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小說史略/第二十二篇

  唐人小說單本,至明什九散亡;宋修《太平廣記》成,又置不頒布,絕少流傳,故後來偶見其本,仿以為文,世人輒大聳異,以為奇絕矣。明初,有錢唐瞿佑〔1〕字宗吉,有詩名,又作小說曰《剪燈新話》,文題意境,並撫唐人,而文筆殊冗弱不相副,然以粉飾閨情,拈掇艷語,故特為時流所喜,仿效者紛起,至於禁止,其風始衰。迨嘉靖間,唐人小說乃復出,書估往往刺取《太平廣記》中文,雜以他書,刻為叢集,真偽錯雜,而頗盛行。〔2〕文人雖素與小說無緣者,亦每為異人俠客童奴以至虎狗蟲蟻作傳,置之集中。蓋傳奇風韻,明末實彌漫天下,至易代不改也。

  而專集之最有名者為蒲松齡之《聊齋誌異》。松齡字留仙,號柳泉,山東淄川人,幼有軼才,老而不達,以諸生授徒於家,至康熙辛卯始成歲貢生(《聊齋誌異》序跋),越四年遂卒,年八十六(一六三○——一七一五)〔3〕,所著有《文集》四卷,《詩集》六卷,《聊齋誌異》八卷(文集附錄張元撰墓表),及《省身錄》《懷刑錄》《歷字文》《日用俗字》《農桑經》等(李桓《耆獻類征》四百三十一)。其《誌異》或析為十六卷,凡四百三十一篇,年五十始寫定,自有題辭,言“才非干寶,雅愛搜神,情同黃州〔4〕,喜人談鬼,閑則命筆,因以成編。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郵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積益夥”。是其儲蓄收羅者久矣。然書中事跡,亦頗有從唐人傳奇轉化而出者(如《鳳陽士人》《續黃粱》等),此不自白,殆撫古而又諱之也。至謂作者搜采異聞,乃設煙茗於門前,邀田夫野老,強之談說以為粉本,〔5〕則不過委巷之談而已。

  《聊齋誌異》雖亦如當時同類之書,不外記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寫委曲,敘次井然,用傳奇法,而以誌怪,變幻之狀,如在目前;又或易調改弦,別敘畸人異行,出於幻域,頓入人間;偶述瑣聞,亦多簡潔,故讀者耳目,為之一新。又相傳漁洋山人(王士禎)激賞其書,欲市之而不得,〔6〕故聲名益振,競相傳鈔。然終著者之世,竟未刻,至乾隆末始刊於嚴州〔7〕;後但明倫呂湛恩〔8〕皆有註。

  明末誌怪群書,大抵簡略,又多荒怪,誕而不情,《聊齋誌異》獨於詳盡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親,忘為異類,而又偶見鶻突,知復非人。如《狐諧》言博興萬福於濟南娶狐女,而女雅善談諧,傾倒一坐,後忽別去,悉如常人;《黃英》記馬子才得陶氏黃英為婦,實乃菊精,居積取盈,與人無異,然其弟醉倒,忽化菊花,則變怪即驟現也。

  ……一日,置酒高會,萬居主人位,孫與二客分左右座,下設一榻屈狐。狐辭不善酒,鹹請坐談,許之。酒數行,眾擲骰為瓜蔓之令;客值瓜色,會當飲,戲以觥移上座曰,“狐娘子大清醒,暫借一觴。”狐笑曰,“我故不飲,願陳一典以佐諸公飲。”……客皆言曰,“罵人者當罰。”狐笑曰,“我罵狐何如?”眾曰,“可。”於是傾耳共聽。狐曰,“昔一大臣,出使紅毛國,著狐腋冠見國王,國王視而異之,問‘何皮毛,溫厚乃爾?’大臣以‘狐’對。王言‘此物生平未嘗得聞。狐字字畫何等?’使臣書空而奏曰,‘右邊是一大瓜,左邊是一小犬。’”主客又復哄堂。……居數月,與萬偕歸。……逾年,萬復事於濟,狐又與俱。忽有數人來,狐從與語,備極寒暄;乃語萬曰,“我本陜中人,與君有夙因,遂從爾許時,今我兄弟至,將從以歸,不能周事。”留之,不可,竟去。(卷五)

  ……陶飲素豪,從不見其沈醉。有友人曾生,量亦無對,適過馬,馬使與陶較飲,二人……自辰以訖四漏,計各盡百壺,曾爛醉如泥,沈睡坐間,陶起歸寢,出門踐菊畦,玉山傾倒,委衣於側,即地化為菊:高如人,花十余朵皆大於拳。馬駭絕,告黃英;英急往,拔置地上,曰,“胡醉至此?”復以衣,要馬俱去,戒勿視。既明而往,則陶臥畦邊,馬乃悟姊弟菊精也,益愛敬之。而陶自露跡,飲益放,……值花朝,曾來造訪,以兩仆舁藥浸白酒一壇,約與共盡。……曾醉已憊,諸仆負之去。陶臥地又化為菊;馬見慣不驚,如法拔之,守其旁以觀其變,久之,葉益憔悴,大懼,始告黃英。英聞,駭曰,“殺吾弟矣!”奔視之,根株已枯;痛絕,掐其梗埋盆中,攜入閨中,日灌溉之。馬悔恨欲絕,甚惡曾。越數日,聞曾已醉死矣,盆中花漸萌,九月,既開,短幹粉朵,嗅之有酒香,名之“醉陶”,澆以酒則茂。……黃英終老,亦無他異。(卷四)

  又其敘人間事,亦尚不過為形容,致失常度,如《馬介甫》一篇述楊氏有悍婦,虐遇其翁,又慢客,而兄弟祗畏,至對客皆失措云:

  ……約半載,馬忽攜僮仆過楊,直楊翁在門外曝陽捫虱,疑為傭仆,通姓氏使達主人;翁被絮去,或告馬,“此即其翁也。”馬方驚訝,楊兄弟岸幘出迎,登堂一揖,便請朝父,萬石辭以偶恙,捉坐笑語,不覺向夕。萬石屢言具食,而終不見至,兄弟叠互出入,始有瘦奴持壺酒來,俄頃引盡,坐伺良久,萬石頻起催呼,額頰間熱汗蒸騰。俄瘦奴以饌具出,脫粟失紅,殊不甘旨。食已,萬石草草便去;萬鍾襆被來伴客寢。……(卷十)

  至於每卷之末,常綴小文,則緣事極簡短,不合於傳奇之筆,故數行即盡,與六朝之誌怪近矣。又有《聊齋誌異拾遺》〔9〕一卷二十七篇,出後人掇拾;而其中殊無佳構,疑本作者所自刪棄,或他人擬作之。

  乾隆末,錢唐袁枚〔10〕撰《新齊諧》二十四卷,續十卷,初名《子不語》,後見元人說部有同名者,乃改今稱;序云“妄言妄聽,記而存之,非有所感也”,其文屏去雕飾,反近自然,然過於率意,亦多蕪穢,自題“戲編”,得其實矣。若純法《聊齋》者,時則有吳門沈起鳳作《諧鐸》〔11〕十卷(乾隆五十六年序),而意過俳,文亦纖仄;滿洲和邦額〔12〕作《夜譚隨錄》十二卷(亦五十六年序),頗借材他書(如《佟觭角》《夜星子》《瘍醫》皆本《新齊諧》),不盡己出,詞氣亦時失之粗暴,然記朔方景物及市井情形者特可觀。他如長白浩歌子〔13〕之《螢窗異草》三編十二卷(似乾隆中作,別有四編四卷,乃書估偽造)。海昌管世灝〔14〕之《影談》四卷(嘉慶六年序),平湖馮起鳳〔15〕之《昔柳摭談》八卷(嘉慶中作),近至金匱鄒弢〔16〕之《澆愁集》八卷(光緒三年序),皆誌異,亦俱不脫《聊齋》窠臼。惟黍余裔孫〔17〕《六合內外瑣言》二十卷(似嘉慶初作)一名《璅雜記》者,故作奇崛奧衍之辭,伏藏諷喻,其體式為在先作家所未嘗試,而意淺薄;據金武祥〔18〕(《江陰藝文誌》下)說,則江陰屠紳字賢書之所作也。紳又有《鶚亭詩話》一卷,文詞較簡,亦不盡記異聞,然審其風格,實亦此類。

  《聊齋誌異》風行逾百年,摹仿贊頌者眾,顧至紀昀而有微辭。盛時彥〔19〕(《姑妄聽之》跋)述其語曰,“《聊齋誌異》盛行一時,然才子之筆,非著書者之筆也。虞初以下天寶以上古書多佚矣;其可見完帙者,劉敬叔《異苑》陶潛《續搜神記》,小說類也,《飛燕外傳》《會真記》,傳記類也。

  《太平廣記》事以類聚,故可並收;今一書而兼二體,所未解也。小說既述見聞,即屬敘事,不比戲場關目,隨意裝點;……

  今燕昵之詞,嬫狎之態,細微曲折,摹繪如生,使出自言,似無此理,使出作者代言,則何從而聞見之,又所未解也。”蓋即訾其有唐人傳奇之詳,又雜以六朝誌怪者之簡,既非自敘之文,而盡描寫之致而已。昀字曉嵐,直隸獻縣人;父容舒,官姚安知府。昀少即穎異,年二十四領順天鄉試解額,然三十一始成進士,由編修官至侍讀學士,坐泄機事謫戍烏魯木齊,越三年召還,授編修,又三年擢侍讀,總纂四庫全書,綰書局者十三年,一生精力,悉註於《四庫提要》及《目錄》中,故他撰著甚少。後累遷至禮部尚書,充經筵講官,自是又為總憲者五,長禮部者三(李元度《國朝先正事略》二十)。乾隆五十四年,以編排秘籍至熱河,“時校理久竟,特督視官吏題簽庋架而已,晝長無事”,乃追錄見聞,作稗說六卷,曰《灤陽消夏錄》。越二年,作《如是我聞》,次年又作《槐西雜誌》,次年又作《姑妄聽之》,皆四卷;嘉慶三年夏復至熱河,又成《灤陽續錄》六卷,時年已七十五。後二年,其門人盛時彥合刊之,名《閱微草堂筆記五種》(本書)。十年正月,復調禮部,拜協辦大學士,加太子少保,管國子監事;二月十四日卒於位,年八十二(一七二四——一八○五),謚“文達”(《事略》)。

  《閱微草堂筆記》雖“聊以遣日”之書,而立法甚嚴,舉其體要,則在尚質黜華,追蹤晉宋;自序云,“緬昔作者如王仲任應仲遠引經據古,博辨宏通,陶淵明劉敬叔劉義慶簡淡數言,自然妙遠,誠不敢妄擬前修,然大旨期不乖於風教”〔20〕者,即此之謂。其軌範如是,故與《聊齋》之取法傳奇者途徑自殊,然較以晉宋人書,則《閱微》又過偏於論議。蓋不安於僅為小說,更欲有益人心,即與晉宋誌怪精神,自然違隔;且末流加厲,易墮為報應因果之談也。

  惟紀昀本長文筆,多見秘書,又襟懷夷曠,故凡測鬼神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見者,雋思妙語,時足解頤;間雜考辨,亦有灼見。敘述復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後來無人能奪其席,固非僅借位高望重以傳者矣。今舉其較簡者三則於下:

  劉乙齋廷尉為禦史時,嘗租西河沿一宅,每夜有數人擊柝,聲瑯瑯徹曉,……視之則無形,聒耳至不得片刻睡。乙齋故強項,乃自撰一文,指陳其罪,大書粘壁以驅之,是夕遂寂。乙齋自詫不減昌黎之驅鱷也。余謂“君文章道德,似尚未敵昌黎,然性剛氣盛,平生尚不作曖昧事,故敢悍然不畏鬼;又拮據遷此宅,力竭不能再徙,計無復之,惟有與鬼以死相持:此在君為‘困獸猶鬥’,在鬼為“窮寇勿追’耳。……”乙齋笑擊余背曰,“魏收輕薄哉!然君知我者。”(《灤陽消夏錄》六)

  田白巖言,“嘗與諸友扶乩,其仙自稱真山民,宋末隱君子也,倡和方洽,外報某客某客來,乩忽不動。他日復降,眾叩昨遽去之故,乩判曰,‘此二君者,其一世故太深,酬酢太熟,相見必有諛詞數百句,雲水散人拙於應對,不如避之為佳;其一心思太密,禮數太明,其與人語,恒字字推敲,責備無已,閑雲野鶴豈能耐此苛求,故逋逃尤恐不速耳。’”後先姚安公聞之曰,“此仙究狷介之士,器量未宏。”(《槐西雜誌》一)

  李義山詩“空聞子夜鬼悲歌”,用晉時鬼歌《子夜》事也;李昌谷詩“秋墳鬼唱鮑家詩”,則以鮑參軍有《蒿裏行》,幻窅其詞耳。然世間固往往有是事。田香沁言,“嘗讀書別業,一夕風靜月明,聞有度昆曲者,亮折清圓,淒心動魄,諦審之,乃《牡丹亭》《叫畫》一出也。忘其所以,傾聽至終。忽省墻外皆斷港荒陂,人跡罕至,此曲自何而來?開戶視之,惟蘆荻瑟瑟而已。”(《姑妄聽之》三)

  昀又“天性孤直,不喜以心性空談,標榜門戶”(盛序語),其處事貴寬,論人欲恕,故於宋儒之苛察,特有違言,書中有觸即發,與見於《四庫總目提要》中者正等。且於不情之論,世間習而不察者,亦每設疑難,揭其拘迂,此先後諸作家所未有者也,而世人不喻,嘵嘵然競以勸懲之佳作譽之。

  吳惠叔言,“醫者某生素謹厚,一夜,有老媼持金釧一雙就買墮胎藥,醫者大駭,峻拒之;次夕,又添持珠花兩枝來,醫者益駭,力揮去。越半載余,忽夢為冥司所拘,言有訴其殺人者。至,則一披發女子,項勒紅巾,泣陳乞藥不與狀。醫者曰,‘藥以活人,豈敢殺人以漁利。

  汝自以奸敗,於我何尤!’女子曰,‘我乞藥時,孕未成形,倘得墮之,我可不死:是破一無知之血塊,而全一待盡之命也。既不得藥,不能不產,以致子遭扼殺,受諸痛苦,我亦見逼而就縊:是汝欲全一命,反戕兩命矣。

  罪不歸汝,反誰歸乎?’冥官喟然曰,‘汝之所言,酌乎事勢;彼之所執者則理也。宋以來固執一理而不揆事勢之利害者,獨此人也哉?汝且休矣!’拊幾有聲,醫者悚然而寤。”(《如是我聞》三)

  東光有王莽河,即胡蘇河也,旱則涸,水則漲,每病涉焉。外舅馬公周箓言,“雍正末有丐婦一手抱兒一手扶病姑涉此水,至中流,姑蹶而仆,婦棄兒於水,努力負姑出。姑大詬曰,‘我七十老嫗,死何害?張氏數世待此兒延香火,爾胡棄兒以拯我?斬祖宗之祀者,爾也!’婦泣不敢語,長跪而已。越兩日,姑竟以哭孫不食死;婦嗚咽不成聲,癡坐數日,亦立槁。……有著論者,謂兒與姑較則姑重,姑與祖宗較則祖宗重。使婦或有夫,或尚有兄弟,則棄兒是;既兩世窮嫠,止一線之孤子,則姑所責者是:婦雖死,有余悔焉。姚安公曰,‘講學家責人無已時。夫急流洶湧,少縱即逝,此豈能深思長計時哉?勢不兩全,棄兒救姑,此天理之正而人心之所安也。

  使姑死而兒存,……不又有責以愛兒棄姑世耶?且兒方提抱,育不育未可知,使姑死而兒又不育,悔更何如耶?

  此婦所為,超出恒情已萬萬,不幸而其姑自殞,以死殉之,亦可哀矣。猶沾沾焉而動其喙,以為精義之學,毋乃白骨銜冤,黃泉賫恨乎?孫復作《春秋尊王發微》,二百四十年內有貶無褒;胡致堂作《讀史管見》,三代以下無完人,辨則辨矣,非吾之所欲聞也。’”(《槐西雜誌》二)

  《灤陽消夏錄》方脫稿,即為書肆刊行,旋與《聊齋誌異》峙立;《如是我聞》等繼之,行益廣。其影響所及,則使文人擬作,雖尚有《聊齋》遺風,而摹繪之筆頓減,終乃類於宋明人談異之書。如同時之臨川樂鈞〔21〕《耳食錄》十二卷(乾隆五十七年序)《二錄》八卷(五十九年序),後出之海昌許秋垞〔22〕《聞見異辭》二卷(道光二十六年序),武進湯用中〔23〕《翼駉稗編》八卷(二十八年序)等,皆其類也。迨長洲王韜作《遁窟讕言》(同治元年成)《淞隱漫錄》(光緒初成)《淞濱瑣話》〔24〕(光緒十三年序)各十二卷,天長宣鼎〔25〕作《夜雨秋燈錄》十六卷(光緒二十一年序),其筆致又純為《聊齋》者流,一時傳布頗廣遠,然所記載,則已狐鬼漸稀,而煙花粉黛之事盛矣。

  體式較近於紀氏五書者,有雲間許元仲〔26〕《三異筆談》四卷(道光七年序),德清俞鴻漸〔27〕《印雪軒隨筆》四卷(道光二十五年序),後者甚推《閱微》,而云“微嫌其中排擊宋儒語過多”(卷二),則旨趣實異。光緒中,德清俞樾〔28〕作《右臺仙館筆記》十六卷,止述異聞,不涉因果;又有羊朱翁(亦俞樾)作《耳郵》四卷,自署“戲編”,序謂“用意措辭,亦似有善惡報應之說,實則聊以遣日,非敢雲意在勸懲”。頗似以《新齊諧》為法,而記敘簡雅,乃類《閱微》,但內容殊異,鬼事不過什一而已。他如江陰金捧閶〔29〕之《客窗偶筆》四卷(嘉慶元年序),福州梁恭辰〔30〕之《池上草堂筆記》二十四卷(道光二十八年序),桐城許奉恩〔31〕之《裏乘》十卷(似亦道光中作),亦記異事,貌如誌怪者流,而盛陳禍福,專主勸懲,已不足以稱小說。


  〔1〕 瞿佑(1341—1427) 字宗吉,明錢塘(今浙江杭州)人。

  曾官國子助教、周王府長史。撰有《存齋遺稿》、《歸田詩話》等。所撰《剪燈新話》,四卷,二十一則,模擬唐人傳奇小說。據清黃虞稷《千頃堂書目》子部小說類註:“瞿佑又有《剪燈余話》(按應作《新話》),正統七年癸酉李時勉請禁毀其書,故與李楨《余話》皆不錄。”

  〔2〕 明嘉靖以來將說部刻為叢集的,有:陸楫等輯刊《古今說海》,李栻輯刊《歷代小史》,吳琯輯刊《古今逸史》,王文浩輯刊《唐人說薈》(一名《唐代叢書》)等。這些書真偽錯雜,魯迅在《破唐人說薈》、《唐宋傳奇集·序例》等文中曾予以批評。

  〔3〕 關於蒲松齡的生卒年,清張元《柳泉蒲先生墓表》稱,松齡“以康熙五十四年(1715)正月二十二日卒,享年七十有六。”據此推知其生年為崇禎十三年(1640)。

  〔4〕 黃州 此處指北宋時謫居黃州的蘇軾。宋葉夢得《避暑錄話》卷一:“子瞻在黃州及嶺表,每日起,不招客相與語,則必出而訪客。……談諧放蕩,不復為畛畦。有不能談者,則強之說鬼;或辭無有,則曰姑妄言之。於是聞者無不絕倒,皆盡歡而去。”

  〔5〕 關於蒲松齡搜集異聞事,見鄒弢《三借廬筆談》:“相傳先生居鄉裏,……作此書時,每臨晨,攜一大磁甖,中貯苦茗,具淡巴菇一包,置行人大道旁,下陳蘆襯,坐於上,煙茗置身畔。見行道者過,必強執與語,搜奇說異,隨人所知,渴則飲以茗,或奉以煙,必令暢談乃已。偶聞一事,歸而粉飾之。如是二十余寒暑,此書方告蕆。”

  〔6〕 關於王士禎欲市《聊齋誌異》事,據清陸以恬《冷廬雜識》云:“蒲氏松齡《聊齋誌異》流播海內,幾於家有其書。相傳漁洋山人愛重此書,欲以五百金購之不能得。”倪鴻《桐陰清話》也有類似記載。

  魯迅《小說舊聞鈔》中《聊齋誌異》條按語指出:“王漁洋欲市《聊齋誌異》稿及蒲留仙強執路人使說異聞二事,最為無稽,而世人偏艷傳之,可異也。”

  〔7〕 這裏所說的《聊齋誌異》始刊於嚴州,指乾隆三十一年(1766)青柯亭刊本,趙起杲刊刻。嚴州,治所在今浙江建德。

  〔8〕 但明倫 字天敘,一字雲湖,清廣順(今貴州長順)人,曾官兩淮鹽運使。他註釋的《聊齋誌異》於道光二十二年(1842)刊行。

  呂湛恩,清文登(今屬山東)人,他所作的《聊齋誌異》的註文,曾於道光五年(1825)單獨刊行,道光二十三年(1843)註文與《聊齋誌異》原文合刻。

  〔9〕 《聊齋誌異拾遺》 一卷二十七篇本未見。另有道光十年(1830)得月簃叢書本《聊齋誌異拾遺》一卷,光緒四年(1878)北京聚珍堂本《聊齋拾遺》四卷等。

  〔10〕 袁枚(1716—1798) 字子才,號簡齋、隨園老人,清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曾任江浦、江寧等縣知縣。撰有《小倉山房集》、《隨園詩話》等。

  〔11〕 沈起鳳(1741—?) 字桐威,號紅心詞客,清吳縣(今屬江蘇)人。所撰《諧鐸》,十二卷。

  〔12〕 和邦額 字閑齋,號霽雲主人,清滿洲人。

  〔13〕 浩歌子 即尹慶蘭,字似村,清滿洲鑲黃旗人。

  〔14〕 管世灝 字月楣,清海昌(今浙江海寧)人。

  〔15〕 馮起鳳 字梓華,清平湖(今屬浙江)人。

  〔16〕 鄒弢 字翰飛,號蕭湘館侍者,清金匱(今江蘇無錫)人。撰有《三借廬筆談》等。

  〔17〕 黍余裔孫 即屠紳,參看本書第二十五篇。

  〔18〕 金武祥(1841—1924) 字淐生,號粟香,清末江陰(今屬江蘇)人。撰有《粟香隨筆》、《江陰藝文誌》等。

  〔19〕 盛時彥 字松雲,清北平(今北京)人。紀昀門人。下面的引文見《閱微草堂筆記·灤陽消夏錄》自序。

  〔20〕 此段引文見《閱微草堂筆記·姑妄聽之》自序。

  〔21〕 樂鈞 字元淑,號蓮裳,清臨川(今屬江西)人。撰有《青芝山館詩集》。

  〔22〕 許秋垞 清海昌(今浙江海寧)人。撰有《琵琶演義》等。

  〔23〕 湯用中 字芷卿,清常州(今屬江蘇)人。

  〔24〕 王韜(1828—1897) 字紫詮,號仲弢,又號天南遁叟,清長洲(今江蘇吳縣)人。著譯甚多。所撰《淞隱漫錄》,又名《後聊齋誌異》;《淞濱瑣話》,又名《淞隱續錄》。

  〔25〕 宣鼎(1834—1879) 字瘦梅,清天長(今屬安徽)人。撰有《返魂香傳奇》等。

  〔26〕 許元仲 字小歐,清松江(今屬上海)人。

  〔27〕 俞鴻漸(1781—1846) 字儀伯,清德清(今屬浙江)人。

  撰有《印雪軒文鈔》、《印雪軒詩抄》等。

  〔28〕 俞樾(1821—1907) 字蔭甫,號曲園,清德清人。著述頗多,總稱《春在堂全書》。

  〔29〕 金捧閶(1760—1810) 字玠堂,清江陰(今屬江蘇)人。

  所撰《客窗偶筆》,原八卷,後散佚,其孫輯得四卷,與《客窗二筆》一卷合刻。

  〔30〕 梁恭辰 字敬叔,清福州(今屬福建)人。

  〔31〕 許奉恩 字叔平,清桐城(今屬安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