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迦陵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
| 陳迦陵文集 卷第四 清 陳維崧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患立堂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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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迦陵文集卷四
宜興陳維崧其年譔
秀水徐嘉炎
隱 維岳緯雲
丹徒李基和梅崕 宗石子萬
莆田林麟焻玉巗 男履端
宣城沈 泌方鄴 姪 洢
與張𦬊山先生書
崧自結髪以來謬叨奬掖猥𫎇齒牙巳十四載矣嗣頃戎
馬輈張世故澒洞眷言疇曩可爲涕淚自鹿溪被難臯里
赴義秋浦效田光之竒雲間秉劉琨之節何嘗不似瑯琊
登山洗馬渡江無非觸目祗切傷心者乎春間跪捧素書
扇頭珠玉之贈並讀𦬊山文集剖凾發𥿄周惻靄至又聞
有國朝古文之𨕖言之歡忭誠經國大業不朽盛事也崧
昔年石城數從次尾師游出所撰國瑋集相示絕嘆爲經
術暢茂搜葺詳雅無何而觸機蹈故此書不傳竟作裴氏
之語林有遜蕭綂之文𨕖言之可爲感傷先生是書務使
漢魏並收根葉悉盛廟堂金石之篇則吳門姚太史崔張
恧其溫麗軍國銘頌之作則淸漳黃相國馬鄭慚其閎博
並人倫領袖文章臯藪被之山川不亦焜燿萬𥜥乎若夫
平昔石交當時民望稽阮徃覆之言盧劉贈答之作便巳
斐然自當見收匠哲也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抑芻蕘
所攄願効萬一者文章以心術爲根柢德行以𧁑采爲鋒
鍔穢如楊雄雖沈博絕麗之文定屬外篇㓗如陶濳則閨
房情致之賦不妨極筆𥨸見數年來江東英㒞如侯幾道
雲俱夏存古呂石香陸鯤庭諸子稽其忠孝宛在賢門符
其
染居然才子雖大文未就而尺錦足觀名山罕藏而
寸珠可惜錄其風雅之事登之謨誥之林又奚損耶匪徒
藝苑之鼓吹實乃闡揚之裨助矣反風幸有以見誨何日
來陽羨一領教益不然秋間從家君後當過白門圖晤也
答康小范書
弟維崧頓首小范足下生平忽忽懽笑幾何判𬒮之時又
成疇曩猶記扁舟祖餞浹日追隨君爲岐路之吟僕作河
梁之曲沾衿星晚承臉露初曷嘗不悼此風流訝其雲散
乎離逖以來頻羅口語西隣老女偏嫉傾城東海臭夫尤
憎香尉弟浪跡風塵掉頭鄕里仲春之望作客嘉禾孟秋
之前始歸陽羨所幸吹簫無術擊築有徒半載羈賔五湖
同調澹心篆鴻諸子屢偕邸寓尤辱周旋每當鬭雞之會
牽犬之辰未能一日忘足下也傾接芳風慰茲良訊知我
康生鏡邊䨇笑遂爾成婚帳底偕棲宛焉得侶玉
倡和
丹扇逢迎令我陳思彌殷嘉羨大篇遠賦逾稔隆情更玩
丹靑嘆𣸧多藝初不曉足下擅此伎倆豈近作管夫人弟
子耶寓公不苦彈鋏乎弟軰忝爲地主徒令足下餐絳仙
眉黛言之赧然
與蔣大鴻書
大鴻足下僕違足下巳匝月矣離逖之情形於夢𥧌憂思
沉湎實不可任今者僕又病念不一通問左右恐魂魄散
佚長
故人將罹王稽三不可知之悲或非孔門盍各〈言志〉
之義是以附尺一道繾綣焉僕聞故鄕之感人所同也有
時異域之樂甚於故鄕骨肉之誼人所懷也有時朋友之
分踰於骨肉向生流連於河曲蘓子太息於河梁誠悲夫
知巳之難遇歡愛之不可忘也僕才露性疎動與物忤神
思誕放竊爲鄕里小兒所不喜自黃門流落何幸風塵之
中得遇足下僕與足下素非孫周髫齓之知終乏孔李通
家之契同居江表邈
吳越乃自一面以來義𣸧膠
言
協壎箎他人𥨸見足下多怪少可門宇峻整僕又誕放厚
自菲薄遠於世味頗重訾議㒒與足下亦殊自恨也夫十
日不食故人以此悲吟一言相激壯士於焉刎頸非子桑
之交獨深而慶
之情偏摯也其所以信兩人者固巳徴
於志白於心夫絲竹之饗神祗金石之會風雲烏足以方
其孚應哉僕自家居以來家門遘會屢値風飈每聽驚弦
自憎毛羽間甞棲心洛浦之笙騁意洞庭之樂秣馬若木
晞髪層城天路遙遠良無由緣何必中山畏窈眇之音雍
門撫悲涼之撡然後掉頭人世也
上龔芝麓先生書
維崧頓首獻書芝麓先生閣下嗣頃玉樹歌殘黃旗氣黯
西京掌故南朝文筆便巳散失都無裒次音辭所𭔃惟在
閣下維崧東吳之年少也才智誕放骨肉𨅶脫當𡍼貴游
目之輕狂嚮者粗習聲律畧解組織雕蟲末技猥爲陳黃
門方簡討李舍人諸公所品𧁑歲月不居二十年於茲徒
以楊子㓜之門第轂不少王茂弘之子孫靑箱遂多上
不敢方井大春次不至失枚少儒一流將盡如是而巳且
夫軒皇愛嫫母之貌而黜落英魏文喜槌鑿之聲而棄金
石中山聞幻𦕈以屑涕
子過朝歌而囬車何代無賢古
今同歎崧竊不自量有所𢰅述矣以爲庶女標躃長城摧
頺賤臣撫箏䜛疑渙釋聲音之際窮高極㣲從乎同同也
是以失職以來間與錢塘陸圻毛先舒華亭彭師度周積
賢嘉興計東長州宋實頴莗揚㩁雅頌𢰅爲一集崧雖謭
陋顧諸子皆一時之𨕖也每與駿公吳先生言及此事未
嘗不撫掌於應徐也屢頌閣下尊拙齋集玩之不置均於
玉枕過高唐而近綿駒亦欲一傚其音聲也辭賦一道古
詩之流遠溯漢魏近迄開天尚矣然八風旣殊五音迭異
江表䡖浮貽譏吳語傖楚沉雄亦𩔖老革夫靑靑河畔草
並非造設明月照高樓了無擬議劉越石繞指之語曹顔
遠合離之篇景宗武夫悲歌競病斛律北將製曲牛羊意
者幹之以風骨不如標之以興會也然乎否乎幸賜發覆
焉前叩行臺未見從者謹陳書左右以序鄙𠂻二詩塵覽
並希郢和邯鄲託曲於李竒王筠假論於沈約妄冀一言
以爲重耳維崧拜
與宋尚木論詩書
維崧頓首尚木先生足下前承翰教雲聲律一道海內知
者不過數人嗣當作論詩一書冀相徃復以圖不朽歸期
卒卒此事未果道里淹阻會訊末由敢以芻蕘之論爲足
下悉之幸賜教焉維崧自就傅時屈首家學浮沉制藝間
一鋒頴旁溢作爲古文策論以自愉快實不知天下有詩
也年十四隨家君後僑寓大桁得以典謁見諸先生長者
而一時才喆如雲間皖桐諸君車𮪍軿羅聲采輻湊窺其
徃來贈答實皆有詩於時私心好之間學爲詩忽忽不能
工也又以素乏指示未遂咀嚼㓜好玉西崑長吉諸體
少年才思獧冶上靈惑溺旣巳染指遂成面牆𣸧沉思之
不𮗜自失壬午舒章來陽羨酒間極論考䆒金石出入宮
徵時雖爰居驟聞鐘鼓未嘗不私相歎賞至於罷酒嗣後
流浪戎馬紏纒疾病幽憂瞀亂無所不至又常渉歷於人
情世故之間因之浸滛於性命述作之事益知詩者先民
所以致其忠厚感君父而饗鬼神也獨是心慕手追在雲
間陳李賢門昆季婁東梅村先生數公巳耳近益與萊陽
姜垓錢塘陸圻吳縣葉襄同郡龔雲起任元祥研闡體格
簡練音律𣸧嘆詩家淵源良有定論五言必首河梁建安
七言必首垂拱四子以及高岑李杜五律貴宗王孟七律
善學維頎排律沈宋最擅其長絕句王李獨臻其勝要期
深造務協天然而又益之以風力極之以含藴禮不云乎溫
柔敦厚而不愚則詩之爲教盡矣雖然諸體捜揚庶幾無
七言堂奧可更𣸧言夫詩一貴於境地二貴於音節音
節圓亮七律便屬長城境地縹緲七古乃爲合作昔者仲
嘿眀月一敘𣸧
長歌一道杜陵不如四子僕初守此議
竊效季路終身旣而思之終有未盡必也靜如玉潔動若
璣馳徘
要眇便娟依遲譬之大海安瀾澄瑩皎徹明鏡
如拭千里一色繼則魚龍夭矯珊瑚絡驛鮫人怪物波委
雲屬於其際卒之江妃一笑萬象杳冥老子猶龍成連移
我矣夫七律起伏安頓承接照應八句之中情事互宣
七字之中波瀾莫貳忽然而始不知所自卒然而止不知
所徃抑
濃淡反覆悠長要而論之七律之佳者必其可
歌者也其不可歌者必其音節有不安也游魚出聽牧馬
仰秣又何爲哉是以僕於七律一忌抝韻恐傷氣也一忌
和韻恐傷格也一忌七言排律恐傷篇法也凢此數者格
守高曾奉爲禘祫足下聞之頗以爲然否至於擬古樂府
當日貴池吳次尾師謂予以不冝多作近則梁園侯朝宗
亦以沿習爲譏然僕以爲才情之士不妨模範用見倩盻
耳頃覽松陵吳兆騫漢槎後雜體三十首僕以爲可上晲
文通下拂君采足下曾見之否河淸可俟賞音實難僕與
足下不能不相視而歎也令弟轅文越在千里未𫉬面談
良用耿耿足下觀此書諒不以鄙言爲河漢耳信陽舍筏
之諭瑯琊無待之說綂祈來翰以代發𫎇子建偉南子𤣥
燕友俱此相質主臣
詩無兼長此言最公濟南淸逈勝婁東婁東長公古體
特厚近體則時露傖父相不得不與濟南分割一隅矣
況餘子乎況隆萬後諸君乎朂哉其年旣具曠識幸極
其所屆毋墮濁刦言已亟合掌自懴曰饒舌饒舌〈薛諧〉
〈孟先生〉
其年𣸧於七古篇中談此一叚最爲有得老泉以水喻
文潘江陸海當令河伯見之而驚也〈吳梅村先生〉
近年詩學人握靈蛇論其指歸頗爲不乏至如其年之
窮源探𧷤要於大醇堪爲諸家所折𠂻則不僅以樹幟
見也〈陸麗京〉
文人相輕各師一說設端辯難互有發明嶸勰折𠂻之
論李何徃復之篇原其指歸各爲同異若此窮源遡流
上自西河下訖天寶研極精㣲可謂兼包衆美一歸大
成矣向讀西陵陸麗京柴虎臣二書嘆爲風雅功臣得
其年掀髯肆言之可以並垂不朽〈吳弘人〉
臥子論詩謂宜盛其才情不必廢此簡格發其幻𣺌豈
得蕩然律呂乃知才雖至竒不外古法譬之酒味非秫
麴而醖釀必藉於秫麴也然近日詩家亦知遠宗盛唐
近師何李而脂粉有餘蒼老不足徃徃得王李徐吳之
皮毛以爲高調採西崑玉臺之剰馥以爲𧁑艶嗚呼塵
𦬆固可翳目而珠玉亦難屑投酖毒必至傷生而參苓
亦患雜用今日之患不在空疎而在浮靡也其年立論
祟竑發言遒逸七古鉅麗而不滛諸律秀艶而能㓗陽
羨後來領袖無以過之矣〈吳錦雯〉
與方與三敦四書
猶記丙申秋杪靑谿白石之間與兩君繾綣流連披矜浹
素譚諧讌謔靡減風人文酒圍棊俱臻勝境當斯時也足
下旣高預貴游右之亦夙參華𨕖吳下王孫彌工排調金
陵魯子雅善滑稽開曲室以飛觴枉高軒以藉卉豈非𤣥
圃之嘉蹤爵臺之軼事乎自謂此歡可共相保何圖一旦
零落至此右兄旣薄宦京緬焉日下君家兄弟至橫遭
口語流移塞下幾幾乎終已不相見焉僕江海蕩析音驛
隔閡旣不𫉬擕手河梁修蘓李之𧨏又朔風四起邊地人
稀北㕍南魚杳無可託每一興思僕誠自恨也常以昨秋
至石子崗晨乗一小鹿車過淮淸橋人委巷中訪昔年所
寓處魯生出揖髩髪蒼然雖房闥宛存而賔徒跡邈藥奩
猶在而撫掌人非慿覽之次泫然涕下矣數年以來旅食
東臯時與賢門恆通謦欬長文握手於去年謙六聯茵於
今歲適聞隹耗正與六兄相聚水繪時也宵中啟信喜不
自持綂候歸艎佇看春水獻歳靑陽南部煙花吾三人正
可重問耳喜極之餘忽念松陵季子比來奚似體中何如
不𮗜爲之悢悢脫彼有所𢰅冀錄以相貽也
與侯彥窒書
崧罪孽𣸧重忽遭先府君大變神魂潰越血肉荒迷卽擬
奔訃梁園縁會䟶跌途路有局遂成閼阻五內紆結忽接
遠唁惶仄奚似四弟宗石先府君在時屢以嬴弱致失教
誨今茲
露益復蕪廢弟崧又以家業頺破餬口四方顧
此㓜孺中心如割足下𧨏切葭莩情鍾親串綢繆卵翼奚
俟贅言但念此子㓜齡多病便如百藥成童䘮父畧類邴
原疇爲人兄乃令至此今以先府君靈櫬在堂馬鬛未封
闔門惶遽躊躇進退萬難爲懐遂令十四齡稚子伶仃千
里外興言及此足下諒爲心惻也
答湯靜文書
靜文足下僕不幸有幽憂之疾惟藉筆以自遣其在邑
中以詩文相切劘者南耕其一也故南耕有作徃徃亟以
相示僕脫稿後亦付南耕評定爲多一日南耕以不幸說
示我僕覽其口多㣲詞遂未及置評一字且力沮其剞劂
之役居數日其童子持還帖辨一篇至僕之未及置評如
故也惟作一字與南耕嘆其文筆之簡而古而止其剞劂
也益力又最後則南耕復示我以哭母文僕反覆讀之見
其蓼莪罔極之感惻愴纒綿乃大加激賞誠不意其文筆
之大進乃遂得入古大家堂奧如斯也夫高陽酒徒之好
飮也天下莫不聞也而遇名酒在前登徒子之好色也亦
其性使然也而遇柔曼在側爬搔跳躍一徃而𣸧有不自
知其然而然者故僕於南耕之文亦遂徬徨淫佚而不自
禁也葢南耕前後諸文僅此一篇爲僕手評然亦評其文
耳亦不知遽付𬃷梨也大抵僕癖於文又如和嶠癖錢王
濟癖馬故披一佳文則豁然心開値人以是非曲直相詆
娸則懵如中惡就文論文僕於南耕如是而巳請自今以
後老表弟或不棄葑菲有所著述亦如南耕者虗懷下問
則僕亦欣然附向秀註莊之義執筆以從縱與南耕齟齬
僕決不敢引嫌匿臆掩抑高文不相激賞也噫僕老矣論
文之外惽且不辨菽麥在足下則謬以三吳名下士見推
耳實則昧昧殊甚誠有如足下所云者恣睢放恣於無何
有之鄕猶慮其自𢦤其生也乃謂處人骨肉而妄有所雌
黃軒輊於其間也則吾豈敢
上棠村梁大司農書
維崧頓首棠翁老先生大人臺下崧自束髮讀書𫉬從賢
豪長者游卽知當世有梁先生猶衆山之有㤗岱百川之
有溟渤私心嚮𨓏願爲執鞭非一日矣昔歳客游燕趙路
出滹沱過鄭公通德之鄕徘久之覽其雲木鬰蒼煙沙
綿邈扶輿蜿蜒之氣磅礴而藴積地勢閎衍其鍾爲大儒
元老也固宜時卽欲摳謁龍門一遂高山景行之慕徒以
姓名微賤文采無可觀覽不足以動高賢之
握是以躡
屩及門忽復自廢旣又自念當世招賢之舘斥爲車廐公
大夫不復下士久矣有一憐才好士如老先生人之有
一才一藝無不願歸門下而崧獨以行能頺落不復自振
無由自見於長者之前輙復焉太息思自𡚒者久之然
而年踰五十筋駑力𢢑精氣潰散不能遠適數千里外兼
以家貧詘於衣食舟車屝屨之資舉無所出乃欲思以生
平所業就正有道此實難矣兩舍弟自都門來出老先生
見贈詩見示徃徃念及鄙人鄙人謭劣何以得此於先生
哉用是感激至於涕零夫以數十年仰慕如老先生今旣
困於貧賤不克遽就見矣而並不能修尺一致欵懇以自
通於左右何其自外於生成如此也是以因石弟入都之
便敬和先生枉賜舍弟詞原韻一首奉獻而又將之寸幅
以布其區區者如此崧年來有仝人詞𨕖一書採葺頗勤
搜羅極傋因舍弟行廹未遑請正嗣當繕冩一通耑懇老
先生大序也南鴻有便幸恵德音
上宋蓼天總憲書
濶別十年無由伏謁昨歲石弟入都曾以㓜弟試事上凟
老先生猥荷雲天曲垂𭊌植雖緣時會未遂所懐而啣結
高深無刻不鐫之心版也崧近況窘詘所不待言惟是年
踰五十一子復殤神理荼酷精魄潰裂目今以𨓏崧殆無
意人間世矣伏念老先生𣈆陟綂均整齊綱紀彈壓百僚
之上遐邇承流無不加之畏愛矧在故人可勝額手每思
疇昔讀書尊府時謂極一時文章聲氣之盛曾幾何年而
疇三研德甫草諸君先後化爲異物漢槎又越在關外間
嘗丹過葑溪與展成旣庭追溯舊游流連昔夢雖新歡可
續而陳跡極多繞柱循廊懵騰竟日自非太上忘情奚能
遣此崧老矣年踰五十便成老翁兼之饑寒困苦怫鬱百
端不復能勝舟車䟦渉之役自分此生卒塡溝壑惟是昔
緒廽環曩情在臆翹首京恃有老先生一人耳倘邀雲
庇𫉬假餘年作盛世之編氓理詠歌之賤業更或者事有
難期遇多意外室中差有赤腳之婢𰯌下幸添黃口之丁
然後畢願巖阿埋身澗谷所甚願也然終未敢冀也未審
先生何以策我石弟爲貧而仕勉狥微官來歲或捧檄出
都更望先生加意垂靑多方覆幬爲感欲言難罄𦕼布積
懷臨啟曷勝悚切
與王阮亭先生書
不意都門一別乃數年不得見我阮亭先生也不意數年
之間我阮亭先生旣罹北堂太夫人之變而又遭西樵先
生之慼也痛哉酷哉記西樵先生辛亥𭔃崧一書並附來
自傳一首當時便訝何以作如許語未幾而
鸞信至𮪍
鶴人歸乃信斯文預爲之䜟嗚呼流水難期高山不再伯
牙息撡郢人輟斤興言及此眞有血俱枯無腸不斷一文
遙哭幸奏西樵先生靈幾之前未審此文得似驢鳴否至
於先生白蕐𧨏篤棠棣情𣸧茹苦𠷢悲理之必至但祥琴
一鼓虞殯將歌庶望弭哀還期卒哭區區鄙悃惟先生諒
之崧年來失一仲弟又䘮一姑母骨肉之𢡖畧亦同之惟
是五十之年始生一子今年秋抄挈過家園惟此一事稍
可爲知巳慰至於阮途巳盡馮鋏息彈思息交而絕游將
稿項以黃馘善卷之間有披䘮而帶索者非他人其必僕
也又數年以來大有作詞之癖烏絲而外尙計有二千餘
首何日一陳之先生也晤珍示知先生入蜀詩卓絕古今
不數䕫州子美不識肯令喜事小胥錄一帖以見𭔃否作
書將竟忽憶曼殊投筆
然不能終幅
與王阮亭先生書
六月中徐藝初入都曾有數行奏記並附拙文三首想巳
入記室矣此字去後復接老祖臺手札欲易墓表爲行狀
因前文時或尚未逹覽俟再承台示然後敢圖續報未知
向作尚須更正與否萬祈明以見諭爲囑崧七月間同健
庵先生偶客維揚追憶與先生舊日遊蹤歷歷在目雖江
山不換而人事都非感念西樵伯𥸤介夫善伯諸先生不
覺罷酒紅橋廽船法海情𣸧一徃爲之慟哭失聲也先生
覽書至此得毋亦爲涙濕粉箋也耶漁洋入蜀諸詩眞杜
甫䕫州之作東坡海外之文也竊從健庵鄴架得窺冩本
聞先生巳有刻本便間尤希緘𭔃爲感崧老矣年踰五十
一子復殤自分此生巳無意人間世矣年來愁病侵尋筋
駑肉緩益復不能爲滑梯脂韋態罄折羣公項領前俯仰
世間亦復能念江南菰蘆中有陽羨書生者
海內僅
有一鮑叔如王先生而復越在數千里相別十餘年先生
視僕情緒如此尚有好懷耶家四弟因家貧累重勉狥㣲
官今入都赴𨕖曹一切惟推烏左右之感甚感甚數年頗
多相憶之作綴之末幅冀得王先生一撫掌也遠者不睱
錄錄近作二首
與田梁紫書
梁王園後相國寺前同游鐵塔之街偕過金明之苑屈指
計之不覺又三年矣田先生無恙耶何無一言及陳生也
今歲八月中秋舍弟子萬相見於玉峯徐氏園中坐未定
首詢先生近狀知仍下榻侯氏爲慰弟老矣一子復殤以
此益復衰落形如死灰下筆及此神傷久之以先生知我
𦕼復一言然又不敢竟言也鄙人生性懶惰長兄所知近
者年更老大遇復竒蹇益覺退焉自廢笛床茗椀之外都
不省坐客何語欠伸久之瞪目而巳家貧間一彈鋏小不
當意輙拂衣歸坐此與世齟齬卒乃大困先生視當世誰
復眞知陳生乃欲令陳生日俛顔鞠
於諸貴人車廐哉
吾計決矣長爲天地之放民矣惟是一二知已未能忘情
此身不死終當再過雎陽與先生狂歌縱飮十晝夜一
胸中之竒然後歸返荊南餙巾待盡更得先生爲我作一
小傳吾事足矣搦管嬋媛楮窮墨燥然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