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陶谷集
卷十六
作者:李宜顯
1766年
卷十七

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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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知中樞府事趙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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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觀故家、世族,其立基深厚,垂祉綿永。間雖有官位之未甚隆赫者,而亦皆樹惇而全龐,類非叔世皎厲纖巧樣子也。故凡所以啓慶燾後者,率由是而臻焉,故同樞豐壤趙公亦其一也。

蓋自其鼻祖孟翊麗祖統合三韓,策勳官侍中。本朝益貞又策翊戴勳,官吏曹參判。至諱宗敬、諱廷機、諱守翼,連世爲弘文館學士,俱以剛直名。

守翼之子諱,又翊仁祖,正大倫策勳,亞京兆尹,封豐安君。其鍾美世令積累顯盛有如此者,可謂源遠而流長矣。豐安之子諱仲耘,刑曹正郞。配淳昌趙光弼女,生公。

道輔,字汝一,少學於敏敍。文足以闡甲乙,危得而失之。從蔭仕,由顯陵參奉,陞司饔奉事、宗廟直長,轉禮賓主簿、義禁都事,出爲玄風洪川二縣監。

及歸,年已七十。以子尙絅列侍從,準國典陞通政,拜敦寧都正。肅廟入耆社,推恩陞嘉善,拜同知中樞府事。景宗甲辰七月十八日卒,壽七十六。

公性寬裕眞樸,有長者風。待人,誠意藹然。嘗遇持衰人號呼道傍,問知擔櫬人逃逸,卽留住諭集,得以成行,其人感泣。

涖邑,不喜刻核,不要浮譽。有人與至親爭田,公爲申敎戒言甚懇篤,卒致慙羞罷去。斷死獄,反覆審察,必求其生道,有失入者,力辨而出之,民皆服其仁明。

公平生愼默,未嘗臧否人物,顧於內甚辨。在南縣,一道人士將請從祀先賢於文廟,有醜正者攔阻其行。公摘治首倡人,右其人者爲方伯,怒而黜之。

嘗使人讀己巳《倫紀疏》,輒嗚咽流涕。辛壬之間,兇賊猖獗,宗社幾覆。尙絅協同志抗疏,火色危逼。公夷然曰:「死,命也,何恨!」及尙絅遠謫關塞,亦無戚戚意。

墓在楊州廣巖先兆次亥坐巳向之原,夫人慶州金氏祔。金氏有婦德,考府使必振,判書貞孝公南重之子。

有三男一女,男長尙絅吏曹參議,次尙綱別檢,尙紀生員,女適尹天健。庶男尙綏尙繼,女適武科李榮先李錫三

尙絅三男𪰱尙綱二男尙紀一男二子尙綏一男,餘幷幼。後承甚繁,公之餘慶,尙且未艾,信乎天道之可徵也。銘曰:

世方騖外,公守其眞。

俗漸趨漓,公葆其淳。

斤斤自飭,以承先武。

惟其不贏,於嗣顯裕。

司憲府監察梁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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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昌平縣有所謂瀟灑園者,泉石花竹之勝,宜於碩人之薖軸。梁公山甫隱居行義於其中,仍以「瀟灑」爲號,鄕人咸服其高致。

有子曰鼓巖公子澂,亦棄縣監,終老於斯。鼓巖之子諱千運士亨,始登國子上庠,歷官童蒙敎官、司憲府監察、司贍寺主簿。意不樂棄歸,守故林以沒,俱無愧於皇甫之傳。

瀟灑公少挾筴於靜菴先生,最與河西麟厚爲道義交。鼓巖公又爲河西之子壻,仍師事之。監察公與其兄千頃千會出入牛溪先生之門,少見賞於重峰趙文烈公淸陰金文正公亦與交厚,用能成就其行業氣節。祖子孫三世蔚然爲南土之望,蓋有師友浸灌之功,不獨以資稟之美也,「魯無君子,斯焉取斯」,不其然乎?

監察公沒已九十年,而墓無識。今其曾孫采之千里來扣,謁余文不已。余非𡢃於辭者,其何能闡發潛德以垂來世?顧余高王考雙谷公與公有同榜好,義不可終辭,遂取其狀而略敍之。

公性篤於孝友,鼓巖公病革,嘗糞禱天,一如古人。前後喪,俱廬墓,終三年。諱日在隆冬,至老不廢澡浴,雖於避寇蒼黃中,亦備儀設奠,哀動傍人。

推以及於庶叔,亦盡其誠意。二兄抗危言及刑辟,公旣深傷之。姊妹或死於烈,或其夫殉國難、罹家禍,痛衋尤至,撫孤恤嫠,多人所難及。

自先無析箸,公仍戒子姪曰:「吾家以孝相傳,本無文券,爾等各自祗飭,無忝所生!」以《小學》、《三綱行實》等書,訓誨子女,家法甚正,至後子孫,多以行誼見稱。瀟灑公嘗作《孝賦》,詞旨婉篤,河西步其韻而稱道之,公之諸行,皆本於此雲。

壬辰之亂,鼓巖公方老病,將奔問官守,公泣止之。鼓巖公遂命公從高苔軒敬命軍,高公閔其無兄弟,強使歸養,公不得不勉從,而心常歉然也。

始與賊臣爾瞻有舊,及其主兇論,卽絶之。所善多名勝士,宦遊數年,一不跡權貴門,其介潔又如此。公嘗自號瀛洲,亦可見志尙出埃壒之表矣。

梁氏耽羅,爲著姓。入我朝,累世不振,至諱泗源中廟朝薦賢良,官主簿,號蒼巖,卽瀟灑公考也。公生於隆慶戊辰,卒於崇禎丁丑,享年七十。葬於本縣之中山先兆下。

初配安東金氏,生一男夢禹。後配昌原丁氏,生三男三女,男夢羲夢炎夢堯,女皆嫁士人,側出男夢鯉。內外孫曾甚繁,不盡錄。系之以銘,銘曰:

允矣梁公,克著世德。

本乎家庭,資於麗澤。

如彼漢水,紀於南國。

以涵以蓄,永流無極。

副護軍朴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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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啓甲子,逆竪關西節度使擧兵反,諸鎭望風瓦解,豐川府使榮臣獨嬰鋒力戰,兵敗被執,奮罵不屈而死。事定,朝廷爲旌其閭曰「忠臣之門」,累贈至兵曹判書,諡忠壯,官其子四人。

始公之抗賊也,賊將李守白斬公頭,防禦使李重老等六人亦死之。守白素與重老郤,殘其屍以獻。及勢蹙,守白又斬以降,得貸其死,竄之絶島,後遇赦放還。

公長子護軍公之屛,性至孝。沬血飮泣,誓不共讐賊戴一天,陰與弟之垣之藩重老文雄文偉,圖計欲斮殺守白以快寃憤。

護軍公勇力絶倫,能超八牛,擧壘石如砂礫。守白畏忌甚,匿驪州峽,籬以荊棘,不出門者數年。公乃佯死,使家人發喪,守白信之,上京求補官。

公與之垣踵而行,欲乘便施手,適有三雉飛過。李文雄謂公曰:「盍射此雉以占成敗?」公曰:「幾雉?」曰:「第二,可。」公發矢,正中第二。喜曰:「馘賊必矣。」

至東門,解劍贈門卒曰:「此劍,傳於李文雄,當厚報!」若卒諾許。文雄兄弟遂持劍來會,之藩亦至。趕賊至兵使李沆第,爲賊置酒作樂。至晩賊出,公命之垣先射其馬,公繼以大杖擊賊頭。賊顧曰:「聞汝死,乃生乎?」公曰:「未食汝肉,吾何徑死!」又以杖擊之。

賊抽刀刺之垣之垣急超而避之。幷前殺賊,剖其腹、嚼其肝。一市坌集,皆感激爲之泣下。公於是提守白頭,待罪敦化門外,乃甲戌七月十三日也。

仁廟甚誼之,然慮後弊,欲施償命律,臺閣爭論不可。金吾請詢大臣,大臣尹昉吳允謙金瑬等引韓文公《復讐議》、張瑝成景雋故事,以爲「情有可原」。吳公議語尤切,有曰:「朴榮臣李重老,忠臣也;李守白,逆竪也。忠臣之子爲父復讐,殺一逆竪,而置法抵罪,則烏在其扶倫紀崇節義也?」上從其議,只配義城,明年宥。

公爲人伉直,不拘小節。見非違,雖權貴人,面斥不饒。器局偉然,平居務寬裕,而遇大事,輒勇決果敢。卒能奮不顧身,冒擅殺之罪,手倳讐賊,請命禁門,孝義節烈,已足以驚動一世。而若乃父死於忠,子著其孝,幷垂聲於不沫。如公橋梓者,求之前昔,絶未有聞,嗚呼韙矣!

公字汝障密陽人。曾祖諱副司果,亦以勇聞。祖諱宗男以武擧擢拜承旨,有名於宣祖朝。外祖廣南君忠壯公李光岳戡倭策勳,公之世閥如此。

公始除靖陵參奉,陞濟用奉事。亡何,棄歸鄕莊,不復仕。以大耋陞秩爲折衝將軍龍驤衛副護軍,名號雖壯,乃散階虗衘也。生於萬曆辛丑,年八十四以甲子十二月四日卒。葬於楊州金村先塋。

忠州崔光渫女,生四男一女。男府使、主簿、縣監、主簿,女適邊聖遇。諸孫尙絅尙淳尙周,長出,而下二爲庶。尙一尙質,仲出。尙夔尙老郡守、尙玄,叔出。尙謙,季出。府使震英震和震暉震吉出。銘曰:

凡人開口,輒說忠孝。

其言則易,而鮮允蹈。

嗟是父與是子,各盡分而無愧。

惟護軍窮老而自翳兮,終莫掩其懿美。

金谷之原,水麗山奇。

公於是藏,其永勿隳!

淑人南陽洪氏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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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城命益哭其妻淑人洪氏,手爲狀,請余誌其壙,辭凡千有餘言。余曰:「噫!可銘也。」婦人之行,其大者有七曰孝、曰友、曰莊、曰敬、曰正、曰勤、曰儉,而今淑人盡備有焉,則雖古中壘所記,何以加玆!

蓋言其孝,則事父母,殫其誠,推及祖母。世俗婦女於私親喪,多不以禮,獨持制甚固。事季母如母,季母亦子視之,氣味相合,許爲知己。事舅姑若祖姑,生也承意順志,洞洞屬屬;歿也殯斂祭奠,極其誠潔。

言其友,則視同氣,如一身;視夫之昆弟,如己之同氣。同居數十年,終無間言,娣姒妯娌之間,恩義克篤,人人各得其歡心。

言其莊而敬而正,則天資端貞,事夫禮甚肅,無燕昵之私,規益頗多。持身恭恪,恆曰:「若少失謹飭,則必忝辱於所生,此罪也。」見不善,必峻斥不饒。賢邪、是非之別,剖晳甚嚴,不惑巫祝、左道,居然有女士風。

言其勤而儉,則善於理家,拮据有無。苦身自約,早夜不懈。不喜芬華,被服斥綺紈。從夫之縣,益勵廉潔之操,閫外截然,無交關。

嗚呼!世道不古,風氣日頹,號爲男子而無義無行者,皆是也,閨門懿美之若此,尤豈可易得哉!

仍念上所云淑人季母,卽余之姊也,余固耳熟於姊言。則蓋不待狀,而已知淑人之德矣,敢不樂爲之銘?

淑人系出南陽。高祖諱聖民,判中樞文貞公。曾祖諱瑞翼,分兵曹參議。祖諱命夏,領議政文簡公。考諱遠普臨陂縣令。妣慶州李氏,參判時術女。

顯宗甲寅生,年四十九而卒於其二月二十六日。乳一男二女,不育。以同年四月初六日,葬原州長山里元氏之塋。元氏族出,具在其表誌,此不著。銘曰:

何德之貞兮?

何壽之不贏?

何後事之伶俜?

太史作銘兮昭厥度。

配碩媛兮永終古。

贈貞敬夫人靑松沈氏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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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相國牛坡趙忠翼公泰采有賢配曰贈貞敬夫人靑松沈氏,領議政諱之源之孫也,考府使諱益善,妣南陽洪氏忠正公翼漢之女。議政相孝廟有名,忠正皇明死義,其世德如此。

夫人自幼,識度已過人。嘗與群兒作爨戱,火延薪,將及於屋。群兒皆走匿,獨不去,急呼人以救,長者大奇之。

有婢潛摘隣果與喫,卻不食。府使公嘗在官,見有獻珥環求差任者,以試意,卽對曰:「此賂也,不可受。」府使喜曰:「是宜有是言矣。」

忠翼公之按部嶺南也,有守宰餽於家,輒卻之。忠翼公蒞縣,窮族來有干請,嚴辭斥之。及聞其病甚,加顧視,得以回生,其人感泣。

性儉素,不喜華靡。每族家會集,以紬綿淡粧,處於錦繡、珠翠之間,不以爲恥,人莫不歎服。理家,纖鉅井井,無少罅漏。事姑以孝,待妯娌以和,佐君子,規益甚多。御婢使,有恩而威亦不廢,閫內肅然無異言。

肅宗己卯正月十六日疾卒,年僅四十。葬於長湍東坡驛村。後二十四年,忠翼公卒,遂同塋。育子男女六人,男鼎彬郡守、觀彬參判、謙彬敎官,女適李廷煐、進士朴舒漢、生員洪啓百鼎彬無子,有繼子榮克,女四人適李焴宋堯協尹得敏,一幼。觀彬亦無子,子同宗子榮晳謙彬二男二女,男長卽榮克,餘幷幼。

趙氏楊州忠翼公三世曰知事昭敏公存性、判書忠靖公啓遠、郡守贈領議政諱禧錫。夫人之卒,忠翼公官爲承旨,後累官,至議政府右議政,夫人亦累贈至貞敬。

嗚呼!夫人以莊淑之行,得利女之貞,閨門盛美,庶幾匹儔於《南澗》之詠,而不幸中道而夭,不克永享茀祿,此固公所深悼而黨親之所甚惜也。

雖然,婦人顯融,莫尙於媲得名賢。公當宗社顚危之日,挺然立大臣節,畢身殉國,精忠赫著,而夫人乃爲其嘉耦,則其榮光蓋將遠流於無極矣。夫豈魚軒象服、長筵稚齒,只爲一時榮之比哉!夫人其可無遺憾於地中也夫。銘曰:

猗嗟夫人,德則多有,惟卒未究。

烈士之出,忠臣之婦,其榮也久。

玄宅孔安,公藏在右,幷垂不朽。

孺人海州吳氏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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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人吳氏,系出海州。曾大父,不仕。大父聖蒙,文科,刑曹正郞。父,通德郞,娶尙州黃氏,生孺人。

性貞靜,有婦行。年十八,嫁申氏,頗爲夫黨所稱美。顧命道窮甚,甫六歲而失母,無所依薄,鞠於伯母。後四年,通德公再醮,孺人不免泣柰之悲。

旣歸而夫家酷貧,殆不能煬竈。竟罹奇疾,手足俱廢,以肅宗乙亥二月二日卒,年止二十九,嫁纔十二年矣。

有女年九歲、男五歲、末女在繃。其男夙慧異常,能讀史而善疑,長者莫及,後其母一年又夭死。孺人之窮,至身後猶然,可哀也已。

孺人墓在楊州申氏之塋。二女後歸學生閔鎭夏、進士李重郁申氏系出平山,夫名,前任禧陵奉事。銘曰:

白羊之谷玄厥扃。

埋玆貞石惟永寧。

孺人水原崔氏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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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山申球謁余曰:

也命蹇,早喪配無嗣。復娶水原崔亨坤女爲配,性溫而心靜,貌端而言寡。曾祖、祖天極俱以孝聞,克襲前美,事父母有深愛。旣喪,哀慕益篤,或不與祭,輒齋沐遙拜以伸其誠。

奉尊章甚謹,吾母老而病,養口體、護起居,不懈夙夜。邀姨之與吾母齊年者,同居以順適母意。前配亡日,爲之喪食曰:「是曾事我君子,有兄弟義,何忍肉?」寒窶甚,井臼蕭然,安之不憂曰:「此,士之常也。」

然經理得宜,微碎不遺。以此稍自延保,庶幾乎古所稱「良轉運」者矣。不幸中途而歿,歿時處後事纖悉,敎戒家人,皆中理致,又可驗其平日識度矣。

歿以景宗辛丑正月六日,而貧不能辦葬,至五月一日,始窆於楊州白羊谷。生男女五人,俱夭,以兄子徵夏爲後。

重哀其生旣迫吾貧、歿無以章其懿美,願得一言之重以慰其魂。

余亦再抱斯戚,眞所謂「傷於虎,聞談虎而色動」者,其何能已於言耶?遂爲之銘曰:

維年之促,四旬有九。

而傳之永,千𥜥其壽。

珍山郡守尹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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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自丙、丁以後,冠屨之倒置極矣。尤菴宋先生首倡春秋大義以啓牖一世,士趨爲之丕變。於是一笑齋尹公以節義家子孫,起而羽翼之,人之望公如東京之顧、俊,知與不知,咸誦「體元」,體元者,公之字也。

旣而消長往復之不一,而先生終及於禍,公亦流竄瘴鄕。及世道淸明,亟蒙環召,士友日遲其至,而行至半道遽卒。嗚呼!君子之不幸乃至是耶?

公,南原人,諱以健。曾祖弘文校理,壬辰倭難殉節,諡文烈。祖衡甲縣監,光海時登第,仕不顯,而有三子,長弘文應敎,丙子虜變,守南陽死之,諡忠簡。仲弘文校理,以斥和死虜庭,諡忠貞孝廟嘗歎曰:「尹氏三節可貴。」其季皇明守志晦跡,自號聾啞,以卓行特贈掌令,公其長子也。

生於崇禎庚辰。將㝃,有大虎伏戶外,生而英特異常。五歲而孤,能自奮爲學,文采蔚然。七歲,謁淸陰金先生,先生奇愛之,字聾啞公曰:「剛伯有子矣。」仍遍謁諸名公,遂師事尤菴尤菴一見獎許,待以國士。公自是益砥礪名行,務去偸懦習,言論痛快,其於世之卑孅熟軟者,視之蔑如也。

十六,掌學宮議,時有目淸陰爲奸者。士論駭憤,罰其人,其黨欲解之,須公一言。公大言折之曰:「胡虜,犬豕也,猶敬服先生節,是人曾犬豕不若也。」其議遂沮。孝廟有大志,密搜訪死義家人,公制行特出倫比,上內善之,會上薨,不及任用。

顯宗朝有人漂到濟州,不改漢儀。朝廷畏虜,將執而與之,公抗疏言其不可,義辨激烈,人比之校理公《斥和疏》。

癸丑,升上舍,卽除東宮洗馬,甚選也。仍陞侍直。肅廟卽位,以舊宮僚,例陞六品。時有尹鑴者盜虗名,至膺旌招,與公同宗,嘗有所邀請。公母坡平尹氏有賢德,語公曰:「而父曾與此人善,後覺其不正而絶之,其勿往!」公遂不應,衘未發。至是得勢驟貴,爲憲長,構士禍,以尤菴爲禍首。以公游尤菴門,欲囚府而考訊之,吏言「朝士囚府無例」,乃止。

庚申,敗死,其黨逬退,尤菴還朝,宰臣、儒臣交口薦公,拜司僕主簿。出爲金城縣令,遞拜引儀、工曹佐郞,陞爲珍山郡守。

公涖外政,尙嚴明,奸猾讋伏。金城時,有何人橫屍道傍,賊不得。公輒解繫屍繩藏去,察視多人中形色異者,陰識之。至近村民舍,見壁有繩,取前解繩,合之弗差。問其主名,卽向所察識者,按之具服,一境大驚稱爲神明。按使上其考曰:「才大邑小,焉用牛刀?」

爲邑,處山峽間,土瘠薄、民呰窳。公善於裁處,公私無乏。嘯詠自適,若未始有事,而條理井井,自不可及,後之爲治者,莫能絶也。

公雅見重於世,小試亦著名蹟。時望益隆,咸謂「庶官末職,非所以待公」,方將虗臺省位處之,而是時年少輩自成一黨,貳於尤菴,公自此跡與時左,遂不果。

己巳,黨復用事,首竄公金海,公志氣彌厲,終無隕穫意。甲戌,改紀宥還,到淸州城外,以五月二十日卒,享年五十五。以六月十日,歸葬於金浦東林村之先兆。

公有弟以性,字復元,少公四歲。行誼志節,亦與公伯仲,前公七年卒,職不離參外,世俱惜之。

公至性純行,克承前美。事母盡孝,疾劇斮指,及喪,哀毀踰禮,柴綴骨立,尤菴歎曰:「體元兄弟,今世之二也。」

自痛早失所怙,終身不襲華采。以南北俱有世讐,不近二境物。謹於祀享,亨芼濯漑,不任婢㜎,當祭,哀號隕絶,一如始喪。友悌甚篤,昆季連門,日與湛翕,爲世所艷稱。以至惠宗䣊、御家衆,各盡其道。

平居廉約自持,罷外邑,行槖蕭然。爲人嗜義,立然諾,急人之難,不計己私,有古烈俠風。所交遊,盡一時賢豪長者。洞開城府,不設崖岸,而標高揭己,不肯以言色徇人。每奮髯抗談,雜以諧謔,辭氣激昂,意致崷爽,雖厭厭如者,對之不覺生氣之發動也。

公以家世忠義,二父立慬虜難,常感憤悲吒。旣遇有爲之主,庶幾憑仗威靈以伸復雪之志,而天不顧佑,竟亦緯繣,則益伊鬱不自克。在南郡,輒戎衣長劍,夜起彷徨,或月夜微醺,每歌《靑石嶺曲》,爲之慷慨泣下,《靑石嶺曲》者,孝廟時作也。其托意之深,豈俗人所與知哉!

最嚴於陰陽、淑慝之辨,如以快刀割斷。以是善類無不親就,而不善者皆嫉惡之。石谷宋尙敏尤菴,被淫刑死,知舊懼不敢問。公方持服而躬往,撫屍棺斂而去,人莫不義之。

有爲主和相求解於尤菴者,公悲咽失聲,力辨其不然。尤菴爲之動容,乃歎曰:「於此可見此友氣性矣。」尤菴嘗詠公家梅竹曰:「君家祖與孫,節義將無同?」蓋深許之也。

嗚呼!公以卓犖奇偉之姿,早得尤翁爲之依歸,士論倚以爲重,公亦奮勵,思有以自見,而世路多歧,邪說交騖,尊攘之義,漸見䵝昧。公遂留落不前,卒之編名僞籍,不得返道州之行,使其平生抱負之重,沉屈而莫展,嗟乎惜哉!

昌寧成氏,贈參判楚逸女,有婦道,後公二十二年卒而祔焉。無子,只有三女適觀察使李海朝、洗馬宋一源、士人李容,而都事李徵臣崇臣、縣令宋文相正相後相李維慶,其子與繼子也。公沒後,取忠貞公爲公後。生一男三女,男廈柱,女適魚有夔,餘幼。廈柱生一男,亦幼。

宜顯年九歲,挾筴從公,公期許甚至,不視以童孺。凡係起居、接應以至師友、論說,皆使與聞,仍執手而喟曰:「吾死後,將以累汝矣。」俛仰之間,倐已五十星紀,而宜顯亦老白首矣。今以不腆之辭,記公幽隧,把筆臨楮,恍然若復近光儀,竊不勝歐太常之追感也。銘曰:

古龍維籍,三節鼎峙。

聾公軼倫,有明進士。

是生偉人,允廸卓軌。

金崑玉友,儷爲世紀。

敬業樂群,於彼巴水

値時罔極,協持正義。

悲歌激越,誓雪深恥。

低徊晩暮,或擠而止。

嶺海追命,中途遽委。

沉沉脩夜,鬱鬱奇意。

東林之麓,寔閟衣履。

尙有英爽,映徹泉隧。

弘文館典翰金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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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昔嘉靖乙巳、丁未之際,奸兇竊柄,設刀鋸以待善類。然士氣猶未挫,淸議之發,如石壓筍出。以此益觸虓怒,至丁巳,遂起大獄,將先殺一二人,其一卽故典翰也。公受榜掠,無撓辭,兇徒亦無以成案,減死竄慶源

,北之極裔地,隣胡最遠惡,蓋以深嫉故,必處公於此。居八年,明廟察其寃,特命放還,拜掌樂正。士林方擬爲碩果得輿之象,乃以其明年乙丑七月十六日,疾卒於禮山村舍。嗚呼!斯誠世道之不幸,豈獨於公有幽明之憾已也?

公,光山人,字夢瑞。爲人姿稟邁往,操履潔修,雅負氣節,疾惡如讐。而風流文采,又傾動一世,推爲淸流領袖雲。

年二十二,中上舍。越三年,擢文科,始隷承文院。歷兵ㆍ吏曹郞、正言、持平、掌令。選入弘文館,由修撰、校理,至典翰。間爲司成、軍器正,出爲嶺南暗行御史、監軍御史、聖節使、書狀官、東萊宣慰使。

公登朝,正當士禍之餘。明廟尹元衡李芑等表裏糾結,勢焰薰天,士皆刦刦改操,公介然自持,不少骫骳。爲正言,偕兩司劾罪,爭之半月,得請乃已。爲掌令,啓削李樑湖堂之選,元衡黨也。爲玉堂,引古證今,一意格非。爲吏郞,專務激揚,衡鑑不差。時繼輝弘度與公名行相埒,一時稱爲「三」。協心同志,力擔淸議,士論倚以爲重,而上亦頗眷嚮。

其以御史出嶺南,實以公有風力,特遣也。群小忌媢日深,而顧無可疵摘。元衡欲牢籠公,曲示善意,公終不假色辭。時元衡主通庶孽仕路,蓋爲其妾蘭貞所出地也。公知其意,與弘度力斥之,事遂已。

亡何,元衡蘭貞爲妻,藉大妃旨,至封夫人。公與弘度將極論其擅權縱恣狀,尹春年知之,泄於金汝孚汝孚者,慕齋之子,而素兇險無行,密附元衡,不容於公議。

公在銓,汝孚圖拜中書,以母病爲言,及得是職,輒宿娼家,公痛斥其惡。汝孚大衘,與其徒崔堣李銘金鎭,讒之元衡元衡遂除汝孚司諫,又囑憲長吳謙,以「危險躁進,詆訕公卿,動搖君上」等語,捏成罪名。李樑陳復昌權纘等同聲應和,至請拿鞫。

公對簿,隨事洞辨,辭理明直。兇徒必欲強服而不得,公之素守可見也。聽松成文貞公聞公下理,寄書其子牛溪文簡公,亟示慨惋之意,使往候起居,其素見重於斯文長老,亦可見也。在謫,作歌二章以寓戀君意,人以比子瞻之《水調》。

公文章贍雅,自中規度;持身淸儉,所居不蔽風雨,然皆公餘賸也。惟其當群奸蔑貞之後,獨秉正誼以風厲頹俗,屹然若中流之砥柱。雖摧敗閼嗇,曾莫究用,而直節風稜,彌久彌顯,至今聞者猶覺有生氣,其視致位崇班終泯滅無稱者,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矣。

所可恨者,宣廟初元,權兇屛跡,士類盈朝,如繼輝朴思菴奇高峰諸賢,俱以乙巳後流落之人,出入啓沃,謀謨可觀,而公獨阨於短局,不得頡頏翶翔以大展抱負,豈運命不齊,天亦無所主宰也耶?

公卒時年四十四。葬於交河藥山之先塋,配全州李氏祔左。曾祖順誠,平壤庶尹、贈吏曹參判。祖,禮曹正郞。考世愚,典籍。妣靈山辛氏,進士悌聃女。配興城副守億年女。

峻男好男監役、吉男夭死。曰別提、縣監峻男子,而好男生正言振遠、護軍重遠興遠,而振遠重遠子縣令、宣敎郞,而興遠錫圭夏圭白圭之子。都事命圭之子。元圭之繼子。

錫圭壽欽壽鉉命圭壽錫壽鏶,長持平,季察訪。元圭繼子孝根後泰運泰壽欽子。啓泰聖泰光泰壽錫子。噫!亦盛矣。公之遺贏,尙有徵於斯歟!

壽鏶來請幽堂之銘,余謝曰:「余言曷足以重公?唯栗谷李先生深傷公寃,至著之《日錄》,尤菴宋先生追愍公罹禍,對公宗人,爲之流涕。以此銘公,庶幾爲闡揚懿美之道歟?」壽鏶曰:「然。此足矣。」遂爲之銘曰:

嗟惟公,厲志節。

養氣剛,守操潔。

秉淸議,確難奪。

擊孔壬,奮直舌。

波流奔,砥柱屹。

一不中,患遂掇。

身雖阨,道非詘。

歲之遠,芳靡歇。

潭翁記,垂袞鉞。

巴老言,闡德烈。

公奚憾?賢有述。

揭以玆,不愧筆。

維昧詒,識玄室。

承議郞朴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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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陽朴聖源袖狀謁余曰:

承議郞諱承任子重者,聖源曾祖考也。吾爲東國大姓,副提學剛生至參判光榮,五世用《文譜》顯。至吏曹判書忠元,又大顯,生員好賢、牧使安禮,其下二世而牧使娶縣令沈友聖女,生公。

資明而質厚,篤於孝,生養死葬,式禮不懈。爲學,博涉諸家,曉達兵機,策勝敗輒中。丙、丁亂後,不赴公車,愾念京。

儒賢膺召在朝,才公,要與同事,不應。常歎曰:「後幾年,士林赤矣。」至甲寅,果驗。逆賊器遠反形具,人多未覷,獨預燭幾微,勸知舊遠避。

嚴於辭受,視不義餽若浼。嘗有竇諫議延慶事,其人涕泣拜謝,推與其半,峻卻不許。雖斂跡自晦,倚人魁士樂與從游。朝紳亦頗知其賢,龜錫亟稱爲「君子」。

公居楊州先墓下,積三十餘年而卒,距其生萬曆戊申,壽六十三。葬楊根水多谷,以配龍仁李氏祔。李氏,承旨弘望女,有婦道,年八十四卒。

玄胄,五女皆嫁士族。孫震錫乃錫,曾孫最源聖源泰源聖源文科正字,泰源後叔父,其大胄興胄,公庶子也。

吾祖潛德懿行,可傳於後,而家乘散軼,聖源又後出昧陋,十不能記一二。惟執事哀憐加惠,俾泯沒者顯,遂幸甚。

余曰:「曾公事行若此,余罔聞知其德,信可謂潛矣。雖然闡揚遺美,永垂不朽,豈如我者所可爲也?」聖源固請,遂銘其墓曰:

散階下壽,胡慳厥受?

惟其有蘊,以裕於後。

淸州牧使贈吏曹判書兪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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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留守拓基氏,爲其先判書公,具狀一通,請誌墓於龍仁李宜顯,辭甚勤。噫!微狀,余固知公服公深矣,其敢辭諸?

誌曰:公諱命岳,字君四慶州府杞溪縣人也。杞溪,歷,簪組蟬嫣,迄爲大姓。入我朝,禮曹判書景安汝霖、戶曹判書肅敏公,仍父子爲明朝名臣。公,肅敏四世孫,大司憲諱之子。祖,江原觀察使、贈左贊成諱省曾。曾祖,贈吏曹參判諱大儀。母淸州韓氏,奉事女。

五歲而孤,七歲,韓夫人又不幸。伶仃睘孑,幾無以爲存,能感激自奮。聞三淵金公高雅有逸軌,往事之。與金昌立卓而洪有人仁甫,切劘爲文詞,上下千古,踔厲風發。

謂「塵世迫阨,不足以開拓心胸」,攜一友,步入嶺東楓岳,窮高極深,踰月而歸,其氣浩浩如也。所著篇什,大爲農巖三淵二公賞。

公爲人豐貌脩軀,局度軼群。厭作迂儒拘泥態,期爲有用之學,尤敦尙名節。己巳,尤菴宋文正公爲禍首,偕同志上章辨理,已送李忠貞尙眞過嶺。李公,公夫人外翁也,素器公,是時諫廢后竄。公自此不赴擧,抗志物表。

居六年,中壼位復,尤菴雪寃,復就公車。升乙酉司馬,丁亥,除義禁都事,長官才之,輒屬以難事。陞長興主簿,轉太僕,見才如義禁。及拜戶曹佐郞,陞正郞,尤恢然疏瀹,猾胥斂手。所筦出入米糓,前多近膩誚,公一洗之,有贏,盡班施部史,猶不樂久居,力辭必免。

開寧縣監,百瘼俱祛,歡謳載塗,時余按其道,實目擊也。移陞大丘府判官,府最繁雄,公爲之若未始有事。舊用民歲修氷室,勞費不貲,公自營辦伐石,不日而築,民固不知也,咸德而神之。至它數事爲弊甚者,悉歸更革,蔀屋大蘇,治行爲一道最。有準職命,晉順興府使,不威而理。

亡何,擢拜淸州牧使,州政承屢遞餘,紛如亂髮。公到,卽櫛爬之無遺,未月而復。

公少從事師友,雅負名論,及仕中外,隨節磔解,無厚入有間不啻也。

朝廷皆知爲需世才,滋欲重用,而乃以戊戌四月一日,卒於官,距其生丁未,春秋五十有二。用留守推恩,再贈至吏曹判書。始厝於楊州車踰嶺先兆,以地之不宜,後十三年,改窆鐵原芝蕙洞向卯之原。

夫人,余族祖正言公諱斗岳女,封貞夫人,方受留守養。有男女各一人,男卽留守,以才望顯,娶贈執義申思遠女,生四男五女,男彥欽彥鉉,女適洪益彬洪欽輔,餘幷幼。女適士人尹得謙,生一女,適洪維漢

公內行甚修。自傷幼失怙恃,喪餘哀動傍人。與仲牧公相長大,至老敬愛彌摯。拊孤姪、事伯母,以至婣睦宗表、贍濟窮寒,多人所難及者。信義孚於交友,識慮周於事會。三淵詩之曰:「然諾無爽言,緩急足仗智。」人以爲知言。

公見以長厚,多可自表,而中實伉勁。少得同榻人不正事,卽決去若浼而不以洩。平生無所干託,亦不受人私,其爲邑,秉公守法,用是道焉。三邑俱樹石以頌,而大丘則遍樹坊曲。蒞財旬月,而攀輀哭送者,幾且百人。

居家,不事積著,頗以挫産弗卹也。歷腴省鉅郡,亡所增益。雅不欲以矯刻取名,有歎其廉者,卽曰:「吾非不爲,特未及耳。」

始公以孤童,克自樹立,意氣偉然,幾乎籠蓋一世,而時命不諧,終棲棲符檄間,雖功課卓殊,要皆其粃糠耳。少日蘊抱,曾莫之究,斯誠士友所共嗟惜者也。然遺餘不盡之蓄,以篤嗣胤,其進方未可量。噫!天固以是而乘除之哉!旣誌而又以銘。銘曰:

志隘寰區,心游邃初,鬱壯圖。

蚤繩鴻彥,中恢勝踐,契奧鍵。

違豐安匱,踢衺崇誼,壹莊軌。

屈跡雷封,群州率從,巷咢同。

材稱廟廊,績止循良,奈彼蒼?

有承典刑,國之貳卿,天報贏。

有玄斯石,有琢其德,詔悠歷。

淑人漢陽趙氏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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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啓欽爲其祖妣趙淑人,求誌其幽堂之石,謹摭其狀而銘之曰:

淑人之氏,始出漢陽

有諱光祖,倡道東方。

延延累葉,休有軌則。

舜男司果,義賢監役。

三世松年,郡守其職。

郡守媲,女士是毓。

門高華,諱受湸賢。

乃柬良匹,克佐豆籩。

澗蘋潦藻,家以允釐。

用柔而剛,莊色端姿。

心辨識曙,觸節通透。

王舅亢亢,重罹陽九。

峽山之投,甔石屢空。

刺繡養蠶,助厥馨供。

簪珥群聚,易險殊性。

一濟和遜,終無乖競。

敎兒以義,事夫子謹。

門絶竿牘,家有訓範。

化行閨闥,施及婣串。

恩拊旣翕,衆口齊贊。

甲子孟秋,日之廿七。

爰終壽筭,恰滿六袠。

窆於積城,面卯其原。

有子禹瑞,職長諫垣。

安相一趙正夏壻。

啓欽,又三姊妹。

允中明勖之子。

內外曾玄,殆不勝紀。

余觀世衰,婦儀多虧。

蓋繇無源,罔攸師資。

嗟惟淑人,斯宜取斯。

載穆令聞,以收繁祉。

凡今之人,其孰與比?

刻銘寘墓,敬告來禩。

淑夫人靑松沈氏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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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大司諫洪公禹瑞配淑夫人沈氏靑松人。曾祖諱,四山監役、贈領議政,祖諱之源,領議政。考諱益善豐德府使。豐德公本生祖曰旌善郡守諱𠋈。考曰處士諱之澤

夫人自幼孝悌至篤,及歸洪氏,推是道以事舅姑、友妯娌,旣順旣敬,夙夜無斁。良辰盛設,備盡娛悅,疾而膳飮,喪毀祭愨,繇初訖終,一心齊肅:事之之則也。

同爨合室,勿表以襮。長亡有育,無間己出,季沖而孑,倍加愍恤,居申告戒,病親饋歠:友之之實也。

內助甚善,正而有禮。性介潔,嚴於辭受,恆恐累及君子。以是大諫公淸名益彰。始舅府使公以宗子夙殞,權攝其事,及主後定,夫人盡收器用諸物,一以歸之,纖毫不留。

理家得宜,每躬視大諫公供羞,未嘗一日或替。敎子有法,必使循蹈規矩,尤謹男女之別。

御下,不煩而整。痛斥巫卜,不喜奢華,唯女紅是勤。才長針線,克緻而捷,人稱「手頭有神」。晩持大諫公制,過哀成疾,沈淹薦席者七年。常以近先妣喪餘,不受晬日享,當辛丑周甲之歲,親黨力請,執不許,斯可見終身之慕矣。至次年五月十五日卒,祔大諫公葬。

有二男三女,男長啓欽進士壯元、次啓鉉,女適庶尹金泰衍、參奉趙榮曾、士人尹澲啓欽朝海鵬海,季夭,三女幼。啓鉉有一女,幼。金庶尹有子仁大,女適徐日修趙載福洪氏南陽,府使公諱受湸。其考諱處厚、祖諱命元,俱官京畿觀察使。夫人與吾先妣鄭夫人,同出於花浦洪忠正公翼漢,爲姨從兄弟,余故習知夫人德美,今見啓欽所爲狀,尤該而悉,蓋不可勝書。姑約其語以誌,而爲之銘曰:

含章可貞,葉地勢坤。

有玆淑美,光纘盛門。

載實垂永,彤管斯存。

我觀其出,忠臣之孫。

莫曰芝醴,無有本源!

全羅道觀察使李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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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壬午,肅宗大王孔子廟,命我先君試士泮宮,鳴巖李公實登是科。曁拆號,還第,帶笑容而詔不肖曰:「吾承命取士,得月沙孫,家世固亡論,卽其人亦自不凡,可喜。」余時未及與公相熟,而先君素方嚴,少許可,一言之奬,足斷其平生。遂傾心親嚮,而公遽卒矣。今借墓隧之詞,得紓存沒之感,其亦幸也夫!

公幼已有識度,長老咸器異之。未弱冠,値權兇用事,卽廢擧自修。逮更化,始中辛酉司馬。己巳,坤聖出就私第,諸賢騈首禍網,伯氏僉正公亦竄西陲,公屛居不與世事,與群從詩酒相過,悲吒慷慨。

甲戌,中闈復正,兇徒退黜,朝廷方收拾才彥,除氷庫別檢。歷數官,出監龍宮縣。居三歲,有所不樂,拂衣去。又歷四官,出永同縣監,移判全州。公前爲邑,威惠幷行,至是益恢有餘地,治理流聞。

旣釋褐,朝野相賀得人,有窶人子承忌者指,誣以考官用私,蓋欲汚衊全榜也。上燭其情,下之理,責問誰受,其人悉輸服。命幷嗾者竄之,公猶不安,棄官歸湖甸

拜正言、持平,不就。及再除,黽勉出謝,上封事,極論「上喜諂厭直,淵膝無常、遠貿異物、多設宮屯、嬪御怙肆、防限漸弛,銓曹唯循請囑、廟堂輕假公爵」。又請「勿以朋黨疑群下」,蓋與朱子《與留魏公》書同意,語甚確,士論韙之。

有一諫官,反露章深攻。自此蹤跡益困,屢拜玉堂、春坊、獻納、吏曹郞,皆不仕。上輒加敦迫,公終不應命焉。上怒斥授南平縣監,明年春,復以玉堂召。獻納、正言履相又論科事,至請拔榜。上惡其逞奸,黜補邊邑,慰寵公甚至。

已差濟州巡撫御史,力辭榮衘,以直講辭朝。農巖金公歎曰:「樹腳之堅,古人殆不如也。」還歷拜應敎、輔德、司諫,俱辭。

時壬人柄政,廣張機括,有林溥者以辛巳獄事爲注,誣陷前日按治之臣。及覈問,姦情畢露,而當事者愈欲成其誣。李潛踵上兇書杖斃,而嶺人金世欽權斗紀等繼之。公以執義,抗疏歷陳時輩樂禍之態,剖破肺肝靡遺。且言「斗紀旣命遠配,世欽不可異罰」。

時臺臣李東彥積忤於世,見誣以不孝,死獄中。公於疏末,列其寃,上下嚴批,唯世欽事從公言。於是邪黨恚甚,劾罷之。踰年而始敍,又出補襄陽府使。明年,以應敎召。

時邪黨疎斥,朝著稍淸,人多勸公出。公曰:「七年自靖,今何得遽變所守?」亡何,擢授水原府使,又陞全羅道觀察使,談笑指揮,案牘一空。

有被殺而賊不得者,獄久未決,公詗捕正法,得其屍,官與斂需而厚葬之。士人妻見疑房帷,投井死,跡涉晻昧,經累年,公親閱其案而白之。南人喜而誦曰:「前史稱神明吏,不是過也。」

公氣貌俊嶷,神情爽朗。性沈毅寡言笑,人不得以親疎。最惡暖姝臠卷隨世俯仰者,面斥不饒。常曰:「世之任言責者,毛擧人小失,顧於大是非逡巡,吾不取也。」以是所進言率勁亢,無所茹吐。

平居,簾閣據幾,澹若無爲。及至賓友樽俎之間,風流暎發,意氣豪上,不覺酋酋襲人也。斥邪扶正,趣舍甚明,恆尊慕儒宗,旣上章伸誣,禍亟,哭以叫閽。

內行純篤,蚤失怙,事伯氏如嚴父,晨夕不離母夫人側。淸約之操,絶出於人,婁典州藩,不長尺寸。耽羅之役,私費不上於官,歸又不帶海物。及沒,家累蕩析,幾不能自存,世共歎服。

公家以詞翰相傳,蓋累世也。至月沙公廷龜,文章動天下,寔爲公曾祖,而祖諱明漢、考諱一相,連三世柄文,世稱「國朝無兩」。

公所胚胎者,旣如此,而公又夙悟,六歲能讀書,踰齔文已成,中泮製,衆推爲華國手。及長,大肆力於六經、子、史,爲詩,藻思橫逸,調韻遒健,文亦不作陳俗語。三淵金公謂「公才天得爲多,不專出於擩染,別有雄邁絶塵之氣,爲不可及」雲。己丑,命選湖堂,主文者非公素好,而不敢不擧。公方在外官而得之,亦擺例也。

雅喜山水,域中諸名區,游賞殆遍,輒有吟哦敍述,掀簸景像,又可見襟度之曠遠矣。抑又念世之期公,非徒然也。詞壇執耳,台席贊元,指無得先公屈。而乃反中途輟跡,永爲吾黨之嗟傷,豈世運將否,天不欲使英賢久淹於芬濁耶?噫嘻悲夫!

公諱海朝子東其字,而鳴巖號也,系出延安。母文化柳氏,郡守仁聲女。

南原尹氏,郡守以健女,生男徵臣都事、崇臣,女適金時述。繼媲坡平尹氏,通德郞女,生男泌臣度臣,女適說書金若魯、士人兪德中。孫器輔珪輔彝輔,餘幼,外孫男女亦幼。

公以辛卯十二月二十四日,卒之官舍,享年五十二。訃聞,祭賻如儀。葬龍仁文秀山高祖公兆次。坡平夫人後卒而祔,南原夫人葬同山別崗。銘曰:

世季而墊,士趨貶兮。

厭厭,又諛諂兮。

公惟偉儼,嵂厓廣兮。

宏標峻檢,義以砭兮。

値時幽險,跡久斂兮。

乍登朝剡,鴻未漸兮。

天庭旣掞,藹稱艷兮。

我驅維範,剛孰揜兮?

有厥睒閃,獄斯憯兮。

奮舌直犯,勁尺劍兮。

晩膺分,才用贍兮。

政戒弛泛,操簡儉兮。

公望廩廩,罔有慊兮。

濟川大艦,牛耳坫兮。

鵬培閼颭,理莫驗兮。

弘璧琬琰,絢光焰兮。

奇氣,寓鉛槧兮。

,匪漸染兮。

淵老題品,詎或僭兮?

而祖是念,寔無忝兮。

佳城掩苒,英魄窆兮。

刻銘以諗,彌億稔兮。

榮川郡守朴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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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世樑,字廈卿,姓朴氏羅州潘南縣人。十世祖諱尙衷,名顯季,後諡文正。高祖諱,司諫,爲趙文正所重,後諡文康。曾祖諱應福,大司憲。祖諱東望吉州牧使。考諱,軍器僉正。妣綾城具氏綾海君女。

公天資坦易淳愨,與人無町畦。少游尤菴同春二先生門,益飭躬不懈。內行甚修,奉寡姊、睦親黨,多人所難及。歷官中外,壹以廉約自厲,居處服用,任其弊陋。

有厚德,嘗里居窶甚,欲賣鷹爲資,有以重價請易者。笑曰:「吾鷹不才,安用此?」卻其半,卽此一事,他可類推也。同春樂其眞率,獎與特深。

早攻詞藝,爲復陽鑑賞,顧屢屈公車,勉就蔭調。由敬慕殿參奉,例陞奉事,而始中進士,又陞直長、主簿。出監陽智新昌二縣,入爲監察、工曹佐郞、宣惠郞廳等職。

及爲歙谷縣令,時事大變。意不樂,投紱歸臥安邊鶴浦爲終老計。有詩曰:「月是古時月,人非舊日人。賢臣多放逐,聖主與誰隣?」憂時慷慨之意,可見矣。

庚申國家更化,猶絶意進取。敏敍美其志操,汲引甚力,始除咸興判官,病辭,復爲宣惠郞。長興庫有積弊,錫胄長銓,擧公兼主簿,蓋知公才特柬,非例授也。提調維重甚任之,間除溫陽郡守,啓留不遣。

居五年績成,始遷工曹正郞、漢城庶尹,出爲大興郡守,遞爲儀賓都事。除稷山縣監,以公格不赴。復由工曹,出爲榮川郡守。

公才長於治民。在新昌,値歲大飢,夙宵殫慮,全活甚衆。爲政,務主誠實,不爲浮文末節,一以德惠爲理,民愛戴,至號以「生佛」。

有悍子不母其母,繫獄,一境人因臚列其罪,請無赦。公愀然曰:「不敎而殺,不祥。」召其人,委曲曉以倫義,其人大感悟,泣請自新。公喜,厚遺而遣之,遂折節爲善,反以孝見稱。時麥有一穗兩歧或四五歧者,民欲告使府,彰公德政,公力沮之。玆皆方策所紀,而復見於公,古人不足多也。

公雅不喜誇詡,而聲實自著。有繡衣揚言曰:「吾周察邑,審知某荒政之善。秪以非廉問邑,不得並入於褒章,可恨。」

其爲歙谷,邑有逐月上供,役夥民少,害日滋。公自爲經理,痛滌其弊,闔境安堵。公餘,以一鞭逍遙海山間,民或不知爲太守,其風致可思也。及歸,民爲竪鐵碑,期於無泐。

公外若疎宕,內實沈毅足智。常曰:「我國兵政甚疎,臨亂每致敗䘐。西北邊山氓,素驍健、善砲丸、能飢寒,若得數萬人,厚廩精鍊,所向必無敵矣。」矻矻語人,疾革夢囈亦此事。口呼遺疏,未半而逝。蓋公以母夫人殉節虜難,至痛在心,思以一籌半畫,少裨聖朝薪膽之圖,常懷耿耿,至死猶不已。其意絶可悲,非如古之喜功名、談兵略者比也。

公以肅宗癸酉七月四日卒,享年六十六。葬鐵原鶻坡。配延安金氏,縣令女,先卒,祔公墓。公有一男二女及庶女一人,男泰範司議。泰範弼光、庶子弼謹。萬戶師慶師廸弼謹出也。女所歸若得姓者、幼者,幷略之。

公與我先君子忠正公同爲邑宰,甚相善,交義白首不渝。其自榮川歸也,疾已沈篤,扶舁訪先君於楮島江上,歎曰:「吾病殆將不起,欲與平生故人面訣耳。」一宿爲別,執手戀戀而去。居無何,訃至,先君傷悼忒甚。

至今思之,歷歷如隔晨事。司議君委叩數舍之地,屬以幽堂之文,非謂可堪斯役,特以先故誼分之重,則嗚呼!其何忍辭?乃抆涕而爲銘曰:

循吏之績,長者之風。

厚厥所蓄,廼克有充。

於內於外,馳譽靡窮。

詘跡冗散,維抱也忠。

簀上半藁,允矣深衷。

玆謂不沒,以昭其終。

統制使李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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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靑,出自之蘭之蘭,本北方人。佐我太祖開國,功烈茂著,錫姓賜籍,封靑海伯靑海者,北靑號也。是後多以武顯,至諱麟奇,有詞翰、氣節,名重儒林,官同知中樞,贈贊成。其子明老,學生、贈承旨。孫文柱,司僕僉正、贈參判。曾孫,宣傳官,亦贈參判,娶金溝李俊生女,生公。

壽民,字一卿,爲人和易任眞,未嘗有厲色忿言,簡儉自飭,被服寒素。事父母,盡其孝養,身任汲水爇薪之勞。哀兩甥幼失恃,育於家,爲之制産資婚。

少而端序則見,爲長老所期許。業儒不成,奮曰:「丈夫立身,何文武之擇?」投筆,登丙辰科。由宣傳官,陞訓鍊主簿,轉都摠都事、經歷,皆選也。

出爲高原樂安二郡守、長興鐵山二府使、羅州討捕使,入爲羽林、司僕二衛將。庚寅,拜全羅左水使,秩滿,復以宣傳官拜長湍府使。又出爲全羅兵使,入爲御營中軍、禁軍別將、副摠管,復出爲三道統制使。

公勤於奉公,蒞外,一以約己寬民爲主。歲惡,賙賑甚力,多所全活。最惡豪猾武斷,輒痛繩之,雖間爲所中,弗顧也。遇有弊害,必次第釐革無遺。便尤留意兵事,善敹戈甲,罔有不弔,御史、巡撫使褒聞其績。然公亢直,不爲利勢屈,頗踦於宦塗。

嘗爲南虞候,病未赴,或疑其厭避,配本鎭,有解者得已。拜濟州牧使、會寧府使,亦見尼。

景宗元二之間,群兇盜秉,盡逐善類,編管南北遠惡地,意猶未慊,起大獄,夷戮先朝將相。公素爲夢窩疎齋二相國知獎,至是二相國爲禍首,兇徒憚嫉公殊甚,鉤索罪釁,無所得。公在統閫,値夢窩赴謫,出候道左,使偏裨護行,又遍餽南北謫人。人止之,笑曰:「老夫年迫八十,雖用此獲罪,奚憾?」

亡何,兇徒謂公曲護逆黨,請遠配。又誣公輸累萬匹綿布於京,資逆謀,請覈訊公。蓋前此訓局乏貲,乞貸公營,布數纔半之。及大將李弘述考死,乃欲敺公同案,隨意翻騰其數,構捏不遺餘力。顧簿籍具在,無可以爲罪。例當疏放,而拘囚二年,置不論,卒之拗法竄旌義縣,縣在大海中,多霧露毒。

其明年甲辰十一月壬子,公疾卒於服舍,享年七十四。又明年四月丙戌,歸葬龍仁窟巖先人兆次。時我聖上新履大位,屛黜奸兇,召還舊人。命復公官爵,遣禮官以祭,談者喜公寃至此始伸,而惜其壽命不能數月待也。

夫人順興安氏,通德郞斗極女,婦德克備,內贊弘多。肅廟上賓,會公繫官於外,夫人獨在家,能制服以哭,無違禮,其曙於大義如此。後公五年卒,祔公墓。

有一男二女,男,女適士人申思鼎,以節行旌閭,次適兵使崔命柱有繼子慶章有繼子有一子。曰,公庶子也。

抱狀泣請公幽堂之銘,余固嘗習知公,亦公在理時,謫遐塞者也。所罹事雖殊,其爲當時罟擭中人則均焉。嗚呼!其又何辭?銘曰:

襄烈流裔,松溪孫子。

寔繩武勇,復襲氣誼。

歷試州閫,隨有可記。

丑寅之禍,同我善類。

遙遙島輤,中彼凶奰。

考蹟稽實,於先奚媿?

載美幽石,永詔來禩。

貞夫人豐山洪氏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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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稱述女德者,彤管之記、中壘之編尙矣。聖朝撫運,王化熏徹,內敎之敦,亡愧往昔。雖編戶之賤,尙亦有凜然以禮則自持者,矧出於法門名胄者乎?

若故牧使趙公配貞夫人豐山洪氏,卽其一也。夫人是我先公姨妹。余固已熟知其德懿,而今按其子彥臣翊臣所爲狀,蓋美不可勝書,姑摭其大者。

其紀始至曰:「孝奉兩世姑嫜,姑嫜善之,恆稱『昌吾門者此婦』,六親無不交口騰譽。」

其中年事曰:「牧使公三妹俱未行,一弟早世,諸兒幼弱,敎誨婚嫁,俾克成立。奉先祀,必謹而潔。嘗隨牧使公往南邑,迎養姊之居近土者,事之如母。念親家貧不能供祀,爲買田而助之。」

其理家曰:「勤約節儉,幹理有度;濟窮卹匱,猶恐不及。不事積著,家用自裕。待姬妾以恩,御婢僕以正。在郡衙,嚴防內外限,絶勿使交關。」

其敎子曰:「雖甚愛,不廢義訓,必勉以忠信、孝友,每稱擧內舅文谷公,使之儀法。辛壬禍後,彥臣奉夫人,退居窮峽,夫人安之若素。後當戊申亂,蒞淸州,賊藪也。夫人貽書曰:『臣子義當死,毋以我爲念!』洎登宰秩,夫人愀然曰:『汝靡德以堪,冥升可懼。』喜翊臣得藏修所,謂『汝占此仙區,世間榮貴,殆不足易』。及見廢擧求志,輒獎成之。」噫!夫人之德若此,直可於古人中求之,夫豈末俗簪珥之倫所可企及也哉?

蓋夫人之考,縣監柱天,祖府使𩆸,而府使之考,卽宣祖朝名臣大司憲諱履祥號稱慕堂公者也。縣監娶安東金氏同知光燦女,同知之考,卽淸陰先生諱尙憲也。

夫人以此兩家之出,鬱有承受,則其衆美之畢該無怪也。嗟乎哲哉!

夫人生於孝宗丙申,卒時年七十七。合墓於楊州茂山牧使公兆次。牧使公諱泰興淳昌人。彥臣,文科參判。翊臣有子宗溥及其弟幼者,宗溥彥臣。銘曰:

嗟哉碩人,孔仁且哲。

飭軌邁訓,幼老若一。

婦婦母母,則彼閨闥。

豈惟閨則?宜世是律。

我銘斯懿,追媲往烈。

德則多有,愧非鴻筆。

廣興倉主簿徐公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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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城徐氏,自忠肅公奮興昭敬王朝,門戶益大以盛。累公累卿,爲世稱艷。唯忠肅曾孫主簿公,乃能委身儒學,周旋師友間,名行重於時,論者謂「反勝以官位致顯者」雲。

公諱文澤,字潤章。祖諱景霌昭敬王女,封達城尉。考諱晉履,義禁府都事、贈吏曹參議。妣慶州金氏,副提學慶餘之女,李忠定公之外孫。公出自內外名家,稟資寬重,不加矯揉,而尤以誠信稱,絶無忮克忿懥意。

家酷貧,守己甚嚴,視世營利者,若浼也。素澹靜,厭進取,里居淸州十餘年。幼失怙恃,事兄姊,友悌篤至,鄕之人服其行,以爲矜法。

間游太學,力恢士論。己巳,兇徒誣辱栗谷牛溪尤菴三賢,時有儒章申辨,而挾私意不擧尤菴。士類憤惋,別擬陳暴,推公爲疏首,公慨然應之,終以益禍尤菴,多挽止,不果上,公歎恨不已。甲戌,時相營護謀害國母之賊,館學齊聲請討,士多顧瞻畏避。公奮然不少沮,辭義嚴正,士林大快。

公三十一,始中司馬選。自經己巳,仍不屑求擧,公議惜之。爲除禧陵參奉,已換慶基殿,屢遷廣興奉事、平市直長、廣興主簿。以丙戌十一月二十一日卒,年僅五十。

南陽洪氏,進士一宇女,有淑德,一門稱以「女士」。先公五年卒,與公同葬於楊根郡大谷里。凡擧七男,長宗集府使、次宗翕參奉、次宗爕大司諫、次宗業都事、次宗曄參奉、次宗伋大司憲、次宗浹縣令。

宗集命寬,女適吳瓆李奎臣宗翕命㝡命宰,女適尹師淵宗爕命元宗業命應,女適李思元宗曄命仁宗伋女適任邁金肅行宗浹命直,女適李嘉永。餘幼者,俱不錄。

公始以宗浹從勳,贈吏曹參議。又以宗伋秩二品,推恩贈同曹參判、配從贈貞夫人。

噫!公有志有行,終厄於命,弗遂。顧子姓特蕃衍,人咸意其必有餘贏,今過二紀而袍笏聯疊,榮及泉隧,不食之報,此其徵也夫!銘曰:

勤謹孝友,四字嘉符。

公以是敦,終己弗渝。

臨簀詔子,益驗遺模。

我篆其實,用昭幽塗。

部將徐君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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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觀澤堂李公撰《北關志》,得文孚臨難倡義之蹟,壯其志而欽其績。因想當時關北人士不待倡而起者,必多慷慨非常之倫,而恨其名姓之或漏於後也。

今有咸興徐永後者,袖一文字來眎余,喟然曰:

永後高祖諱敬忠君輔,素剛毅有膽氣。壬辰之難,倭賊入北路,亟往見巡察使尹卓然,陳討賊方略,尹公大奇之,署爲伏兵將。

激厲徒衆,得三百餘人,戰於咸興,又戰於洪原,俱殲賊甚多,參軍功錄一等。丁酉倭再搶,又力戰,屢立大功,超拜忠武衛左部將。

蓋當賊勢長驅,列郡瓦解之日,嘬鋒挫銳,勞勩茂著,其殉國精忠,何渠不及於從鄭公諸人哉?特以人微獨倡之故,未免泯沒至今,此不肖孱孫所以居常痛慨者也。如假大君子筆力以表颺一世,則其爲不朽圖大矣,敢以請。

余曰:「誠如子之言,其誠節固足可尙,宜牽連書諸鄭公遺事之後,以爲北人勸也。」

利川麗朝名臣之苗裔雲爾。國依漢傑千壽,曾祖、祖考、考,而參奉金有光女,其妣也。嘉靖丙寅生,年七十三卒。葬於咸興府羅屹川之原,配韓氏祔。

有二女,適韓國俊韓興業。側室有男女十人,德潤仁俊禮俊智俊信男,男也;全思立崔思信文尙立韓希尹金有秋妻,女也。後承繁,不盡載。銘曰:

北俗伉健,忠義是循。

有激於衷,奮不顧身。

曰維徐氏,當壬而力。

豈雲微歟?允效其績。

我永詩之,用闡幽逖。

通德郞洪君墓誌銘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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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諱德普,字施甫南陽人。領議政文簡公命夏之子,分兵曹參議、贈領議政諱瑞翼之孫,判中樞府事文貞公聖民之曾孫。母貞敬夫人南原尹氏,以孝宗九年戊戌,生君。

生而端好,粹然如玉,人期以遠到。十歲而孤,仍多病失學。十六,委禽於我先考左議政忠正公雩沙先生之門。先君愛其質美,勸讀古聖賢書以資灌沃。君奉承弗怠,以疾時作時輟,卒未有成。

間應大小科,亦不利。然有孝友行,慈仁純愨,絶無年少遨放習。性介潔,視財利若浼。居家持身,有過於人者。

年三十一,遘厲,卒於其四月二十三日。先君爲文而哭之,悼惜甚至,所謂「醞藉善良,宜世其家」者,卽贊君語,而知君者以爲「此八字,足盡君平生」雲。葬於廣州細村

龍仁李氏,我仲姊也。無育,取君叔兄縣令公季子得福爲後,工曹佐郞。有二子,致元致亨,女適金載齡李命廸

余自幼年與君同處,蓋未見一事不可儀者,閱人之多,益知如君者難得於今世也。佐郞君亦有至性馴行,優於嗣守先業,余每喜吾姊無子而有子,乃棄吾姊而死。

君生旣窮厄,後事又益荒涼,善人天不福,有如是耶?悲哉悲哉!致元要余志君之藏,且曰:「此吾父遺意也。」遂抆涕而爲之銘曰:

蓋聞先聖,有苗秀之喩。

從古以來,何限中途而不遂?

嗟惟君,苗乎秀乎?

又將推君之不幸,延及於其嗣乎?

栽培之理,莽乎難知。

余方傷今追舊,不勝其絫欷於斯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