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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刖腳陷殘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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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浙中有等棍,常於通衢僻路,專候人家子女十數歲者,或迷路失歸,必拐帶去。擇其女有姿色,又絕聰明者,賣落院為娼。稍愚鈍者,刺瞎其雙眼,教之唱叫路歌曲;又或刖去足掌,致其拐腳。其刖足之法,每於隆冬極寒時,以麻扎幼童足肚,置腳掌於冷水中。浸得良久,以柴木指之曰:「痛否?」童應曰:「痛。」則又浸,及至冷極血凝,指亦不知痛,則以利刃刖斷其足掌,然後用藥敷之。後驅此雙瞽者、拐腳者,叫乞於道,每日責其丐錢米。多者與之飽食,少者痛酷捶打,令乞者方肯哀丐。晚復聚宿舟中。棍得其錢米,置美衣美食,在舟中歌唱為樂。暇或登岸,又四出拐帶,極為民害,而人不知。

  一日,有小丐婆唱叫於路。居旁一老婦曰:「此丐婆好似李意五之女,其聲音亦似,只目瞎耳。」丐婆曰:「吾父正是李意五,吾有哥名鴉兒。五年前我往外婆家,不識路,被人引去,刺瞎兩眼,每日遣出叫化。有錢米歸,則有食;丐得稀少,便痛打無食,極是苦楚無奈。你聲音似我鄰居王二姆一般,千萬叫我娘與哥來認我,超度我出此地獄,你陰功如天。」王二姆聽其敘來歷皆真,收留入家曰:「你母今年已死,你兄遷居上巷,即遣人去喚來。」彼此皆相認得,遂具狀告於縣,批與主簿審。差人船中提二棍到。棍即用銀賄主簿;又用銀二十兩買其兄李鴉兒曰:「你令妹是他人拐帶,我收與眾乞合夥,非我刺她眼。況今已雙瞽,亦無人娶,不如與丐子為伴,亦不虧她衣食。」兄與官都得銀了,拘審時哥不堅認,主簿仍斷與棍去。棍引到船,撐入湖心痛打,以儆他丐,使後不敢漏洩。李丐婆叫屈連天,淒楚不忍聞。

  船到向鄉官後門,聞溪中叫死聲,甚可憐,遣二家人去牽其船來,問打何人。眾丐指曰:「打李丐婆。」鄉官問:「因何打?」丐婆不敢說,只苦情求救。鄉官令引丐婆異處,再問曰:「你因何被這等苦打?明說來,我便救你。」李丐婆一一敘其前由。向鄉官聞情淒愴,不勝發忿,即鎖住四棍,並引眾丐入見太府,代陳其冤苦。太府亦切恨之,將四棍各打三十,曰:「此罪雖凌遲碎剮未足懲其罪,可鎖於府前,令眾人共毆之,以洩其忿。」眾人知此棍情,都來手毆石打,四棍一時皮破血吐,立刻盡死。後瞽目、拐腳眾丐,各問其鄉貫,家有人者,令其收養;無親屬者,各送入養濟院。人盡感向鄉官之仁,能除此四孽棍。

  按:人家子女幼稚,不可令其單行,亦不可帶金銀鐲錢。若偶遇此等棍,悔何可及!其防於未失之先可也。今後官府遇瞎拐群集處時,遣人查其居止,及提問一二瘸瞎緣由,或訪得此等棍,則除一棍勝去一狼虎也,功德高於浮屠矣。

太監烹人服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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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往往聽言利之臣,命太監四出抽分,名為徵商抑末以重農本,實則商稅重而轉賣之處必貴,則買之價增,而買者受其害;商不通而出物之處必賤,則賣之價減,而賣者受其害。利雖僅取及商,而四民皆陰耗其財,以供朝廷之暗取,尤甚於明加田稅也。且徵榷之利,朝廷得一,太監得十,稅官得百,巡卒得千,是民費千百金,以奉朝廷之一金,益上者少而損下者無涯矣。然巡卒、稅官之實溪壑,猶是普天率土之民得飽暖也。特不耕不織而魚肉下民,不免坐蠹天地間服食。若太監攘剝既多,崇聚盈溢,視錦繡如敝葉,視金玉如瓦礫。服食器用,皆與天子同;指使承順,如奉天子同。人間福分享受,無不窮極;獨恨不能淫樂女色,所少者此耳。嘗命左右,訪有復生陽物之方,購以萬金。

  有方外道士,利得其金也,私臆懸度,謂「古方云『土以土補,木以木補,人以人補』,意必食人可補人也。」妄去獻方云:「烹童男膾肝脯肉,食其精髓,則精液充滿,陽物復生,可姦婦生子矣。」閩高閹信之,先售以百金,候服有驗,再來領萬金。由是,命牙爪往窮鄉僻邑,買貧民幼童,詐云「高衙欲養為子,日後富貴無窮。」貧民信之,多賣以博眼前重利,且希望後日富貴。後先買者,難以稽數。但鬻子之家,有託人往​​查己子者,並無聲息;即衙中走僕,亦不知內之養子若何也。原來買之幼童,盡養以錦衣美食。廚子能烹調一童以進食,賞銀十兩,深禁其秘密。每殺一童,廚子提刀追趕,眾童各涕泣奔呼,候其走熱氣揚,則執其肥者烹之。

  內有一童十二歲,跪廚子涕泣哀告,叩頭求救。廚子亦淚曰:「吾怎能救你,吾亦不奈何墮此也。」有頃,外人傳某鄉官相拜。廚子曰:「憑你命,吾放你出去,外有鄉官相拜,你扯其衣死哀求救;肯帶你去,則你可生,我代你死罷。你可傳知外人,切勿將子賣入太監府也。」此幼童直奔至鄉官前,哀告:「廚子要殺我!」太監即令查拿廚子斬首,———彼恨其縱出此童也,笑顏諭幼童入後。幼童死扯鄉官衣求救。鄉官疑有緣故,為之帶出。幼童歷敘內中殺諸童之由,鄉官不勝嗟嘆。思起本未得諸童買來之由,又無廚子證據,亦不敢留養此童,遣其出外別投生。此童後流丐於建郡等處。人問其太監府之事,多能言其中之富貴,皆非人世所有也。自後方知太監之食人,始不肯以子賣之。近年,高閹以罪去。其鬻子之父母,累十百候於途,並不見一幼子與姦閹生去者,無不墮淚,痛其子之必遭烹也。

  按:貧民賣子,極為至愚。若不能養,何不若鳳陽府父子俱丐,猶可骨肉相保。必不得已,唯可賣之富戶為僕。固不可供太監之啖,亦不可賣入庵寺為行童侍者,其賤尤在乞丐下也。國家置閹尹,以供掃除傳命耳。至使握利權,享用已極,更思生陽物淫婦人,為不可必得之事。雖食人而可為汝欲扶已朽之軀,曾不惜人渾全之命乎?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孟子曰:「善戰者服上刑」,猶為強兵而殺人也;此為何事而視人命如草菅乎?王法若明,當不令此閹得生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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