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答杜使君書
月日。佐史楊方至,奉報書,兼枉別帖,垂問家禮喪服新義五道,度情振理,探幽洞微,誠非野人所敢酬析。但先人遺旨,頗曾恭習,雖困於荒晏,猶憶於異聞。謹因還使,條申如左。
夫三年之喪,情理之極,有正有義,因事之作也。正服縗,三升而已。至於義服,加其半焉。豈非義有離合之理,情無遷奪之法?然親尊罔極,冠受可均,切至或殊,縗加其半,微以見誌,有何怪焉?至如父為長子,獨施斬服,蓋以所承者重,情寄特深,非唯親親,且尊尊也。至於庶子,已不承尊,雖有長子,無預祖禰,不為服斬,義亦可知。但古之君臣,有國有家,相承繼體,血祀長存。大宗小宗,較然有別;繼祖繼禰,由茲可推。故曰天子不絕國,諸侯不絕家,貴人之宗也。故別子為祖,父繼之為大宗,百代不遷之宗也。已父為禰,兄繼之為小宗,此四代則遷之宗,承百代之重,且得不為其長子斬乎?為四宗之祖,亦且得不為其長子斬乎?唯繼禰之弟,無預祖禰,庶子之義,施此而已。自秦漢以來,家國道廢,雖有其禮,將安所行?逮乎晉末,中原大亂,骨肉至親,尚不相保,祖禰之序,知何以明?故仆先君獻公,因事起義,欲使無逆於古,且令可行於今,以為今之封爵,頗存古號,雖無其實,而尚有其名。故以始受封者,猶古之諸侯,諸侯之庶子,即古之別子也。別子之庶子,即古之小宗也。雖國破家亡,朝遷市變,譜牒存錄,宗次可推,鹹可一依古禮,行之私室。至如沉沉耕者,悠悠黔首,族姓猶不能自辨,何暇及於宗庶之事乎?此古之先王,所以不下禮於庶人也。有何不可,而乃疑乎?至若夫妻之道,誠為義合,而家道之睦,斯為首焉。故傳曰:「妻至親也,一體之名,均於天性。」故妻之於夫也,其服曰斬。蓋移於父母之重焉。夫之於妻也,期而有杖,則逾於兄弟之功焉。前賢往達,曾無異議。故曰:「妻者齊也,一齊而不易。」如至失禮而出,違妻之道,終喪而嫁,棄婦之義也。違道棄義,又何述焉?苟全道義,則天親也。天親之服,有何異乎?列之正服,斯為當矣。此先君獻公探記傳之旨,明後來之失,敦人倫之源,睦伉儷之道也。夫何病哉?明公又云:「君臣夫妻,俱以義合,而妻為正服,臣為義服,則君臣之際,不如夫婦之情乎?」斯不然矣。何者?夫禮有以情作者,父子夫婦之類是也。有以義作者,君臣夫妾之類是也。情義之極,俱終於斬,此其無升降明矣。但禮之為用,綠情以至理,因內以及外。情者,人之深心,愚智之所共也。孰有愚者而忘其妻子乎?理者,人之大節,凡聖之所異也,孰有凡生而忘其臣妾焉?故情者正也,此妻子所以荷深心而執夫父,以正服也。理者義也,此臣妾所以存大節而申君主,以義服也。故夫正義之作,殊情而共禮也。孰謂君臣之義,而謝夫婦之情乎?孰謂夫婦之情,而厚君臣之義乎?古之君子,常度情以處,斷義而行矣。義可奪情,衛石碏不能存其子;情不害義,宮之奇得以其族行。故曰情義殊也,情義均也。故情義之服,有正焉,有義焉。正義之禮,無厚焉,無薄焉。此妻為正服,所以無害於君臣;臣為義服,所以不傷於夫婦。有倫有要,夫何稽疑?至如三殤之服,禮有明文,鄭與王杜,各申本見,由茲紛雜,後莫能定。然詳諸記義,王杜為長。某昔在隋末,又嚐見諸賢講論此矣。近者家兄禦史亦編諸賢之論,繼諸對問,今錄此篇附往,幸詳之也。至如眾子服期,其妻小功,兄弟之子猶子也,其服亦期先儒以為其妻亦小功,惟王肅以為喪服之例。旁尊皆執。明公以為重於子妻之服,失禮之差,此則袁準之義也。夫禮雖緣情,亦為義屈,故有從無服而有服者,亦何嫌乎兄弟之子婦越已子之妻乎?故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蓋引而致之,故不嫌於與已子同服矣。旁尊不敢以厭降,蓋避正尊而自執也,故不嫌於越已子之妻矣。輕陳末學,豈能詳究?又於楊方奉口處分,借王儉禮論,門庭所蓄,先無此書,往於處士程融處,曾見此本。觀其製作,動多自我,周孔規模,十不存一,恐不足以塵大雅君子之視聽也。尋問儻獲,當遣祗送,王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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