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錄 (四部叢刊本)/後序
| 金石錄 後序 宋 趙明誠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海鹽張氏涉園呂無黨手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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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序
東武趙眀誠德父家多前代金石𠜇傚歐陽公集古𠩄
論以考書傳諸家同異訂其淂失著金石錄三十
別
白牴牾寔事求是其言斤斤甚可𮗚也昔文籍既繁竹
素𥿄扎轉相謄冩彌乆不能無誤近丗用墨板模印便
於流布而一有𠩄失更無別本是正然則謄冩摸印其
爲利害之𢾗畧等又前世載茟之士所聞𠩄見與其𠩄
傳不能無同異亦或意有軒輊情流𨗇則遁離失寔後
學欲窺其罅搜抉證騐用力多見功寡此讎校之士抱
槧懐鉛𠩄以汲汲也昔人慾刋㝎經典及醫方或謂經
典同異未有𠩄傷非若非醫方能致夀夭陶弘景亟稱
之以爲知言彼哉卑陋一至於此或譏邢邵不善讎書
卲曰誤書思之更是一適且別本是正猶未敢曰可而
欲以思淂之其訛有如此者惟金石𠜇出於當時𠩄作
身與事接不容偽𡚶皎皎可信前人勤渠鄭重以遺來
丗惟𢙢不逺固非以爲夸而好古之士
寢廢食而求
常恨不廣亦豈專以爲玩哉余登太山觀秦相斯𠩄𠜇
退而按史𨗇𠩄記大凢百四十有六字而差失者九字
以此積之諸書浩博其失胡可勝言而信書之人守其
所見知其違戾猶勿䏻深攷猥曰是碑之誤其殆未之
思乎若乃庸夫野人之所𫐠其言不雅馴則望而知之
直差易耳今德父之藏既甚富又選擇多善而探討去
雅有思致其書誠有補於學者亟索余文為序竊𫉬
附姓名於篇末有可喜者於是乎書政和七年九月十
日河間劉
序
右金石錄三十卷者何趙侯德父所著書也上自三
代下迄五季鐘𪔂甗鬲盤匜尊敦之欵識豐碑大碣𩔰
人晦士之事跡凢見於金石𠜇者二千皆是正偽謬
去褒貶上𠯁以合聖人之道下𠯁以訂史氏之失者
皆載之可謂多矣嗚呼自王播元載之禍書畫與胡椒
無異長輿元凱之病錢癖與傳癖何殊名雖不同其惑
一也余建中辛巳始㱕趙氏時先君作禮部貟外𭅺丞
相時作吏部侍𭅺侯年二十一在太學作學生趙李族
寒素貧儉每朔望謁告出質衣半千錢歩入相國寺
市碑文果實㱕相對展玩咀嚼自謂葛天氏之民也後
二年出仕宦便有飯蔬衣練窮遐方絶域盡天下古文
奇字之志日就月將漸益堆積丞相居政府親舊戓在
舘閣多有亡詩逸史魯璧汲冢所未見之書遂力傳冩
浸𮗜有味不䏻自已後或見古今名人書𦘕一代奇器
亦𣸪脫衣市易嘗記崇寕間有人持徐𤋮牡丹圖求錢
二十萬當時雖貴家子弟求二十萬錢豈易淂耶㽜信
𪧐計無𠩄出而還之夫婦相向惋悵者數日後屏居鄊
里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餘連守兩𨛦竭其俸入以事
鉛槧每𫉬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籖題得書𦘕
𪔂亦
摩玩舒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故能𥿄札精緻字
𦘕完整冠諸𭣣書家余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坣烹
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第㡬葉苐㡬行以
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懐
中反不淂飲而起甘心老是鄊矣故雖處
患困窮而
志不屈𭣣書既成㱕來坣起書庫大櫥簿甲乙置書冊
如要講讀即請鑰上簿關出帙或少損汚必懲責揩
完𡍼改不復向時之坦夷也是欲求適意而反憀慄
余性不耐始謀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無眀珠翡翠之
飾室無塗金刺繡之具遇書史百家字不刓缺本不訛
謬者
市之儲作副本自來家傳周易左氏傳故兩家
者流文字最偹於是几案羅列枕席枕藉意㑹心謀目
徃神授楽在聲色狗馬之上至靖康丙午𡻕侯守淄川
聞金人犯京師四頋
然盈箱溢篋且戀戀且悵悵知
其必不為已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喪南來
既長物不能盡載廼先去書之重大印本者又去𦘕之
多幅者又去古器之無欵識者後又去書之監本者𦘕
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屢減去尚書十五車至東海
連艫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地尚鎖書冊什物用
屋十餘間期眀年春𠕂具舟載之十二月金人䧟青州
凢𠩄謂十餘屋者已皆為煨燼矣建炎戊申秋九月侯
起復知建康府己酉春三月罷具舟上蕪湖入姑孰將
卜居贑水上夏五月至池陽
旨知湖州過闕上殿遂駐家池陽獨赴
召六月十三日始負擔捨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
虎目光爛爛射人望舟中告別余意甚𢙣呼曰如傳聞
城中緩急柰何㦸手遙應曰從衆必不淂已先棄輜重
次衣次書冊軸次古器獨𠩄謂來器者可自負抱
與身俱存亾勿之遂馳馬去塗中奔馳冐大暑感疾
至
行在病痁七月末書報臥病餘驚怛念侯性素急柰何
病痁或𤍠必服寒薬疾可遂觧舟下一日夜行三百
里比至果大服紫胡黃芩薬瘧且痢病危在膏肓余悲
泣蒼皇不忍問後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茟作詩絶
茟而終殊無分香賣履之意葬畢余無𠩄之
朝廷已分遣六宮又傳江當禁渡時猶有書二萬
金石𠜇二千器皿𮏄褥可待百客他長物稱是余又
大病僅存喘息事勢日廹念侯有妹壻任兵部侍𭅺
衛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徃投之冬十二月
金人䧟洪州遂盡委棄所謂連艫渡江之書又散為雲
煙矣獨餘少䡖小軸書帖冩本李杜韓栁集丗
塩
鐵論漢唐石𠜇副本數十軸三代𪔂鼐十數事南唐冩
本書數篋偶病中把玩搬在臥內者巋然獨存上江既
不可往又虜勢叵測有弟迒任
𠡠局刪㝎官遂徃依之到台守已遁之剡出陸又棄衣
被赱黃岩雇舟入海奔行朝時駐蹕章安從御舟海道
道之溫又之越
戌十二月放散百官遂之衢紹㒷辛
㐪春三月復赴越壬子又赴抗先侯疾亟時有張飛卿
斈士擕玉壺過視侯便擕去其寔珉也不知何人傳道
遂𡚶言有頒金之語或傳亦有宻論列者余大惶怖不
敢言遂盡將家中所有銅器䓁物慾赱外庭投進到越
已 移幸四眀不敢㽜家中並冩本書寄剡後官軍𭣣
叛卒去聞盡入故李將軍家𠩄謂巋然獨存者無慮
十去五六矣惟有書𦘕硯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𠩄
常在臥榻下手自開闔在㑹稽卜居土民鍾氏舍忽一
夕穴壁負五簏去予悲慟不已重立賞𭣣贖後二日鄰
人鍾𣸪皓出十八軸求賞故知其盜不逺矣萬計求之
其餘遂不可出今知盡爲吳運使賤價淂之所謂巋
然獨存者廼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殘零不成部帙書
冊三數種平平書帙猶𣸪愛惜如護頭月何愚也耶今
日忽閱此書如見故人因憶侯在東萊靜治坣裝初
就芸籖縹帶束十作一帙每日晚更散校勘二
䟦題一此二千有題䟦者五百二耳今手澤如
新而墓木已拱悲夫昔蕭繹江陵䧟沒不惜國亾而毀
裂書𦘕楊廣江都傾覆不悲身死而復圖書豈人性
之所著死生不能之歟或者天意以余菲薄不𠯁以
享此尤物耶抑亦死者有知猶斤斤愛惜不肯㽜在人
間邪何淂之艱而失之易也嗚呼余自少陸機作賦之
二年至過蘧瑗知非之兩歳三十四年之間患淂失
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無有聚必有散乃理之常人亾
人淂之又胡𠯁道所以區區記其終始者亦欲為後
丗好古
雅者之戒雲紹㒷二年玄黓𡻕壯月朔甲寅
易安室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