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駢體文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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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駁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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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丘子贛難禁民挾弓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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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安居,則以制猛獸而備非常;有事,則以設守衛而施行陳。及至周室衰微,上無明王,諸侯力政,強侵弱,眾暴寡,海內抏敝,巧詐並生。是以知者陷愚,勇者威怯,苟以得勝為務,不顧義理。故機變械飾,所以相賊害之具,不可勝數。於是秦兼天下,廢王道,立私義,滅《詩》《書》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墮名城,殺豪傑,銷甲兵,折鋒刃。其居民以耰鋤棰梃相撻擊,犯法滋眾,盜賊不勝。至於赭衣塞路,群盜滿山,卒以亂亡。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舉俊材,興學官。三公有司,或由窮巷、起白屋,裂地面封。宇內日化,方外鄉風。然而盜賊猶有者,郡國二千石之罪,非挾弓弩之過也。《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執?執射乎?」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

《詩》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言貴中也。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為禁也。且所為禁者,為盜賊之以攻奪也。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於重誅,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竊以為無益于禁奸,而廢先王之典,使學者不得習行其禮,大不便。

侯應罷邊備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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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以來,匈奴暴桀,寇侵邊境。漢興,尤被其害。臣聞北邊塞至遼東,外有陰山,東西千餘里,草木茂盛,多禽獸,本冒頓單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來出為寇,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師征伐,斥奪此地,攘之於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築外城,設屯戌以守之。然後邊境得用少安。

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來寇,少所蔽隱。從塞以南,徑深山谷,往來差難。邊長老言:

匈奴夫陰山之後,過之未嘗不哭也。如罷備塞戌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聖德廣被,天履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來臣。夫夷狄之情,困則卑順,強則驕逆,天性然也。前以罷外城,省亭隧,今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己。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二也。中國有禮義之教,刑罰之誅,愚民猶尚犯禁。又況單于能必其眾不犯約哉?三也。自中國尚建關梁以制諸侯,所以絕臣下之凱欲也。設塞徼,置屯戍,非獨為匈奴而已,亦為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與漢人交通,吏民貪利,侵盜其畜產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世世不絕。

今罷乘塞,則生嫚易分爭之漸,五也。往者從軍多沒不還者,子孫貧困,一旦亡出,從其親戚,六也。又邊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聞匈奴中樂,無奈候望急何」,然時有亡出塞者,七也。盜賊桀黠,群輩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也。起塞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溪谷水門,稍稍平之,卒徒築治,功費久遠,不可勝計。臣恐議者不深慮其終始,欲以壹切省繇戍。十年之外,百歲之內,卒有他變。障塞破壞,亭隧滅絕,當更發屯繕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復,九也。如罷戍卒,省候望,單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漢,請求無已。小失其意,則不可測。開夷狄之隙,虧中國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之長策也。

蔡伯喈伐鮮卑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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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戒「猾夏」,《易》「伐鬼方」,周宣王命南仲、吉甫,攘獫狁,威蠻荊,漢有衛、霍闐顏、瀚海,竇憲燕然之事。征討之作,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勢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自漢興以來,匈奴常為邊害,而未聞鮮卑之事。昔謀臣竭精,武夫戮力,而所見常異。其設不戰之計,守御之固者,皆社稷之臣,永久之策也。孝武皇帝因文、景之畜,用度饒衍,南代越,北伐胡,西征大宛,東並朝鮮。兵出數十年,帑藏空竭,官民俱匱。乃興鹽鐵酤榷之利,設告緡重稅之令,民不堪命。及盜賊群起,關東紛然,道路不通,繡衣直指之使,奮鐵鉞而並出,然後僅得寧息。既而覺悟,乃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民侯。故主父偃曰:「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卒良猛,財賦充實,所拓廣遠,而猶有悔,況無彼時地利人財之備,而欲輕動,此其不可一也。鮮卑種眾新盛,自匈奴北遁以來,據其故地,稱兵十萬,彌地千里,意智益生,才力勁健。加以禁網漏泄,善金良鐵,出者莫察,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其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經營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欲以三年之期,專勝必克。育晏策慮,未能過熲,鮮卑種眾,又不弱於西羌也。乃欲張設近期,誘戲朝廷。三年不成,必迫於害,禍結兵連,不得中休。轉運糧餉,不可勝給,天無豐歲,官見殫財。民人移於四方不能還其骸骨。以此時興議橫發,一發不已,必至再三。諸夏之內,弱者伏屍,強者作寇。邊郵之患,手足之疥瘙也,中國之困,胸背之凜疽也。其不可二也。育雲自春以來,三十餘發。方今郡縣盜賊劫摽人財,攻犯官民,日月有之。冠帶之圻,吏稠政密,猶不能絕,況此醜虜,群類抵冒,心不愛仁,膽不畏威,而可使斷無盜竊?昔者高祖乃忍平城之恥,呂后甘棄嫚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是其不可三也。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坦,所以別內外,異殊俗也。其外則介之夷狄,其內則任之良吏,後嗣遵業,慎奉所遺。苟無蹙國內侮之患,豈與蟲螘之虜較往來之數哉。乃欲越幕逾域,度塞出攻。得地不可耕農,得民不可冠帶,破之不可殄盡。而本朝必為之旰食,四海必為之焦枯。其不可四也。夫煎盡府帑之蓄,以恣輕人之事,專勝者未必克,挾疑者未必敗。眾所謂危,聖人不任,朝議有嫌,明主不行。是其不可五也。按育一戰所獲不如所失。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天子之兵,有徵無戰。言其莫敢校也。使越人蒙死僥倖以逆執事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為大漢羞之。」而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況乎得失不可量邪!昔珠崖郡反,孝元皇帝納賈捐之言,而下詔曰:「珠崖背叛,今議者或曰可討,或曰棄之。朕日夜惟思,羞威化不行,則欲伐之,狐疑避難,則守為長,宜通乎時變。且憂萬人飢餓與蠻夷之不討,何者為大?宗廟之祭,凶年不備,況避不遜之辱哉。今關東大困,無以相贍,又議動兵,非但勞民而已,凶年隨之,其罷敝有不可勝言者,其罷珠崖郡。」此先帝所以發德音也。夫恤民救患,雖成郡列縣,尚猶棄之,況以障塞之外,未嘗為民居者乎。臣愚以為宜止征伐之計,令諸營甲士循行塞垣,屯守衝要,以堅牢不動為務。若乃守邊之術,李牧開其原,嚴尤申其要,遺業猶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規,臣曰可矣。臣邕愚戇,議不足采。臣邕頓首頓首。

孔文舉肉刑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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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敦龐,善否不別,吏端刑清,政無過失,百姓有罪,皆自取之。末世陵遲,風化壞亂,政撓其俗,法害其人。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而欲繩之以古刑,投之以殘棄,非所謂與時消息者也。紂斫朝涉之脛,天下謂為無道。夫九牧之地,千八百君,若各刖一人,是天下常有千八百紂也。求俗休和,弗可得已。且被刑之人,慮不念生,志在思死,類多趨惡,莫復歸正。夙沙亂齊,伊戾禍宋,趙高、英布,為世大患。不能止人遂為非也,適足絕人還為善耳。雖忠如鬻拳,信如卞和,智如孫臏,冤如巷伯,才如史遷,達如子政,一離刀鋸,沒世不齒。是太甲之思庸,穆公之霸秦,南睢之骨立,衛武之初筵,陳湯之都賴,魏尚之守邊,無所復施也。漢開改惡之路,凡為此也。故明德之君,遠度深惟,棄短就長,不苟革其政者也。

夏侯太初時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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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本傳。此蓋經承祚刪潤,故其辭密切。

夫官才用人,國之柄也。故銓衡專於台閣,上之分也;孝行存乎閭巷,優劣任之鄉人,下之敘也。夫欲清教審選,在明其分敘,不使相涉而已。何者?上過其分,則恐所由之不本,而千勢馳騖之路開;下逾其敘,則恐天爵之外通,而機權之門多矣。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議柄也;機權多門,是紛亂之原也。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來,有年載矣,緬緬紛紛,未聞整齊,豈非分敘參錯,各失其要之所由哉!若令中正但考行倫輩,倫輩當行均,斯可官矣。何者?夫孝行著於家門,豈不忠恪於在官乎?仁恕稱於九族,豈不達於為政乎?義斷行於鄉黨,豈不堪於事任乎?三者之類,取於中正,雖不處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則所任之流,亦煥然明別矣。奚必使中正干銓衡之機於下,而執機柄者有所委仗於上,上下交侵,以生紛錯哉?且台閣臨下,考功校否,眾職之屬,各有官長,旦夕相考,莫究於此,閭閻之議,以意裁處,而使匠宰失位,眾人驅駭,欲風俗清靜,其可得乎?天台縣遠,眾所絕意,所得至者,更在側近,孰不修飾以要所求?所求有路,則修己家門者,已不如自達於鄉黨矣;自達於鄉黨者,已不如自求之於州邦矣。苟開之有路,而患其飾真離本,雖復嚴責中正,督以刑罰,猶無益也。豈若使各帥其分,官長則各以其屬能否獻之台閣;台閣則據官長能否之第,參以鄉閭德行之次,擬其倫比,勿使偏頗。中正則唯考其行跡,別其高下,審定輩類,勿使升降。台閣總之,如其所簡。或有參錯,則其責負自在有司。官長所第,中正輩擬,比隨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稱,責負在外。然則內外相參,得失有所,互相形檢,孰能相飾?斯則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靜風俗而審官才矣。

(又以為)古之建官,所以濟育群生,統理民物也。故為之君長以司牧之。司牧之主,欲一而專。一則官任定而上下安,專則職業修而事不煩。夫事簡業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未之有也。

先王建萬國,雖其詳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畫界,各守土境,則非重累羈絆之體也。下考殷周五等之敘,徒有小大貴賤之差,亦無君官臣民而有二統互相牽制者也。夫官統不一,則職業不修;職業不修,則事何得而簡?事之不簡,則民何得而靜?民之不靜,則邪惡並興,而奸偽滋長矣。先王達其如此,故專其職司而一其統業。始自秦世,不師聖道,私以御職,奸以待下。懼宰官之不修,立監牧以董之;畏督監之容曲,設司察以糾之。宰牧相累,監察相司,人懷異心,上下殊務。漢承其緒,莫能匡改。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雖難卒復,可粗立儀准以一治制。今之長吏,皆君吏民,橫重以郡守,累以刺史。若郡所攝,唯在大較,則與州同,無為再重。宜省郡守,但任刺史。刺史職存,則監察不廢。郡吏萬數,還親農業,以省煩費,豐財殖穀,一也。大縣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訟,每生意異。順從則安,直己則爭。夫和羹之美,在於合異,上下之益,在能相濟。順從乃安,此琴瑟一聲也。蕩而除之,則官省事簡,二也。又干郡之吏,職監諸縣,營護黨親,鄉邑舊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頓,民之困弊,咎生於此。若皆併合,則亂原自塞,三也。今承衰弊,民人雕落,賢才鮮少,任事者寡。郡縣良吏,往往非一。郡受縣成,其劇在下。而吏之上選,郡當先足。此為親民之吏,專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頑鄙。今如並之,吏多選清良者造職,大化宣流,民物獲寧,四也。制使萬戶之縣,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戶以下,令長如故。自長以上,考課遷用,轉以能升,所牧亦增,此進才效功之敘也。若經制一定,則官才有次,治功齊明,五也。若省郡守,縣皆徑達,事不壅隔,官無留滯。三代之風,雖未可必,簡一之化,庶幾可致。便民省費,在於此矣。

(又以為)文質之更用,猶四時之迭興也。王者體天理物,必因弊而濟通之。時彌質,則文之以禮;時泰侈,則救之以質。今承百王之末,秦漢余流,世俗彌文,宜大改之以易民望。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從大將軍以上,皆得服綾錦、羅綺、紈素、金銀飾鏤之物;自是以下,雜彩之服,通於賤人。雖上下等級,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玄黃之采,已得通於下矣。

欲使市不鬻華麗之色,商不通難得之貨,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是故宜大理其本,準度古法。文質之宜,取其中則,以為禮度。車輿服章,皆從質樸,禁除末俗華麗之事。使干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復有錦綺之飾,無兼采之服,纖巧之物。自上以下,至於樸素之差,示有等級而已,勿使過一二之覺。若夫功德之賜,上思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後服用之。夫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樸素之教,興於本朝。則彌侈之心,自然消於下矣。

荀公曾省官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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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蕭、曹相漢,載其清靜,致畫一之歌,此清心之本也。漢文垂拱,幾致刑措,此省事也。光武併合吏員,縣官國邑,裁置十一,此省官也。魏太和中,遣王人四出,減天下吏員。正始中,亦併合郡縣,此省吏也。今必欲求之於本,則宜以省事為先。凡居位者,使務思蕭、曹之心,以翼佐大化。篤義行,崇敦睦,使昧寵忘本者不得容,而偽行自息,浮華者懼矣。重敬讓,尚止足,令賤不妨貴,少不陵長,遠不間親,新不間舊,小不加大,淫不破義,則上下相安,遠近相信矣。位不可以進趣得,譽不可以朋黨求,則是非不妄而明,官人不惑於聽矣。去奇技,抑異說,好變舊以徼非常之利者,必加其罰,則官業有常,人心不遷矣。事留則政稽,政稽則功廢,處位者而孜孜不怠,奉職司者而夙夜不懈,則雖在挈瓶而守不假器矣。使信若金石,小失不害大政,忍忿悁以容之。簡文案,略細苛,命之所施,必使人易視聽,願之如陽春,畏之如雷震。勿使微文煩撓,為百吏所黷,二三之命,為百姓所饜,則吏竭其誠,下悅上命矣。設官分職,委事責成,君子心競而不力爭,量能受任,思不出位,則官無異業,政典不奸矣。凡此皆愚所謂省事之本也。苟無此愆,雖不省吏,天下必謂之省矣。

若欲省官,私謂九寺可並於尚書,蘭台宜省付三府。然施行歷代,世之所習,是以久抱愚懷而不敢言。至於省事實以為善,若直作大例,皆減其半,恐文武眾官,郡國職業,及事之興廢,不得皆同。凡發號施令,典而當則安,倘有駁者,或致壅否。凡職所臨履,先精其得失,使忠信之官,明察之長,各裁其中,先條上言之,然後混齊大體,詳宜所省,則令下必行,不可搖動。如其不爾,恐適惑人聽,比前行所省皆須臾輒復;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

摯仲洽祀皋陶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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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祀皋陶於廷尉寺,新禮移於律署,故祀以社日,新改孟秋之月,故虞云然。詔可。

按《虞書》皋陶作士師,惟明克允,國重其功,人思其當。是以獄官禮其神,系者致其祭。功在斷獄之成,不在律令之始也。太學之設,義重太常,故祭於太學,是崇聖而從重也。律署之置,卑於廷尉,移祀於署,是去重而就輕也。律非正署,廢興無常,宜如舊祀於廷尉。又祭用仲春,義取重生,改用孟秋,以應刑殺,理未足以相易。宜定新禮,皆如舊。

摯仲洽駁用古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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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其形容,象物制器,以存時用。故參天兩地,以正算數之紀;依律計分,以定長短之度。其作之也有則,故用之也有徵。考步兩儀,則天地無所隱其情;准正三辰,則懸象無所容其謬;施之金石,則音韻和諧;措之規矩,則器用合宜。一本不差而萬物皆正。及其差也,事皆反是。今尺長於古尺,幾於半寸。樂府用之,律呂不合;史官用之,曆象失占;醫署用之,孔穴乖錯。此三者,度量之所繇生,得失之所取征,皆絓閡而不得通,故宜改今而從古也。唐虞之制,同律度量衡;仲尼之訓,謹權審度。今兩尺並用,不可謂之同;知失而行,不可謂之謹。

不同不謹,是謂謬法,非所以軌物垂則,示人之極。凡物有多而易改,亦有少而難變,亦有改而致煩,有變而之簡。度量是人所常用,而長短非人所戀惜,是多而易改者也。正失於得,反邪於正,一時之變,永世無二,是變而之簡者也。憲章成式,不失舊物,季末苟合之制,異端雜亂之用,當以時釐改,貞夫一者也。臣以為宜如所奏。

摯仲洽師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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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服》無弟子為師服之制,新禮服齊衰三月。虞上議,詔從之。

自古無師服之制,故仲尼之喪,門人疑於所服。子貢曰:「昔夫子之喪顏回,若喪子而無服,請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遂心喪三年。此則懷三年之哀,而無齊衰之制也。群居人則絰,出則否,所謂吊服加麻也。先聖為禮,必易從而可傳。師徒義誠重,而服制不著,歷代相襲,不以為缺。且尋師者以彌高為得,故屢遷而不嫌;修業者以日新為益,故舍舊而不疑。仲尼稱:「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子貢云:「夫何常師之有。」淺學之師,哲學之師,不可皆為之服。義有輕重,服有廢興,則臧否由之而起,是非因之而爭,愛惡相攻,悔吝生焉。宜定新禮,無服如舊。

潘安仁上客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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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逆旅,久矣其所由來也。行者賴以頓止,居者薄收其直,交易貿遷,各得其所,官無役賦,因人成利,惠加百姓,而公無末費。語曰:「許由辭帝堯之命,而舍於逆旅。」《春秋外傳》曰:「晉陽處父遇寧戚於逆旅。」魏武皇帝亦以為宜。其詩曰:「逆旅整設,以通商賈。」然則自堯到今,未有不得客舍之法。唯商鞅尤之,此固非聖世之所言也。乃今四海會同,九服納貢,八方翼翼,公私滿路。近畿輻輳,客舍亦稠,冬有溫廬,夏有涼蔭,芻秣成行,器用取給,疲牛必投,乘涼近進,發楅寫鞍,皆有所憩。

又諸劫盜,皆起於迥絕而止乎人眾。十里蕭條,則奸軌生心;連陌接館,則寇情震懾。且聞聲有救,已發有追,不救有罪,不追有戮,禁暴捕亡,恆有司存。凡此皆客舍之益,而官樆之所乏也。又行者貪路,告糴炊爨,皆以昏晨,盛夏晝熱,又兼星夜,既限早閉,不及樆門,或避晚關,迸逐路隅,只是慢藏誨盜之原。苟以客舍多敗法教,官守棘樆,獨復何人?彼河橋孟津,解券輸錢,高第督察,數入校出,品郎兩岸相檢,猶懼或失之;故懸以祿利,許以功報。今賤吏疲人,獨專樆稅,管開閉之權,藉不校之勢,此道路之蠢,奸利所殖也。率歷代之舊俗,獲行留之歡心,使客舍灑掃以待征旅擇家而息,豈非眾庶顒顒之望?

何承天尹嘉罪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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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人此等文字,一出一入,具有爐錘,不殲不陌,自成蹊隧。亦議禮家科律也。

被府宣令,普議尹嘉大辟事。稱法吏葛膝,簽母告子不孝欲殺者,許之。法云:謂違犯教令,敬恭有虧,父母欲殺者,皆許之。其所告惟取信於所求而許之。謹尋事原心,嘉母辭自求質錢,為子還責。嘉雖虧犯教義,而熊無請殺之辭。熊求所以生之,而今殺之,非隨所求之謂。始以不孝為劾,終以和賣結刑,倚傍兩端,母子俱罪,滕簽法文為非其條。嘉所存者大,理在難申,但明教爰發,矜其愚蔽。夫明德慎罰,文王所以恤下;議獄緩死,中孚所以垂化。言情則母為子隱,語敬則禮所不及。今舍乞宥之評,依請殺之條,責敬恭之節於饑寒之隸,誠非罰疑從輕,寧失有罪之謂也。愚以為降嘉之死,以普春澤之恩;赦熊之愆,以明子隱之宜,則蒲亭雖陋,可比德於盛明;豚魚微物,不獨遺於今化。

王仲寶南郡王冠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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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孫冠事,歷代所無。禮雖有嫡子無嫡孫,然而地居正體,下及五世。今南郡王體自儲暉,實惟國裔,元服之典,宜異列蕃。案《土冠禮》:「主人玄冠朝服,賓加其冠,贊者結纓。」鄭玄云:「主人,冠者之父兄也。」尋其言父及兄,則明祖在,父不為主也。《大戴禮記 公冠篇》雲,公冠自為主,四加玄冕,以卿為賓。此則繼體之君及帝之庶子不得稱子者也。《小戴禮記 冠義》云:「冠於阼,以著代也;醮於客位,三加彌尊,加有成也。」注稱「嫡子冠於阼,庶子冠於房」。《記》又云:「古者重冠,故行之於廟,所以自卑而尊先祖也。」據此而言,彌與鄭注《儀禮》相會。是故中朝以來,太子冠則皇帝臨軒,司徒加冠,光祿贊冠;諸王則郎中加冠,中尉贊冠。今同於儲皇則重,依於諸王則輕。又《春秋》之義,不以父命辭王父命。《禮》:「父在斯為子,君在斯為巨。」皇太子居臣子之節,無專用之道。南郡雖處蕃國,非支庶之列,宜稟天朝之命,微申冠阼之禮。晉武帝詔稱漢魏遣使冠諸王,非古正典。此蓋庶子封王,合依公冠自主之義。

至於國之長孫,遣使惟允。宜使太常持節加冠,大鴻臚為贊,醮酒之儀,亦歸二卿,祝醮之辭,附准經記,別更撰立,不依蕃國常體。國官陪位拜賀,自依舊章。其日內外二品清官以上,詣止車集賀,並詣東宮南門通箋。別日上禮,宮臣亦詣門稱賀,如上台之儀。既冠後,克日謁廟,以弘尊祖之義。此既大典,宜通關八座丞郎,並下二學詳議。

王仲寶穆妃小祥不應相待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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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穆妃服。尚書左丞著作郎王逡問左僕射王儉:「中軍南郡王小祥,應待聞喜不?穆妃七月二十四日甍,聞喜公八月發哀,計十一月之限,應在六月。南郡王為當同取六月,則大祥復申一月,應用八月,非復正月,在存親之義,若各自為祥,廬堊相間,玄素相糅,未審當有此疑不?」司徒褚淵等二十人並同儉議,為允請以為永制。詔可。)

送往有已,復生有節。罔極非服制所申,祥縞明示終之斷。相待之義,經記無聞。世人多以廬室衰麻,不宜有異,故相去一二月者,或申以俱除。此所謂任性徑行,未達禮旨。昔撰《喪記》,已嘗言之。遠還之人,自有為而未祭,在家之子,立何辭以不變?禮有除喪而歸者,此則經記之遺文,不待之明據。假使應待,則相去彌年,亦宜必待,乃為衰絰永服以窮生,吉蠲長絕於宗廟,斯不可矣。苟曰非宜,則旬月之間,亦不容申。何者?禮有倫序,義無徒設。今遠則不待,近則相須,禮例既乖,即心無取。若疑兄弟同居,吉凶舛雜,則古有異宮之義。設無異宮,則遠還之子,自應開立別門,以終喪事。靈筵祭奠,同在家之人,再期而毀。所以然者,奔喪禮云:「為位不奠。」鄭玄云:「以其精神不存乎此也。」聞哀不時,實緣在遠;為位不奠,益有可安。此自有為而然,不關嫡庶。庶子在家,亦不待嫡矣。而況儲妃正體王室,中軍長嫡之重,天朝又行權制,進退彌復非疑。謂不應相待。中軍祥縞之日,聞喜致哀而已,不受弔慰。及至忌辰變除,昆弟亦宜相就寫情而不對客。此國之大典,宜通關八座丞郎,共盡同異,然後奏御。

王仲寶諒闇親奉烝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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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典既行,喪禮斯奪。事興漢世,而源由甚遠。殷宗諒闇,非有服之稱;周王即吉,唯宴樂為譏。《春秋》之義,嗣君逾年即位,則預朝會聘享焉。《左氏》云:「凡君即位,卿出並聘,踐修舊好。」又云:「諸侯即位,小國聘焉,以繼好結信,謀事補闕,禮之大者。」至於諒闇之內而圖婚,三年未終而吉禘,齊歸之喪不廢搜,杞公之卒不徹樂,皆致譏貶,以明鑑戒。自斯而談,朝聘烝嘗之典,卒哭而備行;婚禘搜樂之事,三載而後舉,通塞興廢,各有由然。又案《大戴禮記》及《孔子家語》並稱武王崩,成王嗣位,明年六月既葬,周公冠成王而朝於祖,以見諸侯,命祝雍作頌。襄十五年十一月,晉侯周卒。十六年正月,葬晉悼公。平公既即位,改服修官,烝於曲沃。

《禮記 曾子問》:「孔子曰:天子崩,國君薨,則祝取群廟之主而藏諸祖廟,禮也,卒哭成事,而後主各反其廟。」《春秋左氏傳》:「凡君卒,哭而礻付,礻付而後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

先儒云:「特祀於主者,特以喪禮奉新亡者至於寢,則不同于吉。烝嘗禘於廟者,卒哭成事。群廟之主,各反其廟,則四時之祭,皆即吉也。三年喪畢,吉禘於廟,躋群主以定新主也。」凡此諸議,悉在經誥,昭乎方冊。所以晉、宋因循,同規前典,卒哭公除,親奉烝嘗,率禮無違,因心允協。

爰至泰豫元年,禮官立議,不宜親奉,乃引「三年之制自天子達」,又據《王制》稱「喪三年不祭,唯祭天地社稷,越紼而行事」。曾不知自天子達,本在至情;既葬釋除,事以權奪;委衰襲袞,孝享宜申;越紼之旨,事施未葬;卒哭之後,何紼可越。復依范宣之難杜預,譙周之論士祭,並非明據。晉武在喪,每欲存寧戚之懷,不全依諒闇之典,至於四時烝嘗,蓋以哀疾未堪,非便頓改舊式。江左以來,通儒碩學所歷多矣,守而弗革,義豈徒然。又且即心而言,公卿夫夫,則負扆親臨,三元告始,則朝會萬國。雖金石輟響,而簨虡充庭。情深於恆哀,而跡降於凡制。豈曰能安,國家故也。宗廟烝嘗,孝敬所先,寧容吉事備行,斯典獨廢。就令必宜廢祭,則應三年永闕。

乃復同之他故,有司攝禮,進退二途,彌乖典衷。謂宜依舊親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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駢體文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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