梁郡迥守將

劉子寛棄城走仲文進擊曹州獲迥所署刺史李

仲康檀讓以餘衆屯成武仲文襲擊破之遂拔成

武迥將席毗羅衆十萬屯沛縣將攻徐州其妻子

在金郷仲文遣人詐為毗羅使者謂金郷城主徐

善淨曰檀讓明日午時至金郷宣蜀公令賞賜將

士金郷人皆喜仲文簡精兵偽建迥旗幟倍道而

進善淨望見以為檀讓出迎謁仲文執之遂取金

郷諸將多勸屠其城仲文曰此城乃毗羅起兵之

所當寛其妻子其兵自歸如即屠之彼望絶矣衆

皆稱善於是毗羅恃衆來薄官軍仲文設伏擊之

毗羅軍大潰爭投洙水死水為之不流獲檀讓檻

送京師斬毗羅傳首韋孝寛分兵討關東叛者悉

平之堅徙相州於安陽毀鄴城及邑居分相州置

毛州魏州梁主聞迥敗謂柳莊曰若從衆人之言

社稷已不守矣丞相堅之初得政也待黃公劉昉

沛公鄭譯甚厚賞賜不可勝計委以心膂言無不

從朝野傾屬稱為黃沛二人皆恃功驕恣溺於財

利不親職務及辭監軍堅始踈之恩禮漸薄髙熲

自軍所還寵遇日隆時王謙司馬消難未平堅憂

之忘寢與食而昉逸遊縦酒相府事多遺落堅乃

以髙熲代昉為司馬不忍廢譯隂敕官屬不得白

事於譯譯猶坐聽事無所關預惶懼頓首求解職

堅猶以恩禮慰勉之 周王誼帥四揔管至鄖州

司馬消難擁其衆以魯山甑山二鎭來奔 九月

庚戍以隨世子勇為洛州揔管東京小冢宰揔統

舊齊之地壬子以左丞相堅為大丞相罷左右丞

相之官 冬十月周丞相堅殺陳惑王純及其子

周梁睿將歩騎二十萬討王謙謙分命諸將據險

拒守睿奮擊屢破之蜀人大駭謙遣其將逹奚惎

髙阿那肱乙弗䖍等帥衆十萬攻利州堰江水以

灌之城中戰士不過二於揔管昌𥠖豆盧勣晝夜

拒守凡四旬時出竒兵擊惎等破之㑹梁睿至惎

等遁去睿自劒閣入進逼成都謙令逹奚惎乙弗

䖍城守親帥精兵五萬背城結陳睿擊之謙戰敗

將入城惎䖍以城降謙將麾下三十騎走新都新

都令王寶執之戊寅睿斬謙及髙阿那肱劒南平

 十二月甲子周以大丞相堅為相國揔百揆去

都督中外大冢宰之號進爵為王以安陸等二十

郡為隨國賛拜不名僃九錫之禮堅受王爵十郡

而已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國百揆九錫之

命建臺置官丙辰詔進王妃獨孤氏為王后世子

勇為太子開府儀同大將軍𢈔季才勸隋王宜以

今月甲子應天受命太傅李穆開府儀同大將軍

盧賁亦勸之於是周主下詔遜居別宮甲子命兼

太傅𣏌公椿奉𠕋大宗伯趙煚奉皇帝璽紱禪位

於隋隋王冠逺遊冠受冊璽改服紗㡌黃袍入御

臨光殿服袞冕如元㑹之儀大赦改元開皇命有

司奉冊祀於南郊遣少冢宰元孝矩代太子勇鎭

洛陽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賜之孫也女為太子妃

少內史崔仲方勸隋主除周六官依漢魏之舊從

之置三師三公及尚書門下內史袐書內侍五省

御史都水二臺太常等十一寺左右衛等十二府

以分司統職又置上柱國至都督十一等勲官以

酬勤勞特進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

之有德聲者改侍中為納言以相國司馬髙熲為

尚書左僕射兼納言相國司錄京兆虞慶則為內

史監兼吏部尚書相國內郎李德林為內史令乙

丑追尊皇考為武元皇帝廟號太祖皇妣呂氏為

元明皇后丙寅脩廟社立王后獨孤氏為皇后王

太子勇為皇太子丁卯以大將軍趙煚為尚書右

僕射己巳封周靜帝為介公周氏諸王皆降爵為

公初劉鄭矯詔以隋主輔政楊後雖不預謀然以

嗣主幼沖恐權在佗族聞之甚喜後知其父有異

圖意頗不平形於言色及禪位憤惋逾甚隋主內

甚愧之改封樂平公主乆之欲奪其志公主誓不

許乃止隨主與周載下大夫北平榮建緒有舊隋

主將受禪建緒為息州刺史將之官隋主謂曰且

躊踷當共取冨貴建緒正色曰明公此㫖非僕所

聞及即位來朝帝謂之曰卿亦悔不建緒稽首曰

臣位非徐廣情類楊彪帝𥬇曰朕雖不曉書語亦

知卿此言不遜上柱國竇毅之女聞隋受禪自投

堂下撫膺太息曰恨我不為男子救舅氏之患毅

及襄陽公主掩其口曰汝勿妄言滅吾族毅由是

竒之及長以適唐公李淵淵昞之子也虞慶則勸

隋主盡滅宇文氏髙熲楊惠亦依違從之李德林

固爭以為不可隋主作色曰君書生不足與議此

於是周太祖孫譙公乾惲冀公絢閔帝子紀公湜

明帝子鄷公貞宋公實髙祖子漢公贊秦公贄曹

公允道公充蔡公兊荊公元宣帝子萊公衍郢公

述皆死德林由是品位不進 五月隋主濳害周

靜帝葬於恭陵以其族人洛為嗣

   始興王謀逆

陳宣帝大建十三年冬十二月始興王叔陵太子

之次弟也與太子異母母曰彭貴人叔陵為江州

刺史性苛刻狡險新安王伯固以善諧謔有寵於

上及太子叔陵疾之隂求其過失欲中之以法叔

陵入為楊州刺史事務多關渉省閤執事承意順

㫖即諷上進用之微致違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

殊死伯固憚之乃謟求其意叔陵好發古冢伯固

好射雉常相從郊野大相𣢾狎因密圖不軌伯固

為侍中毎得密語必告叔陵

十四年春正月己酉上不豫太子與始興王叔陵

長沙王叔堅並入侍疾叔陵隂有異志命典藥吏

曰切藥刀甚鈍可礪之甲寅上殂蒼猝之際叔陵

命左右於外取劔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劔以進叔

陵怒叔堅在側聞之疑有變伺其所為乙卯小斂

太子哀哭俯伏叔陵抽剉藥刀斫太子中項太子

悶絶於地母柳皇后走來救之又斫後數下乳媼

呉氏自後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持太子衣太

子自奮得免叔堅手搤叔陵奪去其刀仍牽就柱

以其褶袖縛之時呉媼已扶太子避賊叔堅求太

子所在欲受生殺之命叔陵多力奮袖得脫突走

出雲龍門馳車還東府召左右斷青溪道赦東城

囚以充戰士散金帛賞賜又遣人往新林追其所

部兵仍自被甲著白布帽登城西門招募百姓又

召諸王將帥莫有至者唯新安王伯固單馬赴之

助叔陵指揮叔陵兵可千人慾據城自守時衆軍

並縁江防守臺內空虛叔堅白柳後使太子舎人

河內司馬申以太子命召右衛將軍蕭摩訶入見

受敕帥馬歩數百趣東府屯城西門叔陵惶恐遣

記室韋諒送其鼓吹與摩訶謂之曰事捷必以公

為台鼎摩訶紿報之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

從命叔陵遣其所親戴溫譚騏驎詣摩訶摩訶執

以送臺斬其首徇東城叔陵自知不濟入內沈其

妃張氏及寵妾七人於井帥歩騎數百自小航度

欲趣新林乗舟奔隋行至白楊路為臺軍所邀伯

固見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馳騎拔刃追之伯固復

還叔陵部下多棄甲潰去摩訶馬容陳智深迎刺

叔陵僵仆陳仲華就斬其首伯固為亂兵所殺自

寅至己乃定叔陵諸子並賜死伯固諸子宥為庶

人韋諒及前衡陽內史彭暠諮議參軍兼記室鄭

信典籖俞公喜並伏誅暠叔陵舅也信諒有寵於

叔陵常參謀議諒粲之子也丁巳太子即皇帝位

大赦 癸亥以長沙王叔堅為驃騎將軍開府儀

同三司楊州刺史蕭摩訶為車騎將軍南徐州刺

史封綏逺公始興王叔陵家金帛累巨萬悉以賜

之以司馬申爲中書通事舎人乙丑尊皇后爲皇

太后時帝病創臥承香殿不能聽政太后居柏梁

殿百司衆務皆決於太后帝創愈乃歸政焉丁卯

封皇弟叔重爲始興王奉昭烈王祀 秋九月丙

午以長沙王叔堅爲司空將軍刺史如故

長城公至德元年 初上病創不能視事政無大

小皆決於長沙王叔堅權傾朝廷叔堅頗驕縱上

由是忌之都官尚書山隂孔範中書舎人施文慶

皆惡堅而有寵於上日夕求其短構之於上上乃

即叔堅驃騎將軍本號用三司之儀出爲江州刺

史以祠部尚書江揔為吏部尚書 秋八月長沙

王叔堅未之江州復留為司空實奪之權 冬十

二月丙辰司空長沙王叔堅免叔堅既失恩心不

自安乃為厭媚醮日月以求福或上書告其事帝

召叔堅囚於西省將殺之令近侍宣敕數之叔堅

對曰臣之本心非有佗故但欲求親媚耳臣既犯

天憲罪當萬死臣死之日必見叔陵願宣明詔責

之於九泉之下帝乃赦之免官而已

   隋滅陳

陳宣帝太建十三年春隋主既受周禪三月戊子

以上開府儀同三司賀若弼為呉州揔管鎭廣陵

和州刺史河南韓擒虎為廬州揔管鎭廬江隋主

有併吞江南之志問將帥於髙熲熲薦弼與擒虎

故置於南邊使潛為經略

長城公至德二年上於光昭殿前起臨春結綺望

仙三閣各髙數十丈連延數十間其牎牖壁帶縣

楣欄檻皆以沉檀為之飾以金玉間以珠翠外施

(⿱𥫗亷)-- 簾內有寶牀寶帳其服玩瑰麗近古所未有毎

微風暫至香聞數里其下積石為山引水為池雜

植竒花異卉上自居臨春閣張貴妃居結綺閣龔

孔二貴嬪居望仙閣並複道交相往來又有王李

二美人張薛二淑媛袁昭儀何婕妤江脩容並有

寵迭逰其上以宮人有文學者袁大捨等為女學

士僕射江揔雖為宰輔不親政務日與都官尚書

孔範散騎常侍王瑳等文士十餘人侍上遊宴後

庭無復尊卑之序謂之狎客上毎飲酒使諸妃嬪

及女學士與狎客共賦詩互相贈答采其尤豔麗

者被以新聲選宮女千餘人習而歌之分部迭進

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大略皆美諸妃嬪

之容色君臣酣歌自夕逹旦以此為常張貴妃名

麗華本兵家女為龔貴嬪侍兒上見而說之得幸

生太子深貴妃髮長七尺其光可鑑性敏慧有神

彩進止閑華毎瞻視眄睞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善

候人主顔色引薦諸宮女後宮咸德之競言其善

又有厭魅之術常置滛祀於宮中聚女巫鼓舞上

怠於政事百司啓奏並因宦者蔡脫兒李善度進

請上倚隱囊置張貴妃於膝上共決之李蔡所不

能記者貴妃並爲條䟽無所遺脫因參訪外事人

間有一言一事貴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寵異

冠絶後庭宦官近習內外連結援引宗戚縱橫不

法賣官鬻獄貨賂公行賞罰之命不出於外大臣

有不從者因而譖之於是孔張之權熏灼四方大

臣執政皆從風謟附孔範與孔貴嬪結爲兄妺上

惡聞過失毎有惡事孔範必曲爲文飾稱揚贊美

由是寵遇優渥言聽計從羣臣有諌者輙以罪斥

之中書舎人施文慶頗渉書史嘗事上於東宮聦

敏彊記明閑吏職心筭口占應時條理由是大被

親幸又薦所善呉興沈客卿陽惠朗徐哲暨慧景

等雲有吏能上皆擢用之以客卿為中書舎人客

卿有口辯頗知朝廷典故兼掌金帛局舊制軍人

士人並無關市之稅上盛脩宮室窮極耳目府庫

虛空有所興造𢘆苦不給客卿奏請不問士庶並

責關市之徵而又増重其舊於是以陽惠朗為大

市令暨慧景為尚書金倉都令史二人家本小吏

考校簿領豪釐不差然皆不逹大體督責苛碎聚

斂無厭士民嗟怨客卿揔督之毎歲所入過於常

格數十倍上大恱益以施文慶為知人尤加親重

小大衆事無不委任轉相汲引珥貂蟬者五十人

孔範自謂文武才能舉朝莫及從容白上曰外間

諸將起自行伍匹夫敵耳深見逺慮豈其所知上

以問施文慶文慶畏範亦以為然司馬申復贊之

自是將帥微有過失即奪其兵分配文吏奪任忠

部曲以配範及蔡徵由是文武解體以至覆滅

三年 初北地傅縡以庶子事上於東宮及即位

遷祕書監右衛將軍兼中書通事舎人負才使氣

人多怨之施文慶沈客卿共譖縡受髙麗使金上

收縡下獄縡於獄中上書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

子愛下民省嗜欲逺謟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

以澤被區宇慶流子孫陛下頃來酒色過度不䖍

郊廟大神專媚滛昏之鬼小人在側宦豎弄權惡

忠直若𬽦讎視生民如草芥後宮曳綺繡廄馬餘

菽粟百姓流離殭屍蔽野貨賄公行帑藏損耗神

怒民怨衆叛親離臣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書奏

上大怒頃之意稍解遣使謂縡曰我欲赦卿卿能

改過不對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上

益怒令宦者李善慶窮治其事遂賜死獄中上毎

當郊祀常稱疾不行故縡言及之

禎明元年 初隋主受禪以來與陳鄰好甚篤毎

獲陳諜皆給衣馬禮遣之而髙宗猶不禁侵掠故

太建之末隋師入㓂㑹髙宗殂隋主即命班師遣

使赴弔書稱姓名頓首帝答之益驕書末雲想彼

統內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恱以示朝臣上柱

國楊素以為主辱臣死再拜請罪隋主問取陳之

䇿於髙熲對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晩江南水田早

熟量彼收穫之際微徵士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

守禦足得廢其農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

此彼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

濟師豋陸而戰兵氣益倍又江南土薄舎多茅竹

所有儲積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風縱火待彼修

立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隋主用其

䇿陳人始困於是揚素賀若弼及光州刺史髙勱

虢州刺史崔仲方等爭獻平江南之䇿仲方上書

曰今唯須武昌以下蘄和滁方呉海等州更帖精

兵密營度計益信襄荊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張

形勢為水戰之具蜀漢二江是其上流水路衝要

必爭之所賊雖於流頭荊門延洲公安巴陵隱磯

夏首蘄口湓城置船然終聚漢口峽口以水戰大

決若賊必以上流有軍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諸將

即須擇便橫度如擁衆自衛上江水軍鼓行以前

彼雖恃九江五湖之險非德無以為固徒有三呉

百越之兵無恩不能自立矣隋主以仲方為基州

刺史及受蕭巖等降隋主益忿謂髙熲曰我為民

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戰船人

請密之隋主曰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其

柹於江曰若彼懼而能改吾復何求楊素在永安

造大船名曰五牙上起樓五層髙百餘尺左右前

後置六拍竿並髙五十尺容戰士八百人次曰黃

龍置兵百人自餘平乗舴艋等各有等差𣈆州刺

史皇甫績將之官稽首言陳有三可滅帝問其狀

對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無道二也納叛臣蕭

巖於我有詞三也陛下若命將出師臣願展絲髮

之効隋主勞而遣之時江南妖異特衆臨平湖草

乆塞忽然自開帝惡之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厭

之又於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級浮圖未畢火從中

起而焚之呉興章華好學善屬文朝臣以華素

無伐閱競排詆之除大市令華鬱鬱不得志上

書極諌略曰昔髙祖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

東定呉㑹西破王琳髙宗克復淮南闢地千里

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

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

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三妃而臨軒老臣𪧐將

棄之草莽謟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場日蹙隋

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臣見麋鹿復遊於

姑蘇矣帝大怒即日斬之先是隋徵梁主入朝梁叔父安平王巖弟義與

王瓛來犇

二年春正月遣散騎常侍袁雅等聘於隋又遣散

騎常侍九江周羅㬋將兵屯峽口侵隋峽州三月

甲戍隋遣兼散騎常侍程尚賢等來聘戊寅隋下

詔曰陳叔寶據手掌之地恣溪壑之險刼奪閭閻

資産俱竭驅逼內外勞役弗已窮奢極侈俾晝作

夜斬直言之客滅無罪之家欺天造惡祭鬼求恩

盛粉黛而執干戈曳羅綺而呼警蹕自古昏亂罕

或能比君子濳逃小人得志天災地孽物怪人妖

衣冠鉗口道路以目重以背德違言揺蕩疆場晝

伏夜遊䑕竊狗盜天之所覆無非朕臣每𨵿聽覽

有懐傷惻可出師授律應機誅殄在斯一舉永清

呉越又送璽書暴帝二十惡仍散冩詔書三十萬

紙遍諭江外 冬十月己未隋置淮南行省於壽

春以𣈆王廣為尚書令帝遣兼散騎常侍王琬兼

通直散騎常侍許善心聘於隋隋人留於客館琬

等屢請還不聽甲子隋以出師有事於太廟命𣈆

王廣秦王俊清河公楊素皆為行軍元帥廣出六

合俊出襄陽素出永安荊州刺史劉仁恩出江陵

蘄州刺史王世積出蘄春廬州揔管韓擒虎出廬

州呉州揔管賀若弼出廣陵青州揔管弘農燕榮

出東海凡緫管九十兵五十一萬八千皆受𣈆王

節度東接滄海西距巴蜀旌旗舟楫橫亙數千里

以左僕射髙熲為𣈆王元帥長史右僕射王韶為

司馬軍中事皆取決焉區處支度無所凝滯 十

一月丁卯隋主親餞將士乙亥至定城陳師誓衆

 十二月隋軍臨江髙熲謂行臺吏部郎中薛道

衡曰今茲大舉江東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嘗聞

郭璞有言江東分王三百年復與中國合今此數

將周一也主上恭儉勤勞叔寶荒滛驕侈二也國

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揔為相唯事詩酒拔小

人施文慶委以政事蕭摩訶任蠻奴為大將皆一

夫之用耳三也我有道而大彼無德而小量其甲

士不過十萬西自巫峽東至滄海分之則勢懸而

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四也席捲之勢事在不

疑熲忻然曰得君言成敗之理令人豁然本以才

學相期不意籌略乃爾秦王俊督諸軍屯漢口為

上流節度詔以散騎常侍周羅㬋都督巴峽縁江

諸軍事以拒之楊素引舟師下三峽軍至流頭灘

將軍戚昕以青龍百餘艘兵數千人守狼尾灘地

勢險峭隋人患之素曰勝負大計在此一舉若晝

日下船彼見我虛實灘流迅激制不由人則吾失

其便不如以夜掩之素親帥黃龍數千艘銜枚而

下遣開府儀同三司王長襲引歩卒自南岸擊昕

別柵大將軍劉仁恩帥甲騎自北岸趣白沙遲明

而至擊之昕敗走悉俘其衆勞而遣之秋毫不犯

素帥水軍東下舟艫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乗大

船容貎雄偉陳人望之皆懼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江濵鎭戍聞隋軍將至相繼奏聞施文慶沈客卿

並抑而不言初上以蕭巖蕭瓛梁之宗室擁衆來

奔心忌之故逺散其衆以巖為東楊州刺史瓛為

呉州刺史使領軍任忠出守呉興郡以襟帶二州

使南平王嶷鎭江州永嘉王彥鎭南徐州尋召二

王赴明年元㑹命縁江諸防船艦悉從二王還都

為威勢以示梁人之來者由是江中無一𨷖船上

流諸州兵皆阻楊素軍不得至湘州刺史𣈆熈王

叔文在職既久大得人和上以其據有上流隂忌

之自度素與群臣少恩恐不為用無可任者乃擢

施文慶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

上仍徵叔文還朝文慶深喜其事然懼出外之後

執事者持巳短長因進其黨沈客卿以自代未發

間二人共掌機密護軍將軍樊毅言於僕射袁憲

曰京口採石俱是要地各須銳兵五千並出金翅

二百縁江上下以為防僃憲及驃騎將軍蕭摩訶

皆以為然乃與文武羣臣共議請如毅䇿施文慶

恐無兵從已廢其述職而客卿又利文慶之任已

得專權俱言於朝曰必有論議不假面陳但作文

啓即為通奏憲等以為然二人齎啓入白帝曰此

是常事邊城將帥足以當之若出人船必恐驚擾

及隋軍臨江間諜驟至憲等殷勤奏請至於再三

文慶曰元㑹將逼南郊之日太子多從今若出兵

事便廢闕帝曰今且出兵若北邊無事因以水軍

從郊何為不可又曰如此則聲聞鄰境便謂國弱

後又以貨動江揔揔內為之逰說帝重違其意而

迫羣官之請乃令付外詳議揔又抑憲等由是議

久不決帝從容謂侍臣曰王氣在此齊兵三來周

師再來無不摧敗彼何為者邪都官尚書孔範曰

長江天塹古以為限隔南北今日虜軍豈能飛度

邪邊將欲作功勞妄言事急臣毎患官卑虜若度

江臣定作太尉公矣或妄言北軍馬死範曰此是

我馬何為而死帝𥬇以為然故不為深備奏伎縱

酒賦詩不輟

隋文帝開皇九年春正月乙丑朔陳主朝㑹羣臣

大霧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陳主昬睡至哺時乃寤

是日賀若弼自廣陵引兵濟江先是弼以老馬多

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艘置於瀆內陳人

覘之以為內國無船弼又請縁江防人毎交代之

際必集廣陵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

隋兵大至急發兵為備既知防人交代其衆復散

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又使兵縁江時獵人馬喧譟

故弼之濟江陳人不覺韓擒虎將五百人自橫江

宵濟採石守者皆醉遂克之𣈆王廣帥大軍屯六

合鎭桃葉山丙寅採石戍主徐子建馳啓告變丁

卯召公卿入議軍旅戊辰陳主下詔曰犬羊陵縱

侵竊郊畿蜂蠆有毒宜時掃定朕當親御六師廓

清八表內外並可戒嚴以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

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逹並為都督司空司馬消

難湘州刺史施文慶並為大監軍遣南豫州刺史

樊猛帥舟師出白下散騎常侍臯文奏將兵鎭南

豫州重立賞格僧尼道士盡令執役庚午賀若弼

攻拔京口執南徐州刺史黃恪弼軍令嚴肅秋毫

不犯有軍士於民閒酤酒者弼立斬之所俘獲六

千餘人弼皆釋之給糧勞遣付以勑書令分道宣

諭於是所至風靡樊猛在建康其子廵攝行南豫

州事辛未韓擒虎進攻姑孰半日拔之執廵及其

家口臯文奏敗還江南父老素聞擒虎威信來謁

軍門者晝夜不絶魯廣逹之子世眞在新蔡與其

弟世雄及所部降於擒虎遣使致書招廣逹廣逹

時屯建康自劾詣廷尉請罪陳主慰勞之加賜黃

金遣還營樊猛與左衛將軍蔣元遜將青龍八十

艘於白下遊弈以禦六合兵陳主以猛妻子在隋

軍懼有異志欲使鎭東大將軍任忠代之令蕭摩

訶徐諭猛猛不恱陳主重傷其意而止於是賀若

弼自北道韓擒虎自南道並進縁江諸戍望風盡

走弼分兵斷曲阿之衝而入陳主命司徒豫章王

叔英屯朝堂蕭摩訶屯樂遊苑樊毅屯耆闍寺魯

廣逹屯白土岡忠武將軍孔範屯寶田寺己卯任

忠自呉興入赴仍屯朱雀門辛未賀若弼進據鍾

山頓白土岡之東𣈆王廣遣揔管杜彥與韓擒虎

合軍歩騎二萬屯於新林蘄州揔管王世積以舟

師出九江破陳將紀瑱於蘄口陳人大駭降者相

繼𣈆王廣上狀帝大恱宴賜羣臣時建康甲士尚

十餘萬人陳主素怯懦不逹軍事唯晝夜啼泣臺

內處分一以委施文慶文慶既知諸將疾已恐其

有功乃奏曰此等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機那可

専信由是諸將凡有啓請率皆不行賀若弼之攻

京口也蕭摩訶請將兵逆戰陳主不許及弼至鍾

山摩訶又曰弼懸軍深入壘塹未堅出兵掩襲可

以必克又不許陳主召摩訶任忠等於內殿議軍

事忠曰兵法客貴速戰主貴持重今國家足食足

兵宜固守臺城縁淮立柵北軍雖來勿與交戰分

兵斷江路無令彼信得通給臣精兵一萬金翅三

百艘下江徑掩六合彼大軍必謂其度江將士已

被俘獲自然挫氣淮南土人與臣舊相知悉今聞

臣往必皆景從臣復揚聲欲往徐州斷彼歸路則

諸軍不擊自去待春水既漲上江周羅㬋等衆軍

必㳂流赴援此良䇿也陳主不能從明日欻然曰

兵久不決令人腹煩可呼蕭郎一出擊之任忠叩

頭苦請勿戰孔範又奏請作一決當為官勒石燕

然陳主從之謂摩訶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

來行陣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陳主多出

金帛賦諸軍以充賞甲申使魯廣逹陳於白土岡

居諸軍之南任忠次之樊毅孔範又次之蕭摩訶

軍最在北諸軍南北亘二十里首尾進退不相知

賀若弼將輕騎登山望見衆軍因馳下與所部七

揔管楊牙員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陳以待之陳主

通於蕭摩訶之妻故摩訶初無戰意唯魯廣逹以

其徒力戰與弼相當隋師退走者數四弼麾下死

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縱煙以自隱窘而復振陳兵

得人頭皆走獻陳主求賞弼知其驕惰更引兵趣

孔範範兵暫交即走陳諸軍顧之騎卒亂潰不可

復止死者五千人貟明擒蕭摩訶送於弼弼命牽

斬之摩訶顔色自若乃釋而禮之任忠馳入臺見

陳主言敗狀曰官好住臣無所用力矣陳主與之

金兩縢使募人出戰忠曰陛下唯當具舟楫就上

流衆軍臣以死奉衛陳主信之敕忠出部分令宮

人裝束以待之怪其久不至時韓擒虎自新林進

軍忠已帥數騎迎降於石子岡領軍蔡徵守朱雀

航聞擒虎將至衆懼而潰忠引擒虎軍直入朱雀

門陳人慾戰忠揮之曰老夫尚降諸君何事衆皆

散走於是城內文武百司皆遁出唯尚書僕射袁

憲在殿中尚書令江揔等數人居省中陳主謂袁

憲曰我從來接遇卿不勝餘人今日但以追愧非

唯朕無德亦是江東衣冠道盡陳主遑遽將避匿

憲正色曰北兵之入必無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去

欲安之臣願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見侯

景故事陳主不從下榻馳去曰鋒刃之下未可交

當吾自有計從宮人十餘出後堂景陽殿將自投

於井憲苦諌不從後閤舎人夏侯公韻以身蔽井

陳主與爭久之乃得入既而軍人窺井呼之不應

欲下石乃聞呌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

張貴妃孔貴嬪同束而上沈後居處如常太子深

年十五閉閤而坐舎人孔伯魚侍側軍士叩閤而

入深安坐勞之曰戎旅在塗不至勞也軍士咸致

敬焉時陳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餘人陳主恐

其為變皆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揔督之

又隂為之備及臺城失守相帥出降賀若弼乗勝

至樂逰苑魯廣逹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所殺獲數

百人㑹日暮乃解甲面臺再拜慟哭謂衆曰我身

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遂就擒諸

門衛皆走弼夜燒北掖門入聞韓擒虎已得陳叔

寶呼視之叔寶惶懼流汗股慓向弼再拜弼謂之

曰小國之君當大國之卿拜乃禮也入朝不失作

歸命侯無勞恐懼既而恥功在韓擒虎後與擒虎

相詢挺刃而出欲令蔡徵為叔寶作降箋命乗騾

車歸已事不果弼置叔寶於德教殿以兵衛守髙

熲先入建康熲子德弘為𣈆王廣記室廣使德弘

馳詣熲所令留張麗華熲曰昔太公蒙面以斬妲

己今豈可留麗華乃斬之於青溪德弘還報廣變

色曰昔人云無德不報我必有以報髙公矣由是

恨熲丙戍𣈆王廣入建康以施文慶受委不忠曲

為謟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賦厚斂以恱其上與

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皆

為民害斬於石闕下以謝三呉使髙熲與元帥府

記室裴矩收圖籍封府庫資財一無所取天下皆

稱廣以為賢矩讓之之弟子也廣以賀若弼先期

決戰違軍令收以屬吏上驛召之詔廣曰平定江

表弼與韓擒虎之力也賜物萬叚又賜弼與擒虎

詔美其功開府儀同三司王頒僧辯之子也夜發

陳髙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飲之既而自縛歸罪

於𣈆王廣廣以聞上命赦之詔陳髙祖世祖髙宗

陵揔給五戶分守之上遣使以陳亡告許善心善

心衰服號哭於西階之下藉草東向坐三日敕書

唁焉明日有詔就館拜通直散騎常侍賜衣一襲

善心哭盡哀入房改服復出北面立垂泣再拜受

詔明日乃朝伏泣於殿下悲不能興上顧左右曰

我平陳國唯獲此人既能懐其舊君即我之誠臣

也敕以本官直門下省陳水軍都督周羅㬋與郢

州刺史苟法尚守江夏秦王俊督三十六揔管水

陸十餘萬屯漢口不得進相持踰月陳荊州刺史

陳慧紀遣南康內史呂忠肅屯岐亭據巫峽於北

岸鑿巖綴鐵鎻三條橫截上流以遏隋船忠肅竭

其私財以充軍用楊素劉仁恩奮兵擊之四十餘

戰忠肅守險力爭隋兵死者五千餘人陳人盡取

其𤾁以求功賞既而隋師屢捷獲陳之士卒三縱

之忠肅棄柵而遁素徐去其鎻忠肅復據荊門之

延洲素遣巴蜑千人乗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

餘艦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餘人忠肅僅以身免

陳信州刺史顧覺屯安蜀城棄城走陳慧紀屯公

安悉燒其儲蓄引兵東下於是巴陵以東無復城

守者陳慧紀帥將士三萬人樓船千餘艘㳂江而

下欲入援建康為秦王俊軍所拒不得前是時陳

𣈆熈王叔文罷湘漢還至巴州慧紀推叔文為盟

主而叔文已帥巴州刺史畢寶等致書請降於俊

俊遣使迎勞之㑹建康平𣈆王廣命陳叔寶手書

招上江諸將使樊毅詣周羅㬋陳慧紀子正業詣

慧紀諭指時諸城皆解甲羅㬋乃與諸將大臨三

日放兵散然後詣俊降陳慧紀亦降上江皆平楊

素下至漢口與俊㑹王世積在蘄口聞陳已亡移

書告諭江南諸郡於是江州司馬黃偲棄城走豫

章等諸郡太守皆詣世積降癸巳詔遣使者廵撫

陳州郡二月乙未廢淮南行臺省 陳呉州刺史

蕭瓛能得物情陳亡呉人推瓛為主右衛大將軍

武川宇文述帥行軍揔管元契張黙言等討之落

叢公燕榮以舟師自東海至亦受述節度陳永新

侯陳君範自𣈆陵奔瓛並軍拒述述軍且至瓛立

柵於𣈆陵城東留兵拒述遣其將王褒守呉州自

義興入太湖欲掩述後述進破其柵廻兵擊瓛大

破之又遣兵別道襲呉州王褒衣道士服棄城走

瓛以餘衆保包山燕榮擊破之瓛將左右數人匿

民家為人所執述進至奉公埭陳東揚州刺史蕭

巖以㑹稽降與瓛皆送長安斬之楊素之下荊門

也遣別將龐暉將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將士莫

有固志刻日請降刺史岳陽王叔愼年十八置酒

㑹文武僚吏酒酣叔愼歎曰君臣之義盡於此乎

長史謝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興侯正理在坐

乃起曰主辱臣死諸軍獨非陳國之臣乎今天下

有難實致命之秋也縱其無成猶見臣節青門之

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機不可猶豫後應者斬衆咸

許諾乃刑牲結盟仍遣人詐奉降書於龐暉暉信

之剋期而入叔愼伏甲待之暉至執之以徇並其

衆皆斬之叔愼坐於射堂招合士衆數日之中得

五千人衡陽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鄔居業皆請舉

兵助之隋所除湘州刺史薛胄將兵適至與行軍

揔管劉仁恩共擊之叔愼遣其將陳正理與樊通

拒戰兵敗胄乗勝入城擒叔愼仁恩破鄔居業於

橫橋亦擒之俱送秦王俊斬於漢口嶺南未有所

附數郡共奉髙涼郡太夫人洗氏為主號聖母保

境拒守詔遣柱國韋洸等安撫嶺外陳豫章太守

徐璒據南康拒之洸等不得進𣈆王廣遣陳叔寶

遺夫人書諭以國亡使之歸隋夫人集首領數千

人盡日慟哭遣其孫馮魂帥衆迎洸洸擊斬徐璒

入至廣州說諭嶺南諸州皆定表馮魂為儀同三

司冊洗氏為宋康郡夫人洸夐之子也衡州司馬

任瓌勸都督王勇據嶺南求陳氏子孫立以為帝

勇不能用以所部來降瓌棄官去瓌忠之弟子也

於是陳國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縣四百詔建康

城邑宮室並平蕩耕墾更於石頭城置蔣州𣈆王

廣班師留王韶鎭石頭委以後事三月己巳陳叔

寶與其王公百司發建康詣長安大小在路五百

里纍纍不絶帝命權分長安士民宅以俟之內外

脩整遣使迎勞陳人至者如歸夏四月辛亥帝幸

驪山親勞旋師乙巳諸軍凱入獻俘於太廟陳叔

寶及諸王侯將相併乗輿服御天文圖籍等以次

行列仍以鐵騎圍之從𣈆王廣秦王俊入列於廟

廷拜廣為太尉賜輅車乗馬袞冕之服𤣥圭白璧

丙午帝坐廣陽門觀引陳叔寶於前及大子諸王

二十八人司空司馬消難以下至尚書郎凡二百

餘人帝使納言宣詔勞之次使內史令宣詔責以

君臣不能相輔乃至滅亡叔寶及其羣臣並愧懼

伏地屏息不能對既而宥之初武元帝迎司馬消

難與消難結為兄弟情好甚篤帝獨以叔父禮事

之及平陳消難至特免死配為樂戸二旬而免猶

以舊恩引見尋卒於家魯廣逹追傷本朝淪覆得

疾不療憤慨而卒庚戍帝御廣陽門宴將士自門

外夾道列布帛之積逹於南郭班賜各有差凡用

三百餘萬叚故陳之境內給復十年餘州免其年

租賦樂安公元諧進曰陛下威德逺被臣前請以

突厥可汗為候正陳叔寶為令史今可用臣言矣

帝曰朕平陳國本以除逆非欲誇誕公之所奏殊

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寶昬醉寧堪

驅使諧黙然而退辛酉進楊素爵為越公以其子

𤣥感為儀同三司𤣥奬為清河郡公賜物萬叚粟

萬石命賀若弼登御坐賜物八千叚加位上柱國

進爵宋公仍各加賜金寶及陳叔寶妹為妾賀若

弼韓擒虎爭功於帝前弼曰臣在蔣山死戰破其

銳卒擒其驍將震揚威武遂平陳國韓擒虎略不

交陳豈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㫖令臣與弼同時

合勢以取偽都弼乃敢先期逢賊遂戰致令將士

傷死甚多臣以輕騎五百兵不血刄直取金陵降

任蠻奴執陳叔寶據其府庫傾其巢穴弼至夕方

扣北掖門臣啓關而納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與

臣相比帝曰二將俱為上勲於是進擒虎位上柱

國賜物八千叚有司劾擒虎放縱士卒滛汙陳宮

坐此不加爵邑加髙熲上柱國進爵齊公賜物九

千叚帝勞之曰公伐陳後人言公反朕已斬之君

臣道合非青蠅所能閒也帝從容命熲與賀若弼

論平陳事熲曰賀若弼先獻十䇿後於蔣山苦戰

破賊臣文吏耳焉敢與大將論功帝大𥬇嘉其有

讓帝之伐陳也使髙熲問方略於上儀同三司李

德林以授𣈆王廣至是帝賞其功授柱國封郡公

賞物三千叚已宣敕訖或說髙熲曰今歸功於李

德林諸將必當憤惋且後世觀公有若虛行熲入

言之乃止以秦王俊為揚州揔管四十四州諸軍

事鎭廣陵𣈆王廣還并州𣈆王廣之戮陳五佞也

未知都官尚書孔範散騎常侍王瑳王儀御史中

丞沈瓘之罪故得免及至長安事並露乙未帝暴

其過惡投之邊裔以謝呉越之人瑳刻薄貪鄙忌

害才能儀傾巧側媚獻二女以求親昵瓘險慘苛

酷發言邪謟故同罪焉帝給賜陳叔寶甚厚數得

引見班同三品毎預宴恐致傷心為不奏呉音後

監守者奏言叔寶雲既無秩位毎預朝集願得一

官號帝曰叔寶全無心肝監者又言叔寶常醉罕

有醒時帝問飲酒幾何對曰與其子弟日飲一石

帝大驚使節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爾何以過日

帝以陳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為非乃分置邊

州給田業使為生歳時賜衣服以安全之詔以陳

尚書令江揔為上開府儀同三司僕射袁憲驃騎

蕭摩訶領軍任忠皆為開府儀同三司吏部尚書

呉興姚察為祕書丞上嘉袁憲雅操下詔以為江

表稱首授昌州刺史聞陳散騎常侍袁元友數直

言於陳叔寶擢拜主爵侍郎謂羣臣曰平陳之初

我悔不殺任蠻奴受人榮祿兼當重寄不能橫屍

徇國乃雲無所用力與弘演納肝何其逺也帝見

周羅㬋慰諭之許以富貴羅㬋垂泣對曰臣荷陳

氏厚遇本朝淪亡無節可紀得免於死陛下之賜

也何富貴之敢望賀若弼謂羅㬋曰聞公郢漢提

兵即知揚州可得王師利渉果如所量羅㬋曰若

得與公周旋勝負未可知也頃之拜上儀同三司

先是陳禆將羊翔來降伐陳之役使為郷導位至

上開府儀同三司班在羅㬋上韓擒虎於朝堂戲

之曰不知機變乃立在羊翔之下能無愧乎羅㬋

曰昔在江南乆承令問謂公天下節士今日所言

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帝之責陳君臣也陳叔文

獨欣然有得色既而復上表自陳昔在巴州已先

送款乞知此情望異常例帝雖嫌其不忠而欲懐

柔江表乃授叔文開府儀同三司拜宜州刺史初

陳散騎常侍韋鼎聘於周遇帝而異之謂帝曰公

當大貴貴則天下一家歲一周天老夫當委質於

公及至德之初鼎為太府卿盡賣田宅大匠卿毛

彪問其故鼎曰江東王氣盡於此矣吾與爾當葬

長安及陳平上召鼎為上儀同三司鼎叡之孫也

壬戍詔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

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脩人人克念兵

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專行禁衛九重

之餘鎭守四方之外戎旅軍器皆宜停罷世路既

夷羣方無事武力之子俱可學經民間甲仗悉皆

除毀頒告天下咸悉此意賀若弼撰其所畫䇿上

之謂為御授平陳七䇿帝弗省曰公欲發揚我名

我不求名公宜自載家傳弼位望隆重兄弟並封

郡公為刺史列將家之珍玩不可勝計婢妾曵羅

綺者數百時人榮之其後突厥來朝上謂之曰汝

聞江南有陳國天子乎對曰聞之上命左右引突

厥詣韓擒虎前曰此是執得陳國天子者擒虎厲

色顧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視右衛將軍龐晃等短

髙熲於上上怒皆黜之親禮逾密因謂熲曰獨孤

公猶鏡也毎被磨瑩皎然益明初熲父賔為獨孤

信僚佐賜姓獨孤氏故上常呼為獨孤而不名

十四年冬閏十月甲寅詔以齊梁陳宗祀廢絶命

髙仁英蕭琮陳叔寶以時脩祭所須器物有司給

之陳叔寶從帝登邙山侍飲賦詩曰日月光天德

山河壯帝居太平無以報願上東封書並表請封

禪帝優詔答之它日復侍宴及出帝目之曰此敗

豈不由酒以作詩之功何如思安時事當賀若弼

度京口彼人宻啓告急叔寶飲酒遂不之省髙熲

至日猶見啓在床下未開封此誠可𥬇蓋天亡之

也昔符氏征伐所得國皆榮貴其主茍欲求名不

知違天命與之官乃違天也

仁壽四年冬十一月壬子陳叔寶卒贈大將軍長

城縣公謚曰煬

   隋易太子

陳宣帝大建十三年春二月甲子周禪位於隋王

隋王以太子勇為皇太子封子鴈門公廣為𣈆王

俊為秦王秀為越王諒為漢王

隋文帝開皇二十年 初上使太子勇參決軍國

政事時有損益上皆納之勇性寛厚率意任情無

矯飾之行上性節儉勇嘗文飾蜀鎧上見而不恱

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乆長者汝為

儲後當以儉約為先乃能奉承宗廟吾昔日衣服

各留一物時復觀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

子之心忘昔時之事故賜汝以我舊所帶刀子一

枚並葅醬一合汝昔作上士時常所食也若存記

前事應知我心後遇冬至百官皆詣勇勇張樂受

賀上知之問朝臣曰近聞至日內外百官相帥朝

東宮此何禮也太常少卿辛亶對曰於東宮乃賀

也不得言朝上曰賀者正可三數十人隨情各去

何乃有司徵召一時普集太子法服設樂以待之

可乎因下詔曰禮有等差君臣不雜皇太子雖居

上嗣義君臣子而諸方岳牧正冬朝賀任土作貢

別上東宮事非典則宜悉停斷自是恩寵始衰漸

生猜阻勇多內寵昭訓雲氏尤幸其妃元氏無寵

遇心疾二日而薨獨孤後意有佗故甚責望勇自

是雲昭訓専內政生長寧王儼平原王裕安成王

筠髙良娣生安平生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髙陽

王該建安王韶成SKchar生頴川王煚後宮生孝實孝

範後彌不平頗遣人伺察求勇過惡𣈆王廣知之

彌自矯飾唯與蕭妃居處後庭有子皆不育後由

是數稱廣賢大臣用事者廣皆傾心與交上及後

毎遣左右至廣所無貴賤廣必與蕭妃迎門接引

為設美饌申以厚禮婢僕往來者無不稱其仁孝

上與後嘗幸其弟廣悉屏匿美SKchar於別室唯留老

醜者衣以縵綵給事左右屏帳改用縑素故絶樂

器之絃不令拂去塵埃上見之以為不好聲色還

宮以語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稱慶由是愛之特異

諸子上密令善相者來和徧視諸子對曰𣈆王眉

上𩀱骨隆起貴不可言上又問上儀同三司韋鼎

我諸兒誰得嗣位對曰至尊皇后所最愛者當與

之非臣敢預知也上𥬇曰卿不肯顯言邪𣈆王廣

美姿儀性敏慧沈深嚴重好學善屬文敬接朝士

禮極卑屈由是聲名籍甚冠於諸王廣為揚州揔

管入朝將還鎭入宮辭後伏地流涕後亦泫然泣

下廣曰臣性識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

罪失愛東宮𢘆蓄盛怒欲加屠䧟毎恐讒譖生於

投杼鴆毒遇於柸勺是用勤憂積念懼履危亡後

忿然曰晛地伐漸不可耐我為之娶元氏女竟不

以夫婦禮待之專寵阿雲使有如許豚犬前新婦

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窮治何故復於汝發如此意

我在尚爾我死後當魚肉汝乎每思東宮竟無正

嫡至尊千秋萬歲之後遣汝等兄弟向阿雲兒前

再拜問訊此是幾許苦痛邪廣又拜嗚咽不能止

後亦悲不自勝自是後決意欲廢勇立廣矣廣與

安州揔管宇文述素善欲述近已奏為壽州刺史

廣尤親任揔管司馬張衡衡為廣畫奪宗之䇿廣

問計於述述曰皇太子失愛已乆令德不聞於天

下大王仁孝著稱才能蓋世數經將領頻有大功

主上之與內宮咸所鍾愛四海之望實歸大王然

廢立者國家大事處人父子骨肉之閒誠未易謀

也然能移主上意者唯楊素耳素所與謀者唯其

弟約述雅知約請朝京師與約相見共圖之廣大

恱多齎金寶資述入關約時為大理少卿素凡有

所為皆先籌於約而行之述請約盛陳器玩與之

酣暢因而共博毎陽不勝所齎金寶盡輸之約所

得既多稍以謝述述因曰此𣈆王之賜令述與公

為歡樂耳約大驚曰何為爾述因通廣意說之曰

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經合義亦逹者之

令圖自古賢人君子莫不與時消息以避禍患公

之兄弟功名蓋世當塗用事有年矣朝臣為足下

家所屈辱者可勝數哉又儲後以所欲不行毎切

齒於執政公雖自結於人主而欲危公者固亦多

矣主上一旦棄羣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

愛於皇后主上素有廢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

請立𣈆王在賢兄之口耳誠能因此時建大功王

必永銘骨髓斯則去累𡖉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約

然之因以白素素聞之大喜撫掌曰吾之智思殊

不及此賴汝起予約知其計行復謂素曰今皇后

之言上無不用因機㑹早自結託則長保榮祿傳

祚子孫兄若遲疑一旦有變令太子用事恐禍至

無日矣素從之後數日素入侍宴微稱𣈆王孝悌

恭儉有類至尊用此揣後意後泣曰公言是也吾

兒大孝愛毎聞至尊及我遣內使到必迎於境首

言及違離未嘗不泣又其新婦亦大可憐我使婢

去常與之同寢共食豈若晛地伐與阿雲對坐終

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憐阿𡡉者

常恐其濳殺之素既知後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後

遂遺素金使贊上廢立勇頗知其謀憂懼計無所

出使新豐人王輔賢造諸猒勝又於後園作庶人

村室屋卑陋勇時於中寢息布衣草褥冀以當之

上知勇不自安在仁壽宮使楊素觀勇所為素至

東宮偃息未入勇束帶待之素故乆不進以激怒

勇勇銜之形於言色素還言勇怨望恐有佗變願

深防察上聞素譖毀甚疑之後又遣人伺覘東宮

纎介事皆聞奏因加誣飾以成其罪上遂踈忌勇

廼於𤣥武門逹至德門量置候人以伺動靜皆隨

事奏聞又東宮宿衛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屬

諸衛府有勇健者咸屏去之出左衛率蘇孝慈為

浙州刺史勇愈不恱太史令袁充言於上曰臣觀

天文皇太子當廢上曰𤣥象久見羣臣不敢言耳

充君正之子也𣈆王廣又令督王府軍事姑臧叚

逹私賂東宮幸臣SKchar威令伺太子動靜密告楊素

於是內外諠謗過失日聞叚逹因脅SKchar威曰東宮

過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密詔定當廢立君能告

之則大冨貴威許諾即上書告之秋九月壬子上

至自仁壽宮翌日御大興殿謂侍臣曰我新還京

師應開懐歡樂不知何意飜邑然愁苦吏部尚書

牛𢎞對曰臣等不稱職故至尊憂勞上既數聞譖

毀疑朝臣悉知之故於衆中發問冀聞太子之過

𢎞對旣失㫖上因作色謂東宮官屬曰仁壽宮去

此不逺而令我毎還京師嚴備仗衛如入敵國我

為下利不解衣臥昨夜欲近厠故在後房恐有警

急還移就前殿豈非爾軰欲壞我家國邪於是執

太子左庶子唐令則等數人付所司訊鞫命楊素

陳東宮事狀以告近臣素乃顯言之曰臣奉敕向

京令皇太子檢校劉居士餘黨太子奉詔作色奮

厲骨肉飛騰語臣雲居士黨盡伏法遣我何處窮

討爾作右僕射委寄不輕自檢校之何關我事又

雲昔大事不遂我先被誅今作太子竟乃令我不

如諸弟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長歎回視雲我大

覺身妨上曰此兒不堪承嗣乆矣皇后𢘆勸我廢

之我以布衣時所生地復居長望其漸改隱忍至

今勇嘗指皇后侍兒謂人曰是皆我物此言幾許

異事其婦初亡我深疑其遇毒嘗責之勇即懟曰

㑹殺元孝矩此欲害我而遷怒耳長寜初生朕與

皇后共抱養之自懐彼此連遣來索且雲定興女

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來何必是其體胤昔𣈆太

子取屠家女其兒即好屠割今儻非𩔖便亂宗祏

我雖德慙堯舜終不以萬姓付不肖子我𢘆畏其

加害如防大敵今欲廢之以安天下左衛大將軍

五原公元旻諌曰廢立大事詔㫖若行後悔無及

讒言罔極惟陛下察之上不應命SKchar威悉陳太子

罪惡威對曰太子由來與臣語唯意在驕奢且雲

若有諌者正當斬之不殺百許人自然永息營起

臺殿四時不輟前蘇孝慈解左衛率太子奮髯揚

肘曰大丈夫㑹當有一日終不忘之決當快意又

宮內所須尚書多執法不與輒怒曰僕射以下吾

㑹戮一二人使知慢我之禍毎雲至尊惡我多側

庶髙緯陳叔寶豈孽子乎甞令師姥卜吉㐫語臣

雲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上泫然曰誰非父

母生乃至於此朕近覽齊書見高歡縱其兒子不

勝忿憤安可效尤邪於是禁勇及諸子部分收其

黨與楊素舞文巧詆鍜錬以成其獄居數日有司

承素意奏元旻嘗曲事於勇情存附託在仁壽宮

勇使所親裴弘以書與旻題雲勿令人見上曰朕

在仁壽宮有纎介事東宮必知疾於驛馬怪之甚

乆豈非此徒邪遣武士執旻於仗右衛大將軍元

胄時當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為防元

旻耳上以旻及裴弘付獄先是勇見老枯槐問此

堪何用或對曰古槐尤宜取火時衛士皆佩火燧

勇命工造數千枝欲以分賜左右至是獲於庫又

藥藏局貯艾數斛素得之大以為怪以問SKchar威威

曰太子此意別有所在至尊在仁壽宮太子常飼

馬千匹雲徑往守城門自然餓死素以威言詰勇

勇不服曰竊聞公家馬數萬匹勇忝僃太子馬千

匹乃是反乎素又發東宮服翫似加琱飾者悉陳

之於庭以示文武羣官為太子之罪上及皇后迭

遣使責問勇勇不服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

見使者驚曰得無殺我邪上戎服陳兵御武德殿

集百官立於東面諸親立於西面引勇及諸子列

於殿庭命內史侍郎薛道衡宣詔廢勇及其男女

為王公主者並為庶人勇再拜言曰臣當伏屍都

市為將來鑒戒𦍒蒙哀憐得全性命言畢泣下流

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閔黙長寧王儼上表

乞宿衛辭情哀切上覧之閔然楊素進曰伏願聖

心同於螫手不冝復留意己巳詔元旻唐令則及

太子家令鄒文騰左衛率司馬夏矦福典膳監元

淹前吏部侍郎蕭子寶前主璽下士何竦並處斬

妻妾子孫皆沒官車騎將軍榆林閻毗東郡公崔

君綽游騎尉沈福寶瀛州術士章仇太翼特免死

各杖一百身及妻子資財田宅皆沒官副將作大

匠髙龍叉率更令晉文建通直散騎侍郎元衡皆

處盡於是集群官於廣陽門外宣詔戮之乃移勇

於內史省給五品料食賜楊素物三千叚元胄楊

約並千叚賞鞠勇之功也文林郎楊孝政上書諌

曰皇太子為小人所誤冝加訓誨不冝廢黜上怒

撻其胷初雲昭訓父定興出入東宮無節數進其

竒服異器以求恱媚左庶子裴政屢諌勇不聽政

謂定興曰公所為不合法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

籍此於太子非令名也公冝自引退不然將及禍

定興以告勇勇益踈政由是出為襄州揔管唐令

則為勇所昵狎毎令以絃歌教內人右庶子劉行

本責之曰庶子當輔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於房

帷之間哉令則甚慙而不能改時沛國劉臻平原

明克讓魏郡陸爽並以文學為勇所親行本怒其

不能調護毎謂三人曰卿等止解讀書耳夏矦福

嘗於閤內與勇戱福大𥬇聲聞於外行本聞之待

其出數之曰殿下寛容賜汝顔色汝何物小人敢

為䙝慢因付執法者治之數日勇為福致請乃釋

之勇嘗得良馬欲令行本乗而觀之行本正色曰

至尊置臣於庶子欲令輔導殿下非為殿下作弄

臣也勇慙而止及勇敗二人已卒上歎曰向使裴

政劉行本在勇不至此勇甞宴宮臣唐令則自彈

琵琶歌娬媚娘洗馬李綱起白勇曰令則身為宮

卿職當調護乃於廣座自比倡優進淫聲穢視聽

事若上聞令則罪在不測豈不為殿下之累邪臣

請速治其罪勇曰我欲為樂耳君勿多事綱遂趨

出及勇廢上召東宮官屬切責之皆惶懼無敢對

者綱獨曰廢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而

莫肯發言臣何敢畏死不一為陛下正白言之乎

太子性本中人可與為善可與為惡曏使陛下擇

正人輔之足以嗣守鴻基今乃以唐令則為左庶

子鄒文騰為家令二人唯知以絃歌鷹犬娛恱太

子安得不至於是邪此乃陛下之過非太子之罪

也因伏地流涕嗚咽上慘然良久曰李綱責我非

為無理然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我擇汝為宮臣而

勇不親任雖更得正人何益哉對曰臣之所以不

被親任者良由姦臣在側故也陛下但斬令則文

騰更選賢才以輔太子安知臣之終見踈棄也自

古國家廢立冢嫡鮮不傾危願陛下深留聖思無

貽後悔上不恱罷朝左右皆為之股慄㑹尚書右

丞缺有司請人上指綱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十

一月戊子立𣈆王廣為皇太子天下地震太子請

降章服宮官不稱臣十二月戊午詔從之以宇文

述為左衛率始太子之謀奪宗也洪州揔管郭衍

預焉由是徵衍為左監門率帝囚故太子勇於東

宮付太子廣掌之勇自以廢非其罪頻請見上申

寃而廣遏之不得聞勇於是升樹大呌聲聞帝所

冀得引見楊素因言勇情志昏亂為癲鬼所着不

可復収帝以為然卒不得見初帝之克陳也天下

皆以為將太平監察御史房彥謙私謂所親曰主

上思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諸王擅權天下雖安方

憂危亂其子𤣥齡亦密言於彥謙曰主上本無功

德以詐取天下諸子皆驕奢不仁必自相誅夷今

雖承平其亡可翹足待

仁壽二年益州揔管蜀王秀容貎瓌偉有膽氣好

武藝帝毎謂獨孤後曰秀必以惡終我在當無慮

至兄弟必反矣大將軍劉噲之討西爨也帝令上

開府儀同三司楊武通將兵繼進秀以嬖人萬智

光為武通行軍司馬帝以秀任非其人譴責之因

謂羣臣曰壊我法者子孫也譬如猛虎物不能害

反為毛間蠱所損食耳遂分秀所統自長史元巖

卒後秀漸奢僭造渾天儀多捕山獠充宦者車馬

被服擬於乗輿及太子勇以讒廢𣈆王廣為太子

秀意甚不平太子恐秀終為後患隂令楊素求其

罪而譖之上遂徵秀秀猶豫欲謝病不行揔管司

馬源師諌秀作色曰此自我家事何豫卿也師垂

涕對曰師忝叄府幕敢不盡心聖上有敕追王巳

淹時月今乃遷延未去百姓不識王心儻生異議

內外疑駭發雷霆之詔降一介之使王何以自明

願王熟計之朝廷恐秀生變七月以原州揔管獨

孤楷為益州揔管馳傳代之楷至秀猶未肯行楷

諷諭乆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為備秀

行四十餘里將還襲楷覘知有備乃止 八月甲

子皇后獨孤氏崩太子對上及宮人哀慟絶氣若

不勝喪者其處私室飲食言𥬇如平常又毎朝令

進二鎰米而私令外取肥肉脯鮓置竹筩中以蠟

閉口衣襆裹而納之  冬閏十月蜀王秀至長

安上見之不與語明日使使切讓之秀謝罪太子

諸王流涕庭謝上曰頃者秦王糜費財物我以父

道訓之今秀蠧害生民當以君道䋲之於是付執

法者開府儀同三司慶整諌曰庶人勇既廢秦王

已薨陛下見子無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

被重責恐不自全上大怒𣣔斷其舌因謂羣臣曰

當斬秀於市以謝百姓乃令楊素等推治之太子

隂作偶人縳手釘心枷鎻杻械書上及漢王姓名

仍雲請西嶽慈父聖母神兵收楊堅楊諒神䰟如

此形狀勿令散蕩宻埋之華山下楊素發之又雲

秀妄述圖䜟稱京師妖異造蜀地徵祥並作檄文

雲指期問罪置秀集中俱以聞奏上曰天下寜有

是邪十二月癸巳廢秀為庶人幽之內侍省不聽

與妻子相見唯給獠婢二人驅使連坐者百餘人

秀上表摧謝且曰伏願慈恩賜垂矜愍殘息未盡

之間希與𤓰子相見請賜一穴令骸骨有所𤓰子

其愛子也上因下詔數其十罪且曰我今不知楊

堅楊諒是汝何親後乃聽與其子同處初楊素嘗

以少譴敕送南臺命治書侍御史桞彧治之素恃

貴坐彧牀彧從外來見之於階下端笏整容謂素

曰奉敕治公之罪素遽下彧據案而坐立素於庭

辯詰事狀素由是銜之蜀王秀嘗從彧求李文愽

所撰治道集彧與之秀遺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

素奏彧以內臣交通諸矦除名爲民配戍懐逺鎭

帝使司農卿趙仲卿往益州窮案秀事秀之賔客

經過之處仲卿必深文致法州縣長吏坐者太半

上以爲能賞賜甚厚久之貝州長史裴肅遣使上

書稱髙熲以天挺良才元勲佐命爲衆所疾以至

廢棄願陛下録其大功忘其小過又二庶人得罪

已久寜無革心願陛下弘君父之慈顧天性之義

各封小國觀其所爲若能遷善漸更増益如或不

悛貶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絶愧悔之心莫見

豈不哀哉書奏上謂楊素曰裴肅憂我家事此亦

至誠也於是徵肅入朝太子聞之謂左庶子張衡

曰使勇自新欲何為也衡曰觀肅之意欲令如呉

太伯漢東海王耳肅至上靣諭以勇不可復收之

意而罷遣之肅俠之子也楊素弟約及從父文思文

紀族父忌並為尚書列卿諸子無汗馬之勞位至

柱國刺史廣營資産自京師及諸方都㑹邸店碾

磑便利田宅不可勝數家僮數千後庭妓妾曳綺

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親故吏布列清

顯既廢一太子及一王威權愈盛朝臣有違忤者

或至誅夷有附㑹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朝

廷靡然莫不畏附敢與素抗而不撓者獨柳彧及

尚書右丞李綱大理卿梁毗而已毗見楊素專權

恐為國患乃上封事曰臣聞臣無有作威作福其

害於而家凶於而國竊見左僕射越國公素幸遇

愈重權勢日隆搢紳之徒屬其視聽忤意者嚴霜

夏零阿㫖者膏雨冬澍榮枯由其脣吻廢興候其

指麾所私皆非忠讜所進咸是親戚子弟布列兼

州連縣天下無事容息異圖四海有虞必為禍始

夫姦臣擅命有漸而來王莽資之於積年桓𤣥基

之於易世而卒殄漢祀終傾𣈆祚陛下若以素為

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願揆鑒古今量為

處置俾洪基永固率土幸甚書奏上大怒収毗繫

獄親詰之毗極言素擅寵弄權將領之處殺戮無

道又太子及蜀王罪廢之日百僚無不震悚唯素

揚眉奮肘喜見容色利國家有事以為身幸上無

以屈乃釋之其後上亦寖踈忌素乃下敕曰僕射

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向省評論

大事外示優崇實奪之權也素由是終仁壽之末

不復通判省事出楊約為伊州刺史素既被踈吏

部尚書柳述益用事攝兵部尚書參掌機密素由

是惡之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幸仁壽宮乙丑詔賞賜支度

事無巨細並付皇太子夏四月乙卯上不豫六月

庚申赦天下秋七月甲辰上疾甚臥與百僚辭訣

並握手歔欷丁未崩於大寶殿 初文獻皇后旣

崩宣華夫人陳氏容華夫人蔡氏皆有寵陳氏陳

髙宗之女蔡氏丹楊人也上寢疾於仁壽宮尚書

左僕射楊素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巖皆入

閤侍疾召皇太子入居大寶殿太子慮上有不諱

須預防擬手自爲書封出問素素條錄事狀以報

太子宮人誤送上所上覽而大恚陳夫人平旦出

更衣爲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得免歸於上所上怪

其神色有異問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無禮上恚

抵牀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獨孤誤我乃呼柳述元

巖曰召我兒述等將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巖出閤

為敕書楊素聞之以白太子矯詔執述巖繫大理

獄追東宮兵士帖上臺𪧐衛門禁出入並取宇文

述郭衍節度令右庶子張衡入寢殿侍疾盡遣後

宮出就別室俄而上崩故中外頗有異論陳夫人

與後宮聞變相顧戰栗失色晡後太子遣使者齎

小金合帖紙於際親署封字以賜夫人夫人見之

惶懼以為鴆毒不敢發使者促之乃發合中有同

心結數枚宮人咸恱相謂曰得免死矣陳氏恚而

卻坐不肯致謝諸宮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大

子蒸焉乙卯發喪太子即皇帝位㑹伊州刺史楊

約來朝太子遣約入長安易留守者矯稱髙祖之

詔賜故太子勇死縊殺之然後陳兵集衆發髙祖

㓙問焬帝聞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追封勇為

房陵王不為置嗣 漢王諒有寵於髙祖為并州

揔管自山以東至於滄海南距黃河五十二州皆

𨽻焉特許以便宜從事不拘律令諒自以所居天

下精兵處見太子勇以讒廢居常怏怏及蜀王秀

得罪尤不自安隂蓄異圖言於髙祖以突厥方彊

宜修武備於是大發工役繕治器械招集亡命左

右私人殆將數萬突厥嘗宼邊髙祖使諒禦之為

突厥所敗其所領將帥坐除解者八十餘人皆配

防嶺表諒以其𪧐舊奏請留之髙祖怒曰爾為藩

王惟當敬依朝命何得私論𪧐舊廢國家憲法邪

嗟乎小子爾一旦無我或欲妄動彼取爾如籠內

鷄鶵耳何用腹心為王頍者僧辨之子倜儻好竒

略為諒諮議參軍蕭摩訶陳氏舊將二人俱不得

志毎鬱鬱思亂皆為諒所親善贊成其隂謀㑹熒

惑守東井儀曹鄴人傅弈曉星歷諒問之曰是何

祥也對曰天上東井黃道所經熒惑過之乃其常

理若入地上井則可怪耳諒不恱及髙祖崩焬帝

遣車騎將軍屈突通以髙祖璽書徴之先是髙祖

與諒密約若璽書召汝敕字傍別加一㸃又與玉

麟符合者當就徵及發書無驗諒知有變詰通通

占對不屈乃遣歸長安諒遂發兵反揔管司馬安

定皇甫誕切諌諒不納誕流涕曰竊料大王兵資

非京師之敵加以君臣位定逆順勢殊士馬雖精

難以取勝一旦䧟身叛逆絓於刑書雖欲為布衣

不可得也諒怒囚之嵐州刺史喬鍾葵將赴諒其

司馬京兆陶模拒之曰漢王所圖不軌公荷國厚

恩位為方伯當竭誠効命豈得身為厲階乎鍾葵

失色曰司馬反邪臨之以兵辭氣不撓鍾葵義而

釋之軍吏曰若不斬模無以壓衆心乃囚之於是

從諒反者凡十九州王頍說諒曰王所部將吏家

屬盡在關西若用此等則宜長驅深入直據京都

所謂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據舊齊之地宜任

東人諒不能決乃兼用二䇿唱言楊素反將誅之

揔管府兵曹聞喜裴文安說諒曰井陘以西在王

掌握之內山東士馬亦為我有宜悉發之分遣羸

兵屯守要害仍令隨方略地帥其精銳直入蒲津

文安請為前鋒王以大軍繼後風行雷擊頓於霸

上咸陽以東可指麾而定京師震擾兵不暇集上

下相疑羣情離駭我陳兵號令誰敢不從旬日之

間事可定矣諒大恱於是遣所署大將軍余公理

出太谷趣河陽大將軍綦良出滏口趣黎陽大將

軍劉建出井陘略燕趙柱國喬鍾葵出鴈門署文

安為柱國與柱國紇單貴王耼等直指京師帝以

右武衛將軍洛陽丘和為蒲州刺史鎭蒲津諒簡

精銳數百騎戴羃離詐稱諒宮人還長安門司弗

覺徑入蒲州城中豪傑亦有應之者丘和覺其變

踰城逃歸長安蒲州長史勃海髙義明司馬北平

榮毗皆為反者所執裴文安等未至蒲津百餘里

諒忽改圖令紇單貴斷河橋守蒲州而召文安還

文安至謂諒曰兵機詭速本欲出其不意王既不

行文安又返使彼計成大事去矣諒不對以王耼

為蒲州刺史裴文安為𣈆州刺史薛粹為絳州刺

史梁菩薩為潞州刺史韋道正為韓州刺史張伯

英為澤州刺史代州揔管天水李景發兵拒諒諒

遣其將劉暠襲景景擊斬之諒復遣喬鍾葵帥勁

勇三萬攻之景戰士不過數千加以城池不固為

鍾葵所攻崩毀相繼景且戰且築士卒皆殊死𨷖

鍾葵屢敗司馬馮孝慈司法呂玉並驍勇善戰儀

同三司侯莫陳乂多謀畫工拒守之術景知三人

可用推誠任之已無所關預唯在閤持重時撫循

而已楊素將輕騎五千襲王耼紇單貴於蒲州夜

至河際收商賈船得數百艘船內多置草踐之無

聲遂銜枚而濟遲明擊之紇單貴敗走耼懼以城

降有詔徵素還初素將行計日破賊皆如所量於

是以素爲并州道行軍揔管河北道安撫大使帥

衆數萬以討諒諒之初起兵也妃兄豆盧毓爲府

主簿苦諌不從私謂其弟懿曰吾匹馬歸朝自得

免禍此乃身計非爲國也不若且偽從之徐伺其

便毓勣之子也毓兄顯州刺史賢言於帝曰臣弟

毓素懐志節必不從亂但逼𠒋威不能自遂臣請

從軍與毓爲表裏諒不足圖也帝許之賢密遣家

人齎敕書至毓所與之計議諒出城將往介州令

毓與揔管屬朱濤留守毓謂濤曰漢王構逆敗不

旋踵吾屬豈可坐受夷滅孤負家國邪當與郷出

兵拒之濤驚曰王以大事相付何得有是語因拂

衣而去毓追斬之出皇甫誕於獄與之恊計及開

府儀同三司𪧐勤武等閉城拒諒部分未定有人

告諒諒襲擊之毓見諒至紿其衆曰此賊軍也諒

攻城南門稽胡守南城不識諒射之矢下如雨諒

移攻西門守兵識諒即開門納之毓誕皆死綦良

攻慈州刺史上官政不克引兵攻行相州事薛胄

又不克遂自滏口攻𥠖州塞白馬津余公理自大

行下河內帝以右衛將軍史祥為行軍揔管軍於

河隂祥謂軍吏曰余公理輕而無謀恃衆而驕不

足破也公理屯河陽祥具舟南岸公理聚兵當之

詳簡精銳於下流濳濟公理聞之引兵拒之戰於

須水公理未成列祥擊之公理大敗祥東趣𥠖陽

綦良軍不戰而潰祥寧之子也帝將發幽州兵疑

幽州揔管竇抗有貳心問可使取抗者於楊素素

薦前江州刺史勃海李子雄授上大將軍拜廣州

刺史又以左領軍將軍長孫晟為相州刺史發山

東兵與李子雄共經略之晟辭以男行布在諒所

部帝曰公體國之深終不以兒害義朕今相委公

其勿辭李子雄馳至幽州止傳舎召募得千餘人

抗來詣子雄子雄伏甲擒之抗榮定之子也子雄

遂發幽州兵歩騎三萬自井陘西擊諒時劉建圍

戍將京兆張祥於井陘子雄破建於抱犢山下建

遁去李景被圍月餘詔朔州刺史代人楊義臣救

之義臣帥馬歩二萬夜出西陘喬鍾葵悉衆拒之

義臣自以兵少悉取軍中牛驢得數千頭復令兵

數百人人持一鼓濳驅之匿於澗谷閒晡後義臣

復與鍾葵戰兵初合命驅牛驢者疾進一時鳴鼔

塵埃漲天鍾葵軍不知以為伏兵發因而奔潰義

臣縱擊大破之𣈆絳呂三州皆為諒城守楊素各

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諒遣其將趙子開擁衆十餘

萬柵絶徑路屯據髙璧布陳五十里素令諸將以

兵臨之自引竒兵濳入霍山縁崖谷而進素營於

谷口自坐營外使軍司入營簡留三百人守營軍

士憚北軍之彊不欲出戰多願守營因爾致遲素

責所由軍司具對素即召所留三百人出營悉斬

之更令簡留人皆無願留者素乃引軍馳進出北

軍之北直指其營鳴鼓縱火北軍不知所為自相

蹂踐殺傷數萬諒所署介州刺史梁脩羅屯介休

聞素至棄城走諒聞趙子開敗大懼自將衆且十

萬拒素於蒿澤㑹天大雨諒欲引軍還王頍諌曰

楊素懸軍深入士馬疲弊王以銳卒自將擊之其

勢必克今望敵而退示人以怯沮戰士之心益西

軍之氣願王勿還諒不從退守清源王頍謂其子

曰氣候殊不佳兵必敗汝可隨我楊素進擊諒大

破之擒蕭摩訶諒退保𣈆陽素進兵圍之諒窮蹙

請降餘黨悉平帝遣楊約齎手詔勞素王頍將奔

突厥至山中徑路斷絶知必不免謂其子曰吾之

計數不減楊素但坐言不見從遂至於此不能坐

受擒獲以成豎子名吾死之後汝愼勿過親故於

是自殺瘞之石窟中其子數日不得食遂過其故

人竟為所擒並獲頍屍梟於𣈆陽羣臣奏漢王諒

當死帝不許除名為民絶其屬籍竟以幽死諒所

部吏民坐諒死徙者二十餘萬家初髙祖與獨孤

後甚相愛重誓無異生之子嘗謂羣臣曰前世天

子溺於嬖倖嫡庶分爭遂有廢立或至亡國朕旁

SKchar侍五子同母可謂眞兄弟也豈有此憂邪帝

又懲周室諸王微弱故使諸子分據大鎭專制方

面權侔帝室及其晚節父子兄弟迭相猜忌五子

皆不以壽終

臣光曰昔辛伯諗周桓公曰內寵並後外寵貳政

嬖子配嫡大都偶國亂之本也人主誠能愼此四

者亂何自生哉隋髙祖徒知嫡庶之多爭孤弱之

易揺曽不知勢鈞位逼雖同産至親不能無相傾

奪考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通鑑紀事本末卷第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