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博稿 (四庫全書本)/卷04

巻三 類博稿 巻四 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類博稿巻四
  明 岳正 撰
  序十三首
  送楊孟平序
  序曰黃頡淪而鳥文蕪矣歴數千載間變而為大篆小篆為分𨽻為行為草不翅數體古文為之㡬冺其僅存者又重之以後世之誤誤於俗誤於鑿誤於妄改於私説於忌諱固不一端嗟夫能不為六經悼乎夫六經古文也古文不明六經烏乎明哉秦漢以還其欲埤益古文者有蒼頡訓詁三蒼埤蒼廣蒼訓纂説文字林字苑書苑字統之類出焉是非無功也然書愈出則文愈晦豈其人自為書家自為學之故邪四明楊孟平世攻篆籕慨然以字學為任嘗曰古文之不明也乆矣我將以我所得考偏傍辯俗正訂誤謬黜浮偽集諸人長成一家書以扶樹道教顧縻於役而力焉未逮也今年孟平拜官南京印使印使之職所以同天下之文者也吾用是知孟平之志果將有成而古文之明有待也孟平戒行酌以為賀又從而致私囑曰書成幸以寄我
  延從吉拜浙江都司經歴序
  談者曰國家承平近百年文徳之化溢乎四海而閩越之醜狙武功之馳𮩸脫羈逸以跳梁躑躅於山林海島之間有以也使環衛之吏簡其士馬精其器械闗險固而防禦周彼雖狂猘無以施其蠆蠚所謂濳驅暗讋其奸者也不爾之慮俟其有警乃起而為之圖不亦晚乎又曰為今之計方鎮之將卒難得人藉其名號以令於下誠得智計之士如范孟博之於宗資岑公孝之於成縉其於盜賊乎何有正統某年廣陽延從吉以鄉進士謁選天官量材知知其習於濟時之䇿也擢浙江都指揮使司經歴蓋都指揮使司者軍政之領而經歴者實幕典之尊也浙江之境腹百粵而股肱七閩七閩之盜方㟮然崛起僭名號置官屬以轉刼州縣熾熖未㓕而浙越之蠢間示乘風而嘯栗豈非其功業建立之時乎夫盤根錯節斯足以分別銛利鷙悍之獸衆人之所怯卞莊馮婦方喜其得遇而爭攖之才與器固不同也況從吉長長京師游藝侯泮陟鄉貢士與予同游太學者㡬十年其所見聞知識稱為通材可也況其乃祖喜由臨漳尹承中都留守事軍旅之政得之家學其所以成范岑之功以副談者之望固可俟矣
  都門別意詩序
  別不足道也壯夫不言別別而有意必有以也夫自桑弧蓬矢之禮作而別為丈夫之常故抱被入直顧婢子語不能休者君子譏之然人有同類以義而聚以道而求以心而契所頼者相資而成相觀而化相容與而樂一旦有彼此之適在進修者無以考徳而徴行則孰與切磋在事功者無以並興而偕作則孰與有濟在心志者不能莫逆而忘嫌則孰與安生是以不能無離羣去偶之思也是故梁山烝民之雅作於周河梁驪駒之典作於漢南浦之歌作於齊陽闗之調作於唐夫功徳如吉甫豪傑如李陵文采如江淹王維豈區區為兒女子態者何不安其常如此哉其所存雖有大小之殊然各有意也鄉貢進士劉寅仲今年舉禮部乙榜自以為未足將欲豁襟抱廣聞見有慕乎太史公之逰也維揚實父母之邦先壠在焉展祭之暇則凡太行之髙碣石之雄呂梁之險淮濟之深長江之大又皆足以沃目而厭心者於是白於親告於友朋僕夫介李征馬在秣諸與逰者知其不可遏而留也於是作為歌詩凡若干首邀予為序予觀其所為詩皆取乎烝民梁山之意不但如漢齊以下所作諸君又以義而聚以道而求以心而契非徒別者也故以是發作者之意
  九日感懐詩序
  人之於憂樂有可已者有不可已者可已者以人非憂樂之真也不可已者以天憂樂之真也九日感懐之作其憂樂之不可已者乎吾友姑蘓陳君緝熈家素儒者乃先君嘗坐累謫戍邉海竟歿配所緝熈慮非立身顯名固不足以致養其母樂其昆季昭蓋其考之不幸於是別母弟於蓋牟流離蕩析辛勤來歸依舅氏太常少卿王公而學焉正統九年甲子用試於有司遂與計偕比進禮部得校官辭不就乃卒業太學槐黃之後九日歘來坐圜堵以聽簡書於斯時也感時序之易流歎年齡之將邁抑欝懣結之懐其能已乎是故風木勢變而死者弗作可憂也時命方蹇而生者弗顯可憂也鶺鴒載分而足弟弗守可憂也標梅雲實而伉儷弗時可憂也憂於心宣於聲音成於言辭暢於節奏而為歌詩亦固宜矣嗟夫世之人未嘗無憂樂也窮則慽慽於貧賤達則衎衎於富貴所以為憂樂者率以人也可已者也非憂樂之真也乃若憂以天樂必亦以天致憂樂於不可已之真如緝熈者㡬何人哉然則君子之讀是詩也當知緝熈之憂樂知緝熈之憂樂果天也真也不可已也則亦當知緝熈之為人矣詩以杜子羙詩四句為韻韻各八句凡廿有八章從而和之者又若干焉後之繼其聲者不與也正統丁卯冬十月望日比捨生岳正序
  夀吳景嚴翁八袠序
  善養生者莫如老莊莊生論衛生之經也大都忘富貴遺情慾外形骸而任真尚適逍遙委蛇同波於物則形全精復與化推移而夀考矣信哉訹富貴則心動恣情慾則心蠧飾形體則心慼一有所著則其心受傷而不得其所矣心既不得其所將以偽淚真以拘害適安能同波於物與化推移也邪故曰忘富貴遺情慾外形骸者非知是道者不能也吾姻家吳翁景嚴世居都城為大興著姓頎身蒼髯若厲而溫望之修乎若喬松勁栢獨立乎嵗寒之表者也少丁艱虞嘗與母弟誓各立業後皆有成翁獨推與二子容斌而理之二子之才既皆足辦承顔順色雅副本懐遂於婚嫁之後不闗世務閉戶危坐焚香習靜時或登髙舒嘯臨流興嘆景與意㑹輙徘徊容與莫測所涯以是占之非與予所謂善養生者類哉乃今年六月廿有九日值翁初度屈指甲子蓋八十年康強精健纔如少壯方來之算詎可量也凡我姻黨置酒稱賀竊原翁之所以得夀者果非富貴情慾形骸之累以𢦤賊其性靈而又得夫賢子孫以副厥意者書之使後之人知翁之夀非幸而致也
  送張鳴玉詩序
  軍法必世繼繼絶以嫡嫡絶以支支絶以同姓不奉上詔㫖不得遽自免免者非國戚黨必左右大臣不爾亦親幸眷愛最貴重者不戚黨不左右大臣不親幸眷愛最貴重者冠方冠被褐布衣徒馮其所脩掉三寸之舌談笑而免焉此其人也顧不可常乎哉張生名珩字鳴玉世居錢塘錢塘人有軍於黔者絶世無繼有司以鳴玉父為同姓當徃鳴玉曰奈何有親不得朝夕繼養乃令坐苦萬里戍邪請代以行主者以故事育徳郡膠者不必遽遣貢於大司馬大司馬上於天子天子若曰昔者明王立賢無力尚旁求俊彥於汚賤而致㧞擢焉顧可重辱吾士而納之尺籍哉詔近臣試其藝詔大司馬去其籍詔黔守臣罷其役生乃得復故膠卒業待用嘗與游者樂生茲舉之盛相與送之作為歌詩圖其大意彚次為書謂正宜序所以作者之故正不佞竊頌天子之徳喜儒者之足貴而著士之所脩果不相負如是也於是乎書
  贈陳景常序
  妻亡而不再娶禮乎曰非禮之經禮之權也男子生而願為之有室將以傳繼嗣奉宗廟是固不可以不娶娶而不幸或亡則為之原情制服服盡而再娶焉不如是則繼嗣不傳宗廟莫奉亦君子之不得已者禮之經也娶矣或中道而䘮或垂世而逝不獨有子也而又有孫不獨有孫而又衆且賢也如是而復娶不幸而遇不肖之妻其不至於虐孤遺間骨肉産蕩而家破者不已焉然則繼嗣不絶宗廟有承與其再娶以亂吾家孰與不娶以全吾美此禮之權也西安陳君景常者家富而睦景常嘗娶於馮生二子曰志曰意而馮以疾卒景常為之制服服已而誓不復娶有勸之者輙曰妻妾之奉人情也吾非惡此而逃之然髙宗賢君也而以之逐孝已吉甫賢臣也而以之殺伯竒或出於人之所不意吾所以上法曽子而下從王駿者殆以此也況吾二子者甘㫖之奉嘗足吾安之而不知其勞諸孫之繼嗣者又森然未艾而烝嘗者之有其人也又何必急於自奉而忘利害之或然者哉今若干年矣夫富者心易蕩壯者慾易生若景常者當壯年處富家而不事再娶非達禮之經而以權行之者能是乎哉李穆氏者其親友也謂予言固足以彰其羙而請於予君子樂與人為善則予言固有不可已者也
  日新齋詩序
  齋而有名非古也而又詠謌之以詩可乎曰可也舜登歌於堂禹書砥柱湯銘盤盂武王記丹書於席之四端周人於幾於鑑於杖於帯於履屨於鼎釜於觴豆於戶牖於弓劒戈矛莫不有箴衛武公耄矣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寧有官司之典倚幾有誦訓之諫居寢有䙝御之箴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師工之誦徴是而為之齋有名名有詩以發其義而因之以自儆也又何過哉延陵朱生世昌者善慶翁之孫維吉甫之仲子也資性明敏踔絶而莊齒雖弱冠屹有成人之望嘗擇所居之勝別為小齋羅以經籍環以圖史旦暮從事於中以藏修其業取尚書之義題曰日新示自勉也朝士大夫之能言者多為詩歌以相勵其勤大篇鉅章炳乎其文婉乎其義渢渢乎其可諷而玩也嗟夫處於齋顧其名誦其詩而繹其義固宜惕然於懷兢兢自圖而不敢以怠心乘之也夫為學而不敢有所怠則終始如一得日新之道矣雖聖賢之域可闖而至矣況於功名爵位之餘哉陶侃曰禹聖人尚惜寸隂吾輩當惜分隂是則舜湯武之聖衛武公之賢且老皆可推而儆也文昌之為是圖也不亦宜乎少司成梅菴先生與善慶甫有鄉曲之好喜故人之有後者若是既為之次其篇彚而成帙又命其門人岳正序而歸之正序
  贈李景淵登鄉進士序
  古稱燕趙多豪傑之士自三代以還歴漢唐宋以其道德文章功業名世者可稽也或千里而一人或數世而僅見未聞聮肩以立接趾而進者其故何邪若吾漷也襟上谷帯滄景灤潞環於左恆岱峙其西奄全燕之腹心而有之自㓂征東之外所謂道德文章者略無其人其又何邪謂山川不足以鍾人之秀而岳降申甫渉於誕謂土地不足以宜物之材而禹別貢賦㡬於誣嗚呼孔孟生而鄒魯之賢盛程水作而閩洛之儒起鼔舞於前者既有其人而其勢不得不興起於後故曰相觀而善之謂摩者此之謂也漷之著姓曰李氏其曰濬字景淵者又李氏之彥也始予遊邑庠庠子弟如景淵輩皆願與予游景淵又嘗質其所疑於予是於予尤厚者也自予預鄉薦及進士第入翰林十三年為五科科不乏人乃今科鄉貢則景淵是也景淵素負氣任義好談論古今人事業時時有激烈之聲蓋其村固豪宕者目予數軰登臺閣列部寺以自致心實好慕砥礪磨淬不少懈惰又得今翰林編修呂公為之師故其學愈進業愈成挾之進取一舉而售也同盟之士謂科目者實網羅豪傑之具景淵於是選而負有豪傑之名必與古之豪傑自處他日第進士官樞要而不大其功豐其業不止也宜有以贈而推予以辭予故述吾漷人古嗇今盛之由以為景淵勉則凡吾同盟而未進者未必不因之以儆也
  送邱仲興歸嶺南詩序
  仁者不必夀賢者不必貴古有斯言也使斯言之果行則天理㡬乎熄矣作者唱於前繼者和於後從旁而證之者又拾夫跖蹻孔顔而為之辭不至於蘧廬宇宙灰木心形糟粕仁義而不止嗚呼人定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㣲斯言吾見其誣天枉人相率而為盪㓕之歸也乆矣吾友邱仲興嶺南之進士也甲子之秋以有司首薦進於春官得乙榜輙辭不就蓋吞舟之鱗必洪濤巨浪始可以揚鼓其鬐鬛而尋常之溝壑有不能容者毋足恠也於是薄遊太學友天下之善得麗澤之益為多再舉而再屈焉議者謂其抱髙世之見擅逸倫之才之行立要津挶取青紫宜如俯拾芒芥顧乃徘徊逡廵抑而弗升虎豹之炳蔚未彰而章縫之服緇如也豈天道之信乖邪所謂貴夀者真不可必也抑惡知禍福倚伏得失乘除者乃大道之常哉或者天將玉吾仲深於大成如孟氏所謂授以大任而先困苦之以増益其所未至焉者但未能逆知之耳儒者如屈平柳子厚劉夢得之徒咸有天問天説天論之辭子厚夢得不足道也如屈子之忠憤亦假天而洩之吾恐仲深於此有不能忘情於天者也仲深將南歸瓊山省二親於故里所與厚者各為詩以宣其懐吾因推天人之理而為序以暢之
  贈洪君景隆僉憲湖廣序
  刑科給事中洪君景隆初以諸生釋褐法従受命惟謹逺近咸宜以才進也厥既蒞位功與職符維父母妻允膺顯封以徳召也今年之夏洊被寵推僉憲湖南爵位尊要以名陟也其同好者慶鴻漸之愈盛念馬暌之暫違乃以紀事之辭屬予予不敏何足以當之雖然授簡實録以寄勸戒者史氏職也予奚辭乎今夫國家之官人也於法從郎署之賢簡其敭歴既乆聞望兼著又必得廷大臣推而揚之無異同者然後得以貳藩臬統治外諸侯之理以當一面之寄是故其位尊其職專其任重且要宜其所選必如是慎也然而以賢而得者其行或不掩以能而得者其才或不勝以名而得者其實或不副是以公卿之位屢虗而褒擢之典常滯者豈善始者不必善終邪抑有之而𡝭嫉者不能容而拒之也夫軋乎名位之未達必黽勉惕勵以為富貴之媒能不肆意放情於盈滿之餘乎捐志節縱逸欲不能以収功名之髙價也亦其勢使之然耳經曰祿不期驕位不期侈豈不信哉今洪君輟法従以紀綱方岳之政自卑而升髙有有大用之榮違內以補外不無離羣之戚因其榮戚而為之憂喜者人之情也嗟乎榮與辱對去與來因喜其榮必憂其或辱惜其去必兾其復來辱必務去而思進於愈榮去不茍肆而志期於來復此僚友之至情贈言者之本意也
  送王徳夫分教新喻序
  匡衡由文學以相漢楊伯起位三事而升自講道賈逵鄭𤣥之徒皆教授焉以遺其芳於百代然則師儒之職何負於士而士苦厭為之哉吾之為道果不足以觧人之惑應人之叩成人之德達人之才於是乎遜之而不敢居辭之以不必就度力計分斯其宜矣乃若慕榮進羞恬退逃澹泊趍勢炎舍吾弦誦爼豆之委蛇而甘心乎簿書期㑹之冗長徒養其身以梁肉文繡之倩美而不顧夫罪辜勞瘁之斧斤以戕伐其性靈是急得失於目前眩榮辱於頃刻而無逺大之永圖者也若夫修吾身適吾志安居所寓以聽吾定命於天匡楊之位賈鄭之名初不吾覬譬若睫不離目影不違形亦不能舍吾而他適耳此則君子之自待也若王君德夫其以君子自待者歟德夫名讓錢塘之士族胄也遊學郡庠丁卯之秋用所學膺鄉薦來登太學而所得益富今年春試於南省得乙榜慨然就之拜訓導於臨江之新喻其信其道足以模範乎後進者歟其能修其身順適其志安其所寓以聽其命於天者歟其不汲汲乎爭得失擇利達於目前者歟嗚呼進可以致輔相退可以流聲名者吾於徳夫見之矣或曰彼顯當時而後世者匡楊楊賈鄭而下世不多數也而子以為稱不㡬於迂且誣乎曰吾所謂君子者居約而㤗用詘為信如金之處煆而玉之藏山也挺正色於烈熖騰神光於頑璞亦烏得而禦之彼移於位溺於養甘於暴棄而不知以自振塊然儕草木而同腐者衆人之常也徳夫有君子之容必有君子之節吾安得以庸衆人待之哉
  贈歸徳衛指揮同知熊君序
  晉作中軍謀元帥於趙衰而郤縠之進實以閲禮樂而敦詩書之懿是舉也雖足以仰髙景行於百代而不能以祛兵家之惑黜仁義尚詐力孫吳之𢾗也徐偃不忍閫其民而走死成安泜水之辱置竒而任正建牙分閫之徒徃徃藉口而譏笑殊不知非禮樂詩書之罪抑不善用禮樂詩書者之罪也是故御軍以嚴撫軍以仁使軍以義料敵以智克敵以勇服敵以信稱善陳者能出於此乎不出乎此而譏禮樂笑詩書以為迂者雖得必失雖成必敗雖強必弱又安恠其終鮮良將於天下後世哉嗟乎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尼父之談信矣始予奉使荊襄取道睢陽訪張許之遺烈而郡主將江陵熊君之子曰振者以予妻黨趙千戶遜謁我於傳舍與之坐而詢之其器宇言論藹然禮樂詩書之著也今年冬乃翁以疾謝事而振廕為歸徳衛指揮同知遜方宿衛京師請予製辭為贈予惟古之名將得吾儒之糟粕猶足以掀閎其事業振播其聲光而𤍞𤍞於今後又況於周旋乎禮樂詩書之間者哉振也席有累世之業遭國家求將之時茍得志焉宜以古之善用禮樂詩書者為法其毋使談兵者藉口而譏笑可也











  類博稿巻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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