鮚埼亭集 (四部叢刊本)/外編卷第三十七

外編卷第三十六 鮚埼亭集 外編卷第三十七
清 全祖望 撰 清 董秉純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原刊本
外編卷第三十八

鮚埼亭集外編卷三十七

           鄞 全祖望 紹衣

 論

  諸葛孔明入蜀論

眉山蘇氏曰孔明棄荊州而入蜀吾知其無能爲子全

子曰謬哉蘇氏之言也荊州之爲江左重也誰不知之

雖然由西北以取東南則荊州爲要得荊州而江南不

可保由東南以取西北則荊州非其地也當是時曹氏

據中原之形勝十有其九由荊州以取襄陽不過得宛

洛其地四戰卽得之江南亦不能以兵守之倘謂由荊

州以窺武關撼長安則甚難桓溫之攻符氏是也蜀之

爲土也嵯峨天險宜不過自守之區而爲長安之背高

祖嘗用之以取三秦以長安之固豈蜀之所能爭而長

安有事則蜀之力能爲患昭烈之入蜀長安十部甫歸

曹氏張魯未亡正關中可取之機也其時欲制曹氏當

以蜀中窺長安爲正兵而遊軍從荊州以綴宛洛故周

瑜爲孫權畫䇿急以取劉璋並張魯結馬超爲上甘寧

亦主其議而孫權謂使曹氏得蜀荊州必危英雄之所

見審矣不然孫氏方捷於荊何不徑由江陵北向而顧

爲此迂圖哉其後孫氏不能得蜀故終吳之世不能得

志於魏況孔明曷嘗棄荊也荊州本非劉氏之有而江

左君臣亦無推心劉氏之誠呂蒙之徒日相窺伺夫人

又從中主之古無借人之地足以成王業者此孔明得

蜀之後所以不欲裁抑法正也吾則謂孔明之失正在

不能棄荊以起孫氏之釁而蜀遂以之不振何也孔明

隆中之䇿本欲兼荊蜀以爲家有蜀又有荊兩軍並出

良爲可恃然孫氏旣索荊則其勢已與劉氏分況荊本

孫氏所取今據之而不返其曲葢有歸矣曷若慨然以

荊州還之孫氏則隣好尚可保而以全力由漢中以撓

長安彼十部之餘必有響應者況馬超以宿將正在蜀

卽不能盡得長安而要之長安必危孫氏旣得荊亦必

進而圖襄陽則曹氏之勢大分矣曹氏知兵故其棄漢

中也急徙武都氐於天水誠懼漢之撓長安也計不出

此乃使前將軍日結怨於吳而浪用兵於魏卒不聞漢

中之一甲一矢應之於西以相犄角也不但西師寂然

而荊軍之出疾呼夷陵上庸之援竟亦不至也可以謂

之知兵乎劉封固庸材然孔明何不見及此也夫得宛

洛之地千里不如長安之一郡一縣也何其瞀歟迨白

帝之役趙雲亦謂當急據河渭上流以圖關東不當從

事荊吳則荊州之不必力爭也明矣或曰前將軍之出

師也魏人將遷都以避之宛洛震動何子過之深也曰

魏人恐其挾天子而去故欲遷以避之遷帝也非遷都

也魏人之都在鄴不在許卽使漢人得許亦未能窺鄴

也而況徐晃已至宛城之內應已平前將軍之兵已折

卽無糜芳輩亦敗而歸耳然卽襄陽可得許都可至挾

天子以攻曹氏而彼以幽冀之地自固亦不能挾其頸

而笞其背不如得長安之爲萬全也是說也蜀人廖立

葢嘗言之而蘇氏未之知耳或曰然則襄鄧不足恃而

宋之南李忠定諸公皆欲都之何也曰爲其近汴梁也

宋人不甚爭長安以逼於西夏耳則勢必由襄鄧以入

宛洛矣言各有所主也

  司馬孚王導論

古來簒弒之禍必有判身家爲之羽翼者其人旣已不

顧名節亦更何所惜李德林高熲之徒以爲縱事不成

族滅亦所不辭至於陰附而陽離欲以蒙天下後世之

耳目以爲事成吾可以享佐命之功否則可以避禍斯

其術倍工而其心倍拙吾於晉得二人焉其一曰司馬

孚其一曰王導是二子者一成一否而道則同史言孚

當其兄執柄之時嘗自退抑果爾則其預誅曹爽之密

謀何耶疏跡者而能然耶嗚呼狼顧之相孚所曉也三

馬一槽之跡孚所悉也而邵陵之廢高貴之弒皆極力

粉飾以示其無預果漠然不知耶至當塗改步猶自言

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純臣斯其言將誰欺歟孚以文明

舊臣官至鈞輔使果乃心王室卽令見制於家門力不

足匡何不飄然去之以師昭之悍其不容臥榻之旁有

人異志又可知也葢孚之始也見人心尚未忘魏王凌

母邱儉諸葛誕王經之徒迭出或尚能輔魏以存故爲

自全之計及久假而不歸遂自附於貞士矣善夫厚齋

王子之言以爲上不能爲叔肹次不能爲朱全昱者嗟

乎其所謂不夷不惠者正其欺天罔人之祕也當是時

有習陽亭侯順者孚之姪也其人不達天命稱制之際

歎曰事乖唐虞而假爲禪讓遂悲泣由是廢徙姑臧卒

守意不移終於貶所向使孚之所爲如順安平之封太

宰之拜安得加其身耶而溫公乃取孚而畧順則其疏

也王敦擅命司徒導以婉順處其閒時主不之疑也然

使姑孰之疾有瘳典午之命終墜則所謂大義滅親者

又居然司馬家兒矣何如王彬之正氣廩廩也雖然原

夫孚與導之心始葢畏禍其後則猶思掩惡至如宋齊

邱之徒恥禪代之議爲人所先而反覆操異議以梗之

進退失據反以遭其君之譴則又降而愈下也矣

  陶侃論

坡公謂晉史所傳陶侃折翼之夢以爲出於庾氏誣謗

之口庾陶多嫌隙誣謗諒有之然遂以爲忠誠足貫神

明則吾未敢以爲然也當時忠誠孰有出溫忠武之上

者卞郗二公亦其流亞而才不足以匹之陶侃因不預

顧命胸中怏怏勤王之師累欲返鎭向非忠武誰挽其

駕其可謂之純臣乎陶侃而謂之純臣則郭汾陽之累

黜累起毫無容心不足貴也司徒導之入石頭也侃笑

以爲非蘇武之節然向非忠武侃亦無乃爲甘卓之流

乎曾憶明季臥子先生嘗有此論今忘之矣作陶侃論

  謝安論

王謝齊名其人亦相似王敦之難導不能抗也而能巧

自異於敦然不過待敦之死而已使敦不死遂成其簒

導將如之何桓溫之難安不能抗也而能婉自異於溫

然不過待溫之死而已使溫不死遂成其簒安將如之

何敦與導爲兄弟導之心或別有不可知者安則非其

比也特其才不足以討亂節不足以拒逆於是累改九

錫之文以冀事緩而變生其亦慬矣向令安才足以討

亂節足以拒逆則溫以九錫之文至從而聲其罪加以

六師可矣豈不毅然大丈夫所爲耶淝水之捷千古以

爲安之才吾以爲是役也符堅失律使安得以成其名

葢亦幸而勝耳安之拒桓沖勤王之師葢其矯情鎭物

之能事非果有成算也安能令元成淝水之捷何以不

能令元乘勝直取秦之國乎厥後進師黎陽不能復京

洛幷可以知元之才矣

  袁憲論

甚哉袁憲之妄也韓擒虎入丹陽而勸陳主用梁武見

侯景故事以臨之何其不倫也景雖凶逆然究嘗爲梁

之臣子故得以御殿之禮懾其氣擒虎於陳寧有此哉

向令陳主用其言其被辱當有更甚者甚哉憲之妄也

然則溫公載其言於通鑑何也曰溫公偶然之失也溫

公葢有取於憲之臨危不輕去其君而遂不審其言之

誤也雖然陽源袁氏如淑如覬如粲良世濟其忠義梁

之昂則始抗節而終失之惟憲亦卒失身於隋陽源之

澤衰矣

  韓柳交情論

茅鹿門責退之謂其嘗以列卿光顯於朝不能援子厚

於綰帶而交之日而顧弔之於墓草旣宿之後是乃目

不見唐史之言近日臨川李丈穆堂據兩家歴官之年

駁之是也而於韓柳交情委曲則似尚未有盡者予乃

更爲論以申之

退之官御史時於子厚爲寮友然當是時子厚實據要

津參大政其視退之之孤立者不同夷攷伾文當日原

有澄淸天下之思故能收神䇿軍之權卻藩方之請事

事皆爲唐室罷政起見其心未可盡非而不自知任重

之非其才也順宗不久其位新舊猜嫌之際伾文遂不

克自支一蹶而滿朝皆加以奸邪之目遂使入司馬蒙

謗是固出於後世成敗論人之口而范文正公所極以

爲冤者獨是時方有一退之而不能用偶爾建言遽有

陽山之貶斯則當路諸公所不能辤其咎而其卒不克

大有所爲亦正於此可見況其中疑案尚未易明也退

之寄三學士詩有曰同官多才俊偏善柳與劉或慮語

言洩傳之落冤讐其別竇司直詩有曰愛才不擇行觸

事得讒謗是因陽山之貶而歸過於柳劉者殆不一口

退之雖不遽信人言而其中亦不盡帖然也然吾以爲

子厚必無排退之之事使其有之則後此豈有靦顏而

託之以子女者特其不能力爭於伾文則誠足抱友朋

之媿而人言亦有自來矣故使子厚再假數年則必還

朝還朝則其與退之必有剖晰前事可以釋然於形跡

者而不意子厚竟不得再見退之以死若退之經紀其

身後斯則古人之誼不以蒼黃易節者也謂其中年竟

未嘗有纖毫之相失者非也古人於論交一事葢多有

難言者而陽山一案關係舊史又不獨爲世之處功名

之際妨才嫉能遺棄故舊而妄藉口於古人者戒也迨

退之銘子厚力稱其以柳易播之舉夫同一子厚也豈

獨於退之爲小人於夢得爲君子乎吾知退之是時亦

固諒前事之虛矣

  李習之論

伊洛諸儒未出以前其能以扶持正道爲事不雜異端

者祇推韓李歐三君子說者謂其皆因文見道夫當波

靡流極之世而有人焉獨自任以斯道之重斯卽因文

而見安得謂非中流之一柱哉乃韓歐已祀文廟獨不

及習之則尚論者之闕也習之之學未嘗盡本於退之

或者不察竟以爲韓門籍湜之流葢退之實欲致之於

門下特習之不屈耳習之之妻退之兄子也然其呼退

之爲兄則尚不肯以後輩之禮自居而況師之云乎自

秦漢以來大學中庸雜入禮記之中千有餘年無人得

其藩籬而首見及之者韓李也退之作原道實闡正心

誠意之旨以推本之於大學而習之論復性則專以羽

翼中庸觀其發明至誠盡性之道自孟子推之子思自

子思推之孔子而超然有以見夫顏子三月不違仁之

心一若幷荀揚而不屑道者故朱子亦以有本領有思

量稱之至去佛齋文則其所以衞道者尢嚴嗟乎伊洛

高弟平日自詡以爲直接道統者多矣然其晩年也有

與東林僧常總遊者有尼出入其門者有日誦光明經

一過者其視因文見道之習之得無有慙色焉孟子稱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然則孟子而在不將亟進習

之於上座哉至其平賦則周禮之精意也得此意而善

用之雎麟之盛可復也葢習之有體有用具見於復性

平賦二書文中子之書流傳已久獨習之嗤其似太公

家敎吾於是而知習之所得葢未可以尋常窺也退之

文字之交徧天下至其解論語解孟子則習之一人而

已後世以習之之文稍遜退之而幷其有功於聖門者

而掩之惡乎可歐公之於唐人並稱韓李而其慕習之

也尚在退之之上然其所以慕之者祇於不作哀二鳥

賦而止而反謂其復性書不過中庸之義疏則尚未爲

知其本者惟葉石林宋濳溪所以論習之最當而近人

罕信之是皆因文見道之言誤之也或謂習之言道而

其言未純於道闢佛而其言時或染於佛此亦本之朱

子鳴呼苛矣是不過習之學力稍未至而遽短之可乎

唐書於習之學術槪略不書反言其累仕不得顯官怫

鬱無所發見宰相李逢吉面斥其過失逢吉詭不校習

之恚懼移病爲有司論罷夫逢吉之媢克誰人不曉習

之而欲得顯官耶必不敢斥逢吉旣斥之矣寧復有顯

官在其意中者且習之而懼逢吉耶亦不敢斥逢吉旣

斥之矣抑復何懼之有是葢當時朋黨小人誣善失實

之詞而史臣誤采之者雖以荊公之識不能盡諒此事

異矣今因論從祀而牽連及之幷以糾舊史之謬雲

  杜牧之論

杜牧之才氣其唐長慶以後第一人耶讀其詩古文詞

感時憤世殆與漢長沙太傅相上下然長沙生際熙時

特爲廟堂作憂盛危明之言以警惰窳牧之正丁輓季

故其語益蒿目搥胸不能自已而其不善用其才亦畧

同牧之世家公相少負高名其於進取本易不幸以牛

僧孺之知遂爲李衞公所不喜核而論之當時之黨於

牛者盡小人也而獨有牧之之磊落李給事中敏之伉

直則雖受知於牛而不可謂之牛之黨衞公不能別白

用之槪使沈埋此其褊心無所逃於識者之責備而其

勛名之不得究竟至有朱崖之行亦未嘗不由此然在

牧之則不可謂非急售其才而不善其用者也衞公討

澤潞牧之上方畧衞公頗用其言功成而賞弗之及衞

公誠過矣然古之人有成非常之功裂圭封之而飄然

辤去者牧之獨弗聞耶亦何用是怏怏爲也且衞公雖

未能忘情於門戸之見而其相業則雖怨仇之口不能

沒牧之所爲詩其於衞公深文詆之是何言歟近世海

鹽胡孝轅謂牧之年未五十四典專城亦不可謂之牢

落其言良是長洲何焯不以爲然果爾則是必爲鄧仲

華而後可也且牧之自湖州入爲舍人唐之舍人乃入

相之資也其時衞公已退牧之之大用亦不遠矣而讀

其應召時詩何其衰之甚耶殆亦長沙賦鵩之徵也非

所謂不善用其才者耶嗚呼天下之難得者才也僅而

生之而或有人焉抑之或又不能隨時知進退得喪急

求表見而反自小之是非特其人之不幸也天下之不

幸也吾願操大鈞之柄者其無以成見爲用舍舂容而

陶鑄之而負瑰奇之器者其無以一擲不中遂蕉萃而

喪其天年其庶幾乎

  唐天祐紀年論

漢亡而昭烈支一綫於蜀梁亡而永嘉支一綫於郢劉

崇之太原南宋之厓山成敗修短不同而其事同也昭

烈得而爲正統則何氏之欲存永嘉亦宜然儒者置之

與劉崇等以其在五代也厓山則無可議矣獨唐亡梁

簒更無親支之可期而諸藩各以天祐紀號綿延幾二

十年則又一變局也然前此亦有例晉亡宋簒而仇池

王楊盛猶以義熙紀年終其身不改則唐末之權輿矣


諸藩祇太原尚有心於唐其餘如鳳翔淮南亦何足以


語此劍南則不久卽止矣然是乃核其實而言之也若

以名言之則天祐之號尚存不與東西京之廟社俱亡

天下猶知有唐而史氏不得幷此一綫棄之矣夫西周

之共和亦猶唐末之例也特西周之時無簒號者而靑

宮尚有宣王在髫年爲可望耳然使李克用不早死終

能滅梁張承業之徒輔之安知不求唐之宗子而立之

何必不追美於共和故宋元憲公紀年通譜直以天祐

紀年引而下接於同光而近世長洲宋  亦祖此以

著書是與帝在房州之例不同爲可從耶然則晉朔之

斬亦當在楊盛之卒不得以宋之簒爲限也然其以太

原稱帝之歲接天祐則亦非也夫諸藩自劍南而外十

七年而太原滅梁淮南已先稱制然鳳翔猶用天祐也

同光二年始入貢稱臣於洛則唐之紀年尚延二年若

以同光之元直接天祐是亦未覈其實不應其十七年

以前當存而十七年以後當去也夫鳳翔固預有亡唐

之罪者其不足以望太原復仇之師明矣然而唐朔自

十七年而後以鳳翔較多二年是不可沒也吾故曰不

以天祐紀年則已如以天祐紀年則當以鳳翔之奉同

光爲止是前人所未及也

  唐李克用元擴廓論

衰世人物有不可以春秋之義拘之者歐陽公之論李

克用也以爲僖昭之亂天下並起而窺唐朱氏以梁李

氏以晉而梁先得之故克用以之爲名此其說嚴矣而

未盡吾嘗綜克用之始終而觀之葢其生於唐末習見

藩鎭竊據之徒以爲是亦無害也而以沙陀之性負

雄畧而莫施則亦思據一鎭以自見然謂其有妄覬神

器之心則不可王琳自言位望有限豈敢與官爭鬬爲帝葢亦同此故旣得之則

其爲國家禦侮折衝必力朝貢必勤然苟無故而猜疑

之裁抑之則彼亦有所不受斯其人固不純而其心則

無他嗟乎克用前此無論矣旣平黃巢而後一逼京師

再抗王旅其罪不可爲不重然亦田令孜張濬輩有以

致之觀其後奉命討邠寧一奉朝旨歛軍而返鳳翔之

困孤軍深入不惜敗北則素心固可原也唐不能推心

於克用有急而求之事平而棄之以致朱氏日張而唐

亡之後終身不失臣節則至誠不可沒也後五百年而

有元擴廓宛然似之世人之論擴廓謂其阻兵自固日

與諸鎭爭勝雖累有詔書抗不奉行卒之內患紛然而

國勢愈蹙然當元末義兵紛起其立功者祇擴廓其不

負元者亦祇擴廓元人乃弗之恃而反惑於憸邪始猶

依違和解未幾而奪兵未幾而削爵自壞其長城何其

愚也嗟乎河朔三鎭則李思齊輩之前車也王行瑜則

孛羅之前車也劉仁恭李存孝則關保貊高之前車也

天生此輩其亦所以困英雄而掣之肘而是國之將亡

葢不可復挽矣夫擴廓寧得罪於太子而力持內禪寧

禦侮於藩方而不貪揆席此二者幾幾乎古大臣風至

於明使三反卒不報聘與之結昏亦不反顧何其烈也

以殘元之臣子如此其餘雖恕之可也嗟乎擴廓之敗

於太原危於大同播遷於甘肅而賫志以死於塞外可

謂窮矣然明祖不能不動色稱之則公論也

  晉開運用兵論

晉開運之挑敵也世皆咎以不用桑維翰之言卒亡其

國子全子曰吾觀維翰之言不過以謹守舊盟爲苟安

計是亦庸人之見耳晉高祖之得國固鬼神之所惡也

天釀其毒生一出帝以嗣之而景延廣在內杜重威李

守貞張彥澤三人在外楊光遠趙延壽皆昔日之亡唐

者今轉而亡晉古今酬報之速未有過於此者若自繼

其世者言之則不幸而吾祖父有此玷於前吾膺其統

使人得世世以兒皇帝畜之屈身下氣至於黃河如帶

泰山如礪而弗敢易以稱善繼善述是亦必無之事唐

高祖之臣於突厥雖未若晉之甚要其可恥則一也太

宗赫然滅之遂以幹父之蠱使出帝有相如房魏有將

如英衞俘德光而犁西樓之穴彼維翰者束之高閣可

矣是故開運之禍在於誤用人而不在戰德光之才遠

出阿保機之下而是時中國之可乘亦非若梁唐雲擾

之際故唐明宗因王晏球中山之捷遂連斬契丹之使

者而德光讋不敢動述律後且以東丹之故頻請和而

不克卽當開運之初景延廣以十萬橫磨劍挑之而遲

之二年不敢以一矢南向則不可謂無畏晉之心也迨

楊光遠招之始決計入寇而竇儀一言李守貞卽大敗

之於馬家渡遂與光遠隔絕德光決戰戚城又敗坐視

光遠之亡不能救也其先後告捷者劉知遠有秀容之

捷朔州之捷馬全節有北平之捷定豐之捷白從暉有

衡水之捷梁進有德州之捷白從珂有七里烽之捷孫

方諫有狼山之捷薛可言有齊州之捷張彥澤有定州

之捷泰州之捷誰謂晉師之難用者至於陽城之役幾

獲德光而彥澤狼心未變之時亦盛言契丹可破之狀

申度之奪橋也德光遽欲引軍北還葢其軍律亦易與

耳故觀於白團谷之圍軍士憤怒大呼請戰則晉軍不

可謂不勇觀於申度之降哭聲震野則晉軍不可謂不

忠當是時何必百勝之將但如高行周符彥卿之徒已

足支吾而必用重威輩者天使之也葢當出帝之時其

勢不可以不戰以高祖之𬷮悍猶且悉索奔命稍有不

遂卽遭誚讓斯其局不可支使出帝謹守成轍雖竭中

原之力有所不足終亦必亡而已至若維翰欲奪延廣

之位而陰使人說帝以制契丹而安天下非維翰不可

則固屬欺其君之言夫維翰有何術以制契丹當時之

制契丹惟有戰耳如維翰意不過臣妾以奉之耳史夸

維翰再相一制指麾十五節使無敢違者然首用重威

爲都招討使卽是役也迨其後委鎭擅自入朝維翰始

疑而欲廢之則已晚矣善乎張魏公之言曰維翰始終

主和不過偸安固位而已歐陽公謂卽令重威等不叛

晉亦未必不亡此葢以高祖之刱業本無國脈又重之

以出帝之童昏不亡不止此探本之言也明乎此益可

以見開運之禍不關戰而戰更有未可非者是又尚論

者所當知也

  周世宗論

周世宗之用兵也所向幾無敵手使天假之年則區宇

之混一固不待宋藝祖昆弟卽其削平功烈亦當有光

於宋不至如藝祖之累駕而終不能制契丹世皆言世

宗南征北討之䇿出自王朴以予觀之世宗固未嘗用

朴之言是以其功尢偉朴之言至藝祖始盡用之而其

失計亦正坐此朴謂諸國之易取者莫如唐請先收其

江北因乘勝以下江南然後盡定三川五嶺之地始及

燕雲而世宗首出兵以攻蜀隨卽伐唐其於蜀也翦其

秦鳳階成而遽止其於唐也翦其江北而遽止而急用

師於三關其所經畧飄忽震蕩令人不測夫當時孟李

二嗣主皆庸才也當夫隴右倒戈淮南割地因其兇也

而乘之可以不煩再舉而世宗審於強弱輕重之閒則

不然當時之能爲中國患者莫如契丹其據山前山後

之地尢腹心之憂也不特河東與爲唇齒而且閒使出

沒唐蜀熒惑中土所幸者德光兀欲適相繼死契丹之

勢亦中落此燕雲可取之㑹也世宗知諸割據之當問

者首燕雲而恐中國有從而窺其後者於是先用師於

蜀使之匹馬不敢下隴繼用師於唐使之一楫不敢渡

淮而我可以長驅於盧龍之塞矣燕雲旣下周師之威

震宇內諸霸國歛袵而朝可坐致耳倘先罷兵力於中

國則契丹反得以完所備而北方之事或未可料故世

宗弗爲也其後藝祖不能遵世宗之䇿汲汲焉以削平

諸國爲事貽燕雲之憂於太宗而不知太宗之才不足

辦也朴之言以諸方旣定則燕雲必望風內附如其不

然亦席捲可平其言竟弗驗也馴至澶淵之役而歲幣

起宣和之後而兵禍起然則世宗之所見卓矣予嘗謂

宋之開國無武功無論契丹一遇西夏卽不能制其所

吞噬皆垂盡之國耳太宗欲伐契丹則趙普固諫迨師

出無功而普夸其先見果爾則燕雲必不當復也使世

宗不死其庶幾乎方其下關南發固安睡王部落束裝

駐馬望塵思遁雖善戰如唐莊宗未有得志如此者也

天之未厭亂歟抑亦宋諸宗之不幸也

  宋澶淵親征論

明括蒼王交山著論力詆寇萊公澶淵之役以爲天子

外建諸侯以爲疆埸內置宰臣以爲輔弼天子但垂拱

而治疆埸有事諸侯當致其力朝廷不寧宰相當任其

責必欲天子親征則將焉用彼相矣幸而契丹請和車

駕坦道而南茍或失馭不惟河北淪於敵境而天下之

事去矣萊公卽遠遷何救於國子全子曰是論也明人

多取之葢有惕於英宗之北狩而信之也雖然是固未

可同年而語矣以萊公之忠豈不知萬乘之不可以輕

出顧是行非得已也當是時契丹之橫甚矣宋之不競

又已甚矣以金甌無缺之天下鞭箠四裔亦當沛然有

餘乃兵鋒一扺河上而重臣皇然請幸成都者有之請

幸金陵者有之推情論事其不能有制勝之將可知矣

其不能有運籌之相可知矣所恃者萊公耳以萊公之

才赫然整大師而出其於契丹亦有何慮而必奉天子

以出者葢王欽若之徒可畏也以萊公在朝尚且費口

舌以爭之甚至出之天雄而後成行向使欽若居中則

雖出國門明日有從中牽制之者不特不能爲裴度而

且爲李綱故反覆思之惟有挾天子以親征則六軍在

吾掌握而𧬈𧬈訿訿之徒無所預且又足以壯士氣而

寒敵人之膽不惟壯士氣也亦使天子親履行陣有以

知敵人之可禦而恍然於望風請遷者之可斬葢一舉


而衆益備焉自是契丹亦果懾於天子之神武不復犯

邊萊公之善算爲何如乎葢萊公之所以遏寇者早已


瞭然於方寸不過借天子以杜羣口充其志方且欲爲

百年之計以大創之此固非爲孤注之說者所能曉也

至若有明之事則非其倫也總戎而出者誰爲萊公其

人乎環衞之長誰爲高武烈王其人乎王振之力排羣

議必欲其君親出葢欲車駕道經其第一幸爲榮此其

所見安得不僨事乎萊公本一書生耳千軍萬馬赤白

之羽交錯而乃與楊大年飮博自如是非漫無成算而

故爲無懼者也持此以比有明之事則所謂不知而妄

論者也

  曲端論

宋史臣之爲曲端立傳也求其一二卓犖可紀之功寂

寥無有其纍纍者跋扈遁逃之狀而已而猶以張魏公

之殺之爲非辜且謂南宋不振之故自殺端始斯誠不

解其何見子全子曰吾諦觀端之爲人亦小有知兵料

敵之長而剛愎而不仁忮刻而自用尢不樂同列之有

功名幷不顧國事之有急難此其所以再起再蹶而卒

以之殺其軀方宗畱守之用爲經畧也其時關隴六路

雖已隣於強寇而所在義兵徧野民心未負宋也端從

任事以來聲稱蔑如而志在幷軍性復怯戰婁室自龍

門度河曲方遁矣鄭驤死矣王𤫙潰矣唐重死矣同州

再破再敗矣端無一旅之赴而誤張嚴於鳳翔使之輿

屍罪一擅斬劉延亮罪二聞鳳翔長安議恢復欲撓其

功擅斬鳳翔將劉彥希罪三又殺長安將張宗罪四王

庶制置六路端不受命入公原之戰飛書止諸帥㑹兵

而逍遙淳化罪五以金人過河散渭南義兵罪六席貢

以師㑹王庶端又阻之罪七延安之急不救王庶來奔

反奪其符印而謀殺之罪入使部將幷王𤫉軍罪九兼

帥鄜州而不救罪十其閒只有淸泥嶺之一捷而又出

自吳玠之功然則誤關隴之事至於四裂而不支者端

爲禍首而當時莫之能問也迨魏公以中樞開府倚其

宿將而朝中頗以前事爲疑於是以百口保之遂有都

統制之命其所以湔洗之者至矣然而李產仙困陜州

則不救吳玠戰彭原則不救皆以幕府之檄促之端之

遷延而不至聽其或死或敗者如昨也臣節至此可謂

無復人心者使以司馬穰苴之法論之專殺固誅失律

亦誅慢令固誅負恩亦誅端之所堪平反者果安在也

吾又聞築壇拜端之日魏公咨詢方畧端言見兵八十

萬須斬其半方得其半之用見周氏涉筆信斯言也則雖杜

郵之戮不足以蔽其辜也然世之所以訟端冤者則以

富平之師端言之而中也當魏公將出師端謂驟合諸

路大舉不若以偏師迭出擾之是固兵法但魏公此役

別有苦心不得以成敗論之是時行在失守乘輿飄泊

鎭江之勝雖足使兀朮膽落而淮上之軍畱連未去魏

公懼其復有渡江之舉遂大出師由同華鄜延以擣其

虛而兀朮果由六合西行以援陜西劉子羽王彥之諫

也魏公以爲東南事急不得不出於此斯言也執干戈

以衞社稷之心如將見之川陜雖挫而東南遂高枕而

無事矣中興聖政記以爲魏公非不知五路兵將之情

未通非不知三年養力之期未滿而心憂屬車之淸塵

然則諸將之言特論事勢者之常豈知夫元老大臣蒿

目犯手而爲之者固別自有爲哉至史家言魏公嘗詐

張端旗以懼敵是尢誣妄之甚者婁室以孤軍恣行三

輔未嘗一挫於端則其旗固不足以張吾軍而寒敵人

之心使果懼之富平之役端本以轉運在軍婁室不畏

也自是而後三戰於和尚原一戰於箭筈關一戰於仙

人關皆吳玠也再戰於金州皆王產也一戰於饒風關

則吳王之合軍也二將皆萬人敵也誰肯冒端名者哉

是特野史附會之談而續通鑑者無識竟采入之晉鄙

之客造謗信陵固不足致詰也且夫李光弼之涖朔方

也誅張用濟余玠之涖蜀也誅王夔古來丈人之嚴軍

律未有不懲悍帥而可以期成事者吾謂魏公下車卽

當暴端之罪屍之三軍以示不用命之罰顧乃計不出

此而猶欲收其桑楡之效吾知其無能爲也及其誅也

以幕府治一部將不能著其應有之讞而於區區文字

之閒誣其指斥又坐以謀反之名責以部下張中孚趙

彬之叛是則端所不受也求其罪而不當反令死者得

以有辭是則魏公之失而王庶吳玠亦與有過焉聖政

記曰端死頗爲時所惜然議者謂端不死一日得志逞

其宿憾搖足而秦蜀非朝廷之有雖殺之可也是有以

誅端之心矣嗟乎魏公之精忠足以貫日而短於才故

累舉而累蹶其蒙謗於陜中也以曲端其蒙謗於淮上

也以劉光世不知不殺曲端陜中之軍令不肅不罷劉

光世淮上之軍氣不揚雖有才十倍於魏公者無以成

功陜中之敗以輕敵淮上之敗以失人是才之短也有

明之人疏於攷古襲宋史之唾餘而極詆魏公甚至比

曲端於岳飛則眞愚而妄者也

  劉錡論

劉太尉晩年禦完顏亮無功世多議之或謂其有雅量

無英略或謂其狃於順昌之勝或謂其用從子是皆出

於虞允文之徒所造謗其實非也正隆入寇聲勢雖盛

然其才非兀朮比也淮東出師以全軍委託非順昌五

千人比也太尉能破兀朮於順昌而不能保淮東此固

世所不信也然當時之致敗則非一端和議已久軍士

弛不堪用一也諸宿將皆死餘無可共功名者順昌所

備祇一城太尉一人足辦之而至是則非一人之力所

能二也中朝先無戰意急而謀之三也而太尉又病故

不克有功且此中本末尚不止此也完顏亮之初發徧

問諸將莫敢當太尉者乃曰我自當之及太尉出淮東

而亮反以大軍自淮西太尉之所遇者其支軍也當時

淮西之迎敵者爲王權望風輒遁亮遂至採石欲渡江

太尉方在淮東相持未下而江上事急中樞日以符促

太尉還軍保江於是不得不還由盱眙而江都而瓜步

以中樞之符日至太尉固未嘗敗也假令王權稍能守

淮西二十日太尉可以不歸而亮亦斃矣太尉旣還淮

東自失不得委過於太尉也吾聞太尉初渡江而北也

已病日食脫粟中使以醫至歎曰我本無病止緣國家

邊事必不肯先發制人以至敗壞憂憤至此中使因述

自今必不中制之旨太尉卽瞿然而起具奏建大將旗

鼓往盱眙謂諸將曰諸公墳墓在北者宜具拜掃之禮

此行當爲諸公建節旣至與金人夾岸無日不戰中使

至者見虜勢盛皆震悚太尉曰惟以死報國耳其壯如

此及還瓜步尚遣人自京口取家屬至謀以死守而中

樞促愈甚太尉亦病癒甚用兩人扶掖坐肩輿中神氣

尫悴其子無馬使人負之然尚慰諭居民以大軍在江

北決可無虞不須驚皇嗚呼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者也讀史至此猶欲從而議之則無復人心者也乃若

允文楊林之勝張皇已甚吾以中興遺史攷之是日亮

以五百人試十七舟於江允文以十舟擊破之則捷奏

中所云殺賊無算者妄也亮於次日棄採石而趨瓜步

亦豈以允文之勝葢亮素畏太尉之軍及聞其以病退

而瓜步已下故遂思合勢以進非因敗而走也時李顯

忠尚未至楊林小捷不爲無功然亮軍極盛豈肯因五

百人之挫而遽走假使亮次日不去金師竟渡未卜允

文如何應之乃會逢其適遂從而誇大之且謂太尉聞

之自稱媿死不已過乎且使亮不死復從瓜步臨江未

卜允文如何應之而耳食者以虛聲言史事妄加襃貶

其可信耶夫允文致身宰相以是捷也及其旣相亦嘗

有經略關陜之說卒無尺寸之功豈非狃於楊林之役

耶然則柰何以之譏太尉哉古今之稱奇捷者赤壁也

淝水也楊林則絕非其倫而因欲以之葢太尉則眞無

識者矣

  論謝上蔡應城事

胡文定公爲湖北提舉時上蔡知應城縣文定因自楊

文靖公求書見之旣至湖北遣人先致書已而入境上


蔡不迎吏民皆驚以爲知縣何慢監司文定徑修後進

之禮入謁愚謂文定之所以自處者是也若上蔡則執

師道而過焉者也夫監司者天子所以蒞有司使上蔡


不爲知縣則雖閉戸可也布衣之於顯者分不相干而

以道自重固不必因監司而屈也旣爲知縣則監司之

屬吏非監司之得而屬我乃天子屬我於監司也監司

之問道於知縣爲私交知縣之致禮於監司爲庸敬故

監司可忘其尊而知縣不得自倨其學朱子乃謂上蔡

旣已得書自亦難於出迎是何言歟以知縣迎監司非

必遽有貶於知縣之學乃爲天子尊監司也楊文元公

當嘉定閒知溫州有契家子以奉使至郡譏察文元以

天使禮出郊迎使者以父執故閒道走州入客位文元

聞之不敢入往來傳送數次客固辭主人固請卒以賔

主相見當時以爲各當其禮斯其視夫上蔡之事雖非

一例至於卽此悟彼則固有可以旁通者或曰上蔡葢

有感於師道之不立而抗古誼而爲之也然吾觀文定

自交上蔡以後雖得其所學爲多究未嘗在弟子之列

也然則上蔡之以師道自居而岸然不修屬吏之儀揆

之於禮似尚有未安者朱子言上蔡天資高凡如此者

殆亦賢智之過歟雖然今世亦安得有如文定其人者

而懼蹈上蔡之過乎是則吾之多言也夫

  明毅宗南遷論

崇禎甲申之難遺臣故老爭歎息於南遷之議不行而

李明睿遂僞爲請南遷疏以自誇炫予不以爲然也作

明毅宗南遷論

不必問天子之可以遷幸與否但當問遷幸之有濟與

否天子爲四方之主無所往而非吾土此以平日之遷

幸言也若干戈及京師委而去之九廟之鐘虡列祖之

法物聽其存亡可乎故操死守之說以待勤王者亦是

也然而事有萬不得已則與其偕亡不若暫爲遷幸以

謀興復四方亦諒我之衷而不遽謂非也獨明毅宗之

事則又不然毅宗之時文臣如范倪戚臣如劉鞏皆無

尺寸之柄祇可一死以自明而掌禁衞兵如李國楨宦

寺如曹化淳其能扈衞翠華捍牧圉而無恐乎倘用馮

撫軍元颺之䇿由海道行則撫軍轉盼且爲部下盡奪

其兵挺身南走矣撫軍忠篤有餘而應變非才也況出

沒波濤之中乎倘由陸道行則山東大將乃劉澤淸也

其跋扈非一日矣嗚呼是時而謀遷幸不特無郭子儀

之徒亦幷無李懷光其人者不特無楊復光之徒亦幷

無高力士其人者倘冒昧而一出不爲五將山中之符

堅則卽福王之前車也以毅宗之剛爲何如而肯陷其

身於不測非徒無濟反以増辱乎毅宗所以能不辱者

惟其於事勢籌之至審故決於一死而恐後也曰然則

宋靖康之事若何曰宋之與明不同靖康之被圍李忠

定種忠憲未能竟其用也而敵已退倘如李種之謀敵

固不敢再至卽不用其謀以再召敵而李不遠黜種不

死尚可復用之以支吾惟委之何㮚之徒所以亡也向

使靖康之時遠而避之或長安或襄鄧謀國者之不臧

豈能令金人之不至建炎之遠竄方且至於海上而不

足以退敵何也然則忠定操固守之說者其見卓矣自

有論固守之非者而或且於景泰之事是徐有貞而非

于謙不巳謬乎葢毅宗雖欲遷而不可者也







鮚埼亭集外編卷三十七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