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鐵論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
鹽鐵論 卷第二 漢 桓寬 撰 景長沙葉氏觀古堂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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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鐡論卷第二
非鞅第七 晁錯第八 刺權第九
刺復第十 論儒第十一 憂邉第十二
非鞅第七
大夫曰昔商君相秦也內立法度嚴刑罰政
敎姦僞無所容外設百倍之利收山澤之稅國
富民強器械完飾蓄積有餘是以征敵伐國攘
地斥境不賦百姓而師以贍故用不竭而民不
知地盡西河而民不苦鹽鐡之利所以佐百姓
之急足軍旅之費務蓄積以備乏絕所給甚衆
有益於國無害於人百姓何苦爾而文學何憂
也文學曰蓋文帝之時無鹽鐡之利而民富今
有之而百姓困乏未見利之所利也而見其害
也且利不從天來不從地岀一取之民間謂之
百倍此計之失者也無異於愚人反裘而薪
愛其毛不知其皮盡也夫李梅實多者來年爲
之衰新榖熟者舊榖爲之𧇾自天地不能兩盈
而況於人事乎故利於彼者必耗於此猶隂陽
之不並曜晝夜之有長短也商鞅峭法長利秦
人不𦕅生相與哭孝公吳起長兵攻取楚人搔
動相與泣悼王其後楚日以危秦日以弱故利
蓄而怨積地廣而禍搆惡在利用不竭而民不
知地盡西河而人不苦也今商鞅之𠕋任於內
吳起之兵用於外行者勤於路居者匱於室老
母號泣怨女歎息文學雖欲無憂其可得也大
夫曰秦任商君國以富強其後卒並六國而成
帝業及二世之時邪臣擅斷公道不行諸侯叛
弛宗廟隳亡春秋曰未言介𥙊仲亡也夫善歌
者使人續其聲善作者使人紹其功推車之蟬
攫子之敎也周道之成周公之力也雖有禆
諶之草創無子産之潤色有文武之䂓矩而無
周呂之鑿枘則功業不成今以趙高之亡秦而
非商鞅猶以崇虎亂殷而非伊尹也文學曰善
鑿者建周而不疲善基者致高而不蹷伊尹以
尭舜之道爲殷國基子孫紹位百代不絕商鞅
以重刑峭法爲秦國基故二世而奪刑旣嚴峻
矣又作爲相坐之法造誹謗增肉刑百姓齋栗
不知所措手足也賦㰸旣煩數矣又外禁山澤
之原內設百倍之利民無所開說容言崇利而
簡義高力而尚功非不廣壤進地也然猶人之
病水益水而疾深知其爲秦開帝業不知其爲
秦致亡道也狐刺之鑿雖公輸子不能善其枘
畚土之基雖良匠不能成其高譬若秋蓬被霜
遭風則零落雖有十子産如之何故扁鵲不能
肉白骨微箕不能存亡國也大夫曰言之非難
行之爲難故賢者處實而効功亦非徒陳空文
而巳昔商君明於開塞之術假當世之權爲秦
致利成業是以戰勝攻取並近滅遠乗燕趙陵
齊楚諸侯歛袵西靣而向風其後蒙恬征胡斥
地千里踰之河北壞朽折腐何者商君之遺
謀備飾素循也故舉而有利動而有功夫蓄積
籌䇿國家之所以強也故弛廢而歸之民未覩
巨計而渉大道也文學曰商鞅之開塞非不行
也䝉恬卻胡千里非無功也威震天下非不強
也諸侯隨風西靣非不從也然而皆秦之所以
亡也商鞅以權數危秦國䝉恬以得千里亡秦
社稷此二子者知利而不知害知進而不知退
故果身死而衆敗此所謂戀朐之智而愚人之
計也夫何大道之有故曰小人先合而後忤𥘉
雖乗馬卒必泣血此之謂也大夫曰淑好之人
戚施之所妬也賢知之士闟茸之所惡也是以
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公伯寮愬子路於季
孫夫商君起布衣自魏入秦期年而相之革法
明敎而秦人大治故兵動而割地兵休而國富
孝公大說封之於商安之地方五百里功如丘
山名傳後世世人不能爲是以相與嫉其能而
疵其功也文學曰君子進必以道退不失義高
而勿矜勞而不伐位尊而行恭功大而理順故
俗不疾其能而世不妬其業今商鞅棄道而用
權廢德而任力峭法盛刑以虐戾爲俗欺舊交
以爲功刑公族以立威無恩於百姓無信於諸
侯人與之爲怨家與之爲讐雖以𫉬功見封猶
食毒肉愉飽而罹其咎也蘇秦合縱連橫統理
六國業非不大也桀紂與堯舜並稱至今不亡
名非不長也然非者不足貴故事不苟多名不
苟傳也大夫曰縞素不能自分於緇墨聖賢不
能自理於亂世是以箕子執囚比干被刑伍員
相闔閭以霸夫差不道流而殺之樂毅信功於
燕昭而見疑於惠王人臣盡節以徇名遭世主
之不用大夫種輔翼越王爲之深謀卒擒強吳
據有東夷終賜屬鏤而死驕主背恩德聽流說
不計其功故也豈身之罪哉文學曰比干剖心
子胥鴟夷非輕犯君以危身強諌以干名也𢡚
怛之忠誠心動於內忘患之禍發於外志在匡
君救民故身死而不怨君子能行是不能禦非
雖在刑戮之中非其罪也是以比乾死而殷人
怨子胥死而吳人恨今秦怨毒商鞅之法甚於
私仇故孝公卒之日舉國而攻之東西北莫
可奔走仰天而嘆曰嗟乎爲政之弊至於斯極
也卒車裂族夷爲天下笑斯人自殺非人殺之
也
晁錯第八
大夫曰春秋之法君親無將將而必誅故臣罪
莫重於弒君子罪莫重於弒父日者淮衡山
修文學招四方逰士山東儒墨咸聚於江淮之
間講議集論著書數十篇然卒於背義不臣謀
叛逆誅及宗族使錯變法易常不用制度迫
蹙宗族侵削諸侯蕃臣不附骨肉不親吳楚積
怨斬錯東市以慰三軍之士而謝諸侯斯亦誰
殺之乎文學曰孔子不飲盜泉之流曽子不入
勝母之閭名且惡之而況爲不臣不子乎是以
孔子沐浴而朝告之哀公陳文子有馬十乗棄
而違之傳曰君子可貴可賤可刑可殺而不可
使爲亂夫外飾其貌而內無其實口誦其文
而行不由其道是盜固與盜而不容於君子之
域春秋不以寡犯衆誅絕之義有所止不兼怨
惡也故舜之誅誅鯀其舉舉禹夫以璵璠之玼
而棄其璞以一人之罪而兼其衆則天下無美
寶信士也生言諸侯之地大富則驕奢急即
合從故因吳之過而削之會稽因楚之罪而奪
之東海所以均輕重分其權而爲萬世慮也弦
高誕於秦而信於鄭晁生忠於漢而讎於諸侯
人臣各死其主爲其國用此解揚之所以厚於
晉而薄於荊也
刺權第九
大夫曰今夫越之具區楚之雲夣宋之鉅野齊
之孟諸有國之富而霸王之資也人君統而守
之則強不禁則亡齊以其腸胃予人家強而不
制枝大而折榦以專巨海之富而擅魚鹽之利
也𫝑足以使衆恩足以䘏下是以齊國內倍而
外附權移於臣政墜於家公室卑而田宗強轉
轂游海者蓋三千乗失之於本而末不可救今
山川海澤之原非獨雲夣孟諸也鼓金煮鹽其
𫝑必深居幽谷而人民所罕至姦猾交通山海
之際恐生大姦乗利驕溢敦樸滋僞則人之貴
本者寡大農鹽鐡丞咸陽孔僅等上請願募民
自給費因縣官器煮鹽予用以杜浮僞之路由
此觀之令意所禁微有司之慮亦遠矣文學曰
有司之慮遠而權家之利近令意所禁微而僣
奢之道著自利害之設三業之起貴人之家雲
行於塗轂擊於道攘公法申私利跨山澤擅官
市非特巨海魚鹽也執國家之柄以行海內非
特田常之𫝑陪臣之權也威重於六卿富累於
陶衞輿服僣於王公宮室溢於制度併兼列宅
隔絕閭巷閣道錯連足以㳺觀鑿池曲道足以
騁騖臨淵釣魚放犬走兎隆豺鼎力蹋鞠鬬鷄
中山素女撫流徴於堂上鳴鼓巴兪作於堂下
婦女被羅紈婢妾曵絺紵子孫連車列𮪍田獵
出入畢弋捷徤是以耕者釋耒而不勤百姓冰
釋而懈怠何者巳爲之而彼取之僣侈相効上
升而不息此百姓所以滋僞而罕歸本也大夫
曰官尊者祿厚本美者枝荗故文王德而子孫
封周公相而伯禽富水廣者魚大父尊者子貴
傳曰河海千里盛德及四海況之妻子乎故
夫貴於朝妻貴於室富曰苟美古之道也孟子
曰王子與人同而如彼者居使然也居編戸之
列而望卿相之子孫是以跛夫之欲及樓季也
無錢而欲千金之寶不亦虛望哉文學曰禹稷
自布衣思天下有不得其所者巳推而納之
溝中故起禹佐尭平治水土敎民稼穡其自任
天下如此其重也豈雲食祿以養妻子而巳乎
夫食萬人之力者蒙其憂任其勞一人失職一
官不治皆公卿之累也故君子之仕行其義非
樂其𫝑也受祿以賢非私其利見賢不𨼆食
祿不專此公叔之所以爲文魏成子所以爲賢
也故周德成而後封子孫不以爲黨周公功成
而後受封天下不以爲貪今則不然親戚相推
朋黨相舉父尊於位子溢於內夫貴於朝妻謁
行於外無周公之德而有其富無管仲之功而
有其侈故編戶跛夫而望疾歩也
刺復第十
大夫曰爲色矜而心不懌曰但居者不知載
之勞從旁議者與當局者異憂方今爲天下腹
居郡諸侯並臻中外未然心憧憧渉大川遭
風而未薄是以夙夜思念國家之用寢而忘寐
饑而忘食計數不離於前萬事簡閱於心丞史
器小不足與謀獨鬱大道思覩文學俟周邵
而望子高御史案事郡國察廉舉賢才歲不乏
也今賢良文學臻者六十餘人懷六藝之術騁
意極論宜開光發蒙信往而乖於今道古而
不合於世務意者不足以知士也將多飾文誣
能以亂實邪何賢士之難覩也自千乗倪寛以
治尚書位冠九卿及所聞覩選舉之士擢升賛
憲甚顯然未見絕倫比而爲縣官興滯立功也
文學曰輸子之制材木也正其䂓矩而鑿枘調
師曠之諧五音也正其六律而宮商調當世之
工匠不能調其鑿枘則改䂓矩不能恊聲音則
變舊律是以鑿枘刺戾而不合聲音泛越而不
和夫舉䂓矩而知宜吹律而知變上也因循而
不作以俟其人次也是以曹丞相日飮醇酒倪
大夫閉口不言故治大者不可以煩煩則亂治
小者不可怠怠則廢春秋曰其政恢卓恢卓可
以爲卿相其政察察察察可以爲匹夫夫維綱
不張禮義不行公卿之憂也案上之文期會之
事丞史之任也尚書曰俊乂在官百僚師師百
工惟時庻尹𠃔諧言官得其人人任其事故官
治而不亂事起而不廢士守其職大夫理其位
公卿總要執凢而巳故任能者責成而不勞任
巳者事廢而無功公之於管仲耳而目之故
君子勞於求賢逸於用之豈雲殆哉昔周公之
相也謙卑而不鄰以勞天下之士是以俊乂滿
朝賢智充門孔子無爵位以布衣從才士七十
有餘人皆諸侯卿相之人也況處三公之尊以
養天下之士哉今以公卿之上位爵祿之美而
不能致士則未有進賢之道尭之舉舜也賓而
妻之公舉管仲也賓而師之以天子而妻匹
夫可謂親賢矣以諸侯而師匹夫可謂敬賔矣
是以賢者從之流歸之不疑今當世在位者
旣無燕昭之下士鹿鳴之樂賢而行臧文子叔
之意蔽賢妬能自高其智訾人之才足巳而不
問卑士而不友以位尚賢以祿驕士而求士之
用亦難矣大夫繆然不言蓋賢良長嘆息焉御
史進曰太公相文武以王天下管仲相公以
霸諸侯故賢者得位猶龍得水騰虵游霧也公
孫丞相以春秋說先帝據即三公處周召之列
據萬里之𫝑爲天下凖繩衣不重彩食不兼味
以先天下而無益於治士禇泰徐偃等承明
詔建節馳傳巡省郡國舉孝廉勸元元而流俗
不改招舉賢良方正文學之士超遷官爵或至
卿大夫非燕昭之薦士文王之廣賢也然而未
覩功業所成殆非龍蛇之才而鹿鳴之所樂賢
也文學曰氷炭不同器日月不竝明當公孫弘
之時人主方設謀垂意於四夷故權譎之謀進
荊楚之士用將帥或至封侯食邑而勉𫉬者咸
蒙厚賞是以𡚒擊之士由此興其後干戈不休
軍旅相望甲士麋弊縣官用不足故設險興利
之臣起磻溪熊羆之士𨼆涇淮造渠以通漕運
東郭偃孔僅建鹽鐡䇿諸利富者買爵敗官免
刑除罪公用彌多而爲者徇私上下無求百姓
不堪抗弊而從法故𢡚急之臣進而見知廢格
之法起杜周咸宣之屬以峻文決理貴而王溫
舒之徒以鷹隼擊殺顯其欲據仁義以道事君
者寡偷合取容者衆獨以一公孫弘如之何
論儒第十一
御史曰文學祖述仲尼稱誦其德以爲自古及
今未之有也然孔子修道魯衞之間敎化洙泗
之上弟子不爲變當世不爲治魯國之削滋甚
齊宣王襃儒尊學孟軻淳于髠之徒受上大夫
之祿不任職而論國事蓋齊稷下先生千有餘
人當此之時非一公孫弘也弱燕攻齊長驅至
臨淄湣王遁逃死於莒而不能救王建禽於秦
與之俱虜而不能存此儒者之安國尊君未
始有効也文學曰無鞭䇿雖造父不能調駟馬
無世位雖舜禹不能治萬民孔子曰鳳鳥不至
河不岀圖吾巳矣夫故軺車良馬無以馳之聖
德仁義無所施之齊宣之時不顯賢進士國家
富強威行敵國及湣王奮二世之餘烈舉楚
淮北並巨宋苞十二國西摧三晉郤彊秦五國
賔從鄒魯之君泗上諸侯皆入臣矜功不休百
姓不堪諸侯諫不從各分散慎到捷子亡去田
駢如薛而孫卿適楚內無良臣故諸侯合謀而
伐之王建聽流說信反間用後勝之計不與諸
侯從親以亡國爲秦所禽不亦宜乎御史曰伊
尹以割烹事湯百里以飯牛要穆公始爲苟合
信然與之霸王如此何言不從何道不行故商
君以王道說孝公不用即以彊國之道卒以就
功鄒子以儒術干世主不用即以變化始終之
論卒以顯名故馬効千里不必胡代士貴成功
不必文辭孟軻守舊術不知世務故困於梁宋
孔子能方不能圓故饑於𥠖丘今晚世之儒勤
德時有乏匱言以爲非因此不行自周室以來
千有餘歲獨有文武成康如言必叅一焉取所
不能及而稱之猶躄者能言遠不能行也聖人
異塗同歸或行或止其趣一也商君雖革法改
敎志存於彊國利民鄒子之作變化之術亦歸
於仁義𥙊仲自貶損以行權時也故小枉大
君子爲之今硜硜然守一道引尾生之意即晉
文之譎諸侯以尊周室不足道而管仲蒙恥辱
以存亡不足稱也文學曰伊尹之於湯知聖主
也百里之歸秦知明君也二君之能知霸王其
𠕋素形於巳非暗而以冥冥決事也孔子曰名
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如何其苟合
而以成霸王也君子執德秉義而行故造次必
於是顚沛必於是孟子曰居今之朝不易其俗
而成千乗之𫝑不能一朝居也寜窮饑居於陋
巷安能變巳而從俗化闔廬殺僚公子札去而
之延陵終身不入吳國魯公殺子赤叔眄退而
𨼆處不食其祿𧇾義得尊枉道取容効死不爲
也聞正道不行釋事而退未聞枉道以求容也
御史曰論語親於其身爲不善者君子不入也
有是言而行不足從也季氏爲無道逐其君奪
其政而冉求仲由臣焉禮男女不授不交爵孔
子適衞因嬖臣彌子瑕以見衞夫人子路不說
子瑕佞臣也夫子因之非正也男女不交孔子
見子非禮也禮義由孔氏且貶道以求容惡
在其釋事而退也文學曰天下不平庻國不寜
明王之憂也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天下煩亂賢
聖之憂也是以尭憂洪水伊尹憂民管仲束縳
孔子周流憂百姓之禍而欲安其危也是以
𪔂爼囚拘匍匐以救之故追亡者趨拯溺者濡
今民䧟溝壑雖欲無濡豈得巳哉御史默不對
憂邉第十二
大夫曰文學言天下不平庻國不寧明王之憂
也故王者之於天下猶一室之中也有一人不
得其所則謂之不樂故民流沉溺而弗救非惠
君也國家有難而不憂非忠臣也夫守節死難
者人臣之職也衣食饑寒者慈父之道也今子
弟遠於勞外人主爲之夙夜不寜群臣盡力畢
議𠕋滋國用故少府丞令請建酒𣙜以贍邉給
戰士拯救民於難也爲人父兄者豈可以巳乎
內省衣食以䘏在外者猶未足今又欲罷諸用
減奉邉之費未可爲慈父賢兄也文學曰周之
季末天子㣲弱諸侯力政故國君不安謀臣奔
馳何者敵國衆而社稷危也今九州同域天下
一統陛下優游巖廊覽群臣極言至內論雅頌
外鳴和鑾純德粲然並於唐虞功烈流於子孫
夫蠻貊之人不食之地何足以煩慮而有戰國
之憂哉若陛下不棄加之以德施之以惠北夷
必內向欵塞自至然後以爲胡制於外臣即匈
奴沒齒不食其所用矣大夫曰聖主思念中國
之未寜北邉之未安故使廷尉評等問人間所
疾苦拯䘏貧賤周贍不足君臣所宣明王之德
安宇內者未得其紀故問諸生諸生議不干天
則入淵乃欲以閭里之治而況國家之大事亦
不幾矣發於𤱶畝岀於窮巷不知冰水之寒
醉而新寐殊不足與言也文學曰夫欲安民富
國之道在於反本本立而道生順天之理因地
之利即不勞而功成夫不修其源而事其流無
本以統之雖竭精神盡思慮無益於治欲安之
適足以危之欲救之適足以敗之夫治亂之端
在於本末而巳不至勞其心而道可得也孔子
曰不通於論者難於言治道不同者不相與謀
今公卿意有所𠋣故文學之言不可用也大夫
曰吾聞爲人臣者盡忠以順職爲人子者致孝
以承業君有非則臣覆蓋之父有非則子匿逃
之故君薨臣不變君之政父沒則子不改父之
道也春秋譏毀泉䑓爲其隳先祖之所爲而揚
君父之惡也今鹽鐡均輸所從來乆矣而欲罷
之得無害先帝之功而妨聖主之德乎有司𠋣
於忠孝之路是道殊而不同於文學之謀也文
學曰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世而制孔子曰麻
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故聖人上賢不離古
順俗而不偏冝魯定公序昭穆順祖禰昭公廢
卿士以省事節用不可謂變祖之所爲而改父
之道也二世充大阿房以崇緒趙高增累秦法
以廣威而未可謂忠臣孝子也
鹽鐡論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