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苗竹枝詞
黔苗竹枝詞
大興舒位立人
黔於漢屬西南夷,唐宋以來,曰蠻,曰獠。洎明始,設府州縣。種類日漸繁息,則曰苗,曰蠻,曰僰,曰峒,曰犵狫,曰𤡀獷,曰番,曰木老,曰六額子,曰猓玀,曰犵兜。其自粵遷至者,又有若猺,若獞、若𤝎,與𤜰、與㺜,咸隸屬焉,然皆得名之曰苗,是真所謂苗裔也。苗既居處,言語不與華同。其風俗飲食衣服各詭,駭不可殫。論余從車騎之後,輒以見聞所及雜,撰為竹枝體詩,且為之注。蓋不啻郭景純作《山海經》圓贊吳道子畫地獄變相也。設非親歷其境驟而示之以所作不幾致疑於海上之木山中之魚哉!夫古者軒採風不遺於遠,而劉夢得作《竹枝詞》。武陵俚人歌之,傳為絕調。余誠乏夢得之,才又所記訁叟瑣,無足當於採錄而以一書生,萬里從征往來,柳雪橫槊而賦磨盾,而書將以是為鐃歌一曲之,先聲焉。
○西南夷一首
嫁得盤瓠不自由,岑山水遠來游。無因石室功臣表,狗尾如貂續未休。
盤瓠高辛氏之畜狗也,銜犬戎。吳將軍頭獻闕下,帝酬其功。而妻以少女盤,瓠遂負女走入南山石室。三年生六男六女,自相夫婦。衣服制裁皆有尾,形號曰蠻夷,詳見范史《西南夷列傳》,此蓋苗子之始祖矣。苗以山之高者,為岑水分流曰。高辛一作南辛
○夜郎一首
流水淙淙幣夜郎,浣紗人見竹三王。年年飽吃桄榔飯,不信人間有稻粱。
初有女子浣於遁水,見三節大竹流入。足間聞哭聲,剖竹得一男,歸養之長,而自立為竹郎。侯以竹為姓,漢武帝殺之。後封其三子,民為立竹王。三郎神祠,其地桄榔木可為面,百姓資食焉。
○柯蠻一首
且蘭江上戰船閒,南去莊豪竟未還。留得瓢笙作歌舞,一條冷水萬荒山。
莊喬至且蘭船,步戰柯船弋也。宋時柯蠻入,貢令作本國歌舞。一人吹瓢笙,如蚊蚋聲,數十輩宛轉,舞以足頓地,為節名曰水曲,按史漢皆作莊喬范蔚宗作。豪郭青螺考辨,謂當從《後漢書》。
○東謝蠻二首
絡額金銀壓兩肩,皮冠革履去朝天。分明山海圖經贊,那擬周書王會篇。
唐貞觀,初東謝酋入,朝冠烏熊,皮若注旄,以金銀絡額,被毛皮韋行著。履顏師古上,言昔周武王時,遠國來朝太史次為王為篇,今當寫作王會圖詔可。
紅絲早已系綢繆,牛酒相邀古洞幽。底事相逢不相識,謝郎翻比謝娘羞。
東謝昏姻不避同姓,以牛酒為聘女歸夫家,夫羞澀避之。旬日乃出,其俗男女皆椎髻絛以絳垂於後。
○南平獠一首
新制通裙稱體量,竹筒三寸綴明。夜深留客干欄宿,細說當年劍荔王。
婦人橫布二幅穿中貫其首,號曰通裙。美髮髻垂於後,竹筒三寸斜穿其耳,富者飾以珠,人皆樓居梯而上,名曰干欄。其酋姓朱氏,唐時稱劍荔王雲。
○狆苗一首
淺草春開跳月揚,聘錢先乞紫檳榔。隔年一笑占歸妹,抱得新兒認舊郎。
狆家在五代時,楚王馬殷自邕管遷來。其種有三,曰補籠、卡尢、青仲,散處,貴陽、平越都,勻安順南籠各郡屬,風俗相同。每歲孟春,會男女於平野,曰跳月。地曰月場各為歌唱,合意則以檳榔投贈,遂為夫婦而昏。成三日婦即別,求他男與合非生子,不能歸也。(按平越府今改為直隸州,南籠府今改為興義府)
○宋家苗一首
識字耕田不記年,男昏女嫁兩茫然。似渠打鴨休相笑,勝索開門一種錢。
宋家在貴陽,相傳為春秋時,宋國裔楚蠶食上國,俘其民而放之。南海遂流為夷,頗通漢語,文字男帽女笄。將嫁男家,遣人往迎女家,則率親黨楚之,謂之奪親俗,誠可笑。然今人嫁女之家,有索開門錢者,竟至攘臂請益。則其異於苗子也幾希。
○蔡家苗一首
卿卿氈髻我氈裳,做戛匆匆興不常。幾見鴛鴦能作冢,銷魂人贈返魂香。
蔡人為楚所俘,在貴築清平修文清鎮諸縣,暨大定之威,甯平遠州。男女制氈為依婦人,以氈為髻飾,以青布若牛角狀,長簪綰之。夫死將以婦殉,婦所私挾,眾奪之去,乃免其聚會親屬,椎牛跳舞名曰做戛。
○龍家苗二首
狗耳苕亭綰髻螺,鬼竿影里兩婆娑。明珠薏苡偏相似,腸斷征蠻馬伏波。
龍苗種有四,一曰狗耳龍,家在廣順州康佐司,男子束髮而不冠。婦人辮髮螺髻上,指如狗耳形。春時,立木於野謂之鬼竿。男女旋躍而擇配衣,以五色藥珠為飾,貧者代以薏苡。
拋卻殘春趁早秋,紙錢一陌笑牽牛。看他被發伊川野,何不蠶娘祭馬頭。
一曰馬鐙,龍家婦人作冠,若馬鐙然,以七月七日祭於墓。又大頭龍家,曾竹龍家其俗約略相似。
○花苗一首
牛角傳歡復幾時,聲聲銅鼓賽叢祠。無端飛出金蠶箭,擲破雞黃又鬧屍。
花苗居大定貴陽遵義,各屬每會必擊銅鼓,飲酒注牛角中,好蓄蠱毒夜飛而飲,於河有金光,一線謂之金蠶。每以殺人否,則反噬其主,故雖至戚,亦必毒之,以泄蠱怒也。人死則集親友歌唱屍,側曰鬧屍葬瘞,以雞子擲地卜之,不破者,為吉。
○黑苗三首
馬郎房底好姻緣,僂指佳期又幾年。插遍青山黃竹子,噥噥還索鬼頭錢。
都勻之八寨丹江鎮,遠之清江黎平之古州,其近山者,為山苗。近水者,為洞。苗有土司者,為熟苗。無管曰生苗,又有高坡苗,皆衣黑總,曰黑苗結昏,則鄰建空房名馬郎房。未昏嫁者遇,晚聚歌情稔,則以牛隻行聘合卺。三日女歸母家,或半年,始一返。女父母向婿索頭錢,不與,或另嫁有婿,女皆死。猶向女之子索者,則謂之鬼頭錢。凡人死一月後,其生前所私男女,各插竹於墳前祭焉。
兩姓姻緣接舅姑,鄉風世世畫葫蘆。外甥錢少遲歸姝,從此羅敷自有夫。
清江昏嫁,姑之子定為舅媳,倘舅無子,必重獻於舅,謂之外甥錢,否則終身不得嫁。或召少年往來謂之阿妹曰:妹諱之也。
耶頭洞崽畫鴻溝,音菜藏來各幾秋。准待來年吃牯髒,鬼堂風雨自啾啾。
黑苗以上戶,為耶頭。下戶為洞崽,雖男女多苟合,然洞崽不敢通耶,頭犯則死期至矣。所得羔豚雞犬鴟鴉之屬,死則連毛髒置之瓮中。層層按納,俟其螂蛆臭腐始告缸成名曰音。菜珍為異味愈久愈貴,問苗子之富。則曰藏音桶幾世矣。又每十三年,畜牡牛祭天地祖宗號祭曰吃牯髒。每寨公建祖祠名曰鬼堂。
○青苗一首
不借雙雙大小同,渾難撲簌辨雌雄。低頭爭似抬頭好,布自青青笠自紅。
修文鎮甯黔西皆有青苗在平遠者,或稱箐苗男女,皆著草履衣,亦無別惟。其首則婦人蒙青布一幅,男子戴紅藤笠,非是幾不知烏之雌雄矣。
○紅苗一首
織就班絲不贈人,調來銅鼓賽山神。兩情脈脈渾無語,今夜空房是避寅。
紅苗惟銅仁府有之,衣服悉用班絲。女紅以此為務擊,銅鼓以歌舞名曰調鼓。每歲五月寅日,夫婦別寢,不敢相語,以為犯則有虎傷。
○白苗一首
折得蘆笙和竹枝,深山酣唱妹相思。蠟花染袖春寒薄,坐到懷中月墮時。
白苗之習略同花苗。其服先用蠟繪花於布,而後染之,既染去蠟,則花見焉蘆笙者,編蘆管為笙,有簧。男女相會吹,以倚歌。歌曲有所謂,妹相思,妹同庚者,率淫奔私昵之,詞貴定龍里,皆有衣尚白,故曰白苗。
○西苗二首
山塍高下接青黃,今歲豐收是滌場。便要椎牛祭白號。萬山簫鼓鬧斜陽。
西苗居平越之清平,歲十月收穫後,以牡牛置平壤,延善歌祝者,導於前。男女童數十百輩隨之,歌舞歷三晝夜,乃屠牛以報豐年,名曰祭白號。
一曲山謠兩鬢花,月球拋後女歸家。野田豈有宜男草,更遣婁豬定艾。
凡苗類有跳月之習,西苗制花球於唱歌時,擲所歡以結昏,亦非生子,弗歸也。
○東苗一首
半臂青青織錦闌,淺裙百疊不知寒。一梳飛上崑崙月,便是君家黑牡丹。
東苗有族無姓,雜處貴築龍里清平。衣尚淺藍色,短不及膝。婦人花衣無袖,惟兩幅遮前覆後,著細褶短裙,挽發盤,頭籠以木梳,故用唐人墨池雪嶺之,事為詠。
○夭苗二首
華胄周南太覺遙,葛根難庇遠椒聊。山風夜夜吹枯骨,倒掛收香綠鳳麼。
夭苗一名夭家多姬姓,自以為周之後。在廣平州人死不葬,以藤蔓束之樹間。
豆蔻梢頭月似鈎,山花開近女郎樓。不知誰ㄓ青蘆管,一夜春情散不收。
其在夭壩者,女子年近十三四。即構竹樓野外處之,聞歌而合,此較黑苗之馬,郎房更奇。
○克孟牯羊苗一首
山房縹緲際青天,百尺梯頭踏臂眠。才到三更春夢覺,淚花一斗聽啼鵑。
廣順州之金築司,有苗曰克孟牯羊,擇懸鑒竅而居,不設床第,構竹梯上下高者,或至百仞親死不哭,笑舞浩歌亦曰:鬧屍。明年聞杜鵑聲,則舉家號泣悲不能,勝曰鳥猶歲至,親不返矣。
○平伐苗二首
長裙雌豸短裙雄,吹入山前一陣風。我亦青袍似春草,泥他蓑影作漁翁。
平伐苗在貴定之小平伐,司以地名也。男女皆著裙,男子裙短,婦人裙長,然無或學他苗制。則又不裙彼與裙終身,不相識也。男子入市,則衣草衣蔌蔌如漁蓑,顧影自喜,蓋以為盛服雲。
木槽埋趁一身寬,論定何須更蓋棺。略仿南朝通替式,不知曾許再開看。
平伐人死,盛於木槽,而瘞之。有底無蓋獨木所成,此與殷淑妃通替棺頗類。
○紫薑苗一首
洞門側側掩萊蕪,三尺黃泥冷未塗。從此天邊飛破鏡,分明女子重前夫。
紫薑苗在都勻所屬,以十一月朔為歲,節閉戶。把忌七日而啟。犯者以為不祥,夫死妻嫁而後葬:曰喪有主矣。
○陽洞羅漢苗二首
月場難築避風台,衣尾匆匆隔夜裁。試問裙腰腰上帶,唾絨一幅為誰開。
羅漢苗在黎平府,婚姻亦以跳月成。女子長裙無,加布一幅刺繡垂之,於前名:曰衣尾。
髻上疏比項下錢,生苗居後熟苗先。不愁雙鬢鴉堆重,又制銀環壓到肩。
婦人挽髻額前,插木梳於上。富者以金銀作連環耳墜,項下刺繡一方飾銀錢焉,昏或先外家不,則卜他族遠者。曰:生苗然仍跳月。
○谷藺苗一首
纖錦簇簇花有痕,織布縷縷家無。月中織布日中市,織錦不如織布溫。
其在定番州者,則有谷藺苗,定番多織苗錦而谷藺獨工於布。其布最精密,每遇場期入市,人爭購之。遂有谷藺布之名。皆深山遙夜,機杼軋軋所成,顧不自衣也。
○九股苗一首
牛尾槍開夜有聲,傭中佼佼鐵錚錚。當年鑄就六州錯,丞相原來是老兵。
苗之剽悍莫過於九股,在凱里司武鄉侯南征戮之,殆盡僅存九人,遂為九股。散處蔓延,頭戴鐵帽,後無遮肩,前有護面,鐵兩片即鑄於帽身,披鐵鎧如半臂,自腰以下用鐵煉,周圍形如環垂及於足,坐則縮而立,則伸下以鐵片纏其股,若韤,琤琮有聲。健者結束尚能左牌,右杆銜利刃逾嶺,若飛猱兩足。無冬夏皆赤生時即漆其腳底也。其子母炮名牛尾槍尤極猛惡,前明楊應龍之叛,九股實羽佐之,應龍伏誅而不敢問罪,九股至。本朝雍正九年經略,張廣泗合楚粵黔三省官兵剿撫,然後搜繳兵甲建城安汛焉。
○紅犵狫一首
三寸桐棺一栗牌,山圍皮骨水湔骸。淚珠若到家親殿,憑仗紅裙細細揩。
男女桶裙以紅布為之曰紅。犵狫殮以棺而不葬,或置岩穴間,或臨大河不施蔽。蓋樹木主識其處曰:家親殿歲時,展埽之。
○花犵狫一首
羊樓高接半天霞,杉葉陰陰犵狫家。減卻腰圍余幾許,桶裙量就一身花。
犵狫種不一所在,多有男女以幅布圍腰旁,無襞績謂之桶裙花布,為花犵狫。屋宇去地數尺,架巨木,上覆杉葉,如羊柵稱為羊樓。
○水犵狫一首
擾家捕魚魚欲愁,占得煙波老未休。只道誅茆山上住,誰知結屋水中洲。
餘慶施秉等地有名擾家者,善捕魚。雖隆冬亦能入淵,故曰水犵狫。
○翦頭犵狫一首
不作劉伶荷鍤埋,焚如真是突如來。心長髮短君休笑,留得相思一寸灰。
翦頭犵狫在,貴定男女,蓄髮寸許。死則積薪焚之,性皆嗜酒入市者,無不陶然。
○打牙犵狫一首
有意齊眉結婿歡,無端鑿齒做人難。青唇吹火今宵事,口血分明尚未乾。
打牙一種多在平遠黔西,其俗女子將嫁,必先折其二齒,否則妨夫家殆所,調鑿齒之民歟,又翦前發而留後發,則取齊眉之意。
○鍋圈犵狫一首
平遠州中鬼畫符,傳來面具有於菟。雖然不作招魂賦,且盡生前酒一壺。
此種惟在平遠州,其俗嗜飲,尚鬼,有疾則延鬼師,以虎頭一具,用五色絨裝飾,置簸箕內,褥之,親死側置其屍謂使:其不知歸路,其曰鍋圈者,婦人以青布束亂發,肖其形也。
○披袍犵狫一首
底事裁衣似打包,風風雨雨自披袍。卻嫌針線尋無跡,織遍山羊五色毛。
披袍亦在平遠州,男女衣服長僅尺余,外披以袍方而闊洞其中,從頭籠下前短後長,左右無袖,裙以五色羊毛織成,亦無褶。
○木老一首
放鬼才過七七期,更傳畫鬼祀靈旗。無端食指今朝動,問是盤瓠第幾支。
木老所在,多有父母死,長子閉戶,居四十九日,乃延巫薦祝。名曰:放鬼祀鬼。則用五采旗,其族同姓不昏,異姓不共食犬。
○犵兜一首
櫳就風鬟墮馬妝,雙心一襪繡鴛鴦。不妨徑向君家宿,行到深山藥箭香。
犵兜亦苗也。施秉黃平,皆有之女子多美者,短衣偏髻。繡五采於胸前。人調之,則笑而從焉,善為藥,箭埋所居之遠,近觸之機,發往往傷人。
○𦍕獷一首
山家風露竹牆低,麂眼玲瓏望欲迷。從此不愁牛礪角,夜深封到一丸泥。
𦍕獷即陽荒,其種最繁。都勻石阡施秉龍泉黃平,餘慶黎平龍里皆有之。荊壁不塗門戶,不扃出入,以泥封之,餘俗與諸苗略同。
○八番一首
八番女兒日夜忙,耕田織布勝於郎。長腰鼓敲老虎市,今年香稻滿椎塘。
八番在定番州,其俗男逸女,勞男皆仰給於女刳木作臼,曰椎塘臨炊,始取稻把入臼春之,以寅日為市凡燕會則,擊長腰鼓為樂。
○六額子一道
空山埋後才三尺,冷水澆來又一回,不信膏肓容二豎,招魂入骨錦囊開。
六額子,有黑白二種。皆在大定府,風俗相同。人死葬亦用棺,至年余,則發冢開棺取枯骨刷洗之至白為度,以布裹骨復埋一兩歲,仍取刷洗如是七次,乃凡家人有疾,則謂祖先有不潔也。
○猓玀四首
蜀道曾揮濟火戈,部民四十八羅。羅阿誰賜得銀鳩杖,謝表簽名曲似蝌。
猓玀本盧鹿,而誤為今稱。漢時有濟火者,從武侯破。孟獲有功封羅甸國。玉即安氏,遠祖千餘年,世長其土,勒四十八部,部之。長曰頭目其等。有九曰九扯最貴者,曰更苴不名,不拜賜鏤銀鳩杖。凡有大事取決焉,次則慕魁勺魁以至黑乍,皆有職守,亦有文字類蒙古書。
錦緞招魂野色寬,精夫紅葬骨難寒。未妨月沒教星替,梅額新加耐德官。
其酋死,則以錦緞裹屍,焚於野。子幼不能嗣,則妻為女官耐德猓玀言妻也。其俗婦人用青布纏首,多帶銀梅花貼額,精夫見《後漢書》。
斷頭掉尾水西城,羅鬼關山行重行。烏蠻鬼大白蠻小,鬼方黑白太分明。
猓玀有黑白二種。黑者為大姓,又曰烏蠻。白曰白蠻俗,皆尚鬼亦稱羅鬼好。畜駿馬,善馳驟,擊刺其兵,為諸苗冠諺曰:水西羅鬼斷頭掉尾。
紅泥坡下白羅羅,下姓相逢喚阿和。一帶青山橫作黛,春風吹遍採茶歌。
白為下姓居普定者,曰阿和多,以販茶為業。
○峒人一首
擷得茅花冷過冬,比肩人似鳥雌雄。此間定是多情地,開出相思草一叢。
峒人冬采茅花為絮,以禦寒。蓋仿佛蘆花球矣。夫婦出入,必偕其種在石阡朗溪司及永從諸寨,斷腸草生焉。
○蠻人一首
記得牛場又狗場,帶刀入市笑昂藏。草衣男子花裙女,花太短時,草太長。
在新添舟行二司居者,曰:蠻人以丑戌日為市期,出入必佩刀,男子以草為衣,長過其足,曳而走,作郭索聲。婦人裙皆花繡然及膝而止,殊不雅觀耳。
○㺜人一首
暮雨匆匆過綠塍,朝來入市發鬅鬙。生愁女伴多輕薄新,壓青花布一層。
㺜人在定番州之羅斛,永豐州之冊,亨俗好野合,亦以此為榮婦人。私一男則髻上蒙青花布一方布,愈高而意愈得。凡入市交易,髻上布有積累至數十層者,同伴皆嘖嘖艷指稱之。按永豐州今改為貞豐州
○猺人一首
秋蛇春蚓貯青囊,可有神仙辟穀方。何事居偏愛水,草根短短樹皮長。
猺之居處無常,必擇近水者,以大樹皮接續,引水至家。不用瓮桶出汲。常入山採藥沿村寨行醫,有書名榜簿其字類今,所摹鐘鼎款識者,然絕無考證,而彼珍為秘藏。愚者亦或謬賞之,又有𤝎獞、𤜰狪等種皆雜居荔波縣,此悉自粵遷來者,風俗盡同於猺。自檜以下,無譏焉。
○僰人一首
一串牟尼極樂天,舌端青有妙華蓮。參軍詩思娵隅躍,正要方音作鄭箋。
僰人在普安州,姓淳而佞佛,嘗持念珠誦梵咒,朗朗可聽。凡諸苗言語不能相諳者,類皆以僰人通傳。
凡苗之性類與華殊,順其性則喜,拂其性則怒。至於怒而無所不至矣,故治苗之術,則必識其性而馴擾之。今從政者,或未嘗識其性也,又從而取求焉。逮其無所不至,然後聚而殲旃,彼且不知致死之由。又並不知求生之路,冥然頑然駢傫授首,是豈羈縻弗絕之,始意而所謂兵者,蓋不得已而用之者,也覽此可以思過半矣,錢塘王朝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