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三十四 魏書卷四十七
列傳第三十五
作者:魏收 北齊
列傳第三十六
盧玄

盧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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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玄,字子真,范陽涿人也。曾袓諶,晉司空劉琨從事中郎。袓偃,父邈,並仕慕容氏為郡太守,皆以儒雅稱。神䴥四年,辟召儒儁,以玄為首,授中書博士。司徒崔浩,玄之外兄,每與玄言,輒歎曰:「對子真,使我懷古之情更深。」浩大欲齊整人倫,分明姓族。玄勸之曰:「夫創制立事,各有其時,樂為此者,詎幾人也?宜其三思。」浩當時雖無異言,竟不納,浩敗頗亦由此。後轉寧朔將軍、兼散騎常侍,使劉義隆。義隆見之,與語良久,歎曰:「中郎,卿曾袓也。」既還,病卒。

子 度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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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度世,字子遷。幼而聰達,有計數。為中書學生,應選東宮。弱冠,與從兄遐俱以學行為時流所重。

度世後以崔浩事,棄官逃於高陽鄭羆家,羆匿之。使者囚羆長子,將加捶楚。羆戒之曰:「君子殺身以成人,汝雖死勿言。」子奉父命,遂被考掠,至乃火爇其體,因以物故,卒無所言。度世後令弟娶羆妹,以報其恩。世袓臨江,劉義隆使其殿中將軍黃延年朝貢。世袓問延年曰:「范陽盧度世坐與崔浩親通,逃命江表,應已至彼?」延對曰:「都下無聞,當必不至。」世袓詔東宮赦度世宗族逃亡及籍沒者。度世乃出。赴京,拜中書侍郎,襲爵。

興安中,兼太常卿,立保太后父遼西獻王廟,加鎮遠將軍,進爵為侯。後除散騎侍郎,使劉駿。遣其侍中柳元景與度世對接,度世應對失衷。還,被禁劾,經年乃釋。除假節、鎮遠將軍、齊州刺史。州接邊境,將士數相侵掠。度世乃禁勒所統,還其俘虜,二境以寧。後坐事囚繫,久之,還鄉里。尋徵赴京,除平東將軍、青州刺史,未拜,遇患。延興元年卒,年五十三。諡曰惠侯。四子,淵、敏、昶、尚。

初,玄有五子,嫡唯度世,餘皆別生。崔浩事難,其庶兄弟常欲危害之,度世常深忿恨。及度世有子,每誡約令絕妾孽,不得使長,以防後患。至淵兄弟,婢賤生子,雖形貌相類,皆不舉接。為識者所非。

孫 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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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字伯源,小名陽烏。性溫雅寡慾,有袓父之風,敦尚學業,閨門和睦。襲侯爵,拜主客令,典屬國。遷祕書令、始平王師。以例降爵為伯。給事黃門侍郎,遷兼散騎常侍、祕書監、本州大中正。是時,高祖將立馮後,方集朝臣議之。高祖先謂淵曰:「卿意以為何如?」對曰:「此自古所慎,如臣愚意,宜更簡卜。」高祖曰:「以先後之姪,朕意已定。」淵曰:「雖奉敕如此,然於臣心實有未盡。」及朝臣集議,執意如前。馮誕有盛寵,深以為恨,淵不以介懷。

及高祖議伐蕭賾,淵表曰:

臣誠識不周覽,頗尋篇籍。自魏晉以前,承平之世,未有皇輿親御六軍,決勝行陳之間者。勝不足為武,弗勝有虧威德,明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故也。昔魏武以弊卒一萬而袁紹土崩,謝玄以步兵三千而苻堅瓦解。勝負不由眾寡,成敗在於須臾,若用田豐之謀,則坐制孟德矣。魏既並蜀,迄於晉世,吳介有江水,居其上流,大小勢殊,德政理絕。然猶君臣協謀,垂數十載。逮孫皓暴戾,上下攜爽,水陸俱進,一舉始克。今蕭氏以篡殺之燼,政虐役繁,又支屬相屠,人神同棄。吳會之民,延踵皇澤,正是齊軌之期,一同之會。若大駕南巡,必左袵革面,閩越倒戈,其猶運山壓卵,有徵無戰。然愚謂萬乘親戎,轉漕難繼,千里饋糧,士有飢色,大軍之後,必有凶年。不若命將簡銳,盪滌江右,然後鳴鸞巡省,告成東岳,則天下幸甚,率土戴賴。
臣又聞流言,關右之民,自比年以來,競設齋會,假稱豪貴,以相扇惑。顯然於眾坐之中,以謗朝廷。無上之心,莫此之甚。愚謂宜速懲絕,戮其魁帥。不爾懼成黃巾、赤眉之禍。育其微萌,不芟之毫末,斧斤一加,恐蹈害者眾。臣世奉皇家,義均休戚,誠知干忤之愆實深,然不忠之罪莫大。

詔曰:

至德雖一,樹功多途。三聖殊文,五帝異律,或張或弛,豈必相因。遠惟承平之主,所主不親旆五戎者,蓋有由矣。英明之主,或以同軌無征;守庸之君,或緣志劣寢伐。今若喻之英皇,時非昔類;比之庸後,意有恧焉。脫元極之尊,本不宜駕,二公之徒,革輅之戎,寧非謬歟?尋夫昔人,若必須己而濟世,豈不克廣先業也。定火之雄,[1]未聞不武,世袓之行,匪皆疑懾。且曹操勝袁,蓋由德義內舉;苻堅瓦解,當緣立政未至。定非弊卒之力強,十萬之眾寡也。今則驅馳先天之術,駕用仁義之師,審觀成敗,庶免斯咎。長江之阻,未足可憚;踰紀之略,何必可師。洞庭、彭蠡,竟非殷固,奮臂一呼,或成漢業。經略之義,當付之臨機;足食之籌,望寄之蕭相。將希混一,豈好輕動,利見之事,何得委人也!
又水旱之運,未必由兵;堯湯之難,詎因興旅?頗豐之後,雖靜有之,關左小紛,已敕禁勒。流言之細,曷足以紆天功。深錄誠心,勿恨不相遂耳。

及車駕南伐,趙郡王幹督關右諸軍事,詔加淵使持節、安南將軍為副,勒眾七萬將出子午。尋以蕭賾死,停師。是時涇州羌叛,殘破城邑,淵以步騎六千眾號三萬,徐行而進。未經三旬,賊眾逃散,降者數萬口,唯梟首惡,餘悉不問。詔兼侍中。初,淵年十四,嘗詣長安。將還,諸相餞送者五十餘人,別於渭北。有相者扶風人王伯達曰:「諸君皆不如此盧郎,雖位不副實,然德聲甚盛,望踰公輔。後二十餘年,當制命關右。願不相忘。」此行也,相者年過八十,詣軍門請見,言敍平生。未幾,拜儀曹尚書。高祖考課在位,降淵以王師守常侍、尚書,奪常侍祿一周。尋除豫州刺史,以母老固辭。

會蕭昭業雍州刺史曹虎遣使請降,乃以淵為使持節、安南將軍,督前鋒諸軍徑赴樊鄧。淵面辭曰:「臣本儒生,頗聞俎豆,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惟陛下裁之。」軍期已逼,高祖不許。淵曰:「但恐曹虎為周魴耳,陛下宜審之。」虎果偽降。淵至葉,具曹虎譎詐之問,兼陳其利害。詔淵進取南陽。淵以兵少糧乏,表求先攻赭陽,以近葉倉故也。高祖許焉,乃進攻赭陽。蕭鸞遣將垣歷生來救,淵素無將略,為賊所敗,坐免官爵為民。

尋遭母憂,高祖遣謁者詣宅宣慰。服闋,兼太尉長史。高祖南討,又兼彭城王中軍府長史。尋為徐州、京兆王愉兼長史,賜絹百匹。愉既年少,事無巨細,多決於淵。淵以誠信御物,甚得東南民和。南徐州刺史沈陵密謀外叛,淵覺其萌漸,潛敕諸戍,微為之備。屢有表聞,朝廷不納。陵果殺將佐,勒宿豫之眾逃叛。濱淮諸戍,由備得全。陵在邊歷年,陰結既廣,二州人情,咸相扇惑。陵之餘黨,頗見執送,淵皆撫而赦之,惟歸罪於陵,由是眾心乃安。

景明初,除祕書監。二年卒官,年四十八。贈安北將軍、幽州刺史,復本爵固安伯,諡曰懿。

初,諶父志法鍾繇書,傳業累世,世有能名。至邈以上,兼善草跡。淵習家法,代京宮殿多淵所題。白馬公崔玄伯亦善書,世傳衞瓘體。魏初工書者,崔盧二門。淵與僕射李沖特相友善。沖重淵門風,而淵祗沖才官,故結為婚姻,往來親密。至於淵荷高祖意遇,頗亦由沖。淵有八子。

曾孫 道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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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子道將,字祖業,應襲父爵,而讓其第八弟道舒。有司奏聞,詔曰:「長嫡承重,禮之大經,何得輒授也。」而道將引清河王國常侍韓子熙讓弟仲穆魯陽男之例,[2]尚書李平重申奏,詔乃聽許。道將涉獵經史,風氣謇諤,頗有文才,為一家後來之冠,諸父並敬憚之。彭城王勰、任城王澄皆虛襟相待。勰為中軍大將軍,辟行參軍。遷司徒東閤祭酒、尚書左外兵郎中,轉祕書丞。出為燕郡太守。道將下車,表樂毅、霍原之墓,而為之立祠。優禮儒生,勵勸學業,敦課農桑,墾田歲倍。入為司徒司馬。卒,贈龍驤將軍、太常少卿,諡曰獻。所為文筆數十篇。

子懷祖,太學博士、員外散騎侍郎。卒。

懷祖弟懷仁,武定中,太尉鎧曹參軍。

曾孫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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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將弟亮,字仁業。[3]不仕而終。子思道。

曾孫 道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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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弟道裕,字寧祖,少以學尚知名,風儀兼美。尚顯祖女樂浪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太子舍人,尋轉洗馬。遷散騎侍郎,轉安遠將軍、中書侍郎、兼祕書丞。尋以母憂去官。服終,復拜中書侍郎。遷龍驤將軍、太子中庶子,幽州大中正。轉長兼散騎侍郎,加左將軍。神龜二年,除左將軍、涇州刺史。其年七月卒官,年四十四。贈撫軍將軍、青州刺史,賜帛三百匹,諡曰文侯。

子景緒,武定中,儀同開府錄事參軍。

曾孫 道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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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裕弟道虔,字慶祖,粗閑經史,兼通算術。尚高祖女濟南長公主。公主驕淫,聲穢遐邇,先無疹患,倉卒暴薨。時雲道虔所害。世宗祕其醜惡,不苦窮治。尚書嘗奏道虔為國子博士。靈太后追主薨事,乃黜道虔為民,終身不仕。孝昌末。臨淮王彧因將出征,啟除道虔奉車都尉。道虔外生李彧尚莊帝姊豐亭公主,因相藉託。永安中,除輔國將軍、通直常侍,尋加征虜將軍。以議曆勳,賜爵臨淄伯,遷散騎常侍。天平初,征南將軍,轉都官尚書、本州大中正。出除驃騎將軍、幽州刺史,尋加衞大將軍,卒於官。贈都督幽瀛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尚書右僕射、司空公、瀛州刺史,諡曰恭文公。主二子,昌宇、昌仁。昌宇不慧,昌仁早卒。道虔又娶司馬氏,有子昌裕。及司馬見出之後,更娉元氏,生二子昌期、昌衡。兄弟競父爵,至今未襲。

曾孫 道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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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虔弟道侃,字希祖。州主簿,沉雅有學尚。孝昌末卒。二子早夭,以弟道約子正達為後。武定中,征虜將軍、太尉記室參軍。

曾孫 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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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侃弟道和,字叔維。[4]兄弟之中,人望最下。冀州中軍府中兵參軍。卒。

子景豫。景豫弟景熙,武定中,儀同開府諮議。

曾孫 道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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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和弟道約,字季恭。起家員外郎,累遷司空錄事參軍、司徒屬、幽州大中正、輔國將軍、光祿大夫。轉司徒右長史。太傅李延寔出除青州。延寔先被病,道約,延寔之妻弟,詔以道約為延寔長史,加散騎常侍,寄以匡維也。永熙中,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領廣平王贊儀同開府長史。天平中,開府儀同高岳請為長史。岳轉除青冀二州,道約仍為長史,隨岳兩藩,有毗佐之稱。興和末,除衞大將軍、兗州刺史,在州頗得民和。武定元年卒,年五十八。贈使持節、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正通,開府諮議。少有令譽,徵赴晉陽,遇患卒。妻鄭氏,與正通弟正思淫亂,武定中,為御史所劾,人士疾之。

曾孫 道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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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約弟道舒,字幼安,襲父爵。自尚書左主客郎中為冠軍將軍、中書侍郎。卒。

孫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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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弟敏,字仲通,小字紅崖,少有大量。太和初,拜議郎,早卒。贈威遠將軍、范陽太守,諡曰靖。高祖納其女為嬪。敏五子。

曾孫 義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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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僖,字遠慶,早有學尚,識度沉雅。年九歲,喪父,便有至性。少為僕射李沖所歎美。起家祕書郎,歷太子舍人、司徒中郎。神龜初,任城王澄奏舉義僖,除散騎侍郎,轉冠軍將軍、中散大夫。以母憂去職。幽州刺史王誦與義僖交款,每與舊故李神儁等書曰:「盧冠軍在此,時復惠好,[5]輒留連數日,得諮詢政道。」其見重若此。齊王蕭寶夤啟為開府諮議參軍,辭疾不赴。尋兼司空長史,拜征虜將軍、太中大夫。散秩多年,澹然自得。李神儁勸其干謁當途。義僖曰:「學先王之道,貴行先王之志,何能苟求富貴也。」

孝昌中,除散騎常侍。時靈太后臨朝,黃門侍郎李神軌勢傾朝野,求結婚姻。義僖慮其必敗,拒而不許。王誦謂義僖曰:「昔人不以一女易五男,卿豈易之也?」義僖曰:「所以不從,正為此耳。從之恐禍大而速。」誦乃堅握義僖之手曰:「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遂適他族。臨婚之夕,靈太后遣中常侍服景就家敕停。內外惶怖,義僖夷然自若。建義初,兼都官尚書,尋除安東將軍、衞尉卿。普泰中,除都官尚書,加驃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

義僖少時,幽州頻遭水旱,先有穀數萬石貸民,義僖以年穀不熟,乃燔其契。州閭悅其恩德。性寬和畏慎,不妄交款,與魏子建情好尤篤,言無所隱。義僖性清儉,不營財利,雖居顯位,每至困乏,麥飯蔬食,忻然甘之。永熙中,風疾頓發。興和中卒,年六十四。贈本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諡孝簡。

子遜之,武定中,太尉記室參軍。

遜之弟世猷,齊王開府集曹參軍。

曾孫 義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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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僖弟義悰,字叔預。司空行參軍、本州治中、散騎侍郎、司徒諮議參軍。

子孝章,儀同開府行參軍,早亡。

曾孫 義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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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悰弟義敦,字季和。征北府默曹參軍。

子景開,字子達。武定中,儀同開府屬。

義敦弟義安,字幼仁,不仕。義僖諸弟並遠不逮兄也。

孫 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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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弟昶,字叔達,小字師顏,學涉經史,早有時譽。太和初,為太子中舍人、兼員外散騎常侍,使於蕭昭業。高祖詔昶曰:「卿便至彼,勿存彼我。密邇江揚,不早當晚,會是朕物。卿等欲言,便無相疑難。」又敕副使王清石曰:「卿莫以本是南人,言語致慮。若彼先有所知所識,欲見便見,須論即論。盧昶正是寬柔君子,無多文才,或主客命卿作詩,可率卿所知,莫以昶不作,便復罷也。凡使人之體,以和為貴,勿遞相矜誇,見於色貌,失將命之體。卿等各率所知,以相規誨。」及昶至彼,值蕭鸞僭立,於是高祖南討之,昶兄淵為別道將。而蕭鸞以朝廷加兵,遂酷遇昶等。昶本非骨鯁,聞南人云兄既作將,弟為使者。乃大恐怖,淚汗交橫。鸞以腐米臭魚莝豆供之。而謁者張思寧辭氣謇諤,曾不屈撓,遂以壯烈死於館中。昶還,高祖責之曰:「銜命之禮,有死無辱,雖流放海隅,猶宜抱節致殞。卿不能長纓羇首,已是可恨。何乃俛眉飲啄,自同犬馬。有生必死,修短幾何。卿若殺身成名,貽之竹素,何如甘彼芻菽,以辱君父乎?縱不遠慚蘇武,寧不近愧思寧!」昶對曰:「臣器乏陸、隨,忝使閩越。屬蕭鸞昏狂,誅戮無道。恐不得仰奉明時,歸養老母,苟存尺蠖,屈以求伸。負辱朝命,罪宜萬死,乞歸司寇,伏聽斧鉞。」遂見罷黜。久之,復除彭城王友,轉祕書丞。景明初,除中書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本州大中正。昶請外祿,世宗不許。遷散騎常侍,兼尚書。

時洛陽縣獲白鼠。昶奏曰:

謹案瑞典,外鎮刺史、二千石、令長不祗上命,刻暴百姓,人民怨嗟,則白鼠至。臣聞禎不虛見,德合必符;妖不妄出,咎彰則至。是以古之人君,或怠瑞以失德,或祗變而立功,斯乃萬古之殷鑒,千齡之炯誡。比者,災氣作沴,恆陽虧度,陛下流如傷之慈,降納隍之旨,哀百姓之無辜,引在予之深責。舉賢黜佞之詔,道映於堯先;進思納諫之言,事光於舜右。伏讀明旨,俯觀徵譴,敢布庸瞽,以陳萬一。
竊惟一夫之耕,食裁充口;一婦之織,衣止蔽形。年租歲調,則惟常理,此外徵求,於何取足?然自比年以來,兵革屢動。荊揚二州,屯戍不息;鍾離、義陽,師旅相繼。兼荊蠻凶狡,王師薄伐,暴露原野,經秋淹夏。汝潁之地,率戶從戎;河冀之境,連丁轉運。又戰不必勝,加之退負,死喪離曠,十室而九。細役煩徭,日月滋甚;苛兵酷吏,因逞威福。至使通原遙畛,田蕪罕耘;連村接閈,蠶飢莫食。而監司因公以貪求,豪強恃私而逼掠。遂令鬻裋褐以益千金之資,制口腹而充一朝之急。此皆由牧守令長多失其人,郡闕黃霸之君,縣無魯恭之宰,不思所以安民,正思所以潤屋。故士女呼嗟,相望於道路;守宰暴貪,風聞於魏闕。往歲法官案驗,多掛刑網,謂必顯戮,以明勸誡。然後遣使覆訊,公違憲典。或承風挾請,輕樹私恩;或容情受賄,輒施己惠。御史所劾,皆言誣枉;申雪罪人,更雲清白。長侮上之源,滋陵下之路。忠清之人,見之而自怠;犯暴之夫,聞之以益快。白鼠之至,信而有徵矣。
伏願陛下垂叡哲之鑒,察妖災之起。延對公卿,廣詢庶政;引見樞納,博求民隱。存問孤寡,去其苛碎;輕徭省賦,與民休息。貞良忠讜,置之於朝;姦回貪佞,棄之於市。則九官勿戒而恆敬,百縣不嚴而自肅,士女欣欣,人有望矣。

詔曰:「朕纂承鴻緒,伏膺寶曆,思靖八方,惠康四海。當必世之期,麟鳳不降;屬勝殘之會,白鼠告咎。萬邦有罪,實唯朕躬。尚書敷納機猷,獻替是寄,讜言有聞,朕實嘉美。」轉侍中,又兼吏部尚書,尋即正,仍侍中。昶守職而已,無所激揚也。與侍中元暉等更相朋附,為世宗所寵,時論鄙之。

出除鎮東將軍、徐州刺史。永平四年夏,昶表曰:「蕭衍琅邪郡民王萬壽等款誠內結,潛來詣臣,雲朐山戍今將交換,有可圖之機。臣即許以旌賞,遣其還入。至三月二十四夜,萬壽等奬率同盟,攻掩朐城,斬衍輔國將軍,琅邪、東莞二郡太守,帶朐山戍主劉晣並將士四十餘人,傳首至州。臣即遣兼郯城戍副張天惠率驍勇二百,徑往赴之。琅邪諸戍絡繹繼援,而衍郁洲已遣二軍以拒天惠。天惠與萬壽等內外齊擊,俘斬數百,便即據城。」詔昶曰:「彭宋地接邊疆,勢連淮海,威禦之術,功在不易。朐山險塞,寇之要防,水陸交湊,揚、郁路衝,畜聚兇徒,虔劉邊鄙,青、光、齊、兗每罹其患。卿妙算既敷,克城殄眾,展疆闢土,何善如之。庸勳之懋,朕用嘉止。故遣左右直長閻遵業具宣往懷。此戍郁洲之本,存亡所繫。今既失守,有不存之心;彼見扼喉,將圖救援之計。今水雨盛行,宜須防守。卿可深思擬捍之規,攘敵之略,使還具聞。」

昶又表:「蕭衍將張稷、馬仙琕、陰虔和等各領精兵,分屯諸堰;昌義之、張惠紹、王神念、王茂光承彼傳信,續發建鄴。自存之計,並歸於此。量力準寇,事恐不輕。何者?此兵九千,賊眾四萬,名將健士,遠近畢集,邀憑雨熱,[6]決死來戰,藉眾乘凶,希固巢穴。所以傾國而舉,非為朐山,將恐王師固六里,據湖衝,南截淮浦,勢崩難測,海利鹽物,交闕常貢。所慮在大,有必爭之心。若皇家經略,方有所討,必須簡將增兵,加益糧仗,與之亢擬。相持至秋,天麾一動,開拓為易。圖南之計,事本在今,請增兵六千、米十萬石;如其不也,伏聽朝議。」昶又表:「賊徒大集,眾旅強盛,置柵朐山,屯守門井,並圍固城,晝夜連戰。恐狡勢既強,後難除揃。輒欲令征虜將軍趙遐率勒見兵,與之決勝。遐慮眾少不敵,若一舉失利,則眾心挫怯,求待大眾俱至,奮銳擊之。竊謂此謀,非為孟浪。且臣本奉朝規,令相拒守,以待涼月。今歲已雲秋,高風漸舉,經算大圖,時事既至。且鮑口以東,陸運無閡,朐、固之間,本無停潦,宜時掩擊邊陲。而賊自夏以來,貫甲不歇,從六里以北,城柵相連,役使兵人,便已疲殆。若大眾臨之,必可禽捷。一城退潰,眾壘土崩,乘勝圖之,易於振朽。脫兵不速至,長彼熾心,軍士憂惶,自生異議。請速簡配,以及事機。」詔曰:「克獲朐山,計本於昶,乘勝之規,終宜有寄。是以起兵之始,即委處分,前機經略,一以任之。今既請兵,理宜速遂。可遣冀、定、瀛、相四州中品羽林、虎賁四千人赴之。」

又詔昶曰:「朐山之克,實由於卿,開疆拓土,實為長策。然經討未服,非卿而誰?而蟻徒送死,規侵王略,天亡小賊,數在無遠。故前者命卿親臨指授,尋以卿疾未瘳,且待消息。今既痊復,宜遵前旨,秉戈揮銳,殄寇為懷。已發虎旅五萬,應機電赴,指辰而至,遂卿本請。截彼東南,亮委高算。」又詔昶曰:「取朐置戍,並是卿計,始終成敗,悉歸於卿。卿以兵少請益,今已遂卿本意。如聞東唐陸道甚狹,一軌之外,皆是大水。彼必據之,以斷軍路。若已如此,更設何策?其軍奇兵變,遽以表聞。又聞衍軍將帥,每有流言,雲魏博淮陽、宿豫,乃是兩宜。若實有此,卿可量朐山薪水得支幾時。脫事容往返,馳驛速聞。如薪水少急,即可量計。若理不可爾,亦將軍裁決。」

昶既儒生,本少將略,又羊祉子燮為昶司馬,專任戎事,掩昶耳目,將士怨之。朐山戍主傅文驥糧樵俱罄,以城降衍。昶見城降,於是先走退。諸軍相尋奔遁,遇大寒雪,軍人凍死及落手足者三分而二。自國家經略江左,唯有中山王英敗於鍾離,昶於朐山失利,最為甚焉。世宗遣黃門甄琛馳驛鎖昶,窮其敗狀。詔曰:「朐山之敗,傷損實深,推始究末,罪鍾元帥。雖經大宥,輕重宜別,昶一人可以免官論坐,自餘將統以下悉聽依赦復任。」

未幾,拜太常卿,仍除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又進號鎮西將軍,加散騎常侍。熙平元年卒於官。贈征北將軍、冀州刺史,諡曰穆。

昶寬和矜恕,善於綏撫,其在徐州,戍兵疾,親自檢恤。至番兵年滿不歸,容充後役,終昶一政,然後始還。人庶稱之。

曾孫 元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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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元聿,字仲訓,無他才能。尚高祖女義陽長公主,拜駙馬都尉。位太尉司馬、光祿大夫。卒,贈中書監。

子士晟,儀同開府掾。

曾孫 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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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聿第五弟元明,字幼章。涉歷羣書,兼有文義,風彩閒潤,進退可觀。永安初,長兼尚書令、臨淮王彧欽愛之。及彧開府,引為兼屬,仍領部曲。出帝登阼,以郎任行禮,封城陽縣子,遷中書侍郎。永熙末,居洛東緱山,乃作幽居賦焉。於時元明友人王由居潁川,忽夢由攜酒就之言別,賦詩為贈。及明,憶其詩十字云:「自茲一去後,市朝不復遊。」元明歎曰:「由性不狎俗,旅寄人間,乃今有夢,又復如此,[7]必有他故。」經三日,果聞由為亂兵所害。尋其亡日,乃是得夢之夜。天平中,兼吏部郎中,副李諧使蕭衍,南人稱之。還,拜尚書右丞,轉散騎常侍,監起居。積年在史館,了不厝意。又兼黃門郎、本州大中正。元明善自標置,不妄交遊,飲酒賦詩,遇興忘返。性好玄理,作史子新論數十篇,文筆別有集錄。少時常從鄉還洛,途遇相州刺史、中山王熙。熙博識之士,見而歎曰:「盧郎有如此風神,唯須誦離騷,飲美酒,自為佳器。」遂留之數日,贈帛及馬而別。元明凡三娶,次妻鄭氏與元明兄子士啟淫汙,元明不能離絕。又好以世地自矜,時論以此貶之。

曾孫 元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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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弟元緝,字幼緒。凶率好酒,曾於婦氏飲宴,小有不平,手刃其客。起家祕書郎,轉司徒祭酒。稍遷輔國將軍、司徒司馬,卒於官。贈散騎常侍、都督幽瀛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吏部尚書、幽州刺史,諡曰宣。

子士深,開府行參軍。

孫 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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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弟尚之,字季儒,小字羨夏,亦以儒素見重。太和中,拜議郎,轉趙郡王征東諮議參軍。母憂去官。後為太尉主簿、司徒屬、范陽太守、章武內史、兼司徒右長史,加冠軍將軍,轉左長史。出為前將軍、濟州刺史。入除光祿大夫。正光五年卒,年六十二。贈散騎常侍、安東將軍、青州刺史。

曾孫 文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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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子文甫,字元祐。少有器尚,涉歷文史,有譽於時。位司空參軍,年四十九卒。

子敬舒,有文學,早亡。

曾孫 文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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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甫弟文翼,字仲祐。少甚輕躁,晚頗改節。為員外郎,因歸鄉里。永安中,為都督,守范陽三城,拒賊帥韓婁有功,賜爵范陽子。永熙中,除右將軍、太中大夫。棲遲桑井而卒,年六十。

子士偉,興和中,中散大夫。

子翼弟文符,字叔僖,性通率。位員外郎、羽林監、尚書主客郎中,遷通直散騎侍郎。永安中卒,年四十。

子子潛,[8]武定中,齊文襄王中外府中兵參軍。

度世,李氏之甥。其為濟州也,[9]國家初平升城。無鹽房崇吉母傅氏,度世繼外祖母兄之子婦也。兗州刺史申纂妻賈氏,崇吉之姑女也,皆亡破軍途,老病憔悴。而度世推計中表,致其恭恤。每覲見傅氏,跪問起居,隨時奉送衣被食物,亦存賑賈氏,供其服膳。青州既陷,諸崔墜落,多所收贖。及淵、昶等並循父風,遠親疏屬,敍為尊行,長者莫不畢拜致敬。閨門之禮,為世所推。謙退簡約,不與世競。父母亡,然同居共財,自祖至孫,家內百口。在洛時有飢年,無以自贍,然尊卑怡穆,豐儉同之。親從昆弟,常旦省謁諸父,出坐別室,至暮乃入。朝府之外,不妄交遊。其相勗以禮如此。又一門三主,當世以為榮。淵兄弟亡,及道將卒後,家風衰損,子孫多非法,帷薄混穢,為論者所鄙。

從祖弟 神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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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世從祖弟神寶,中書博士。太和中,高祖為高陽王雍納其女為妃。

初,玄從祖兄溥,慕容寶之末,總攝鄉部,屯於海濱,遂殺其鄉姻諸祖十餘人,稱征北大將軍、幽州刺史,攻掠郡縣。天興中討禽之,事在帝紀。

溥玄孫洪,字曾孫。太和中,歷中書博士,稍遷高陽王雍鎮北府諮議參軍、幽州中正、樂陵陽平二郡太守。洪三子。

長子崇,字元禮。少立美名,有識者許之以遠大。景明中,驃騎府法曹參軍。早卒。

子子剛,司空行參軍、荊州驃騎府主簿。沒於關中。

崇弟仲義,小名黑,知名於世。高陽王雍司空行參軍、員外散騎侍郎、幽州別駕。

弟三子叔矩,字子規。武定中,尚書郎。

子規弟子正,司徒法曹參軍。崇兄弟官雖不達,至於婚姻,常與玄家齊等。

仲義弟幹,字幼禎。州主簿。

子讓,儀同開府參軍。

洪弟光宗,子觀,觀弟仲宣,事在文苑傳。

仲宣弟叔虎,[10]武定初,司徒諮議參軍。

洪從弟附伯,附伯弟侍伯,並有學識。附伯位至滄州平東府長史。侍伯,永熙中衞大將軍、南岐州刺史。

侍伯從弟文偉,興和中,驃騎大將軍、青州刺史、大夏縣開國男。

【史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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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盧玄緒業著聞,首應旌命,子孫繼跡,為世盛門。其文武功烈,殆無足紀,而見重於時,聲高冠帶,蓋德業儒素有過人者。淵之兄弟亦有二方之風流。雅道家聲,諸子不逮,餘烈所被,弗及盈乎?

校勘

  1. 定火之雄 李慈銘云:「『火』字有誤,蓋謂太武親征赫連定事也。」
  2. 而道將引清河王國常侍韓子熙讓弟仲穆魯陽男之例 諸本「王國」誤倒作「國王」,今據北史卷三0盧玄附盧道將傳乙正。
  3. 道將弟亮字仁業 北史卷三0盧玄附盧淵傳「亮」上有「道」字,「仁業」作「仲業」。張森楷云:「道將兄弟八人並以『道』字為次,不應亮獨無之,疑此當誤脫文。『仲』『仁』二字,未知孰是。」按北齊書卷四二盧潛傳、隋書卷五七盧思道傳並作「道亮」。這裏「亮」上當脫「道」字。下「亮弟道裕」同脫。
  4. 道侃弟道和字叔維 北史卷三0「維」作「雍」。張森楷云:「『雍』與『和』義洽,此形近而訛。」
  5. 時復惠好 北史卷三0盧玄附盧義僖傳「好」作「存」,冊府卷六八七八一八八頁作「來」。疑作「存」是。
  6. 邀憑雨熱 諸本「雨」作「兩」,獨局本作「雨」。按「兩熱」不可解。局本當是以意改。據上文詔書有「水雨盛行」語,局本改「雨」是,今從之。
  7. 又復如此 北史卷三0盧玄附盧元明傳「又」作「詩」。李慈銘云:「『又』上脫『詩』字。」
  8. 子子潛 北史卷三0盧玄附盧元明傳但云「子潛」。按盧潛,北齊書卷四二有傳。這裏「潛」上當衍一「子」字。
  9. 其為濟州也 按上度世傳說他曾除「齊州刺史」,而北史卷三0度世傳卻作「濟州」。北史前後一致,魏書前作「齊」,後作「濟」,似北史是。但這裏接著說「國家初平升城」云云,即指皇興元年四六八慕容白曜攻取升城事。卷一0六中地形志中齊州太原郡太原縣下云:「司馬德宗置,魏因之,治升城。」則慕容白曜取青齊後,升城宋僑置并州太原郡屬齊州,不屬濟州。前文作「齊州」未必誤,北史和此作「濟州」未必是。今前後都不改。
  10. 仲宣弟叔虎 諸本「虎」作「虔」,北史卷三0作「彪」。按北齊書卷四二有盧叔武傳,即此人。本是「虎」字,「彪」「武」都是避唐諱改,若本作「虔」,作「彪」作「武」便沒有理由。知「虔」是「虎」的形訛,今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