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史/卷一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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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憲大夫工曹判書集賢殿大提學知 經筵春秋館事兼成均大司成臣鄭麟趾奉 敎修〉
叛逆四
編輯韓恂多智
編輯韓恂、多智,皆義州戍卒,恂爲別將,智爲郞將。高宗六年,二人反,殺其防戍將軍趙宣及其守李棣,自稱元帥,署置監倉使及臺官。擅發國倉,諸城響應。遣將軍趙廉卿、郞中李公老,招撫之,恂、智黨五十餘人至嘉州客舍曰:「兵馬使趙沖、金君綏、丁公壽等,淸白愛民,餘皆貪殘,厚歛於民,剝膚椎髓,不堪其苦,乃至於此耳。」崔怡聞其言,以安永麟、柳庇、俊弼、李貞壽、崔守雄、李世芬、高世霖、洪文敘、李允恭、崔孝全、宋自恭、李元美、崔謐等,嘗諂[1]事忠獻,或爲按察,或爲分道分臺監倉使,或求巨邑,侵漁無厭,分配諸島。先是,朔州分道將軍黃龍弼,性貪暴,用刑慘酷,州人知龍弼意在求貨,賂以官藏銀器。龍弼巡至安北都護府,恂、智黨來攻其府,齊聲唱曰:「朔州銀器,宜速還之。」龍弼慚憤自刎。
時北界諸城,多爲恂、智所陷,於是,命三軍往討。明年,恂、智等,以淸川江爲界,投東眞,潛引金元帥亐哥下,令屯義州,自領諸城兵,屯博州,相爲聲援。中軍知兵馬事金君綏,與宣撫使李公老議,遣義州人郞將尹忠孝、朴洪輔,寄書亐哥下,開陳本末,諭以禍福,責其違盟。亐哥下悟,佯怒卽囚忠孝等,遣義州郞將郭允昌,召恂、智。恂、智擁兵六百赴之,亐哥下宴慰,幷及諸城賊魁,慰籍甚厚,因䟽其姓名。翼日伏兵,設宴酒酣,伏發捕恂、智及其黨尹大明、韓存烈等,悉誅之。亐哥下遣忠孝移牒,幷函恂、智首,送於京。國家分配其黨於海島,後皆遇赦還鄕。
九年,恂、智黨,復引東眞兵萬餘,入靜州,遂侵義州,防守將軍守延,與戰敗績。麟州人謀與賊通,爲內應,防守將軍知之,出屯城外,以解其謀,勒兵掩襲東眞兵,斬二百餘級。王遣中軍兵馬使李迪儒、右軍兵馬使趙廉卿、後軍兵馬使金淑龍,發西京兵,追捕之。
又有振威縣人令同正李將大、直長同正李唐必者,乘契丹之亂,與同縣人別將同正金禮,謀不軌,嘯聚徒衆,劫奪縣令符印,發倉賑貸,村落飢民多附之。移牒旁郡,自稱靖國兵馬使,號義兵,至宗德、河陽二倉發粟,恣人所取。將寇廣州,王遣郞將權得才、散員金光啓等,與按察使崔博,發廣、水二州兵,討之不克。更徵忠淸、楊州道兵攻之,獲唐必、禮,賊徒潰散。將大奔尙州被擒。按察使械送於京,皆伏誅。
洪福源
編輯洪福源,初名福良,本唐城人,其先徙居麟州,父大純,爲麟州都領。高宗五年,元遣哈眞、扎刺,攻契丹兵於江東城,大純迎降。十八年,撒禮塔大擧入侵,福源又迎降于軍。
二十年,福源爲西京郞將,與畢賢甫,殺宣諭使大將軍鄭毅、朴祿全,據城反。崔怡遣家兵三千,與北界兵馬使閔曦討之,獲賢甫送京,腰斬於市。福源逃入元,於是,擒其父大純及女、子弟百壽,悉徙餘民於海島,西京遂爲丘墟。
福源在元,爲東京惣管,領高麗軍民,凡降附四十餘城民,皆屬焉。讒構本國,隨兵往來,怡患之,欲悅其心,官大純爲大將軍,百壽時爲僧,髮之爲郞將。以張暐爲福源女壻,賄賂不絶,福源感之,讒構稍弛。然自是,元兵歲至,攻陷州郡,皆福源導之也。
三十七年,元徵大純入朝。永寧公綧之入質也,寓於福源,福源待之甚厚。久乃生釁,綧積不平。四十五年,福源密令巫,作木偶人,縛手釘頭,埋地或沈井呪詛。校尉李綢,嘗逃入元,依綧覘知之以奏,帝遣使驗之。福源曰:「兒子病虐,故用以厭之耳,非有他也。」因謂綧曰:「公受恩於我久矣,何反使讒賊,陷我耶?所謂所養之犬,反噬主也。」綧妻蒙古女也,聞其語聲甚厲不遜,呼譯者具問,大怒呵福源伏於前,切責曰:「汝在爾國,爲何等人?」曰:「邊城人。」又問:「我公爲何等人?」曰:「王族。」曰:「然則眞乃主也,汝實爲犬,反以公爲犬噬主,何哉?我皇族也,帝以公爲高麗王族,而嫁之妾。以是,朝夕恪勤,無貳心。公若犬也,安有人而與犬,同處者乎?吾當奏帝。」遂詣帝所。福源號泣,叩頭乞罪,綧追止之,不及。福源傾産,備賄貨與綧,倍道追之,中途遇勑使。勑使卽令壯士數十人,蹴殺福源,籍沒家産,械其妻及子茶[2]丘、君祥等以歸。福源諸子,憾父之死,謀陷本國,無所不至。
元宗二年,茶[2]丘雪父寃,帝詔曰:「汝父方加寵用,誤詿刑章故,於已廢之中。庸霈維新之澤,可就帶元降虎符,襲父職管領歸附高麗軍民惣管。」十二年,茶[2]丘奉詔來,見王不拜。以中書省牒,索其叔父百壽,王拜百壽樞密副使致仕,將遣之。茶[2]丘故爲遷延,竟不偕去,蓋欲激帝怒,恐動之也。時官奴崇謙、功德等反謀,殺達魯花赤,事覺捕鞫之。茶[2]丘欲使崇謙等,辭連本國,因起兵襲取京城,密引達魯花赤脫朶兒議之。蒙古法,凡議事意合,則脫冠以示其從,茶[2]丘等皆脫冠,脫朶兒不脫,爲之明辨,故免。茶[2]丘討三別抄於珍島,其族屬及無賴之徒,多從之。明年,倭船泊金州,慶尙道安撫使曹子一,恐元責交通,密令還去。茶[2]丘聞之,嚴鞫子一,鍛[3]鍊以奏曰:「高麗與倭相通。」王遣張暐,請釋子一囚。一日,茶[2]丘遽還元,人莫知其故,王慰諭之。
十五年,帝將征日本,以茶[2]丘爲監督造船官軍民惣管。茶丘剋期,催督甚急,分遣部夫使,徵集工匠,諸道騷然。帝又命茶丘提點高麗農事,又命爲東征副元帥。茶丘以忠淸道梢工、水手不及期,杖部夫使大將軍崔沔,以大府卿朴暉代之。茶丘與忽敦、金方慶等,征日本。忠烈三年,帝欲復征日本,以茶丘爲征東都元帥,時韋得儒等誣構方慶,大獄起。茶丘在東京聞之,奏帝來問。欲令方慶誣服,嫁禍於國,栲訊極慘酷。未幾,帝召還。語在方慶傳。茶丘常怨本國,君祥以爲:「寧怨永寧公,不敢負國。」爲本國,興利除害,無不力焉。
十八年,帝又欲征日本,令本國造船,君祥進言曰:「軍事至大,宜先遣使,問諸高麗,然後行之。」帝然之,遣君祥來問,王曰:「臣旣隣不庭之俗庶,當躬自致討,以効微勞。」明年,元遣君祥兄熊三子波豆兒來,管造船事。波豆兒望王宮,下馬流涕曰:「雖雲衣錦還鄕[4],職是勞民,可愧也。」禮遇宰相甚恭。二十年,帝崩,君祥白丞相完澤,寢東征。二十一年,王嘉君祥功,封三韓壁上功臣三重大匡益城侯,尋封都僉議中贊修文殿大學士監修國史世子師臨安公。
國制,非出身科第,不得爲文翰官。崔怡擅政,自爲監修國史,猶不得兼修文殿,君祥時爲元朝集賢大學士,故得拜焉。
百壽子詵,官累僉議評理。忠宣初,拜贊成事,尋封麟城君,改封江寧君,忠肅五年卒。子綏、鐸、翊。孽子明理和尙,貪暴驕橫,其妹適元寵臣亦剌赤,明理和尙隨之,遂爲亦剌赤所愛。嘗奉御香來,強姦評理洪順女,女從兄洪承衍,面辱之,明理和尙訴行省,囚承衍。
暐興海人,位至中贊致仕,卒年八十一,謚純靖。無他功能,以君祥等仕元,有功本國故,凡遣使入朝,多以暐副之,遂至極品。子碩登第,至判密直司事。有柳宗者,初附崔沆,爲江華判官。及金俊謀誅沆子竩,宗與文璜欲殺俊,事洩流海島。嘗與寡妹宿一房,虎穿壁,攫其妹,嚙斷宗一臂。後又附茶丘,好說國家陰事,得罪沒其家。
李峴
編輯李峴,高宗時人,性貪婪,好傷人。嘗爲選軍別監,多受賂銀,人號銀尙書。轉官至樞密副使,使於蒙古,被留二年,說也窟曰:「我國都介於海島,貢賦皆出州郡,若於秋前,奄襲州郡,都人必窘。」遂受金牌,導也窟而來,隨蒙古兵,諭降諸城。至楊根、天龍二城,脅之曰:「椋山、東州、春州等城,並以不降見屠,宜速出降。若守將不許,卽斬以來。」二城降,自爲達魯花赤,率二城降民,攻忠州城,七十餘日不下。及蒙古軍還,不得隨去,乃來,其軍中所獲婦女財寶,盡爲己有,銀釵至滿一笥。宰樞會議曰:「峴以宰相,犯叛逆,宜赤族。」於是,棄市籍其家。有人蹴其口曰:「喫盡幾人銀帛耶?」沈其子之瑞、之松、之壽、之栢、永年於海,妻及姊妹、女壻,並流於島。
趙叔昌
編輯趙叔昌,平章事沖之子。高宗十八年,以防戍將軍,在咸新鎭,蒙古元帥撒禮塔來,圍鎭曰:「我是蒙古將也。汝可速降,否則屠之。」副使全僴懼,與叔昌謀曰:「若出降,城中之人,猶可免死。」叔昌然之,遂以城降,謂蒙古人曰:「我趙元帥沖之子。吾父曾與貴國元帥,約爲兄弟。」僴發倉,餉蒙古軍,叔昌爲書,諭朔州宣德鎭,使迎降。蒙古人所之,令叔昌先呼曰:「眞蒙古也,宜亟出降!」至鐵州城,蒙古攻之愈急,判官李希績死之,蒙古遂屠其城。未幾,咸新鎭報於朝曰:「國家若遣舟楫,當盡殺蒙古人小尾生等,卷城如京。」乃命金永時等三十人,具舟楫以往,果殺蒙古人幾盡,小尾生先覺亡去。僴率吏民,入保薪島,後挈家乘舟,還京溺死。叔昌官至上將軍,畢賢甫之反,辭連,斬於市。
趙暉
編輯趙暉,本漢陽府人,後徙居龍津縣。高宗四十五年,蒙古兵大至,高、和、定、長、宜、文等十五州人,入保豬島。東北面兵馬使愼執平,以豬島城大人少,守之甚難,遂以十五州人徙竹島。島狹隘,無井泉,人皆不欲,執平強驅納之。人多逃散,入者十二三。糧儲乏少,執平分遣別抄,請粟於朝,催運他道,守備稍懈。暉與定州人卓靑及登、文州諸城人合謀,引蒙古兵,乘虛,殺執平及登州副使朴仁起、和州副使金宣甫、京別抄等。遂攻高城,焚燒廬舍,殺掠人民,以和州迆北,附於蒙古。蒙古乃置雙城惣管府於和州,以暉爲摠管,靑爲千戶。
明年,暉黨自稱官人,引蒙古兵來,攻寒溪城,防護別監安洪敏,率夜別抄,出擊盡殲之。王使郞將金器成、別將郭貞有,齎國贐,如蒙古屯所,慰之。器成等至文州,暉黨在寶龍驛,與蒙古兵三十餘人,殺器成等幷傔從十三人,掠國贐而去。暉黨又引東眞國兵,屯春州泉谷村,有神義軍五人,詐稱蒙古將軍車羅大使者,馳入其屯曰:「解爾弓劒,聽元帥敎命。高麗太子將入朝,汝何殺高麗使者,奪國贐乎?爾罪當死。」皆伏地股慄。於是,揮鞭召別抄,四面攻之,無一脫者,遂得國贐及器成等衣物而還。
元宗十二年,襄州民張世、金世等,以蒙古將有所鞫,謀殺守令、吏士,將逃匿遠地,事覺伏誅。其餘黨天瑞等八人,潛投暉請兵。暉給四百餘人,猝入襄州,執縛知州事、兩班等,誣以謀率人民徙居海島,遂欲脅遷於和州。王請達魯花赤,遣人往諭,天瑞不聽,驅掠知州及吏民一千餘人而去。王奏於蒙古,請治天瑞等罪,帝遣只必哥,來問之。時只必哥在西京,暉自蒙古還,謂只必哥曰:「我奏:『襄州人實自納款上朝,非我驅迫其民。』帝卽以詔授我,使勿問。」只必哥遂不問。子良琪襲惣管,孫暾自有傳[5]。
金俊
編輯金俊,初名仁俊。父允成本賤隷,背其主,投崔忠獻爲奴,生俊及承俊。俊狀貌魁岸,性寬厚,謙恭下人。又善射,好施與,以得衆心。日與遊俠子弟群飮,家無所儲。有術僧見之曰:「此人,後必當國。」朴松庇、宋吉儒等,譽於崔怡,怡遂倚信,每出入,必使俊扶持,授殿前承旨。俊通怡嬖妾安心,配固城,數年乃還。
怡之召沆爲後,俊有力焉。及沆襲權,補別將,益親信,沆死,竩獨任崔良伯、柳能,而踈俊,俊心不平。及吉儒之敗,益相疑貳。高宗四十五年,與柳璥、松庇等,誅竩,復政於王,俊進曰:「竩不恤生民,坐視餓死,而不賑貸,臣等擧義誅之。請發粟賑饑,以慰人望。」卽授將軍,賜衛社功臣號,策勳爲第二,尋拜右副承宣。
初有權施者,娶怡妓妾女,得拜僕射。子守鈞,拜將軍,守鈞女壻文璜,亦拜少卿。及施父子以事罷,竩又被誅,璜心常怏怏,欲殺俊爲竩報仇。璜子光旦、英旦,與隊正崔注,錄事柳宗植、李秀之,校尉玄君壽等交結,一日,璜密諭注、秀之,謀殺俊。二人許諾,因招君壽議之。君壽猶豫。秀之以告宗植,宗植許之,乃與璜父子會密室,屛左右謀之,將各引所親勇士擧事。宗植往別將金仁問家,見壁上有弓劒,取而撫之曰:「君丈夫也。當此時,可以此物,取卿相,安能効兒女子碌碌乎?」仁問異其言而不對。
宗植去,仁問恐禍及己,遂語指諭白永貞告俊。逮捕宗植,問之果服。俊以爲宗植素狂,其言戱耳,譴而放之。君壽聞宗植被鞫,奔夜別抄營,告璜等謀,俊聞之,鞫璜、注、光旦、英旦、秀之等殺之,流守鈞父子、宗植於島,籍璜、守鈞家産,以與仁問、君壽。又以盲僧伯良卜其吉凶,投海籍其家。宦者金仁宣,性溫雅,王甚愛之。俊啓事,仁宣出入傳旨,相與比附,俊妻又仁宣姪女也。仁宣年六十,官亦極於南班七品,俊力請除叅職。王亦欲授之,恐成後例,竟不許。
元宗元年,改策功,以俊爲第一,進樞密院副使御史大夫、柱國、太子賓客、翼陽郡開國伯,食邑一千戶、食實封一百戶。一日,往水州廣因院,施酒食於行路,從者如雲,皆着戎服。四年,守太尉、叅知政事、判御史臺事、太子少師。明年,蒙古徵王入朝,俊爲王設百高座於大觀殿,講仁王經。王謂俊有忠誠,賜從者爵有差,又命爲校定別監,糾[6]察國家非違。王如蒙古,命俊監國,俊以別抄三十人,晝夜衛其家。王還國,欲封侯立府,下制曰:「叅政金俊,事我先王,誅戮權臣,復政王室,扶立寡躬,奉承宗祀,功業之盛,夐出千古。頃者,北朝責令親朝,以無舊例,依違未決。大兵連歲來侵,國勢日危,又北使來督親朝,朝議紛紛,罔知所從。俊爲國深謀,奏留使臣,督辦方物盤纏,俾不違約,與使偕行。果蒙天眷,錫與便蕃,不日還國,社稷復安,厥功重大。宜答[7]以殊恩,有司其議以聞。」
六年,拜侍中,尋冊爲海陽侯,一依晉陽公故事。俊嘗以事,囑忠淸道按察使邊保,保不聽,俊白王流之,以夜別抄指諭金革精代之。又募射士,多出銀罌,許中者取之。時能射者以百數,未有中者,有一人中之,卽授散員。俊令四品以上,出銀有差,以充國贐。又遣使,購富民金銀,法苛峻,民多愁怨。舊制,八關閱樂日,堂後、門下二人,盛設宴,近因兵荒,廢之已久。俊以閱樂不可無宴,乃置廣庭宴禮都監,移牒州郡,備供具,民甚苦之,後遂寢。俊家臣高耳、別監文成柱,倚俊勢,剝民無所不至。有人帖匿名書於御史臺訴之,俊寢不問。
九年,蒙古帝遣使徵兵,勑俊父子及其弟沖,皆赴京師,沖卽承俊也。俊聽將軍車松佑言,謀欲殺使,深入海中,再白王,王不聽。俊謂松佑曰:「上固拒,奈何?」松佑等曰:「龍孫不但今上,諸王固多。況太祖亦以將軍擧事,何有疑慮?」俊深然之,遂決謀欲殺使,令都兵馬錄事嚴守安告沖。守安詣其第,極言不可,沖信之,遂沮其謀。然俊益拒蒙古命,王甚怏怏。俊恐蒙古責不入朝,大會五敎沙門於其第,供佛祈福。
初俊子承宣皚家奴,與龍山別監李碩有憾。聞碩載內膳二艘泊於江,訴碩於皚。皚以告俊,遣夜別抄奪之,入其家,分與夜別抄。未幾,俊見王,王以碩所上膳狀示俊。俊變色退,還收以獻,王卻之曰:「旣奪而復獻,於義可乎?是皆寡人祭醮之須,碩久稽不進,見奪於俊,是碩罪也。」流於島,遂以內侍權仁紀代之,尋召碩還。由是,王益惡俊。
國子學諭洪惟敘,嘗以書狀,伴蒙古使入朝,與金裕,說俊密事。有申百川者,素爲惟敘所侮,聞其言以語俊,俊殺惟敘。俊自言:「嘗誅權臣,發畜積,活人多矣,雖臥市街,誰敢害我?」由是,聞人惡言,不以爲意。
列置農莊,以家臣文成柱,管全羅,池濬管忠淸,二人爭事聚歛,給民稻種一斗,例收米一碩。諸子効之,競聚無賴,怙勢恣橫,侵奪人田,怨讟甚多。俊嘗欲邀王於其家,撤隣家以廣其家,窮冬盛夏,晝夜督役。屋高數丈,庭廣百步,其妻尙嫌曰:「丈夫眼孔,亦爾小耶?」及封宅主,每入見宮主,拜乎上。俊旣封侯,効宗室,右奉笏,每曰:「平生所未慣,有時左奉。」人譏之。時有滛巫,號鷂房,出入俊家,俊惑其言,國家事皆占吉凶,時號鷂夫人。俊每於蒙古使來,輒不迎待,使若徵詰,輒言可殺。
樞副林衍,嘗與俊子爭田,俊曰:「我在尙爾,況死乎?吾寧忍視此人耶?」又衍妻嘗手殺其奴,俊曰:「此婦性惡,當遠流。」衍聞之益銜。郞將康允紹得幸於王,且與衍相善。知王忌俊,又知衍、俊有隙。屢言於王曰:「諸功臣皆與俊善,惟林衍不附。」又謂衍曰:「國勢危殆,將若之何?」衍曰:「王如有命,臣豈惜死?」允紹以奏,王曰:「眞忠臣也!」一日,衍謂宦者崔𤨒曰:「國事至此,子盍告王?」崔𤨒佯許,內懷恇怯,遷延數日。衍又謂曰:「言出我口,入君之耳,萬一或洩,命在朝夕,奈何猶豫?」崔𤨒卽與宦者金鏡入奏,王曰:「果若所言,何幸如之?」衍遂制大梃,盛樻若膳物然,預置宮中,約日擧事。會王出餞蒙古使,俊黨皆不扈從故,未果。王恐事泄,終夜不寐,宣言有疾,分遣中使,禱諸神祠佛宇。
詰朝,俊不赴衙,鏡等以王命召之,俊急趨朝。俊妻族宦者朴文琪知其謀,奔詣俊家,遇諸道,以左右擁衛,不能告。沖聞俊赴衙,亦至朝堂。崔𤨒傳旨,引俊至便殿前,稱王不豫,引入政堂,令抄金尙梃擊之,俊大呼,遂斬之。又引沖入內,沖見血痕,欲走出,宦者金子廷使其弟子厚,殺之。俊從者欲入救,子廷當門,稱旨卻之曰:「今俊兄弟已皆誅戮,汝等入內,何爲?其各同心衛社。」遂推而出之。衍分遣夜別抄,捕俊諸子及其黨,皆斬之。俊子柱聚其徒,謀拒之,夜別抄指諭高汝霖等至,柱謂汝霖來助己。且喜且懼,慰以好言,汝霖等,持疑未決。將軍曹子一亦率介士繼至,不卽前。有校尉徐靖射柱,誤中屋角,柱走入門。子一等麾其衆使退,柱踰垣而走,追騎及斬之。
前數日,柱夢有一紫衣人,來坐廳上,使人執俊諸子,以針線貫之。最後及柱,針者曰:「此亦貫乎?」紫衣曰:「何獨赦也?」遂貫之,柱果後誅。
俊子柱及碩材、大材、皚、祺、靖,碩材、大材早死。柱初名用材,同知樞密院事。皚、祺、靖,後妻之出。皚嘗赴擧,平章金之岱掌試,難其第,擬以乙科四人,王擢第三。初拜閤門祗候,至右副承宣。皚母常與俊謀,欲以皚爲嗣,凡皚事,每右之。營其宅,多壞人家,樑棟楹桷,必以紋木異材,雖遠必致。金碧相輝,壯麗無比,園囿花卉,皆取奇品。祺、靖,皆將軍。沖淸介自守,見其兄與諸姪所爲,常切責,俊與諸子皆憚之。沖臨刑嘆曰:「予無所知。」人皆惜之。
又誅俊黨大將軍崔暉,將軍車松祐、康保忠、玄壽、朴承益,郞將方仲山、池濬、文成柱,指諭葛南寶,家奴誅者,不可勝紀。又流俊妻及將軍崔公義,上將軍金洪就於海島,將軍李悌、孫元慶自刎死。初俊流固城,縣人朴琪頗有恩,俊以爲養子,累授承宣。及俊誅,琪怏怏不食肉,夜則潛泣,衍聞之,白王殺之。李宗器者永州吏,逃入京,以勇力稱,從俊誅竩,累遷大將軍。衍亦殺之,及死嘆曰:「若知至此,當早殺衍。」群臣表賀誅俊。松庇,初以德原吏,籍軍伍,以誅誼功,累官至叅知政事。性寬洪,不與人爭功。忠烈四年卒,子成大。
林衍惟茂
編輯林衍,初名承柱。其父不知何許人,僑寓鎭州,娶州吏女,生衍,遂以鎭州爲貫。衍蜂目豺聲,捷而有力,能倒身臂行,或投蓋於屋梁。爲大將軍宋彥祥廝養卒,後歸其鄕,蒙古兵適至,衍與鄕人逐之,遂補隊正。有林孝侯者通衍妻,衍知之,誘孝侯妻通焉,孝侯告有司,有司欲治衍罪,金俊壯其爲人,力救得免。又薦爲郞將故,衍常呼俊爲父,沖爲叔父。衍與俊誅竩,爲衛社功臣,累遷樞密副使。及俊當國,專擅威福,元宗忌之,衍又與俊有隙,遂與金鏡、崔𤨒等誅之。又忌鏡、𤨒勢逼己,遣夜別抄,捕鏡、𤨒及其弟琪,斬之梟市。御史大夫張季烈,善騎擊毬,性恬淡有禮,爲王所親信,常出入臥內。大將軍奇蘊,爲王庶妹壻,叅典機密,又籍俊家財,以珍寳賂鏡、𤨒,衍惡之,並流於島。
集三別抄、六番[8]都房於毬庭,與宰相議曰:「我爲王室,除權臣,王乃與金鏡等謀,欲殺我。不可坐而受戮,我欲行大事,不爾竄之海島,如之何?」宰樞莫敢對。衍歷問之,侍中李藏用,乃以遜位爲言,叅知政事兪千遇,力言不可,衍未決而罷。翼日夜,衍囚前將軍權守鈞,大卿李敘,將軍金信祐,歷數其罪曰:「守鈞以賤口,濫受大職,敘滛其妻前夫女,信祐奸父之妾。」遂皆斬之,以恐衆心。衍擐甲,率三別抄、六番都房,詣安慶公淐第,會文武百僚,奉淐呼萬歲,入本闕,卽王位。宗室、百官朝賀,忽風雨暴作,拔木飛瓦。賀畢,衍率然下階,拜藏用,蓋喜遜位之策也。時王在辰巖宮,衍使左副承宣李昌慶,逼出之。左右皆散,王冒雨步出。昌慶進所乘馬,又使其從者五人,分侍王妃,遷於別宮。尋又遷王於金皚舊第,盜內帑珍寶。
初衍謀廢立,司空李應烈曰:「龍孫非一,何必今王?」至是,應烈呼嘯踴躍,喜形於色,應烈衍子惟茂婦翁也。淐以衍爲校定別監。衍移入金俊舊第,淐遣六番都房衛之。時世子自燕京還,至婆娑府,靜州官奴丁五孚,潛渡江,告變曰:「林衍旣廢立,恐東宮聞亂不入國,使夜別抄二十人,伏境上以待,請毋入境。」世子聞之,疑慮彷徨,大將軍鄭子璵等曰:「彼竪子,何敢爾耶?無根之說,詎可信乎。」羅裕策馬進曰:「事未可知,觀變而入,猶未晩也。毋爲賊臣所紿。」武德將軍金富允,亦言之。諸校鄭仁卿,麟州守臣保子也,潛渡江,就父探問,具以狀還白。五孚亦曰:「告奏使郭汝弼,亦在靈州,請使人見之。」世子使同來蒙古使者七人,執汝弼於靈州,又執義州防護譯語鄭庇,問知其實。然後世子痛哭,欲還入蒙古,諸臣皆猶豫,不肯從,獨仁卿力勸乃行。
衍擅廢立,自謂:「莫敢誰何?」及聞世子北還,日夜憂懼。將軍兪元績,與郞將鄭守卿,欲誅衍復王位,言於將軍尹秀。秀陽諾,奔告於衍,衍捕鞫之。守卿不服,元績服,遂殺之,籍其家。蒙古遣使,責廢立,衍誣王以病遜位對。蒙古又遣兵部侍郞黑的,詔徵王與淐及衍問之,衍懼會宰樞其第,議答[7]詔書。衍嘆曰:「我欲正國家,而後朝於帝,所今徵詰,如此其急,將如之何?」因泣下。宴黑的,賂珍寶甚多,又令三四品,各以空名,實封陳答[7]詔便宜。復宴黑的於其第,黑的言:「宜復王位。」衍不得已,會宰樞,議廢淐復立王。
同知樞密趙璈,居常恭遜,頗得衆心。衍之廢立也,璈病不與,及衍擅權,朝野歸心於璈。將軍金文庇欲誅衍,與璈子將軍允璠已定約,使告璈,璈不從。文庇知事不集,反告於衍,衍流璈於黑山島,殺允璠及璈女壻秘書郞張顥等七人,籍其家,又流璈子允溫。璈力能圖衍,而恇怯速禍,時人惜之。一日,有人見慈恩寺設齋樹幡,告衍子惟幹云:「亂作,官旗已竪矣。」惟幹奔告衍,闔門驚駭。
王如蒙古,衍恐王泄廢立事,使惟幹及腹心扈從。王至京師,惟幹因康和尙,𦇯縫其事奏之,帝勑云:「世子與李藏用已具陳,朕所詳知。汝父擅廢王,信乎?」惟幹奏:「此李藏用所爲,請問之。」帝以問藏用及申思佺、元傅,各以實對,帝頷之。惟幹復奏,帝止之曰:「汝之所言,皆妄也。」遂繫其頸,命中書省牒衍曰:「汝之子有來奏,臣僚亦有來奏,朕意未詳。汝於此時,宜卽入朝明辨。」衍欲拒命,遣夜別抄於諸道,督民入居諸島。衍憂懣疽發背而死,天陰旬餘,至是開霽。
時順安侯琮監國,惟茂請,贈叅知政事,謚莊烈。琮又以惟茂爲校定別監。惟茂集都監六番,自衛其家,使惟栶,領書房三番,衛惟幹家,爲外援。惟茂忌童謠讖說盛行,令曰:「有能捕童謠及說圖讖者,賞以爵貨。」召日官伍允孚等,問以鎭國之策,允孚曰:「如病深而求醫,末如之何?」帝使頭輦哥國王、趙平章等,護王東還,王先遣鄭子璵,諭國中臣僚,出都舊京。惟茂意欲不從,恐衆議不合,使致仕宰樞,三品以上顯官,四品以下及臺省,各以實封議可否。皆曰:「君命也,敢不從乎?」惟茂忿怒,莫知所爲,分遣諸道水路防護使及山城別監,聚保人民以拒命。又使金文庇,領夜別抄,戍喬桐以防北軍。衍所遣夜別抄至慶尙道,督民入保諸島,按察使崔澗,與東京副留守朱悅、判官嚴守安謀,執夜別抄,囚金州以待王還,及王入境,從閒道赴行在。全羅道按察使權坦、忠淸道按察使崔有渰,見王傳諭帝旨,皆感泣,卽曉諭州郡。西海道按察使邊亮聞王還,奔詣行在,惟茂聞之,遣人追之不及。
林惟茂
編輯惟茂以童穉,繼執父權,罔知所裁,每事決於應烈與樞副致仕宋君斐等。姊夫御史中丞洪文系及直門下省宋松禮,外雖面從,心常憤惋。惟茂將拒命,中外洶洶,文系謀於松禮。松禮子琰及玢,俱爲衛士長,松禮、文系集三別抄,諭以大義,謀執惟茂。惟茂聞變,擁兵以待,三別抄壞其家東門,突入亂射,衆乃潰。擒惟茂及姊夫大將軍崔宗紹,欲流於島,以蒙古使在館,恐生他變,皆斬於市,流應烈、君斐及族父宋邦又[9]、李成老,外弟李黃綬等。乃罷書房三番及造成色,朝野大悅,咸謂更生。應烈剃髮而逃,追者獲之至毬庭,有少年輩數其罪,爭拳之。惟栶自剄未殊,蒙古使見之,扼其喉而殺之。惟茂母李氏,性妬險,凡拒命殺戮,多其敎也。及敗,盛服懷珍寶欲逃,趙璈妻子,至門伺之,捽髮批頰。又里有宿怨者爭聚,裂脫其衣,觀者如堵,不得匿,遂入芹田,兒童爭以瓦礫擲之。後幷其子惟幹、惟櫃、惟提等,執送蒙古。
趙彝金裕、李樞
編輯趙彝,初名藺如,咸安人。嘗爲僧歸俗,學擧子業,中進士。後反入元,稱秀才,能解諸國語。出入帝所,譖曰:「高麗與日本隣好。」元遣使日本,令本國鄕導,元宗遣宋君斐,偕元使如日本,至巨濟,因波險乃還。王遣君斐如元,奏曰:「日本大洋萬里,風濤險惡,且小邦未嘗通好。」帝大怒詰責。於是,王遣潘阜如日本,又遣安慶公淐如元奏之,帝以彛譖,怒不解,責淐甚嚴。淐還,彛矯旨勒留中路,淐復入,告中書省,乃得還。淐遂憂憤成疾,至東京,東京人又拘傔從,劫奪馬價,然後放之。彛常以讒毀爲事,竟不得志而死。有金裕、李樞者,亦反人也。
金裕
編輯裕登第。永寧公綧之入質也,樞副韓就選弓箭陪卒,裕作詩求行。就愛其詩,置選中。裕旣入朝,背本國,常欲奉使還,以逞其欲。乃語丞相安童曰:「海東三山,有藥物,若遣我,可得。」安童信之,遂遣裕及申百川來。裕矜其戎服,略無愧色,傳安童書曰:「聞王國土産藥品,可備尙醫用者。今遣金裕等往採,可給人力,令收以歸。其藥品,海東三山液藥方,大嶺山香栢子六十斤,智靈洞全蜜四十斤。有體人參合用造酒方,永同郡香麴子五十斤,南海島失母松五十斤。服藥後膳方,金剛山石茸六十斤,大嶺山南榧子五十斤,松膏餅三十斤。沐浴方,觀音松上水,風眠松葉二百斤。」及裕等還,王遣譯語郞將康禧,答[7]書曰:「伏承鈞旨諭,以小邦所産藥品,令採進就,問裕等,一依名數採進。但觀音松上水,未審所在,問諸裕等,則雲在洛山上,卽欲遣人,與裕等索之,反云:『多得風眠松葉,則松上水無亦不妨。』此曾啓都堂稟旨而來,便不往索。若觀音松上水,本無之物也,松膏餅,則取松白皮,熟鍊灰水百杵,和蜜汁粘𥸴,乃作餠,裕以爲自生於松上,皆誑言也。」
李樞
編輯樞上將軍應公之子,初名唐古。嘗反入元妄奏:「金漆、靑藤、八郞蟲、榧木、奴台木、烏梅、華梨、藤蓆等物,産於本國。」帝信之,遣必闍赤黑狗及樞等,來索之。王報中書省曰:「今奉省旨云:『王國未平,聖慮憐憫,今歲朝幣,不須[10]進奉。所用金漆良多,今遣必闍赤往取。』竊念,小邦所儲金漆,就陸時散盡。且其所産,南方海島,比爲逆賊往來之所,當更乘閒往取奉獻。先將十缸以進,其瀝汁之匠,當就産地,徵來起遣。又黑狗口宣榧木,土人謂之白木,問其産地於樞,則雲昇天郡之今要島也。其靑藤、八郞蟲,亦出於此,又於珍島、南海等處,皆産焉。其榧實、桐栢實,亦産此地,距王京千餘里,難以立致,樞不自往見而返。玆與達魯花赤遣人,視其有無,待還具奏。先以榧木若干片奉獻。八郞蟲,則樞初言産於喬桐郡,今使人往取,則無有也。又雲出於今要島,當復使人就審。其奴台木、海竹、冬栢、竹簟,輒隨所有以進。烏梅、華梨、藤蓆,元非所産,昔於西宋商舶,粗得若干,並此進奉。」元又遣樞,來索大木,樞因侵擾不已。王欲悅其意,拜將軍。樞伐大木,載以十艘,幷載其奴婢貨財而去。未幾,元遣樞,又索材木。樞欲入蔚陵島斫木,王以大將軍姜渭輔爲伴行。樞以三品秩卑,言曰:「三品如狗耳,吾不可與同行。」乃以簽書樞密事許珙代之。王請於元,遂罷之。
韓洪甫
編輯韓洪甫,橻城人。嘗怨其兄洪弼,反入蒙古,也速達愛之如子。一日,紿也速達云:「吾在本國,窖藏白金,人莫知之。且吾兄家産頗饒,聞今已死,請往收兄財及吾藏銀而來。」也速達許之,仍遣二人伴行。洪甫至金郊驛,自計以爲:「若偕二人入京,不可獨留。」託語二人曰:「今吾失冠,請還尋之。」取他人鞍馬,匿草莽。乃後二人而來,言於朝曰:「我之投蒙古,以吾兄故,本非背國。不勝懷土之情以來。」未幾,也速達牒云:「橻城人韓洪甫,投入已有年矣。向者,請取本郡大井寺窖藏銀物而來,我令二人伴行,及到金郊驛,逃竄不還。兩國和好之約不固者,實由此等姦人語言也,請捕送。」時洪甫歸其鄕久矣,遣別抄追捕之。也速達又遣阿介等,來詰曰:「洪甫、尹椿、閔偁、張升才、郭汝益、松山六人,何不遣還?」曰:「松山、升才已死,洪甫今猶未獲,閔偁、尹椿流遠島,汝益無恙。」阿介曰:「死者已矣,若洪甫、尹椿之輩,可率以還。」曰:「流者,路遠水深,不可計日,而致亡命者,潛匿幽險,亦難速得。」阿介曰:「雖幽險,亦國地,何不可得?」於是,召還偁幷洪甫,執送於也速達。
尹椿嘗爲陽根城防護別監,蒙古兵圍城,椿率衆出降。蒙古兵選城中精銳六百,使椿領之,留其兵三百鎭之,刈禾備糧餉。椿移書春州防護別監鄭至麟諭降,至麟不聽,城守益固,蒙古兵解圍去。後椿自虜中還言:「諸將勸車羅大退屯西京,車羅大辭以無詔,乃曰:『吾寧死於此,豈可退兵。』殊無歸意。
車羅大嘗將舟師七十艘,盛陳旗幟,欲攻押海,使吾與一官人乘別船督戰。押海人置二砲於大艦待之,兩軍相持未戰,車羅大臨岸望之,召吾等曰:『我船受砲,必糜碎,不可當也。』更令移船攻之。押海人隨處備砲故,蒙古人遂罷水攻之具。今莫若屯田島內,且耕且守,淸野以待,此策之上也。」崔沆然之,給椿家一區,米二百斛,豆一百斛,超授親從將軍。
於琔
編輯於琔鎭州人。元宗朝,以譯語,累遷郞將。嘗使蒙古,因留不返,與叛人陸子讓,請帝以聖旨取家屬,王上表曰:「在昔,春秋之義,尙不容三叛人,況今皇帝之時,何反受二賊子?」琔又與叛人金守磾,俱剃髮,在也速達營,訴曰:「高麗有急,必遷濟州,今言復都舊京,非實。」也速達信[11]之。及太子自蒙古還,至也速達營,也速達欲令琔等對辨,太子曰:「何信叛人之言?吾寧祝髮被拘於此,豈可與叛人辨哉?」也速達愧而遣還,只留樞密使金寶鼎,指揮金大材,譯語李松茂等。
後琔東還娶林惟栶妻蔡氏。中書省以爲:「朝廷嘗督取林衍、惟栶家屬赴京,蔡氏不遵朝命,漏網獨留,而琔娶之,罪莫大焉。」遂移文達魯花赤,誅琔、蔡氏,父樞密使仁揆亦坐,流靈興島。琔兄弟三人登科,其母例當受廩,有司議曰:「凡祿三子登第者母,爲其生文章輔弼也。今琔母雖有登第三子,一爲逆臣,不宜與祿。」遂止。
崔坦
編輯崔坦西北面兵馬使營吏也。元宗十年,林衍廢王,立安慶公淐,坦與營吏韓愼,三和縣人校尉李延齡,定遠都護郞將桂文庇,延州人玄孝哲等,以誅衍爲名,嘯聚龍岡、咸從、三和人,殺咸從縣令崔元,夜入椵島營,殺分司御史沈元濬,監倉朴守奕,京別抄等。初平章事洪鈞,再鎭西北,人懷其惠,稱爲父。淐恐北方生變,以鈞子祿遒代李信孫,爲兵馬使。祿遒至營,十日而亂作。祿遒踰垣走,欲投海死。分道黃宗諝止之曰:「吾欲偵變,待吾還而死,亦未晩也。」宗諝良久不來,祿遒以爲見害,俄聞有人呼:「莫殺營主!」祿遒乃還。坦使人言於祿遒曰:「前王再朝上國,以安東方,民受其賜。林衍鎭州一兵卒耳,有何功德,操弄國柄,擅廢吾王耶?朝無忠臣,吾等奮激,欲誅首惡,復戴吾王耳。先平章再鎭北方,活我民命,尙書今又再來安撫,有先公之風,吾等不忍背德。」祿遒曰:「君等不忘吾父,延及後人,何感如之?請釋分道及隨使電吏。」坦從之,祿遒等遂還京。
時閤門祗候韓景胤,退老中和縣,使其子及弟旦,具坦等反狀,奔告於朝,以國子祭酒張鎰爲兵馬使,率兵遣之。以安撫使李君伯,畏賊不得入而還,削其職,復遣前侍御史朴烋代之,烋請備儀而去。烋至大同江,張蓋踞胡床,俟賊出迎,賊忽擊鼔而出,列騎江邊。使數人拏舟來言曰:「當今無主,宣諭使誰所遣乎?義無迎命。」惟載從者一人而去,數林衍之罪。坦殺西京留守崔年,判官柳粲,司錄曹英紱,龍州守庾希亮,靈州守睦德昌,鐵州守金鼎和,宣州守金義,慈州守金潤,其餘諸城員吏,皆沒於賊,成州守崔群,爲其下所殺。鼎和之妻,大卿李德材女也,初入境,恃其色,不障面,人皆知其美。至是,賊縛鼎和於柱,滛之於前。金義爲人慷慨,賊使行酒,憤恚自縊而死。
義州副使金孝巨,出獵於野,靜州戶長尹殷甫,聞變馳告曰:「西京人殺諸城守,欲投蒙古。」孝巨使郞將康用圭跡之,用圭至靈州界,奔還曰:「崔坦、韓愼等所爲也。」俄而,坦等率三十餘人,至大富城,時蒙古使脫朶兒來在此城,問其故。坦等詭言曰:「高麗卷土,將深入海島,盡殺北界諸城人故,吾等殺諸城守,欲入告上國。」脫朶兒曰:「近處諸城官吏多在,何不殺之?」坦曰:「欲稟於公,殺之。」脫朶兒曰:「可執義、麟、靜三城守以來,餘皆殺之。」於是,孝巨及麟州守鄭臣保,靜州守韓奮等至,脫朶兒曰:「非我召之,實坦也,可往見之。」孝巨曰:「官人前日累獵弊境,予每蒙護恤,感戴何言?第國法不得越境故,不敢謁耳。今幸承喚,顚倒而來,請先謁官人。」乃許之。孝巨因進酒,從容言曰:「今三城守,獲謁大官,雖死無恨。彼諸城守,無辜見殺,誠可憐憫。請遣使止之。」脫朶兒乃遣麾下二人止之,獲免者頗多。於是,孝巨等二十二人被執,歸於蒙古。
明年,坦馳奏蒙古帝云:「京兵欲侵我等,請遣天兵三千,來鎭西京。」帝賜坦及延齡金牌,孝哲、愼銀牌,詔令內屬,改號東寧府,畫慈悲嶺爲界,以坦等爲摠管。忠烈四年,王與公主如元,至西京,公主召延齡、愼,問其謀反始末,皆伏地背汗,不敢仰對。十一年,坦、愼、孝哲等,執文庇管下人誣:「以此輩,與宰相廉承益,謀殺我等。」遣人告遼東宣慰使按察府,宣慰使遣東京安撫摠管,來鞫之。明年,王遣承益及金周鼎、趙仁規、柳庇等,偕來使往東寧府辨之,坦等服其誣。
十六年,帝罷東寧府,悉歸西北諸城。王拜愼、文庇爲大將軍,玄元烈爲太[12]僕尹,羅公彥、李翰爲將軍。十八年,世子在元,帝以愼等付之,命曰:「此人雖叛爾國,向朝廷有分毫心,爾勿大責。」三十一年,愼拜同知密直司事,從王如元,黨王惟紹,讒毀忠宣。三十三年,與惟紹伏誅,籍家産,父子兄弟,皆沒爲奴。愼子方固、用盉等三人,充驛戶。方固、用盉皆登第,至是,削名籍。忠肅十六年,方固、用盉皆許通,方固出守梁州,用盉拜成均學諭。
裴仲孫
編輯裴仲孫,元宗朝,積官至將軍。十一年,復都開京,榜示畫日,趣令悉還,三別抄有異心不從。王遣將軍金之氐入江華,罷三別抄,取其名籍還,三別抄恐以名籍聞於蒙古,益懷反心。仲孫與夜別抄指諭廬永禧等作亂,使人呼於國中曰:「蒙古兵大至,殺戮人民,凡欲輔國者,皆會毬庭!」須[10]臾,國人大會。或奔走四散,爭舟渡江,多溺死者。三別抄禁人出入,巡江大呼曰:「凡兩班在舟不下者,悉斬之!」聞者皆懼而下。其或發船,欲向開京者,賊乘小艇,追射之,皆不敢動。城中人驚駭,散匿林藪,童稚婦女,哭聲滿路。賊發金剛庫兵器,分與軍卒,嬰城固守。
仲孫、永禧,領三別抄會市廊,逼承化侯溫爲王,署置官府,以大將軍劉存奕尙書左丞,李信孫爲左右承宣。
初賊謀作亂,將軍李白起不應,至是,斬白起及蒙古所遣回回於街中,將軍玄文奕妻,直學鄭文鑑及其妻,皆死之。叅知政事蔡楨,樞密副使金鍊,都兵馬錄事康之紹,逃亂出橋浦,賊騎追不及。江華守卒,多亡出陸,賊度不能守,乃聚船艦,悉載公私財貨及子女南下,自仇浦,至缸破江,舳艫相接,無慮千餘艘。時百官咸出迎王,其妻孥皆爲賊所掠,痛哭聲振天地。前中書舍人李淑眞,郞將尹吉甫,聚奴隷,尾擊餘賊於仇浦,斬五人,至浮落山,臨海耀兵。賊望見恟懼,以爲蒙古兵已至,遂遁。淑眞與郞中田文胤等,封府庫,使人守之,無賴者不得盜。
賊入據珍島,剽掠州郡,王命金方慶往討之。明年,方慶與蒙古元帥忻都等,率三軍,擊破之。賊皆棄妻子遁,賊將金通精率餘衆,竄入耽羅。初守司空致仕李甫,判太史局事安邦悅,上將軍池桂芳,大將軍姜渭輔,將軍金之淑,大將軍致仕宋肅,少卿任宏,皆陷賊中,及賊敗,甫、桂芳被殺,渭輔、之淑、肅、宏,得免歸朝,信孫隨賊,欲向耽羅,中路而還。邦悅當還都時,卜於奉恩寺太祖眞,得半存半亡之兆,以謂:「亡者出陸者也,存者隨三別抄入海者也。」乃隨賊南下。說賊曰:「龍孫十二盡,向南,作帝京之讖,於此驗矣。」遂爲謀主,及賊敗,抽身將謁方慶,兵士擊殺之。存奕據南海縣,剽掠沿海,聞賊遁入耽羅,亦以八十餘艘從之。賊旣入耽羅,築內外城,時出剽竊,橫行州郡,殺守宰,濱海蕭然。王遣通精姪金贊及吳仁節等六人,招諭之,通精留贊,餘皆殺之。十四年,又命方慶討之,方慶與忻都等,進攻之,賊大潰。通精率七十餘人,遁入山中,縊死,耽羅遂平。
〈列傳卷第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