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哉金邦平
作者:陳天華 
1905年8月
署名「過庭」發表

滿洲政府用其牢籠人心手段,於是有殿試留學生之擧。其裒然爲之擧首者,金邦平也。吾意邦平處此,天良未泯,必當慚愧無地,羞辱不堪,不敢復見天下士。而邦平則何如?

滿酋之誕日,滿奴袁世凱於天津張盛筵,邀請各國領事,以祝滿酋之壽,並召集天津之學生以慶賀之。是日到者數千人,世凱親勉勵以奴隸語。會將散矣,突有一人上演臺,向衆而發聲曰:「諸君知兄弟乎?兄弟自日本留學畢業,蒙恩賞受翰林院檢討者是也。兄弟本不足數,而聖恩隆重若此,足徵朝廷重視學生。諸君勉㫋,不患不如兄弟也。」衆人視之,即邦平也。未幾會散,各滿奴或肩輿或馬車,紛紛而去,邦平亦乘四人輿,傍列銜牌二:一爲賜進士出身,一爲欽點翰林院檢討。招搖過市,人皆側目,竊相語曰:「此外國狀元也。」有羨者,有歎者。

夫邦平何人也?意亦嘗受文明敎育,粗解民族主義者也。當其抵掌而談,意氣慷慨,國民度亦有以未來之主人翁目之者。而今若是,吾人更何所望於留學生也。

雖然邦平者,留學生中之敗類也。留學生必無有欲效之者。滿廷欲更求多數之邦平,或難如其願以償乎?

然而自邦平十四人授官後,而留學生遽增其數,其果受直接之影響於邦平等否,吾不得而知。但有此一番攷試,湖北即彙送畢業生四十餘人,以步邦平等之後塵,而西洋畢業生羨慕無已,遂爲毛遂之自薦,上書學務處,以求預殿試之榮。咄!留學生之結果,如是,如是!

孟子曰:養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諸君但患無天爵也,人爵安足貴,況虜廷之僞職,受之徒足以增辱乎?彼虜廷者,伏天誅之日不遠,諸君何必於他日貳臣傳中增一席!諸君即懷才欲試,不甘寂寞,何不投入本族之革命軍,以共建漢人之政府,其榮燿不較受僞職多乎?何舍何從,諒爲有識者所能辨也。

「笑駡由他笑駡,好官自我作之」,奴隸之代表語也。若邦平者,即演此現象者也,寧復知人世間有羞恥事,又何誅?特吾黃帝而有是子孫也,留學界而有是敗類也,不能不重悲不幸也。嗚呼!十年以來,東邦留學者既日益衆,其間一二不肖,亦或污我留學生之歷史,然多在私德之範圍,以比邦平之無恥賤行,剝喪天良,相去猶遠。吾傳語留學生界,自茲毋攻人之惡,以削公權、除學生籍爲懲罰也。有自去留學生籍而入於奴籍者,公等尚對之無異言,放飯流啜而問無齒決,何不知務也。

此次殿試者多人,邦平與粵人唐某獨得翰林,由其詭得某校之學士證書也。事後唐某作書與某同學曰:「吾今此所得,莫非運動之力。吾本無文憑,故運動難。然卒出全力以擧之,非爲一人,爲我同學將來計也。君既有好文憑,若加以運動,我更助以君運動,夫又何難達好官之目的耶?」見其書者,莫不作惡欲吐。然唐某固以謀保擧當翻譯來東京,原不必以留學生目之,故吾不醜唐某而醜邦平。至同試某某在東亦高談革命者,今皆隨邦平、唐某之後,吾不暇一一誅擊,但覺邦平已足爲彼輩代表矣。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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