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莊館全書/卷七
禮記臆一
編輯曲禮
編輯曲禮首章注䟽。歸重於人君。以其有安民二字故也。然凡人之家人。亦可謂民也。
孔穎達正義序曰。姬〈旦〉負扆臨朝。述曲禮。以節威儀。又陸德明曰。曲禮者。是儀禮之舊名。據此二說。則曲禮是周公所譔。
曲禮首章正義曰。此一節。明人君立治之本。先當肅心謹身愼口之事。案明朝有謹身殿義。蓋取此。此章尤襯合人君氣象。如梁襄王望之不似人君。不能儼若思也。卒然問曰。不能安定辭也。總言之則皆不敬也。故孟子對以不嗜殺人。葢勖其安民也。
樂不可極注䟽。專屬於禮樂之樂。亦人君之事。然禮樂之樂。亦近於哀樂之樂。但音岳者意偏。不如音洛者之意所包甚周。
臨財毋苟得章。皆𢍉而自牧語。彼老子輩。亦能帶此氣味。然臨難毋苟免一語。陡絶卓立。眞正儒者氣象。異端全身遠害之術。何甞道得此語。
禮從宜使從俗章。注䟽皆明釋。聘使之使。陳注不詳。解甚踈。
鸚鵡能言章。文辭忽爾華麗。且非曲禮本色。恐它章錯入於此。然下章有是。故二字則此章。或是引古語也。孔疏但釋猩猩。不釋鸚鵡。是疏畧處。
人生十年曰幼學章。不可一例而定。如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孔子二十而生伯魚。堯十三而佐封植。禹十二而爲司空。伊尹八十而奉太甲。太公八十而佐武王。聖人不拘年數。此只論常人爾。
在醜夷不爭。鄭注引四皓曰。陛下之等夷。孔䟽引四皓事。凡二十行。太支離。大抵如此者多。
見父之執。不謂之進章。此只說其大經如此。如有事則可進。有故則可退。有疑則可問。不可拘泥。隨時推移可也。
負釰辟咡章。注䟽皆以爲或負兒。或挾兒。今注專言挾童子於脇下如帶釰。然若如注䟽言。則負與釰。判爲二事。今注說恐勝。
爲長者�之禮。 除也。從廾兩手象形。篆草。 箕屬。所以推 之器。猶今之木杴采。似米而非米。古矢字也。其會意丁寧詳悉。而俗作米下異已非也。又俗爲矢訓。故後世別加才。爲掃席前之轉注也。大抵 字。專爲除圂穢設。而通作掃塵埃之名。旣著兩手。而又加手旁爲 。無乃衍乎。
函丈䟽。王肅以爲杖。言古人講說。用杖指畫。故或或容杖也。案今俗。亦有書杖。有古意也。
就屨跪而擧之。古者堦上布甎。而日事埽除。故潔精可以跪。
男女不雜坐章。男女。父子兄弟夫婦總擧焉。
共食不飽章注。飯以手。䟽古之禮。飯不用箸。但用手。案旣曰禮而飯用手。與抔飮同其野。意者共飯必用匕箸。不或汚於手也。
懷其核。重之也。歸當奈何。應種之也。
爲天子削瓜章。析爲四解。又橫斷之則爲八片。華之者。當華處判之也。判爲兩片。而又橫斷之。則爲四片。䟽。累。倮也。不巾覆也。直削而中裂橫斷則亦爲四片。䟽。疐。脫華處。但除疐而橫斷則只兩片。
笑不至矧。齒本。委曲如弓。齒如矢含弦。故字合弓矢。引。開弓皃也。
博聞強識而讓。敦善行而不怠。謂之君子。此最純粹。足以發明聖學。讓與不怠。知行之妙鍵。書之惟精惟一。論語之博文約禮。大學之格致誠正修。中庸之學問思辨行。孟子之盡心知性知天存心養性事天。此堯舜禹孔顔曾思相傳知行之學也。此若周公之書。則可補於精一之下。
刑人不在君側。葢有罪惡。故被形。已是不正之人。且身軆不完。則常懷死心。無所畏也。被宮者。氣質偏而心性變。尤不可近也。天宮者。非陽非陰。天地乖氣所鍾。人君尤所當遠者。
前有水則載靑旌章。鳴鳶飛鴻。不言旌者。以靑旌之旌統之也。貔貅不言皮者。以乕皮之皮統之也。
居喪。未塟讀喪禮。旣葬讀祭禮。非謂平時不習乎喪祭之禮。而居喪。乃始讀也。未葬旣葬。隨時而溫習。可謂禮也。長樂陳氏說非喪而讀喪禮。則非人子之情雲者。何其迂也。如蘇子瞻。嘲程子曰。太中在。何讀喪禮者。同其陋也。案漢書夏侯勝。善說禮服。蕭望之爲太傅。以禮服授皇太子。又宋元嘉末。徵隱士雷次宗。爲皇太子諸王。講喪服經。魏孝文帝親爲羣臣。講喪服。古人平時習喪禮者如此。舊唐書五禮儀注。太常博士蕭楚材孔志約以爲預備凶事。非臣子所宜言。李義府深然之。悉刪而焚之。其不學之敝。可勝言哉。
若干䟽。古者。謂數爲若干。若如也。干求也。言事本不定常。如此求之也。此說頗好。今注釋干字。始於一。成於十。謂或如一如十。凡數之未定者。皆可言。案此言。大錯。干字篆書 。何甞有一與十之義哉。鄭漁仲曰。六書明。然後可通六經。
犬曰羹獻䟽。人將所食羹餘以與犬。犬食之肥。可以獻祭於鬼神。案六書正譌。獻。宗廟犬名𮫛。獻。犬肥者。以獻從犬鬳聲會意。又案鬳是鼎屬。而從犬則爲可𮫛也。
鷄曰翰音䟽。翰長也。鷄肥則其鳴聲長也。案此䟽。非也。翰羽也。謂羽而能鳴者也。
粱曰薌萁注䟽。萁音姬。語辭也。今註粱穀之強者。其莖葉亦香。故曰薌萁。此語好。
自牛曰。一元大武。至幣曰量幣。凡二十一物䟽。只釋自牛曰一元。至稷曰明粢。其餘五物。不釋。䟽畧甚矣。
檀弓
編輯檀弓䟽。檀弓在六國之時。以仲梁子是六國時人。此篇載仲梁子故知也。案此說非也。檀弓免云云。子游問諸孔子。孔子子游。豈是六國時人。
檀弓之免。子游之衰。欲諷人不正之禮。而先著不正之服。恐非平正之義。而涉於詭異也。
免字。鄭氏音問。以布廣一寸。從頂中而前。交於額上。又卻向後。繞於䯻也。宋程大昌引曲禮冠毋免。勞毋袒。以爲免冠之免。駁鄭氏之創爲異說。言甚詳備。而近世汪琬。又駁程說之非。有曰程子曰。不應別立一冠。名之爲免。予則曰布廣一寸。從項交額。而卻繞於䯻。是固不成其爲冠。鄭氏亦未甞以冠名也。程子曰。衰絰冠裳。俱有其制。而袒免則元無冠服。故經莫得而記。予則曰經文有之。程子未之詳也。禮奔喪者。自齊衰以下。入門左。中庭北面哭。盡哀。免麻於序東。是免。用麻也。斬衰。括髮以麻。爲母。括髮以麻。免以布。是免用布也。布與麻者。免之制也。程子又釋喪小記曰。父母皆以麻括髮。而古禮母皆降父。故減麻用布。而特言免以明之。予則曰經文。上言括髮而下言免。則免與括髮。不同。不可以合釋之也。有免而括髮者焉。母喪是也。有免而不括髮者焉。屬及五世之喪是也。案程汪兩說。汪勝於程。甞究內則櫛縰幷總之義。旣櫛。以縰韜髮而笄之。因束髮者爲總。其次序井井。喪而括髮。縰之對也。免用麻布束髮根。總之對也。免之篆爲 。意是象形也。予甞釋皃追之皃。皇而祭之皇。二者之 。皆象皮弁之形。而人首著 。王首著 。此免字雖非冠。亦皃皇之類也。人首著 。 是紒著笄之形。 是總束髮之形。免是縰笄總之統名也。故脫冠則只露見免也。免冠之免。畧畧轉變而其實。則由於露見縰笄總而爲免冠之免也。但喪則以麻布易總而已。別無其制。程氏何不揭此而明之也。如冕字。冃冠也。免上加冃。縰笄總。皆在冃中也。若脫冃則亦只是免也。
曾子寢疾病章。方疾病遑遽之際。執燭童子。能勸易大夫之簀焉。其平日觀感於大賢之德化。可知也。但曾子受簀而久設焉。元申樂正輩。皆賢人也。曾子縱未之易也。何不勸其易簀於平常無事之日也。反不如一童子之知也歟。呼。恐非嘆噓之聲。童子云雲。故曾子呻痛之中。畧聞其所言。亦疑訝子春之曰止。於是。使呼童子而詳問之也。故童子更言云雲。子春曰止。曾子曰。呼童子兩言云雲。自然脈絡相關。
舜葬於蒼梧章。楚辭。湘君。湘夫人。湘水之神。初不言舜之二妃。王逸章句。始以湘君。爲水神。湘夫人爲二妃。山海經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郭璞注天帝之二女。而處江爲神。九歌所謂湘夫人。稱帝子者也。河圖玉版曰。湘夫人者。帝堯女也。秦始皇至湘山。問博士。博士曰。堯二女。舜妃也。鄭康成亦以舜妃爲湘夫人。顧炎武曰。九歌湘君湘夫人。自是二神。安得謂之堯女。記雲。舜葬蒼梧。二妃不從明。二妃生不從征。死不從塟。
易墓非古也章。孔子亦曰。古者不修墓。子思曰。附身附棺。必誠必愼。勿之有悔。獨於墓。不易修則可無其悔乎。易非治也。無乃遷易之易。所謂遷葬也歟。
弁人有其母死章。難爲繼之繼。爲哀極而氣盡。不可接續其哭泣也。下繼字。亦無它意。䟽雲。哀之深。後人無能繼學之者。迂也。
水兕革棺。獸革爲襯身之棺。它日腐壞。與肉骨相渾。無乃不可乎。飯用珠貝。笄用骨牙。皆未可知也。
呼踴有算。爲之節文也。先王制禮。服有等級。則哭泣辟踴。亦當有度數。然方其哀痛之際。奚暇默計其踴數之幾何哉。若內計度數。則哀心岐矣。且後世之人。雖悲哀慘怛之極。但有叩首叩手之勢。而全然無跳踴之意。豈古今人有異而然歟。有子見孺子慕者曰。予壹不知夫喪之有踴也。予欲去之久矣。情在於斯其是也夫。然則有子之時。亦甞疑踴矣。今之孩子啼哭者。必踴焉。則長與孺。固有異情歟。亦非長者之痛。不逮於孺子而然也。
曰噫毋曰我喪也斯沾章。注䟽釋斯沾爲盡覘。恐是傅會。斯如字。沾似昰杜橋母喪。無相以爲沽也之沽。沽粗畧也。然則毋字不可絶讀。專爲止之之意。如曰無以我喪之斯疎畧。而汝雖爲相。不可專用古禮。姑從我所欲爲之禮云云也。
子亢曰以殉葬非禮也章。若西門豹止河伯婚事。
三家視桓楹。若從公輸班之以機封。反勝於僭用諸矦之桓楹也。
孺子𪏆之喪章。有若非勸設撥也。引三臣者。所以諷也。
子思之母死於衛章。以孔子爲舅。伯魚爲夫。子思爲子。猶有可出之罪。而又嫁於人。其人必大惡也。不然則凡稱子思出母之事。其或記者傳聞之譌者歟。
王制
編輯凡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國。九州之平衍險阻長短廣狹。本不整齊。裁定各國千七百七十三。何能如是之井井不差耶。孝經緯曰。周千八百諸矦。布列五千里內。後儒不過因此說作王制耳。且與周禮大司徒及職方氏所記。相矛盾。葢未可以準信。
命太師陳詩章。人君貴通下情。徒尊嚴而隔絶。則上下否塞。君不君。臣不臣。生民以之倒懸。故先王爲政。陳詩納賈。靡不用極。不然則同歸於孤立之秦而已。
獺祭魚然後虞人入澤章。甞有人見獺陳魚而祭。兒獺成羣而舞。葢佾舞之意也。此雖微物。誠意藹然。遼史曰。林豺梁獺。郊禘之始。
司空。孔安國尙書傳。司空謂主國空土。以居民。恐非也。顔師古漢書注曰。空穴也。古人穴居。主穿土爲穴。以居人也。易傳雲。上古穴居而野處。詩云。古公亶父陶復陶穴。葢洪水旣平。始奠民居。故伯禹作司空。非徒然成坎也。其穿鑿必有平直方圓之功。故從穴以工。旣曰執度度地。則從穴與工之義。尤爲曉然。司空之始名如此。非盡使民穴居也。
無曠土。無遊民。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此與論語道千乘之國章。及孟子制民之産章。相爲表裏。
入學以齒。在家已習父子兄弟之儀則。故入學則先序齒。以其長幼得宜。而朋友師弟之義。從而擧焉。若先以尊嚴。而立夫君臣之分。則互相顧瞻。太子王子。或貴倨而無詢咨之益。適子俊選。或畏約而生承順之心。則驕諂相與。誠信不孚善乎。顧炎武之言曰。世子齒於學。自後夔之敎胄子而已然矣。師氏以三德敎國子。保氏掌養國子以道。而敎之六藝。而王世子不別置官。是世子之與國子齒也。是故。諸子掌國子之倅。國有大事。則帥國子而致。於太子惟所用之。非平日相習之深。烏能得其用乎。後世乃設東宮之官。而分其職秩。於是有內外宮朝之隔。而先王之意失矣。
西方曰棘。東方曰寄。寄是上章五方之民云云。東方曰寄之寄。棘是僰之。省僰人之僰。注䟽偪。寄今注遷善之速。暫寓從歸。恐皆泥。
作淫聲異服章。行僞言僞。學非順非。如明之李卓吾,顔山農,何心隱,鄧豁渠之流是也。假於畏神時日卜筮者。如今風水觀相星命之術。媚惑生民。在所當禁。作淫聲。非惟艶詞淫調蕩敗人心。如作僞書撰演義小說之類。皆是也。作奇伎如紙牌,骨牌之屬。皆王法之所當禁者也。
六十不親學。亦養廉恥之一端也。後世六十七十者。奔走於科擧之場。其害廉恥多矣。國家製法。勒停六十者赴擧。可以息躁競之習。而長恬靜之德矣。
月令
編輯月令。太尉郡縣建亥。秦制也。布德釋菜封矦。古典也。然此數者。漢實雜用之。是漢儒補輯之書。蔡邕,王肅以爲周公所作。陸德明,孔穎達以爲呂不韋所著。皆可疑也。
奮木鐸以令兆民章。犯天地之威。則不惟容體不完。其必資性不順。
虹始見。虹。亦蟲之噓氣。葢虹蜺螮蝀字。皆以蟲。亦復冬蟄紅綠。均配圓而無闕。若工之所成。故虹以工。伍均澤行隴間。聞鱗甲珊珊聲。有雙蟲出自樹下。首尾如蛇。而腹如鼈。四足如虬。幷行樹顚。昂首張口。氣出吻間。一紅一綠。成虹亘天。乃復循樹下入土而去。
伐蛟。蛟無所用。以其猛毒爲患於人。故伐而殺之也。
鷹乃祭鳥。鷹祭鳥。獺祭魚。豺祭獸。皆報本之意。而䟽獨於鷹祭鳥。釋如人之祭食之祭。今注亦從之。恐非也。
日夜分則同度量章。虞書於天下則五歲一正之。月令於國中則一歲再正之。明洪武初三日。一次較勘。斛斗秤尺。此王政之急務也。今我國俗度數皆譌。尺度量衡。家殊而市異。貨財之貴賤失價。衣食之奢儉違制。以至藥劑不調。而人氣以之耗駄。任難平而馬力以之竭。嗚呼。此豈小事而不之檢察也哉。日本明於度數。猶有周官遺意。
其神玄冥。五藏中腎有兩焉。相對如豇豆。左右爲腎屬水。右名爲命門。屬火。甞見陣書。北方之旗名玄武。畫蛇纏龜身之狀。東南西三方。只畫龍雀虎各一獸而已。北方獨應腎藏之水火。月令木火金官。卽重黎。該各一人。而水官則曰修曰煕二人。亦應兩腎龜蛇之象。
雉入大水爲蜃注。大蛤曰蜃。今注蛟屬。兩說相左。蜃噓氣成樓㙜者。乃蛟之屬也。雀入大水爲蛤。卽文蛤也。其色紫。恰與雀色同。雉有五色。而大蛤之文無五色者。然則注說恐非。陸佃雲。正月。蛇與雉交。生卵。遇雷。卽入土數丈。爲蛇形。經二三百年。乃能升騰不入土。但爲雉耳。此說雖非雉化爲蜃。而雉蛇相交而生。久而飛騰。則此明是蛟屬也。以其異類相交。故從交。雉旣生交。則亦安知雉復直化爲蛟也耶。
物勒工名。中國之器貨。雖筆墨之微。必記識工名。葢古制然也。日本之俗。亦勒於欵識。猶詩文必著某製。書畫必著某寫也。東俗專不尙欵識。甚至著書刊刻。不書某人著。當世之人讀之者。茫然不省其爲誰氏之作。是圖不朽而反乃速朽者也。其亦寡陋不好古之致也。
曾子問
編輯曾子問一篇。後世禮家。藉重於孔子曾子。設爲問答討論疑禮。以詔後學。非孔曾眞有此問答也。
曾子問曰幷有喪章。孝子之心。未忍父母之一時入地。故輕重先後。畧有參差。亦委曲之情也。
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章。禮緣人情而起。故不近人情者。皆非禮也。
文王世子
編輯成王幼不能涖阼章。正義雲。周公相踐阼而治。知非周公輔相成王。今雲踐阼而治。必知周公代成王履阼階者。以明堂位雲。天子負斧南鄕而立。又雲。周公踐天子之位。是代居位也。案成王是時春秋十三四。父爲武王。母爲邑姜。輔弼疑丞。罔非正人。敎養之方。輔導之具。無所不至。則以夙成明睿之姿。無沖稚庸騃之習。豈可以童子無知。責之以不能踐阼。且以周公之聖。乃可自爲之耶。今經曰。幼不能涖阼。已啓後學之疑端。而然周公相三字。猶可以發明周公之未始居然踐阼。而正義雲。非輔相成王而代居位也。徒知違經之爲重。而不知背聖之爲非。宋黃震有言。杜預注左氏。獨主左氏。何休注公羊。獨主公羊。惟范寗不私於穀梁。而公言三家之失。孔穎達不知有此義。可歎也。
仲尼曰昔者周公章。漢之博望苑。唐之伓文黨。皆引進伎藝雜流。一則湛身當世。一則天祚不永。敎導太子。失其道之明驗也。
遂設三老五更。楊愼曰。列子云禾生伯子。出行經坰。外宿於田更。更訓老。老而更事也。漢立三老五更。更義取此。張湛注。列子乃雲。更當作叟。誤矣。案蔡邕亦云。更當爲叟。張蔡說。恐是。趙宦灮曰。溲浸𦰚從水叟聲。借尿。史記小溲〈𣸈字〉譌作浭。再譌作便。猶王右軍書嫂爲㛐類也。若如趙說。則叟變爲更。不是異事。且楊氏不引禮。而但曰漢立三老五更。其踈於六經。可知也。
禮運
編輯禮之初始於飮食章。禮運皆是寓言。而此一節。遡論上古。歷歷如覩。
蕢桴而土鼓。諸注皆蕢音同塊。搏土塊爲擊鼓之椎也。案若如此說。則以土擊土。有何好音。臾。古蕢字。草器也。又竹器。象取土之器。人是器形。臼。以兩手持人之形也。未必從音同之塊也。凡象形。亦有兩用者。今此蕢桴之形。當用竹片。判其頭。若燕尾。土鼓亦應燒土爲之。若秦俗缶。持此竹片。以岐首擊之。則竹聲土音。策策彭彭。漁鼓簡子者。元時樂也。截大竹尺許。以豬胞傅其兩端。持刳竹片如燕尾者。打竹身。鏗然可聽。臾桴之制。想當與此同也。
孔子曰嗚呼哀哉章。注曰政亂禮失。以爲魯尙愈非猶失也。魯之郊牛口傷。鼷鼠食其角。又有四卜郊不從。周公之道衰矣。言子孫不能奉行興之。䟽曰。魯合郊禘也。非是非禮。但郊失禮。則牛口傷。禘失禮。躋僖公。案此章。孔子嘆魯之郊禘之非禮。語意丁寧惻怛。無有不可知者。而注䟽俱反言魯眞有禮。但子孫之誠意不逮。爲失禮。大違本旨。今注極是。
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中庸喜怒哀樂愛惡欲。左傳喜怒哀樂好惡。醫書喜怒憂思非恐驚。左傳君令臣共。父慈子愛。兄友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又雲。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陳古靈敎民。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夫婦有恩。男女有別。
故天秉陽章。李光地覆康煕發示圖象箚子曰。洪範曰。月之從星。則以風雨。切疑日行月行。俱經列宿。而獨雲月之從星。何哉。又禮運曰。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陰竅於山川。播五行於四時。和而後月生也。是以三五而盈。三五而闕。切疑天有三光日月星。皆懸象於天者也。今獨雲天垂日星。而以月爲天地之和。何哉。今伏讀圖說。乃悟月之從星。不獨謂風雨陰類。月實主之。葢其行度一日而離一宿。故以二十八日遍歷。周天二十八舍。此則月從星之義也。又悟恆星與七政。獨月與人最近。故凡萬物胎産。皆以月爲節。皇上所謂月字。乃肉字。係於下土。居中爲人者。豈非精微不傳之蘊哉。案月近人之說。雖精微。而月字。乃肉字非也。 肉月⺼。篆則元不近似。楷則雖近似。不可以楷之似。而傅會之也。
固人𦘺膚之會。筋骸之束。案人必惡禮之繁縟而勞身。殊不知逸居則禽獸。宴安而鴆毒也。
天不愛其道章。借辭於莊列。寓意於讖緯。間多至極之言。非靈通之人。不可作也。
禮器
編輯父黨無容。非謂全無禮節也。謂其刊落浮文。無相䟱薄也。
因名山升中於天注。旣曰廵守。至於方岳燔柴祭天。此正釋也。又引孝經說曰。封乎泰山。考績燔燎。禪乎梁甫。刻石紀號。正義。又引諸說。以實封禪之事。不正莫甚焉。
甘受和。白受采。案味之甘。較夫色之白。則甘似歸乎一偏。當曰淡受和。然水味至淡。而形容其味。則謂之甘可也。
郊特牲
編輯臺門䟽。諸矦門兩邊。起土爲臺。臺上架屋。曰臺門。陳注曰。㙜上架屋。而門當其中。案我國景福宮灮化門。葢用此制。
委貌毋追。案 貌也。取人戴冠之形。毋。恐非禁止之毋。似是毌字之譌。毌古冠字。冠而橫簪之象。
內則
編輯陽燧。其制不傳後世。向日取火。有火鏡。以水晶。或硝子製之。敲石得火。有火刀。以鐵爲之。皆可佩。高堂隆曰。陽燧一名陽符。以銅作之。謂之火鏡。張自烈曰。說文。鐆。陽鐆也。周禮省作遂。傳寫譌省也。今或作鐩。或作燧。
灑埽。案趙䆠灮曰。灑滌也。從水西聲。灑埽應對。童子四役也。誤作灑埽應對。強解以水㪔〈散也〉地。不特不通。且如此濕地。何以措足。況可籍地坐乎。
父母有過下氣怡色章。䟽寧孰諫者。犯顔而諫。使父母不說。其罪輕。畏懼不諫。使父母得罪於鄕黨州閭。其罪重。案犯顔。解孰諫。太逕直。啓後世不能幾諫之弊。經兩言起敬起孝。則何甞犯顔而諫之哉。夫始於幾諫。而以至號泣而隨之。是乃熟諫也。孟子注。趙岐曰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此亦謂父母有大過。熟諫而歸正乃已也。大抵有孝順之名。而往往陷父母於不義者。亦當加勉處也。
舅姑使冢婦。無怠不友無禮於介婦。案王氏曰。友謂當作敢字是。鄭注衆婦無禮。冢婦不友之也。孔䟽以其無禮。故冢婦䟽薄之也。若如此說。則經當曰不友無禮之介婦。今曰。無禮於介婦。於字語勢。本不與之字相近。改友爲敢。則平妥而亦未可的知。大抵此章。有脫誤之字。
蜩范案古者。鱗介羽毛昆蟲之屬。無不食焉。後世昆蟲廢而不食。燕齊之俗。猶食蠍與蝗。埤雅雲。蜉蝣似天牛而小。有甲。甲下有翅。燒而噉之。美於蟬也。埤雅是陸佃所著。則宋人猶食蜉蝣與蟬也。東國小兒往往燒食。禾穀中枯死莎鷄。全羅道人。以蜻蜓爲膳。實合古俗。蟬與蠭。去頭翅。調油糝煎食。似不讓於蝦蟹之屬。中國五嶺以南。食螘卵。葢古之蚳醢也。
有虞氏皇而祭。案皇亦與委皃同。其形 與 。大抵皮弁之狀也。皃 下 。是人首戴冠。皇自下王。是王首戴冠。六書解經。不勝其妙。此意非人人可知也。
玉藻
編輯子卯稷食菜羹。古者以疾日寓警戒也。後世則流而爲拘忌邪說。
朝辨色始入。辨色。謂昧爽之後。日出之前。是平朝。才辨物色之時。
瓜祭上環食。中棄所操。古之君子。食一瓜。亦有禮。所以心細如髮。
明堂位
編輯夏后氏之四璉。案周伯琦曰瑚槤。宗廟中黍稷器。㠯〈以字〉木爲之。從木連聲。夏四槤。別作璉。非。張自烈曰。槤木名。說文瑚槤也。一說禮明堂位。夏後四璉。殷六瑚。卽簠簋之類。或以木爲之。因其爲重器。故又從玉。徐鉉曰。今俗作璉。趙宦灮曰。漢韓敕修孔廟禮器碑。有胡輦器用。知瑚璉。爲俗字。此特傅會徐說耳。使璉爲俗字。則瑚當改從木作楜。說文何以從玉作瑚。瑚璉以玉義通。張說亦非。旣分言曰四璉六瑚。則璉改槤。而爲木器。瑚不必以木。仍以從玉爲玉器。未爲不可。何必疑兩器之一木一玉耶。趙說胡輦。亦未通。漢時隸書。通行俗字。故凡名物器用。取其形似音同。則通書之。假令瑚璉。又變言呼連。亦可也。本經笄纚。亦稱鷄斯類也。
喪服小說
編輯祔葬者。不筮宅。案古者筮塟地。只決其吉㐫而已。豈如後世風水龍星禍福邪說之是信也。
大傳
編輯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注。王者之先祖。皆感大微五帝之精以生。蒼則靈威仰。赤則赤熛怒。黃則含樞紐。白則白招拒。黑則汁灮紀。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配靈威仰也。案不必引此等名以解經。以惑後儒。古人言天不過曰天曰帝而已。何甞分排名號曰某某。若有此名。則詩書易。應必一言之也。大抵讖緯家書。後世符呪之祖也。
少儀
編輯笏書修苞苴,弓,茵席,枕,幾,穎,杖,琴,瑟,戈有刃者櫝。案張自烈曰。穎。陳澔集說。誤以爲警枕。不知穎猶言毛穎。卽筆也。警枕。不宜與上文枕複見。予以爲警枕之說。起於鄭氏注。而正義雲。以經枕外。別言穎。穎是穎發之義。故爲警枕雲。此說。亦不甚分明。張氏之指爲筆。甚不可。毛穎之說。始起於韓愈。此不過文人之巧思託名。不可取證也。然則穎非枕非筆。別是一物。又案集韻類篇。幷音𩓌。足幾也。一曰篋也。又類篇音景。警枕也。又集韻音潁。木名。一曰錐柄。一曰刀環。皆作穎從木。然則警枕之說。未爲不可。又後案說文。頃頭不正也。則加木爲警枕無疑。以其圓轉頭不正也。以木製枕。可以圓轉。始知書不厭博觀。若從禾則禾穗也。葢禾木相混。自禮記而然也。
君子不食圂腴注。周禮圂作豢。謂犬豕之屬。案說文。圂。廁也。六書故曰廁。以穢故。亦謂之圂。亦作溷。水穢也。然則食圂穢之畜。惟豬與犬也。不必引圂作豢。君子不食。惡其食圂穢貯膓中也。䟽曰。豬犬亦食米穀。其腹與人相似。故君子避其腴。謂膓胃也。甚迂。
衣服在躳而不知。其名爲罔。此雖只擧不知衣服。然不知飮食之名與製。亦罔也。此猶遠也。至於一身之中。骨肉藏府之名不知者。滔滔皆罔也。
學記
編輯今之敎者。呻其佔畢。多其訊言及於數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敎人不盡其材。䟽曰。此明師惡也。言今之師。不曉經義。但謳吟長詠。以視篇簡而已。旣自不曉義理。而外不肯默然。故假作問難。詐了多疑言。若已有解之然也。數謂法家。旣不解義理。若有所言而輒詐稱有法象也。進而不顧其安者。務欲前進。誦習使多。而不曾反顧其義理之安。不謂義理危辟而不自知也。使人不由其誠者。人謂學者也。由。用也。誠。忠誠。使學者。誦文而已。爲之說義。心皆不曉而孟浪。是以用己之忠誠也。敎人不盡其材者。材。道也。謂己旣不曉其義。而縱有所悟者。又不能多。恆恐人勝之故。凡有所知。又知所隱。惜不盡其道也。此善形館師之劣習。知古今之不異也。
樂記
編輯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注。行猶視也。使箕子。視商禮樂之官。賢者所處。皆令反其居也。䟽引周本紀雲。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䟽又引漢書儒林傳。孝文時徐生善爲容。是善禮樂者。謂之容也。而武成篇雲式商容閭。則商容人名。鄭不見古文。故爲禮樂也。案周本紀武成篇。以商容。爲人名。極是。且今注延平周氏曰。書曰釋箕子之囚。葢釋箕子而後。使之爲臣。又曰。式商容閭。葢式之後。復其位也。此說甚好。然但使之爲臣雲者。以其文勢觀之。則當然而非箕子之本心也。故知樂記非古經也。古文商書。孔安國所傳。張霸所傳。分爲二古文。而孔書不傳。張書非是。鄭玄所注尙書。卽伏生今文二十九篇。而玄又增益二十四篇。第二十一。爲武成。然此張覇之徒所作譌書也。至東晉梅賾。始得安國之傳。上之。凡二十五篇。第十七爲武成。此鄭氏所不見者也。釋箕子之囚。使之行爲句則甚穩。其意以爲釋其囚。使之任意行去。不爲臣僕也。然則商容之上。恐落一式字也。
〈庚午夏戚弟金民城盛汝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