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亳州牡丹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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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鳳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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亳州牡丹史卷之三

花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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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成式雜爼云:牡丹,前史中無說處,唯謝康樂集中言,竹間水際多牡丹。成式檢隋朝種植法七十卷中,初不記說牡丹,則知隋朝花中所無。

劉賓客嘉話云:世謂牡丹花近有,葢以前朝文士集中無牡丹歌詩。楊子華有畫牡丹,處極分明。子華,北齊人,則知牡丹花,亦多矣。又,海記云:煬帝闢地二百里為西苑,詔天下進花卉。易州進二十箱牡丹,有赭紅、鞓紅、飛來紅、袁家紅、醉妃紅、雲紅、天外紅、一拂黃、軟條黃、延安黃、先春紅、顫風嬌等名。按,神農本草已載。又,博雅,白䒩,牡丹也。可見前代久有此花,或未之顯,至唐始重,故著也。

開元禁中種木芍藥,得數本紅、紫、淺紅、通白者,上因移植於興慶池東沉香亭前。會花方繁開,上乘照夜白,妃以步輦從,乃命李龜年持金花牋,宣賜李白,進清平調詞三首。上命梨園子弟歌之。《太真外傳》

明皇與妃子幸華清宮,因宿酒初醒,凭妃子肩,同看木芍藥。帝親折一枝與妃子,遞嗅其艶。帝曰:不惟萱草忘憂,此花香艶猶能醒酒。《天寶遺事》

武后冬月游後苑,花俱開,而牡丹獨遲,遂貶於洛陽。故言牡丹者,以西洛為魁首。《事物記原》

開元末,裴士淹為郎官,奉使幽冀𢌞,至汾州眾香寺,得白牡丹一窠,植於長興私苐。天寶中,為都下奇賞,當時名士裴給士看牡丹詩。又,房琯有言:牡丹之會,琯不與焉。至德中,馬僕射總鎮太原,又得紅、紫二色者,今則至多與戎葵比矣。興唐寺昔有一株,開花一千朶,有正暈、側暈、紅、紫、黃、白之色,各不同。《酉陽雜爼》

楊國忠初以貴妃專寵,上賜以木芍藥數本,植于於家。國忠以百寶籹餙欄楯,雖帝宮之內,不可及也。又云,用沉香為閣,檀香為闌,以麝香、乳香篩土和為泥餙壁。每於春時,芍藥盛開之際,聚賓友於此閣上賞花焉。禁中沉香亭,遠不侔此壯麗也。《開元花本記》

皇明宮中牡丹,品最上者御衣黃,次曰甘草黃,次曰建安黃,次皆紅紫,各有佳名,終不出三花之上。他日,宮中貢一尺黃,乃山下民王文仲所接也,花面幾一尺,高數寸,祇開一朶,絳幃籠護之,帝未及賞,會為鹿啣去。帝以為不祥,有佞人奏云:釋氏有鹿啣花以獻金仙。帝私曰:野鹿遊宮中,非佳兆也。殊不知應祿山之亂。《青瑣高議》

洛人宋單父,字仲孺,善吟詩,亦能種藝術,凡牡丹變易千種,紅白鬭色,人亦不能知其術。上皇召至驪山植花,萬本色樣各不同,賜金千餘兩,內人皆呼為花師,亦幻世之絶藝也。《異人錄》

太祖一日幸後苑,賞牡丹,召宮嬪,將置酒。得幸者以疾辭,再召,復不至。上乃親折一枝,過其舍,而簪於髻上。上還,輒取花擲之。上顧之曰:我辛勤得天下,乃欲一婦人敗之耶。即引佩刀,截其腕而去。

長安貴游尚牡丹三十餘年,每春暮,車馬若狂,以不就玩為耻。種以求利,一本有數萬者。元和末,韓弘罷宣武節制,始至長安,私第有花,命折之。曰:吾豈效兒女輩耶。《國史補》羅隱云:自從韓令功成後,辜負濃華過此身。

白樂天初為杭州刺史,令訪牡丹花,獨開元寺僧惠澄近於京師得之,始植於庭,欄圈甚密,他處未之有也。時景方深,惠澄設油幕覆牡丹,自此東越分而種之矣。會徐凝自富春來,不知而先題詩云云。白尋到寺看花,乃命徐同醉而歸。《雲溪友議》

長安三月五日看牡丹,奔走車馬。慈恩寺元果院牡丹半月開,裴璘一作盧綸題詩於佛殿頭虛壁之上云云。太和中,文宗自夾城出芙蓉園,幸此寺,見所題詩,吟玩久之,因令宮嬪諷念。及暮,此詩滿六宮矣。《南部新書》

王蜀號其苑曰宣華。權相勳臣,競起第宅,上下窮極奢麗,皆無牡丹。惟蜀主舅徐延瓊,聞秦州董成村僧院有牡丹一株,所植年代深遠,使人取之,掘土方丈,盛以木櫃。自秦州至城都三千餘里,歷九折、七盤、望雲、九井、大小漫天,懸險之路,方至焉,乃致之新第。至孟氏,於宣華苑廣加栽植,名之曰牡丹苑。廣政五年,牡丹雙開者十,黃者、白者三,紅白相間者四,後主宴苑中,賞之。《蜀總志》

長安興善寺素師院,牡丹色絕佳。元和末,一枝花合歡。《酉陽雜爼》徐仲雅,題合歡詩云:平分造化中分去,拆破春風兩面開。

時彭門為輔郡,典州者多其戚里,得之上苑,而彭門花之所始也。天彭亦為之花州,而牛心山下為之花村。《成都記》

蜀平,花散落民間。小東門外有張百花、李百花之號,皆培子分根,種以求利,每一本或獲數萬。《蜀總志》

洛中舊品,獨以姚、魏為冠。天彭,則紅花以狀元紅為第一,紫花以紫繡毬為第一,黃花以禁苑黃為第一,白花以玉樓子為第一。彭門牡丹在蜀為第一,洛陽花最盛,獨彭門有小洛陽之稱。宋景文師蜀,以彭門牡丹錦被堆為第一。《成都記》

姚黃,初出邙山白司馬坂下姚氏酒肆,水北諸寺間有之,府中多取以進。魏紫,出五代魏仁浦樞密園池中島上,初出時,園吏得錢,以小舟載游人往過,他處未有也。牡丹記云:白司馬坂,其地屬河陽。然花不傳河陽,傳洛陽。洛陽亦不甚多,一歲不過數朶。《郭氏聞見錄》

冀王宮花品以五十種分為三等九品。潛溪緋、平頭紫居正一品,姚黃居其下。景佑元年觀察使記。

張鎡宴客牡丹會,既集,坐一虛堂,寂無所有。俄問左右云:香發未。答云:已發。命卷簾,則異香自內出,郁然滿坐。羣妓以酒殽絲竹次第而至,別有名妓數十,首戴牡丹,衣領皆繡如其色,歌昔人所牡丹詞,進酌而退,前後花與妓凡十易,盃器皆如其色。酒竟,歌者、舞者數百人列行送客,燭光香霧,歌吹襍作,恍然若仙遊。

孟蜀時,兵部尚書李昊每將牡丹花數枝分遺朋友,以興平酥同贈,且曰俟花凋卸,既以酥煎食之,無棄穠艶。其風味貴重若此。《復齋漫錄》

兩京牡丹聞於天下,花盛時,太守作萬花會,宴集之所以花為屏帳,至於梁棟柱拱悉以竹筒貯水簪花釘掛,舉目皆花也。《墨莊漫錄》

文宗朝,朔方節度使李進賢第,階前有牡丹數叢,皆覆以錦幄。《劇談錄》

僧仲殊越中牡丹花品序云:越之好尚惟牡丹,其絕麗者三十二種,豪家名族、梵宇道宮,池臺水榭植之無間,賞花者,不問親疎,謂之看花局。澤國此月多有輕雨微雲,謂之養花天。里語曰:彈琴種花,陪酒陪歌。丙戌歲八月十五移花日序。丙戌,雍煕三年也。

洛中花工宣和中以藥壅培於白牡丹,如千葉紫、一百五、玉樓春等根下,次年花作淺碧色,號歐家碧。歲貢禁府,價在姚黃上。賞賜近臣,外庭所未識也。《墨莊漫錄》

高宗後苑宴羣臣,賞雙頭牡丹,賦詩。上官昭容一聯絕麗,所謂:勢如聯壁友,心似臭蘭人。《唐史》

富鄭公留守西京,召文潞公等賞牡丹,邵康節在座。客曰:此花有數乎。邵筮之,凡若干朶。又問:此花幾時開盡。邵再筮,曰:盡,來日午時。鄭公後集會以騐之,至日午,忽羣馬逸出,踶𪘏花叢,花立盡矣。

會昌中,有朝士數人尋芳至慈恩寺,遍詣僧室,時東廊院有白花可愛,相與傾酒而坐,因云牡丹未識紅深者。院主老僧微笑曰:安得無之,但諸賢未見耳。朝士求之不已。僧曰:眾君子欲看此花,能不泄於人否。朝士誓云:終身不復言。僧乃引至一院,有殷紅牡丹一窠,婆娑幾及千朶,濃姿半開,炫燿心目。朝士驚賞留戀,及暮而去。信宿,有權要子弟至院,引僧曲江閑步,將出門,令小僕寄安茶笈,裹以黃帕。於曲江岸藉草而坐,忽有弟子奔走而來,云有數十人入院掘花,禁之不止,僧俛首無言,惟自吁嘆,坐中但相盻而笑。既而却歸至寺門,見以大畚盛花,舁而去,徐謂僧曰:竊知貴院舊有名花,宅中咸欲一看,不敢預告,恐難見捨,適所寄籠子中有金三十兩,蜀茶二斥,以為酬贈。

張茂卿好事,其家西園有一樓四圍植奇花異卉殆遍,常接牡丹於椿樹之杪,花盛開時,延賔客推樓玩焉。

唐玄宗內殿賞花,問程修己曰:京師有傳唱牡丹者,誰為首。對曰:李正封,詩云: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時貴妃方起,因謂妃曰:粧鏡臺前飲一紫金盞酒,則正封之詩可見矣。

韓文公姪湘,落魄不羈,嘗命作詩見志,云:會造逡巡酒,能開頃刻花,有人能學我,同共看仙葩。公曰:子能奪造化權乎。湘曰:此事何難。因取土以盆覆之,俄生碧牡丹二朶,花間擁出金字一聯云: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曰:事久可驗。後公謫潮州,至藍關遇雪,乃悟。

唐李進賢好賔客,屬牡丹盛開,以賞花為名,引賔歸內室,楹柱皆列錦繡,器用悉是黃金,堦前有花數叢,覆以錦幄。妓妾俱服紈綺,執絲簧,善歌舞者至多。客之左右皆有女僕雙鬟者二人,所須無不必至,承接之意常日指使者,不如芳酒綺殽,窮極水陸。至於僕乘供給,靡不豐盈,自午迄於明晨不覩杯盤狼籍。

唐末劉訓者,京師富人。京師春遊以牡丹為勝賞,訓邀客賞花,乃繫水牛累百於門。人指曰:此劉氏墨牡丹也。

諸葛頴精於數,晉王廣引為參軍,甚見親重。一日共坐,王曰:吾臥內牡丹盛開,君試為一𥮅。頴持越策度一二子,曰:牡丹開七十九朶。王入掩戶,去左右數之,政合其數,但有二蕋將開,故倚欄看傳記伺之,不數十行,二蕋大發,乃出謂頴曰:君𥮅得無左乎。頴再挑一二子,曰:吾過矣,乃九九八十一朶也。王告以實,盡歡而退。

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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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遺事云:初有木芍藥,植於庭前,其花一日忽開,一枝兩頭,朝則深紅,午則深碧,暮則深黃,夜則粉白,晝夜之內香艶各異。帝謂左右曰:此花木之妖,不足訝也。

尊賢坊田弘正宅中門外有紫牡丹,成樹後發千餘朶。花盛時,每月餘有小人五六,長尺餘,遊於花上,如此七八年。人將掩之,輒失所在。《酉陽雜爼》

元和中,春物方妍,車馬尋玩者相繼。忽有女,年可十七八,衣繡綠衣乘馬,峩髻雙鬟,無簪珥之餙,容婉娩,逈出於眾。從以二女冠,三小僕,皆丱髻黃衫,端麗無比。既下馬,以白羽扇障面,直造花所,異香芬馥,聞於數十步外。觀者以為出自宮掖,莫敢逼視。竚立良久,令小僕取花四枝而去,將乘馬,迴謂黃冠者曰:曩有玉峯之約,自此可以行矣。時觀者如堵,咸覺景物輝煌,舉轡百步,有輕風擁塵隨之而去,望之,已在半空,方悟神仙之游,餘香不散者經月。《康駢劇談》

錢仁伉,尚父之孫也,為元帥府中書檢校司徒,與中軍都虞候金沼鄰居。沼所居堂東植牡丹花一本,著花三百朶,其色如血,謂之金含稜,每瓶子頂上有碎金絲如自然蛺蝶之狀,一城為殊異。每歲花開張宴,仁伉預焉。開寶七年春三月,纔一兩朶開,仁伉一夕洪飲擊劍,裎服中單,背負大盤,左手攜籃,腰插大匕首,逾墻而過沼,中外無知者。鋤取牡丹置盤中,乃平其地,空中聞有吁嘆之聲,微細若游蜂者,辭曰:一花千百朶,含笑向春風,明年三月裏,朶朶斷腸紅。仁伉異之,移植于亭後。明日沼覺失花,為非人力所及。來年花盛開,乃宴召沼,沼一見無語,得疾以歸,至夜憤悶不已,以刀決腸而卒,腸皆寸寸斷,果符空中之語。《洞微志》

穆宗禁中,牡丹花開,夜有黃白蛺蝶數萬,飛遶花間。宮人羅撲不獲,上令網空中,得數百。遲明視之,皆庫中金玉,狀工巧,宮人爭用絲縷絡其足,以為首餙。

淳熙三年二月,桑子河堰東孝里莊園,有牡丹一本,無種自生。明年三月,花盛開,始知紫牡丹也。過者皆往觀之,有杭州觀察推官東過通州,見花甚愛,欲移分一株。掘土深尺許,見一石如劍,長二尺,題曰:此花瓊島飛來種,只許人間老眼看。遂不敢移。以是鄉老有生旦,值花開時,必造花下飲酒為壽。間亦有約明日造花所,而花一夕凋謝者,多不吉。惟一人李嵩者,三月八日初度,自八十看花,至一百九歲而終。《如臯志》

李太白㩦酒賞牡丹,乘醉取筆蘸酒塗之,明晨嗅枝上花,皆作酒氣。

明皇時,有獻牡丹者,謂之楊家紅,乃楊勉家花也。命力士將花上貴妃,妃方對籹,用手拈花時,勻面脂在手,即落於花上。帝見之,問其故。妃以狀對。上詔於仙春館栽。來歲花開,上有指印紅迹,帝賞花,驚異其事,乃名為一捻紅。後樂府中有一捻紅曲。《青瑣高議》牡丹記云:一擫花者,多葉,淺紅,花葉杪深紅一點,如人以三指擫之。

方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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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曰:辛,寒,無毒。明醫別錄云:苦,微寒。神農岐伯曰:辛。雷公曰:苦,無毒。相君曰:苦,有毒。

蘇恭曰:生漢中、劍南。苗似羊桃,夏生白花,秋實圓綠,冬實赤色,凌冬不凋。根似芍藥,肉白皮丹。土人謂之百兩金,長安謂之吳牡丹者,是真也。今俗用者異於此,別有燥氣。

蘇頌曰:今出合州者佳,和州、宣州者並良。白者補,赤者利。又云:丹、延、青、越、滁、和山中有黃、紫數色,此當是山牡丹。其莖梗枯燥,黑白色。二月于梗上生苗葉。三月開花,其花與人家所種者相似,但花瓣止五六葉爾。五月結子,黑色,如雞頭實大。根黃白色,可長五七寸,大如筆管。近世人多貴重,欲其花之詭異,皆秋冬移接,培以壤土,至春盛開,其狀百變,故其根性殊失本真,藥中不可用此,絕無力也。人家所種單瓣者即山牡丹。

宗奭云:牡丹花亦有緋者、深碧色者,惟山中單葉花紅者,根皮入藥為佳,市人或以枝梗皮充之,尤謬。

時珍云:牡丹惟取紅白單瓣者入藥,其千葉異品皆人巧所致,氣味不純。花譜載丹州、延州以西及褒斜道中最多,與荊棘無異,土人取以為薪,其根入藥尤妙。

雷斆云:凡採得根,日乾,以銅刀劈破去骨,剉如大豆許,用酒拌蒸從巳至未,日乾用。

吳普云:久服輕身益壽。

李時珍云:和血、生血、涼血,治血中伏火,除煩熱。

劉完素曰:牡丹乃天地之精,為羣花之首。葉為陽,發生也。花為陰,成實也。丹者赤色,火也。故能瀉陰胞中之火。四物湯加之,治婦人骨蒸。
又曰:牡丹皮治無汗之骨蒸,神不足者手少陰,志不足者足少陰,故仲景腎氣丸用之,治神志不足也。腸胃積血,吐血、衄血必用之藥,故犀角地黃湯用之。

李杲曰:心虛,腸胃積熱,心火熾甚,心氣不足者,以牡丹為君。

李時珍云:牡丹皮治手足少陰、厥陰四經血分伏火。葢伏火即陰火也,陰火即相火也,右方惟以此治相火,後人專以黃蘗治相火,不知牡丹之加更勝也。此乃千載秘奧,人所不知。

㿗疝偏墜氣脹不能動者,牡丹皮、防風等分,為末,酒服二錢。《千金方》

婦人惡血攻聚上面多怒,牡丹皮、乾漆燒煙盡,各半兩,煎服。《諸證辯疑》

傷損瘀血,牡丹皮二兩,䖟蟲二十一枚,熬過,搗為末。每旦酒服方寸匕。血化為水。《貞元廣利方》

金瘡內漏,牡丹皮為末,水服一撮,立從便出血也。《千金方》

下部生瘡已決洞者,牡丹末,湯服方寸匕,日三進。《肘後方》

解中蠱毒,牡丹根搗末,服一錢匕,日三進。《外堂秘要》


亳州牡丹史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