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實錄
作者:楊英
本書《從征實錄》,不分卷,延平王戶官楊英撰。英,里籍不詳,據書中所載,知其自永曆三年迄十六年,大小征戰,幾無役不從,為延平部下經理糧餉之要人,故所得資料,往往極可珍秘,他家史書所求之不可得者,書中則瓌寶山積,觸目燦然。本書原為抄本,得之南安石井鄭氏後裔之手。民國二十年,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假其書影印,有海鹽朱希祖所作長序,以此書體例不以延平一生事蹟為始末,而以楊英從征目睹為標準,故題曰《延平王戶官楊英從征實錄》,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改題今名。

延平王戶官楊英撰

  藩前天興州知州戶部主事楊英為輯造先王實錄事,謹將永曆三年己丑九月陳策從王,十月初一日蒙錄用敍起,至永曆十六年壬寅五月先王賓天止,凡所隨從戰征事實,挨年逐月,採備造報,以凭校正施行。

永曆三年 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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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曆三年己丑(一六四九)九月,藩駕住(駐)中左。

  初一日,楊英獻策,為有□□□□□□□,蒙藩批:『着來見』,隨錄任戶科。

  初三日,虜鎮守漳浦副將王起俸慕義欲歸,先遣義子朱之明密赴軍門納款,藩許之,約日進兵城下,外攻內應,克拔浦邑。緣謀洩,聞藩舟在龜鎮港,王起俸十四日隨棄妻子 ,率親標將吳大明、蔡良、龔□、李化龍、朱□等數□出,繇(繇應作「由」,避明思宗、安宗、昭宗諱。)龜鎮下船到銅見投,本藩嘉其忠義,□□報國,□掛 統練軍門印,實授都督同知,賜花紋銀五百兩,綵傘、玉帶、靴帽如儀,令管北標將,至次年,以葉宦閨女主配之。其轄將吳大明等陞賜有差(起俸係南京鳳翔人,善騎射。吳大明今為馬兵營,亦善騎射)

  十月,藩駕住中左。

  初六日,傳令官兵在船出征。

 初八日,進入海澄港。漳虜吊(調)到各邑虜兵援防。

 初九早,傳令駕出,乘風直進雲霄港。

  初十日,繇(由)白塔登岸,分三路進兵。以左先鋒施郎、援剿左鎮黃廷、前衝鎮阮引、正兵營盧爵繇(由)左而進,右先鋒楊才、援剿右鎮黃山、後衝鎮周瑞、左衝鎮林義、右衝鎮洪習山繇(由)右而進,藩自率統領戎旗中軍康明、中衝鎮柯宸樞、親丁鎮張進繇(由)中而進。是午,雲霄守備張國柱、千總夏義、柯虎督馬步兵千餘,離城五里,列陣迎戰。遣旗鼓中軍姚國泰領兵守城。時左先鋒鎮撞遇國柱兵馬,遂即交鋒。約戰數合,右先鋒鎮楊才等繼進、左先鋒鎮副將施顯躍馬提刀,直衝其陣。國柱馳馬交迎,被施顯馬上一刀,砍死馬下。我兵繼殺,虜遂潰散,盡被我兵殺死,積屍遍野。時施郎轄下親隨洪羽、施顯、下哨官黃安,戰功居多,藩遂知名。本藩遂揮軍乘勝進兵攻城。姚國泰尤(猶)督兵拒守。左衝鎮林義、中衝鎮柯宸樞等督兵從西北角登城,其城遂拔。姚國泰被亂兵所殺,幾死屍中。時藩頗聞國泰名,令搜索得之。檯至,遍身殺愴幾死。乃退回銅山,[交]地方官陳明登延醫調治,愈送軍前拔用(國泰,□□武陵人,善騎射。明登,□□□□□ 人,□命將□□□□□。)□□□□□□□□諸將議曰:『雲霄□□□□□□□□□命將□復,暫札□□□□,逸以待勞,致而殺之,然後長驅進攻漳浦。如不敢來,分兵□□盤陀嶺,然後進□詔安縣,以與復明潮兵併定國公(鄭鴻逵)在揭通援,共圖進取可也。』諸將曰:『然。』

  二十日,偵漳虜無敢來犯,藩遂躬督中衝等鎮到盤陀嶺分派隘口,各截虜援。此嶺高而險,兩邊俱峻山,深坑中惟大嶺路通漳。藩指諸將曰:『可謂險要。所云「一夫守隘,萬夫不敢過」是也。爾等嚴守以絕援兵,候克詔日,即會兵前來進取浦邑。吾擇爾等守之,其必勉之。爾中衝鎮柯宸樞智勇有方,堪當一面,督轄下專札嶺路左山;爾援剿左鎮黃廷、右衝鎮洪習山戰守優,宜督轄下合札嶺路右山;各樹木柵,□□□壘,相為犄角。虜若衝左則右援,若衝右則左援,若從中路則互擊,俱要同心協力,謹守為主;有功不負。另有南嶺門小路可通詔邑,爾後衝鎮周瑞、前衝鎮阮引督轄下前往防守,令正兵營盧爵督轄兵札嶺下以為兩路應援,併馳護鄉兵。』派守已定,藩馳回營。

  二十六日,藩督師進圖詔安,札營龍峯、磁灶等處。虜守將晉級知縣李四知議援兵不至則降。

  漳虜王之綱、王邦俊等吊(調)集邑虜赫文興、魏標、謝子連等亦於是日齊到,會復盤陀嶺,分作四股來犯。一股衝刼嶺門,一股繇(由)右敵左援、右衝二鎮,一股繇(由)左敵中衝鎮,一股繇(由)中路截我往來應援。另以海澄守虜赫文興一股從山下爬上,抄出中衝鎮之後。

  二十八早黎明,齊來衝犯。時濛霧不相照應,援勦左、右衝二鎮被其乘霧突進,炮□衝散,遂合衝其左邊,先被中衝鎮殺退。及後各虜會集攻擊,□□□□,眾寡不敵,□□□□,中衝鎮柯宸樞同胞弟中軍柯宸梅力戰不支,死之。是□□□敗回□□,□□□告以是日濛霧,不及接戰而敗,赦之不究。聞宸樞□弟陣亡,嘆曰:『彼沉毅有謀,方冀共成大業,豈期至此兄弟俱殞!』行令恤其家。後併令其子柯平來見。

  十一月初一日,藩令解詔圍,督師夜繇(由)分水關進入潮州駐師。抵黃崗時,潮屬不清不明,土豪擁據,自相殘併,糧課多不入官。黃崗則有掛征南印黃海如,南洋有許隆(隆應作「龍」,《海上見聞錄》、《閩海紀要》皆作許龍,此避鄭芝龍諱。),澄海有楊廣,海山有朱堯,潮陽有張禮;藩次第收平之。時武毅伯施天福同黃海如來見,藩令天福典兵柄,辭以老,從之。謂海如曰:『我舉義以來,屢得屢失,乃□□□亂,今大師至此,欲擇一處以為練兵措餉之地,必[如]何而可?』海如曰:『潮屬魚米之地,素稱饒沃,近為各處土豪山義所據,賦稅多不入官,藩主第收而服之,藉其兵□食其餉,訓練恢復,可預期也。』藩曰:『我亦思之。但潮邑屬明,未忍為也。』時參軍潘□□言曰:『宜先事入告,然後號召其出師從王,順者撫之,逆者討之。藩主奉旨專征,今大師咫尺,南洋許隆(龍)不勞師郊迎,聲義問罪,誰其不然!』藩曰:『宜再圖之,許隆(龍)何足云也。』海如又曰:『駐軍措餉,莫如潮陽縣。蓋潮陽饒富甲於各色,且近海口,有海門所、達濠浦可以拋泊海艘,通運糧米,次守近山。土豪數年擁據租粟,負固山寨,邑長不敢問。今駐節邑中,撫順勦逆,兵餉裕如。但須假道南洋,繇 (由)鱟澳過達濠浦至邑,恐許隆(龍)、張禮梗道也。』藩曰:『自有以處之。』於是發諭許隆(龍),令除道併備小船以候過師。傳令移師駐札南洋山頭仔。許隆(龍)果抗命,仍敢出兵拒絕。藩怒,令舟師進塞□港,以陸師搗其巢穴。

  初八日,許隆(龍)出兵來迎,我師一鼓而□,許隆(龍)僅身免,走潮□□。藩馳督師至□□岸上,有數賊伏在岸邊,認是本藩,突衝犯駕,坐馬驚跳跌下,賊猛舉刃將刺,幸□班蔡巧、李長等迎接刺殺之,得保無事,此一險也。

  藩駐師南洋,令搬運糧粟萬餘石,餘軍器船隻稱是。其粟石令督餉黃愷派撥運回中左,交鄭四鎮積貯。海陽舊將陳斌來歸。斌、身大十圍,力舉千斤,一驍將也,授以兵,管後勁鎮事。澄海都督楊廣亦來附。初,廣與斌有隙,藩盃酒解釋之,後協力共事。南陽唐玉亦來歸。海山都督朱堯來附。各得其兵眾,頗多。

  是月,藩駕駐南洋,發諭張禮備船渡載,禮拒命。令楊廣備船,並移書定國公備船渡載。

  二十九日,藩移師鱟澳,過達濠埔。此處有三寨:曰達濠,曰霞美,曰青林。每寨千餘□□,負固自恃,不隸版圖,每歲截海摽掠。先年徑與定國公為難,至是仍復自逞,不遵諭令。藩到達濠,觀度形勢,即告諭諸將曰:『三寨相為犄角,銃路相通,其受敵之處,必設地鈎溝陷,須以計取,免傷吾兵。聞張禮據青林,吾欲生擒之,須先攻達濠。尚(倘)二寨不用兵臨,彼必併力來援也。爾周瑞、阮引、黃山、盧爵督轄兵伏於中寨之左右,須示弱以誘之,待進攻時,彼必出兵,然後衝其半截,使首尾不相顧;仍各撥一二翼兵,如欲抄襲其城狀,似(俟)其抽回防城,彼自無心戀戰,則併力追殺,可盡殲也。爾等當遵令而行。爾戎旗並左右先鋒等鎮,須用炮攻城。先拿地民究問,溝陷地鈎掩密何處,□□□導,然後進兵,安炮攻打,遵令而行。』

  十二月初二日,傳令發炮攻達濠寨,張禮果發兵出援,被周瑞等依計殺敗,殲殺殆盡,達濠寨中,看見驚惶。藩號令登城,右先鋒楊才並戎旗、親隨等鎮蟻擁登埤,立破達濠、霞美二寨。即合兵進攻青林。張禮見勢不支,城上呼降。藩令陳斌招諭之,准其待罪歸命。達濠遂平。

  初八日,三鎮洪忠振伯奉藩令來至軍前,並柯宸樞子柯平俱到。令忠振伯發助喪銀三百兩,付平買米回家,以示優恤。

  定國公聞達濠已平、張禮乞降,致書來賀,請面會機宜,並借張禮一觀。

  遣援勦右鎮黃山督率後衝鎮周瑞、左衝鎮林義、正兵營盧爵往靖海衛,並巡下惠來縣,俱歸順。以中軍汪滙之理惠來縣,以正兵營盧爵鎮守其城。吊(調)黃山等回攻南山寨,破之。

  十四日,藩移師入揭陽,會定國公,並帶張禮往見。定國言:『潮鎮郝尚久併誅車都督,占據潮郡,每起兵與我為難』;意欲本藩合兵向問何如。藩曰:『彼尚藉明號,豈可自矛盾?俟其蹤跡敗露,然後聲罪,師出有名;侄當任之。』定國曰『然。』時揭邑白灰寨李芳等負固,不服徵輸。定國請師討之。藩令左先鋒率兵一鼓而破其寨,李芳正罪,餘寨懾服。時定幕陳四明家屬被張禮所掠,陳請殺之;隨沉之水,致書謂『禮酒醉沒海』,藩悔曰:『吾送去差矣。人必謂吾假手,後將何以招亡納叛而使投降?定國待人何□□□』!

四年 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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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庚寅(一六五0)正月,藩發駕至潮陽,知縣嘗(應作「常」,避桂恭王常瀛諱。)翼風率父老郊迎,陳廓外。鄉寨頑□,藩隨率師征討負固頑寨,徵輸糧米。時以運轉給貲未有的員,諭令三鎮洪忠振伯駐鎮潮陽,以軍器糧務委付任理,徵輸轉運不竭,深倚重之。委右衝鎮洪習山鎮守達濠地方,以副將甘輝任右衝鎮事。藩督師攻和平寨。此寨三面環水,惟西面受敵,恃險抗拒徵輸。攻之數日不克。一日,藩督師攻打,與潘參軍偶立,纔轉身一動,一銃彈打中潘參軍右指,乃藩所立處,若未轉則誤中矣,亦一險也。藩見難攻,傳令抽回。右先鋒楊才進曰:『似此梗化,不攻將何徵輸?我願督兵進克,限明早,若不破城,願退先鋒之印。』藩許之。次早,右先鋒楊才率先冒矢石登陴,連砍數賊,眾等奮進,遂破其寨,盡殺之。左先鋒施郎攻破溪頭寨,後勁鎮陳斌克獅頭寨,賊首黃亮采聞風驚懼,求陳斌願降,藩許之,令其招兵授鎮事。

  二月,藩督師進入洋烏𣴛水平山寇。有員山寨、和尚寮恃險不服,攻之。左衝鎮林義率先登寨,傷銃而死。北將吳仕標亦傷死。藩揮令各鎮將寨掘平之,男婦一盡勦殺無遺,餘寨聞風歸順。藩巡師之棉湖寨,普寧縣地方俱向化。委監督程應璠管地方事,徵收正供。

  以統領戎旗親隨中軍康明為左衝鎮,以正總班吳勝管中軍事。右先鋒楊才病卒,以親隨正總班林勇為右先鋒。勇隨征蘇六陣亡,吳勝退縮,斬首示眾,以正總班林勝代吳勝職。以右衝鎮甘輝管親丁鎮,以正兵盧爵管右衝鎮,以援勦左鎮黃廷管右先鋒鎮,以左先鋒鎮副將施顯管援勦左鎮。

  四月,藩督師往平九軍,破其溪頭寨之頑惡而險要者。九軍首人邱瑞、劉公顯等畏服投順。令監督陳六御派徵助餉。先時九軍首亂,攻破揭陽縣,後擁據抗納官租,至是追取正供數萬,俱樂輸。

  陞監督王秀奇為戎旗鎮管親隨,林勝為中協,陳瑞為右協。

  藩移師到揭。定國公言新墟寨負頑已久,不服輸將,每與郝家合兵為梗。

  二十五日,藩隨與定國公合兵攻之,尤(猶)恃險未服。我兵攻打。定國公用靈煩擊平其城。隨赴藩乞降,許之。抽其寨中之壯勇者四百人充兵,令施顯管轄。郝尚久出兵來援新墟。藩曰:『郝虜助逆,加兵擒而滅之,師出有名矣。』隨令移營迎敵。令親丁鎮甘輝伏石場寨左邊,右先鋒黃廷伏寨右邊,親率諸鎮迎戰。郝尚久率馬步數千前來。本藩揮令左先鋒施郎、後勁鎮陳斌等向攻,纔交一合,左右伏兵合出,陳斌提刀躍馬衝入陣中砍殺,鋒不可當。虜遂渀潰。生擒尚久中軍陳祿而回。諸將繼進追殺,橫屍遍野,尚久僅以身免。我師班回。

  是月,漳虜王邦俊率兵攻銅山所,管理地方事陳明登、督餉黃愷先遁至軍前,藩怒,欲罪之。参軍進曰:『彼等□無兵,何能死守?』宜宥之。以忠匡伯張進管銅山地方事。時虜犯銅山,忠匡伯攖城固守。後忠勇侯陳豹率兵來援,虜驚遁,得保無虞。

  五月,藩駕駐揭陽。九月,詔安義將萬禮等來附。施郎招出也。

  六月,諭諸將曰:『尚久不清不明,背順助逆,徑出兵相加,或欲圖之,計將安出?』陳斌進曰:『斌,潮人也,頗知潮地利。潮邑東面環溪,只一浮橋通漳大路,惟西、南、北平地可施攻擊。必須斷其浮橋,以絕援兵,然後移札西南攻圍,內乏糧糈,外無救兵,不降何待?』本藩從之。隨統師先札溪東葫蘆山。郝尚久督兵搦戰。本藩令王起俸伏兵山下候接戰抄出,令陳斌等迎敵。虜見我兵強壯,伏兵四起,潰亂而走,殺死不計。隨令左先鋒施郎督先斷橋。緣橋只一線之長,難容兵馬,虜就橋中敵□,□炮持守。對擊三日不下。本藩即傳令曰:『諒一橋難拔,尚欲圖大!今日本藩親督,有奮勇拔克者重賞陞擢,退却者不論總鎮官兵,立即梟示!』時左先鋒親隨何義、陳法、林椿等十數人冒炮充(衝)進,登樓攀連而下,虜支吾不及,殺傷跳水死者不計其數,其橋隨即燒斷,並石橋亦盡燒燬。虜援絕退守。本藩隨移師屯札西、南、北,重圍數匝,築炮攻打。一日,本藩巡營方回,同諸鎮在城邊高山松石下飲酒,虜偵知駐節次所,□□大炮,忽響一聲,其管家阿三傍藩身邊提壼,被炮打碎身死,藩主與各鎮無碍,即移避之。虜偵知驚服,謂「王者不死」。隨往漳請救,攖城固守。

  七月二十日,漳虜赫文興來援,許隆(龍)渡載入城。尚久削髮歸清。繇(由)是圍困三個月不下,本藩以暑天蒸熱,兵士多病,解圍,暫抽退潮陽。山寇黃亮采等又叛,抗截餉米,令親丁鎮甘輝等討平之,亮采服誅。

  八月,分遣各鎮汛守,以忠振伯總理地方兵民糧餉事。自率戎旗鎮王秀奇、後衝鎮周瑞、前衝鎮阮引等扈從回中左。

  十五日,藩駕回至中左,欲與建國公鄭彩等會師,適建國先數日前出師北上,會其弟定遠侯鄭聯。藩勸令改(解)兵柄,合師共濟,聯亦聽從,令其轄將陳俸、藍衍、黃嶼、吳豪等歸附。本藩令陳俸為戎旗鎮前協、藍衍為後協、吳豪為副將、黃嶼為中衝鎮管兵中軍。以四鎮鄭芝莞管理中左地方事,忠靖伯陳輝為水師一鎮。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成功殺其族兄聯并其軍,此書諱而不言其死。惟阮昊錫直書之而不諱,其言曰:「成功殺定遠侯鄭聯并其軍,建國公鄭彩逃於南海,將佐多降」(《海上見聞錄》上)。阮氏亦為成功故吏,其作史頗多直筆,楊氏對之有餘愧矣。溫睿臨鄭彩傳云:「庚寅,與鄭成功搆釁,成功擊走之,襲執其妻子。成功祖母責其孫善遇之,得釋還。彩漂泊海中無所適,成功以書招之,乃歸死於家云」(《南彊逸史·傳三十九》)。楊氏既諱聯之被殺,又諱彩之擊走,文過飾非,毫無微辭,此其一例也。』)

  九月,藩駐中左,設壇請兵部萬年英宣勅行禮祭太夫人。

  請建國公回師共圖恢復。建國被風飄至廣海,不遇而還。其轄將楊朝棟、王勝、楊權、蔡新等來見。後以朝棟為義武營,以王勝等管理水師。

  舊將藍登來見,授援勦後鎮,蔣愷為副將;拔周全斌為轄下中軍翼將,督兵鎮守中左。

  二十八日,蘇六集山寇攻陷惠來縣,汪匯之並盧爵等不屈,死之。

  十月,藩督後衝鎮周瑞等往圍頭接太夫人。澄濟伯(鄭芝豹)洋船二隻,助洋銀十餘萬[於]太夫人,並送太監楊進、胡安國等至。

  後衝鎮周瑞病卒,以何德為後衝鎮。

  忠振伯報潮陽山賊復起,不復追徵。藩令再往潮陽,諭鄭地方曰:『前建國等在中左,虜不敢犯,今建國南下,定遠水師已歸於我,我欲往潮,虜若來犯,爾等何守?爾敢任否?』芝莞曰:『藩若設水陸官兵數鎮付莞提調防守,虜眾來犯有失,願依軍令。』藩曰:『可。』隨以前衝鎮阮引、後衝鎮何德為水師,以援勦後鎮藍登為陸師,督率轄下官兵防守中左,聽鄭四鎮調遣機宜。留太夫人董氏同世子監守中左。

  魯王同閣部曾櫻並閩安侯周瑞、掛印黃大振等至中左。藩執臣禮奉之,厚待曾閣部,以周瑞為水師右軍,黃大振為援勦前鎮。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魯王來中左所,此書言成功以臣禮奉之,則失之誣。考江日昇《臺灣外紀》,與此說異,其言曰:「永曆六年,魯王至廈門,成功集諸參軍議接魯王禮。潘庚鍾曰:『魯王雖曾監國浙右,而藩主現奉粵西(據《小腆紀年》補此二字)正朔,均臣也,相見不過賓主。』成功曰:『不然。若以爵位論之,魯王尊也,況經監國。若用賓主禮,是輕之;輕之,是綱紀混矣。吾當以宗人府府正之禮見之,則於禮兩全。』諸參軍服其論。」(《外紀》卷七)。徐鼒《小腆紀年》、汪鏞鍾《延平忠節王始末》皆取斯說,則言以臣禮事之者誣也。』)

  十一月初二日,藩駕至潮陽。提塘黃文自行在來,報稱:『有旨請藩入援。偽平、靖二王率滿騎數萬寇廣州,復之。寧藩望我大師南下會勦甚切。今二偽王兵馬來至廣東,先遣滿將克復潮惠,與我師為難。』藩知之,傳令各鎮催完各寨樂輸餉米,交忠振伯撥運貯中左。忠振伯啓曰:『各縣餉米約完十分七、八,所欠者窮苦貧民耳。徒滋追呼之苦,而飽奸差之腹,不如出赦,以彰浩蕩之仁。』藩從之。

  以柯鵬任右衝鎮事。

  閏十一月,藩駕駐潮陽。傳令各鎮官兵束裝行李,聽令在船,南下勤王。時施郎兄弟俱握兵權,每有跋扈之狀,動多倚兵凌人,各鎮俱受下風,惟後勁陳斌每與之抗曰:『彼恃兵力,吾兵足與敵,若彼手段,雖兄弟,吾用隻手揉躪之!』郎知之,亦讓之,但每愬於藩,斌有戒心,至是率兵而逃,密啓一稟,陳所逃緣繇 (由),藩心含之。

  十二月,藩駕抵揭陽,與定國公議曰:『有報自行在來,二酋已下廣州,即到廣省,先復惠、潮矣。又郝孽歸清,此處終非久居,叔父暫回中左居守,侄統兵南下勤王,誠為兩利。』定國曰:『侄有此舉,社稷靈貺,實式憑之,我當駕回中左協防也。』

  二十日,藩令官兵備船南下,開駕時,父老遮轍勸駕,諭之曰:『奉旨勤王,勢不敢遲留,城中吾自有備,爾等毋患,撥銃器火藥,令知縣嘗(常)翼風率民壯防守。』

  二十一日,藩師自達濠開駕,約定國公至南澳會師。後勁鎮陳斌入潮陽城鎮守,虜至,歸之。

  黃海如在達濠欲謀叛,敗露;藩令洪習山賜之死。

五年 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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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辛卯(一六五一)正月初四日,藩駕至南澳。鎮守南澳地方忠勇侯陳豹請見,告曰:『藩主統師勤王,先帝在天之靈,實鑒貺之。但聞二酋已破廣州,杜永和入瓊南矣,此去或恐不遇,而中左根本,亦難捨也,不如將此南澳地方聽藩主駐節,居中調度,豹願前驅,督同各鎮南下,詣會王師,候有信請藩親行未晚也。』藩曰:『爾固效忠,但我家世受先帝厚恩,捐軀難報,今有旨吊(調)師,雖越山踰海,義當趨赴,豈暇謀及身家?爾當暫固地方,中左有急,馳赴援防可也。』豹知藩意已堅,從之。

  左先鋒施郎入告曰:『勤王臣子職分,但郎昨夜一夢,似大不利,乞藩主思之。』藩知來意,心含許之,遂令將左先鋒印並兵將令副將蘇茂管轄,其後營萬禮吊(調)入戎旗親隨協將。

  定國公送鎮將蕭拱辰、沈奇等願效忠勤王,藩納之,以蕭拱辰為中衝鎮,沈奇為護衛右鎮,跟同南下。監督張英為正中軍。

  二十七日,藩駕開發南澳。定國公、忠振伯、施郎帶陳壎、鄭文星等俱回中左。

  二月,藩駕至白沙湖。

  二十五日卯時,傳令開駕,遇風報(暴)大作,各船難駛,俱收入鹽州港。惟本藩正副坐駕,風大收灣不得。無奈坐帆溜下,管正中軍船內司都督蔡進福、副中軍船施舉□□、藩□□施舉□駕。是晚適至菜嶼,風浪愈大,桅閂擺拆驚危,蔡進福駕舟,藩破浪過舟,施舉船隨飄離,浪大不見山嶼收泊,姑駕出外洋敲戧。夜分,風雨益烈,幾覆數次。其船𦩢上器物,一盡浮水。船中百餘人,愴惶無地。直至雞鳴,雲收雨散,風浪頗恬。藩起視,呼進福曰:『此遭頗險,今無虞矣。未知副坐駕何如?船中多錢糧冊籍也!』福曰:『此番若非藩主忠義,天地呵護,亦難保全矣。今船中鼎灶、水櫃俱失,無可待炊。其副坐駕桅閂擺拆,再用一閂,不則棄桅牽頭帆順溜。施舉,峯尾人,素善慣海船務,的保無事也。』迨天亮,只有坐駕一船,近在彭山戧駛,遂令進福駛下尋蹤跡。船中無水可炊,藩亦各餓二餐,至申時方近山,尋見我船,而副坐駕亦來見。藩喜甚,查問當時在船同險何員役。提調樓大勝、戶科楊英、工科范斌、賞勳司張恢等俱在船與焉。班回日,陞蔡進福為水師內司鎮,施舉為水師後鎮。

  三月初十日,藩駕至大星所。有廣東烏尾船數十隻在港,伙兵登岸樵採,虜兵同百姓來逐。藩怒,傳令札營攻打所城。令左援勦施顯繇(由)水奪船,各官兵繇(由)陸攻城。令協將萬禮率轄下往僻處伏截惠州援虜。分撥已定,時萬禮欲建奇功,諭轄下曰:『惠虜必大隊來援,藩只令我三百人伏截,視吾手段。問土民,稱惠路只有龍盤徑最為險要。虜諒我未知地利,不敢離遠把截。吾等密為埋伏待其過半,爾等從中截擊,一半逐前,一半殺後,彼首尾不能相顧,可盡殲也。』惠虜果由龍盤嶺而來,被其截殺無遺。

  十五日,傳令攻城。黃山等揮兵攻城,一鼓而下。城中米榖,令戶科楊英分派官船運載。

  是月,福省偽撫張學聖,令泉虜馬得光(光應作「功」,《海上見聞錄》、《閩海紀要》均作馬得功,此避鄭成功諱。)、漳虜王邦俊合師寇中左,令澄濟伯撥船渡載。澄濟以太師在京,無奈從之。十四日,虜過中左,前衝鎮阮引、後衝鎮何德等水師不敵,而芝莞亦遁。太夫人同世藩棄其輜重,只攜祖宗神主登舟。定國公師亦至中左,分發水師犯截五通、高崎等處,自以大船泊守神前港,令小哨巡截往來聲息,候馳報本藩班回勦滅。時左先鋒施郎率陳壎、鄭文星等數十人與虜戰,殺敗之,追至城下。

  二十二日,定國公遣都督鄭德同援勦後鎮中軍翼將周全斌船到大星報稱:『三月十四日,偽部院張學聖,令泉虜將馬得光(功)、漳虜將王邦俊襲破中左,水師前衝鎮阮引、後衝鎮何德等退敵不支,俱出浯洲,百姓望救。定國公特差斌等拋海前來,請藩主班師。』本藩諭曰:『奉旨勤王,今中左既破,顧之何益?且咫尺天顏,豈可半途而廢?國難未報,遑顧家為?』時三軍知之,哭聲遍聞。諸鎮亦來勸駕回掉,謂『三軍各懷家屬,脫巾亦是可虞!』藩無奈,姑南向拜曰:『臣冒涉波濤,冀近天顏,以佐恢復,不意中左失守,將士思歸,脫巾難禁,非臣不忠,勢使然也。』揮淚痛哭,三軍哀慟。又諭諸將曰:『班回殺虜,須足糧食。先就近處取糧,滿儎俟風開駕,何如?』諸將曰:『可。』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本書)書南下勤王之經過及原委,較他書為詳備。(其)第一次勤王,《海上見聞錄》云:「永曆四年十一月,成功至潮陽。閏十一月,成功令各鎮兵在船聽令,南下勤王」。其下僅云抵揭陽,至南海(當依本書作南澳),至白沙河颶風大作,別無言其結果者。《閩海紀要》略同,且僅言南下而不言勤王,更不知其因何出師。此書記成功南下勤王,約一千二三百字。首述成功至潮陽,提塘黃文自行在來報清平南、靖南二王率滿騎數萬寇廣州,有旨令成功入援;成功即傳令各鎮官兵,催完各寨餉米,束裝行李,聽令南下勤王。次述定國公至南澳會師,並送鎮將蕭拱辰、沈奇等效忠勤王。又述陳豹請見,告以廣州已破,此去或恐不遇,不如駐節南澳,居中調度;成功謂今有旨調師,雖赴山踰海,義當趨赴。又述成功至白沙湖,遇颶風幾覆正副坐船,詳述遇險及受餓狀況。又言中左所為清師襲破,定國公遣使請班師;成功謂奉旨勤王,豈可半途而廢?國難未報,遑顧家為!終言將士思歸,脫巾難禁,不得已班師,成功又南向拜陳班師之意,揮淚痛哭,三軍哀慟。此篇實為成功大增光彩。』)

  二十五日,藩令班師開駕。是日南風盛發,各船開洋直溜下,藩(由)垵邊取糧,藩姑同䑸駕回。

  四月初一日,藩駕到中左,泊五嶼。虜已於數日前挾定國公以太師故令渡過江矣。藩聞之,不勝髮指,引刀自斷其髮,誓必殺虜。又傳令不許芝莞及定國與諸親相見,曰:『渡虜來者澄濟叔,渡虜去者定國叔,棄城與虜者芝莞,功叔,家門為難,與虜何干!』定國公致書,差人請藩入城,不從,且諭差員曰:『定國公與虜通好,請我似無好意;回報定國,謂不殺虜無相見期也。』定國亦知渡虜之失,藩意難合,即移屯白沙,因再與一書曰:『馬虜之歸,蓋以吾兄在於清,重以母命故耳;不然,我亦何意何心也。侄有疑吾之言,不亦錯乎?』是日往白沙。

  初十日,藩移駕廈門港,札營澳仔,召諸鎮集議失守功罪。先賞施郎花紅銀二百兩,加二級,轄下陳勳等一百兩。郎以中左已失,虜又生還,辭不受。藩曰:『虜先渡海,水陸失守,該鎮假回閑員,目擊虜氛,身率數十人與虜對敵,追逼城下,使藍登水陸諸人如是,虜無隻還矣。功而不賞,罰將何施?』吊(調)鄭芝莞至,責曰:『吾南下時,未敢以地方城池付汝,是汝自請水陸撥鎮付汝提調,有失依軍令。今有何說?』莞歸罪阮引。藩曰:『水師未敗,而汝先搬物,身已在船矣。』立令推出斬之,諸將跪告不得,竟狥軍中。次日,阮引梟示,何德綑責一百二十棍革職,殺其副將楊昇,藍登免罪。陞協將萬禮為前衝鎮,援勦右鎮副將陳朝為後衝鎮。命忠振伯管理中左地方事,一應兵糧、船器悉委任之。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馬得光襲破中左所,(本書)僅言鄭芝莞遁,太夫人(成功夫人董氏)同世藩(經)棄其輜重,只攜祖宗神主登舟,而不詳言所失之數。考本書成功報其父書云:「己丑歲,襲破我中左,掠我黃金九十餘萬,珠寶數百鎰,米粟數十萬斛;其餘將士之財帛,百姓之錢穀,何可勝計」。又鄭鴻逵致其兄書,亦言「寶物黃金計近百萬」。此二書所言損失數目,可補其敘事之疏漏。

    中左之所失,為成功全部之家資,芝龍一生所積蓄。清軍此舉,積怨成功甚深,故沈雲《臺灣鄭氏始末》云:「劉清泰奉密諭察奏,稱廈門左右,故鄭氏地,非他僭竊者比。撫臣張學聖、道臣黃澍、鎮臣馬得功垂涎金穴,乘成功他出,潛師襲取,悉其家資,致鄭逆修怨索償,海疆淪陷。命褫三人及革按臣王應元職,解京嚴訊」(《鄭氏始末》卷三)。日本川口長孺臺灣鄭氏紀事卷中引三朝實錄,與沈說略同,而互有詳略,皆可證明中左所失之巨,積怨之深,且可見襲取之陰謀,出於張、黃、馬之垂涎金穴。而當時成功叔芝莞及鴻逵之縱去馬得功,所以一見殺,一沒齒不相合也。』)

  藩移師後埔,札營操練。施郎不從,請啓削髮為僧。先時郎在南澳,假不勤王請兵,任蘇茂代將,意班回日必復歸管也,至是藩不與,又拔其原副將萬禮為鎮,已令閑住,即有慍色,因啓請為僧,以揣藩意。藩諭令再募兵,許授前鋒鎮,郎不報,竟削髮不赴見,藩心啣之。一日,家丁與右先鋒黃廷兵爭競小故,郎經率數猛直至黃廷行營辱罵,並碎其家器,廷忍避之,密啓藩,遣黃山同黃愷誡諭之,竟面從心違。郎有親兵曾德赴藩求拔親隨,藩與之。郎探知,即出令箭將曾德拿回立斬之。藩啣之,尤(猶)未發,諭其弟顯勸告之曰:『藩無能作傷恩事也。』郎益無忌。

  時官兵札後院埔,乏糧,集諸鎮議曰:『中左積米數十萬,被海邊載虜搬去,今官兵乏糧,當取之海邊。』

  頒定殺虜大敵、中敵賞格。

  初設前鋒營。設督陳官。

  五月初四日,藩督大師掠永寧、崇武二城,所獲頗多而回。

  施郎怨聲頗露,益與弟顯無忌。

  二十日,傳令在船聽令出軍。各鎮分所轄提調,以黃山提調援勦左鎮施顯,令宣令廖達持令箭催施顯赴提調商確出軍機宜,顯至船,黃山傳令奉旨綑縛,幽之船艙。又令右先鋒黃廷圍厝拿施郎,令親隨黃昌圍拿施郎父大宣並家屬。施郎交忠定伯林習山羈船中,山令副將吳芳看守之。一日,有人執公文稱藩命吊(調)施郎審□,吳芳不疑,即與登岸,至僻靜處將吳芳同押人打倒,郎□□□匿蘇茂家,越日,渡過海,搜之不得。藩怒習山計放,欲殺之,未果;殺吳芳妻子五人,令芳跟尋。越日,殺大宣於市,殺施顯於曾厝垵。陞戎旗中協林勝為援勦左鎮。

  二十二日,藩督師海澄磁灶地方。漳總鎮王邦俊率海澄馬步兵數千於二十六日亦來札近磁灶對壘。藩諭諸將曰:『欲圖進取,先從漳泉起手,此番殺他一陣,則漳虜懾服,集兵裕餉,恢復有基矣。爾等勉之!』眾俱曰:『然。』於是隨撥戎旗鎮伏磁灶山坑南,援勦右鎮黃山伏坑北,左先鋒蘇茂、援勦左鎮林勝俱伏磁灶社內,令親丁鎮甘輝、前衝鎮萬禮、右衝鎮柯鵬誘接迎敵。

  二十七日,王邦俊果由社前大路而來。左先鋒等即迎敵交鋒,虜勢已卻;繼而親丁、前衝等鎮繼進,虜則潰敗不敵,被蘇茂、林勝等殺奪馬匹,並殺傷遍野,獲其馬匹輜重而回。

  六月初二日,隨回中左,陞賞蘇茂、林勝二鎮為首功,甘輝官兵為副功,萬禮、柯鵬官兵為又副功,照中敵賞格外,仍行五軍張英將督陣官袁進、池仕紳、張銘依首副功賞銀加級。

  是月,舊將黃興來歸,授中權鎮;舊將黃梧來歸,賞銀二百兩,撥入中權鎮為副將。

  初設五營:陞戎旗前協陳俸為禮武營,後協藍衍為智武營,右先鋒鎮副將陳澤為信武營,援勦左下副將吳豪為仁武營,北將吳(楊)朝棟為義武營。

  拔監督陳六御為北鎮,管理北兵騎射事。

  七月,劉五店並石潯地棍陳春等多給虜牌,在海截刼我舟。藩遣援勦右[鎮]黃山提調前衝鎮萬禮、北鎮陳六御、中權鎮黃興等追捕,陳春等逃走,追至小崎,駕坐其船數十隻,殺掠甚多。同安虜馬直追來援,被萬禮、陳六御等分遣埋伏,誘至龍窟與戰,盡被我兵伏殺無遺。

  八月,再設五營:陞中權鎮左營黃梧為英兵營,舊將吳世珍為遊兵營,戎旗正總班楊姐為奇兵營,賜名祖,林文燦為殿兵營,陳壎為正兵營。

  委陳啓設局,督造軍器、藤牌、戰被、火箭、火筒、火罐等項。

  定國送轄將沈明來見,授護衛左鎮,沈奇為右鎮,陳魁為後勁鎮。

  九月,本藩督師漳浦灌□地方。王邦俊同援虜陳尚智復吊(調)集馬兵數千、步兵數千,同援虜陳尚智來札錢山,與我師對壘列陳。藩隨集諸鎮議曰:『王邦俊伎倆可見,陳尚智無名小將,我以逸待勞,以飽待饑,若又來對,某等為埋伏,某等為抄後截擊,某等為勁敵,俱各賈勇齊擊,殺其片甲不回,勝此一著,則漳虜膽破,攖守不暇,浦、詔、和等邑可指掌而定矣。』諸將奮曰:『此番我等盡欲得功,虜必無生回矣。』

  二十五日,虜列大隊直進,逼我營壘。本藩麾令迎擊。戎旗[鎮]王秀奇、援勦左[鎮]林勝並蘇茂等先搗其鋒,即被我師殲殺;次則親丁鎮、前衝、援勦右等鎮繼殺其後,虜狼奔逃竄,殺死不計。我兵直追至龍井方回,所獲馬匹、軍器、衣甲不計,屍橫遍野。王邦俊、陳尚智奪路而走,僅以身免。時漳府道關閉城門,不准進城。藩遣員招降不就,□□□降其部下將卒數百人,隨傳令班師。

  十月,班師回中左,路京(京應作經,此避鄭經諱;下凡經歷、經營、曾經等經字皆作京)霞帳寨札營,伙兵採取蔬薪,被寨民逐回,諸鎮以告。藩曰:『小民無知,諭之,我師殺虜,非殺民也。』遣諭,仍逞不遜。藩怒,令破其寨。頑民恃險拒敵,自辰至已,我兵殺傷甚多。藩益怒,親督攻打。於是陳瑞、李長等賈奮登埤,殺其寨首,餘將繼進,遂破其寨,勦殺無遺。藩駕回中左,陞賞殺虜有功官兵,照大敵賞格而行。

  親隨營李長病退,以黃昌為戎旗親隨營。

  十一月,漳虜王邦俊二次被我師殺敗,馳報偽院求師援防,遂遣偽將楊名皐帶馬步數千入援。藩集諸將議曰:『名皐未知我手段,必然輕敵,我須略地取糧,誘其來戰。先須占據險處迎殺。爾等此番用力殲擊,勝此一着,則援虜計窮,漳、泉不攻自下矣。懋功懋賞,本藩斷不爾靳;如不用命者殺無赦!本藩躬親督戰,目睹難掩也。』諸將俱曰:『是。』遂議出師地方。藩遂督師繇(由)九都登岸,進札小盈嶺待敵,同諸將相度地利,分派札伏。撥援勦右鎮黃山督正兵營陳壎等伏鵲鳥山下,令右先鋒黃廷督左衝鎮康明等札東邊嶺下,拒截泉虜。本藩率戎旗鎮札嶺上,其餘左先鋒、援勦左、北鎮等官兵札西邊領下,另遣親丁鎮甘輝、督中衝鎮蕭拱辰、遊兵營吳世珍、奇兵營楊祖等趕殺鴻漸山背上兵馬。四股兵馬分遣已定。是日,名皐分三股而進,□□□□□山背踰山來抄我陣後,先一股來衝正兵營。藩令未准出戰。至三股齊犯,遂揮戎旗鎮督同援勦左鎮等各官兵迎擊中股,援勦右鎮等擊左,左先鋒等擊右。我兵奮勇冒矢衝逼,虜遂少却。本藩馳督陣中,催戰益力,諸將無不鼓奮,虜遂不支,被我殺死追逐,擒殺不計其數。踰山來抄陣後之虜,中衝鎮、遊兵營撞先遇敵,被其逐退不支,奇兵營楊祖率兵赴戰,殺傷過當,祖身中□箭,尚奮勇殺死虜將一員。至親丁鎮甘輝趕至,遂同中衝、遊兵奮進,虜即渀敗,亦被我兵追殺不計。遂合兵一處,直追至馬厝巷而回。名皐僅身免。藩令班師,回至中左,照大敵陞賞。以楊祖為首功,甘輝、援勦左右、正兵、左先鋒等為次功。祖掛服戎印,賜蟒玉,改奇兵營為奇兵鎮。中衝鎮、遊兵營降罰綑責。

  十二月,舊將陳堯策先投虜,協虜將楊世德防守漳浦縣,遣人密叩納浦事宜。藩約日許之。

  十五日,藩督師至舊鎮港登岸,啣枚馳至城下圍。堯策獻城納降。令戎旗鎮鎮守。守將楊世德驚懼自刎,投入河。戎旗三正總班黃安救活之,解見本藩,藩慰諭之,加(嘉)其忠,令醫治,並護其家眷,授大監督職。知縣范進賫偽印赴軍門降,諭令厚待之。委參軍舉人林其昌蒞縣事,委張英同潘庚鍾追虜。紳助餉。陞拔陳堯策,掛寧南印,管護衛前鎮,照舊鎮守漳浦。

  遣右先鋒黃廷督護衛左右鎮等巡復詔安縣,遣中權鎮黃興督英兵營黃梧巡復平和縣,俱各次第報平。

  二十四日,藩督師繇(由)陸回中左。

  左衝鎮康明以老告閑,拔副將楊琦任左衝鎮事。

  二十九日,海澄虜守將赫文興密遣中軍胡安然叩見,約開城納降,以玉玦為贄。藩許之,賜安然金五錠,以八寶逞帶賜復之,約日進兵。

  定西侯張名振、平夷侯周崔之、英義伯阮駿等俱來歸;以名振管水師前軍,崔之管水師後軍,阮駿為水師前鎮。

六年 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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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壬辰(一六五二)正月初二日,藩督師揚帆進入海澄港。原港內水淺,大船難以進港;是日潮水漲起數尺,藩坐駕直入,泊中權關下,澄人驚謂從古未有,真冰堅可渡之符也。赫文興開城,率將士詣軍前納誠。隨賞將領官兵銀壹萬兩,赫文興五千兩,授前鋒鎮,賜掛破虜將軍印、蟒玉。其參幕毛恒並將領各陞授有差。派中軍都督張英督兵鎮守,參軍黃維璟掌縣印,隨增築城池為關中河內。令赫總鎮並將領回中左,安插家眷,勵兵出征。

  初十日,藩督師進入江東,遣各鎮官兵攻長泰縣。

  十七日,至溪西地方,漳援虜馬步數千來迎戰。適親丁鎮甘輝率禮武營陳俸等戰數合,我兵未集,眾寡不敵,少却。甘輝奮身臨陣,身中二箭,陳俸繼進,被傷四箭。時大督陣王孔嚴督官兵奮勇前進,退却即斬。親丁鎮副將歐斌賈勇直衝虜陣,殺死馬將二員,虜隨渀潰。我兵趕殺,虜溺水死者不計,得勝而回。時親丁鎮前鋒營將陳震、總班曾猛退却,登時陣前梟示。

  二十三日,援虜數千再至,被戎旗鎮王秀奇□擊,敗之。

  本藩札營泰邑東門石高山,製造雲梯攻城之椇,令各鎮圍困數匝,攻打數次,城堅未易遽拔。

  義師兵部職方司主事陳韻率兵丁數千來附,藩委用之,令隸入前軍定西候張名振管轄。

  二月初二日,嚴令攻城。遊兵營吳世珍奮勇登城,被炮擊下身死,以黃元為遊兵營。遂傳令攻城為下,以計取之。遣戎旗鎮移鎮北門高埠處,銼地道通城。令神器營何明選善火器,洪善用地雷擊破開鑿,半月方達城。

  三月初四日,報偽院陳金(金應作「錦」,《海上見聞錄》、《閩海紀要》均作陳錦,此避鄭經小名「錦舍」諱。)督馬步數萬來援到同安住札。本藩傳令:地雷即發,城崩則進城,以殺援虜,如未達城,則移出江東橋大路迎敵。

  初七早,地雷發,不及城而止。是日遂移師札江東山。

  是年,漳浦、詔安、海澄、平和俱已克復。及困圍長泰,虜亦檄召潮、汀兩路馬兵,並吊(調)集水師,建國叛將蔡興、章雲飛等及陳金(錦)親督來援。本藩隨遣護衛左右鎮沈明、沈奇等屯札詔安,拒潮援虜。遣總督中權鎮黃興督護衛前陳堯策、英兵營黃梧等屯札南靖、平和,拒汀援虜。遣援勦前鎮黃大振同平夷侯、閩安侯等轄將拒泉港章雲飛水師。又遣北鎮陳六御督信武營陳澤守海澄。本藩自統大師屯札江東待敵。

  初八日,藩同各鎮相度地利,視其迎敵據險設伏之處。回即傳令曰:『東北大山下,係通漳大路,當先據其險,不可致令敵札,據高瞷下。爾右先鋒黃廷督左衝鎮楊琦、奇兵鎮楊祖等札空營山頂,多樹旗幟,伏精兵於山傍待敵。另選戎旗內壯勇衝鋒三百人,埋伏虎渡橋南北,與楊琦等為應援犄角,以絕漳城之路。東南一帶山埠堪戰之地,爾左先鋒蘇茂伏札東尾寨內外。爾親丁鎮甘輝督禮武鎮陳俸等札當頭疊敵道之衝,次爾援勦左鎮林勝接之,又次爾前衝鎮萬禮並正兵營陳壎接之。戎旗中軍營則札各營之中繼,連援勦、後右衝、中衝等鎮接其右,勢如常山之蛇,擊首尾應,擊中則首尾俱應。又爾前鋒鎮赫文興統馬兵千餘伏中軍營前樹林,以為各路衝突應援,又爾援勦右鎮黃山埋伏深青橋、鴻漸尾一帶,截其歸路。』時中軍各營,前附山,後背水。傳令各船放出,無得隻留;防胆怯者思退走,亦淮陰背水陣法也。又傳[令]各營盤中竪瞭望臺,高數丈,瞭官帶火號三枝,照看中軍營。第一枝火號起,是虜出兵,各穿帶衣甲軍器站隊,貼立木柵邊;第二枝火號起,係虜逼近營盤,鳴金貼立木柵籧篨內,以逸待勞,挫其銳鋒;候第三枝火號起,即齊擁殺敵。頭疊用火筒、火箭、神機銃器,次疊用牌被鎗刀。又傳令曰:『此番殺虜,照大敵賞罰格:副將以下退却者許督陣監營登場梟示,統領總鎮登時綑解軍前梟示。』調遣屯札已定,虜陳金(錦)初十日來,擇營於對面之牛蹄山,相拒(距)有五里,我師已占得地利矣。至十三午,盡率馬步繇(由)東南山埠而來。見頭疊各營寂然不動,未敢逼進。直至正兵營中,即近砍斬木柵。本藩即發第三枝火號,各營蜂擁而出。虜遂分路迎敵,未分勝負。本藩親督戎旗鎮官兵勇向而進,虜始少却。禮武[鎮]陳俸、親丁鎮甘輝、右先鋒黃廷並蘇茂、林勝等首尾兵將,奮前夾圍,而赫文興又督馬步搗其中,虜遂披靡退敗。我兵追至牛蹄山老營,各鎮齊集,一盡追殺,積屍遍野。陳金(錦)盡棄其衣甲輜重,奔命而走。至夜分,又被黃山伏兵追殺,陳金(錦)僅以身免。此一敵也,虜全軍覆沒,獲衣甲輜重不計。本藩隨照大敵陞賞有差。以禮武鎮陳俸、甘輝、黃廷、黃山等為首功。陞右先鋒黃廷為提督前,甘輝為提督中,黃山為提督右。以副將廖敬管右先鋒鎮,歐斌管親丁鎮,余新署援勦右鎮。正兵營陞為正兵鎮。偽陳金(錦)敗兵失將,不敢進入同安,札營城外,被家丁李進宗等刺死。進宗等來歸,初寵用之,後沉進宗於水,以背主故也。

  十三日,我師既敗陳金(錦),是夜長泰守將並縣官聞知,棄城而逃,百姓迎請鎮守,藩委參軍馮舉人知縣事,護衛右沈奇駐札防守。

  四月,藩督師進攻漳城。

  是月,兵眾雲集,開設二十八宿營:角宿、戴捷,亢宿、林德,氐宿、鄭榮,房宿、周全斌,心宿、周騰,尾宿、楊正,箕宿、鄭文星,斗宿、林功,牛宿、謝對,女宿、蔡科,虛宿、洪承寵,危宿、賴策,室宿、廉彪,壁宿、唐邦杰,奎宿、華章,昴宿、杜輝,柳宿、姚國泰,井宿、陳習山,進攻漳州。守將王邦俊攖城固守,上下請援。本藩隨分兵重圍數匝困之。遣仁武營吳豪、義武營楊朝棟專札西門營盤堵禦,以前衝鎮萬禮、禮武鎮陳俸、尾宿營楊正為應援,另撥戎旗鎮王秀奇提調兼應援,西門有失則罪王秀奇。[遣]護衛左鎮沈明、正兵營陳壎、親丁鎮歐斌專札北門營盤堵禦,以左衝鎮楊琦、右衝鎮柯鵬、亢宿營林德為應援,另撥提督前黃廷為提調兼應援,北門有失則罪黃廷。遣護衛前鎮陳堯策、角宿營戴捷專札東門營盤堵禦,以援勦左[鎮]林勝、中衝鎮蕭拱辰、後衝鎮陳朝、心宿營周騰為應援,以提督右黃山提調兼應援,東門有失則罪黃山。其南門專札營盤,以遊兵營黃元札新橋頭,後勁鎮陳魁札舊橋頭,信武營陳澤、智武營藍衍為應援,另撥北鎮陳六御提調兼應援,南門有失則罪六御。又撥氐宿營鄭榮、柳宿營姚國泰專札八角樓營盤堵禦,以英兵營黃梧為應援,定西侯張名振為提調,八角亭有失則罪名振。奇兵鎮楊祖、援勦後[鎮]藍登、房宿營周全斌專札東嶽一帶大路堵禦援兵,以中權鎮黃興提調兼應援,大路有失則罪黃興。另撥親隨營李長、提督前黃廷、提督中甘輝、鐵騎鎮劉有才、昂宿營杜輝兼各處應援遊兵。本藩駐札南院調遣。其餘各鎮分守漳浦、海澄、詔安、長泰、平和、南靖等縣。

  五月,虜援兵金衢馬至漳,隨會王邦俊督兵繇(由)東門進戰。本藩隨撥房宿營周全斌、援勦後[鎮]藍登伏東嶽左邊,牛宿營謝對、援勦右[鎮]余新伏右邊,大師屯札市尾兩邊待敵,虜入隊而進。本藩督令戎旗鎮親隨營黃昌、前提督、中提督等賈勇殺進,而房宿、井宿兩邊衝擊。虜隨敗走,擒其副將金鳳,殺獲甚多。後退守城中,不敢復出。藩論功陞賞各有差。傳令各築營盤圍困。其營盤外開河溝一丈、鹿角一重、木柵一重,木柵內則竪籧篨,每籧篨三個隔一位,設一銅百子銃;另築短牆如城一樣困守之。此北將王有才所畫進。傳各營如式而行,以為久困之計。虜援絕不敢出戰,仍堅閉固守。

  是月,前軍定西侯張名振議就鎮門築水灌浸漳城,緣工力浩大,水湍難防,棄之。

  漳平縣虜守將廉彪來見(彪身大數圍,旅力過人,能左右射,百發百中),因副將蔡勤引見,藩禮敬之,授室宿營,令回札茶坊嶺,招募克復上遊。

  陳金(錦)殺敗,金衢馬等來援,亦被殺退,漳圍未改,遂集舟師數百隻來犯中左,攻吾所必救,以改漳圍。藩令一鎮陳輝為總督,率右軍閩安侯、後軍周崔之、左軍輔明侯、前鎮阮駿、後鎮施舉等水師百餘號往迎之,遇敵於崇武。時虜舟據上流,順風衝下,我師少却。至流退風轉,陳輝揮令衝犁。周瑞同施舉二坐駕揚帆衝入虜陣奮擊,虜不敢當。繼而各船湧進協擊,虜遂披靡退走。虜繇(由)崇武登岸而逃,奪其大船十餘隻而回。

  六月,藩駕如浯洲青嶼澳,賞罰水師官兵。傳令漳城圍困將領,加謹□□,毋致疎虞。賞右軍周瑞、後鎮施舉首功,殺其退却副將四員。傳令照舊防守泉港虜船。自是虜船再出來犯,被我舟師殺敗,焚其舟,並殺其副將。繇(由)是虜水師不敢復逞。

  親丁鎮歐斌病故,以郭廷為親丁鎮。

  七月,藩督師圍困漳州。時城中乏糧,至食人肉,百姓多餓死。王邦俊等遣滿騎欲衝出寨中取討糧米,被我官兵伏殺無回。虜聞知,不敢再出,堅守饑餓待援。

  八月,藩督師圍困漳州。時糧米益盡,百姓餓死過半。虜兵有至食萍充饑者,有逃出降者,俱稱欲奪路共逃,亦有欲降者。本藩傳令攻城,撒去西、北兩門營盤住兵,環攻東、南,聽其夜遁,伏半路截殺。虜偵知,亦不敢遁,只得餓守。

  九月十八日,報金固山礪統浙、直滿、漢馬騎萬匹大隊,星夜入援,至泉駐札。本藩集諸將議曰:『攻城未下,援兵已至,暫且解圍,軍於江東以待之,如殺陳金 (錦)一樣,則漳城亦如長泰,不攻自下矣。』諸將曰:『可。』時金固山聞,鑒江東覆轍,不敢直進,兼程繇(由)長泰小路進。藩偵知,隨於二十六日解圍,擇札古縣地方,據險以待。虜亦於是日進城。藩下營於田中高埠處。左邊撥中提督甘輝統親丁鎮郭廷、左援[勦]、前衝、中衝等鎮札於山頂,伏松柏林內;右邊撥右提督黃山統右援勦余新、右衝鎮柯鵬、護衛右洪承寵、禮武鎮陳俸等陣於田中作頭疊;以後衝鎮、護衛左右衝等為應援,撥前提督黃廷督右先鋒廖敬、亢宿營林德等往來馳援右邊,撥前鋒鎮赫文興馬騎就中馳擊應援左邊。本藩自督戎旗鎮馳援左右。碁布已定,金固山遂率城守並援兵萬餘騎前來對敵。

  十月初一日,虜札營對壘,見我營伍星布碁密,未敢輕進。至初三早,西北風盛發,占據風上,遂分□股而來。先以一股衝我左邊。中提督揮兵接戰,約數合,勝負未分。繼而我林內兵抄斷其後,合兵逼進,虜遂披靡,被我兵逐殺,死者過半,餘者敗回,作一堆齊擁,直衝我右邊。右提督揮兵接戰。我用火箭、火炮,神器齊發,一時西風猛烈,火煙被風打回,對面昏黑,遮不見人。虜遂乘煙突衝,我兵不能相顧,潰散而走。藩親督戎旗等繼進,已無及矣。虜遂遍野追來,我兵且戰且退。藩駕隨回札海澄。是晚查點,不見右提督黃山、禮武鎮陳俸、右先鋒廖敬、親丁鎮郭廷、護衛右鎮洪承寵等回,已戰沒陣中矣。藩集諸將,欲治喪師之罪,盡殺之。甘輝言曰:『此番非人力不齊、將士不用命,乃反風所誤,天時不順,地利失據,以至敗回,亦天未厭亂也。』藩默思良久曰:『爾言固是,但我見陣中旗幟未接即退者。此等不儆,將何以治兵?』於是定亢宿營林德先退,梟示狥軍中;右衝鎮柯鵬綑責削職。另議優恤陣亡將領家眷,並令禮官議禮迎入忠臣廟祭享。

  藩駕擬回中左,派撥屯守海澄。隨行前鋒鎮赫文興提調房宿營周全斌、智武營藍衍防守東門,義武營楊朝棟提調北鎮中協唐邦杰、柳宿營姚國泰、氐宿營鄭榮防守南門兼應援,又以援勦後[鎮]藍登、中權鎮黃興協守西北門,以副將蔣勤同謝子連協禦西門、小水門。城內碁布已密,又撥都督王明駕銃船為首程,提督中鎮為二程,防守烏礁水師;撥援勦左鎮林勝、親隨營黃昌為二程,援勦前鎮為三程,仁武營吳豪為四程,防守中洲水師。調遣已定,隨率鎮將回中左,並調遣南北征勦。

  令馮工官吊(調)民夫增築海澄短牆。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增築海澄城,此書記載甚略(僅云:「令馮工官調民夫,增築海澄短牆。」),似不知其重要。阮旻錫記此事則較詳,其言曰:「築海澄城,所屬地方,每家各出民夫一名。城高二丈餘,舊有五都土城,連而為一,皆用灰石砌成,並築短牆,安大小銃三千餘號,周圍環以港水,巨浸茫茫,外通舟楫,內積米穀軍器,據潮州之咽喉,與廈、金二門,相為表裏,以為長守之計。命馮澄世督其工(《海上見聞錄》上)。據阮氏之記載,則更可見海澄之失,不特喪其輜重、軍器為可惜也。』)

  十一月,藩駕駐中左。陞義武營楊朝棟為右衝鎮,前衝鎮副將陳鵬為義武營。其二十八宿營暫撥歸鎮。親丁鎮不設。右先鋒、禮武等鎮,候員另補。

  遣中權鎮黃興為正提調,前衝鎮萬禮為副提調,率援勦右余新、護衛前陳堯策、護衛右沈明、英兵營黃梧、戎旗一營王怡、三營陳端、恢撫盧若驥等,往詔安、九甲、平和等處略地措糧。

  是月,秦王孫可望移檄會師。安西王李定國復廣西,殺偽王孔有德,遣使會師。藩遣效用官李景往廣西,約師會期。

  十二月,藩駕駐中左。知海澄縣事參軍黃維景失職不謹,逮繫羈留,委正中軍都督張英理縣事。

  虜偵知黃興等駐師平和,遂遣三大人帶馬步數千前往追逐。一枝逐至大小墡地方,正提調黃興等據險迎敵,虜不知地利,被我師用伏擊殺,退敗而走。一枝追至松柏坑,被副提調萬禮據險設伏,擒殺殆盡,虜遂奔回。

七年 癸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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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癸巳(一六六三)正月,藩駕駐中左。漳虜大隊到石碼鎮,被我官兵逐殺之,盡焚民居店舍奔回。藩令中軍張英招徠安集如故。

  太師平國公差周繼武至自燕京,傳清朝欲來議和,令藩議就之。藩差李德奉書稟復太師,言:『兒南下數年,已作方外之人。張學聖無故擅發大難之端,兒不得不應。今騎虎難下,兵集難散』云云。

  二月,藩駕駐中左。中權鎮黃興等率眾自詔安回,藩召集責之曰:『未聞帥令,擅自歸回,是欲何為?』問誰為唱首,眾俱以王怡、若驥對。王怡,令推出斬之;若驥,綑責革職。正副提調並各將領俱降級有差。

  委五鎮余寬鎮守三都等處地方。

  三月,藩駕駐中左。遣前軍定西侯等水師恢復浙、直。先時,定西啓曰:『名振生長江南,將兵數十年,今虜各處兵將,多係舊屬。茲金酋既併力於閩,勢必空虛浙、直,我以百艘,乘此長風破浪,直入長江,號召舊時手足,攻城掠野,因時制宜,搗其心腹,虜無暇南顧,藩主得以恢復閩省,會師浙、直,可指日待也。』藩從而遣之。並遣忠靖伯陳輝、中權鎮黃興、護衛右鎮沈奇、禮武鎮林順、智武營藍衍、後鎮施舉等一齊進入長江。

  四月,報固山金礪吊(調)集水陸官兵船隻,欲寇海澄、中左,即遣左軍輔明侯林察、右軍周瑞、後軍周崔之、前鎮阮駿、援勦前鎮黃大振等督率官兵船隻,前往堵禦虜船。後遇颶風,輔明侯林察船漂入興化港,被虜拘禁於獄,至鄭賈來議和,出之。

  十八日,報虜吊(調)集十縣民夫二萬,擡運攻城器椇,於是日同馬步數萬出城,駐札教場,來犯海澄。藩亦使令辦守城器椇以待之。

  二十八日,虜札營祖山頭。

  後衝鎮陳朝病故,以葉章管理後衝鎮事。

  五月,藩駕到海澄。令正中軍張英催督守城民夫器椇。撥北鎮陳六御督義武營、仁武營、智武營防守縣內。撥援勦左[鎮]林勝堵禦南門外橋頭。撥左先鋒鎮堵禦東門外嶽廟前。撥護衛左鎮沈明守中權關。撥正兵、奇兵等鎮守土城、九都城。撥前鋒鎮赫文興、戎旗鎮王秀奇、護衛前鎮陳堯策守禦鎮遠寨,前衝鎮萬禮幫守鎮遠寨外。撥前提督黃廷、中提督甘輝札守關帝廟前木柵,連接鎮遠寨。本藩駐札媽宮,親行督戰。

  又令水師楊權、蔡新等駕船擊其旁。虜移炮擊我水師,楊權被擊死。

  初四日,金固山率馬步數萬札營媽宮前,離我營半里之地。藩令我師擊其營。虜是晚即逼營安籧篨、大小銃炮數百號,日夜連擊,無瞬息間斷,打透我營中,官兵多被擊傷而死。至籧篨、木柵,多被打碎崩壞。藩傳令立刻修築完固。至初五午,諸將請令曰:『虜炮連續不絕,籧篨多被擊碎,無可容身,各官兵俱願出決一戰,不肯坐受其擊。』藩問:『誰敢領頭疊衝擊?』後勁鎮陳魁、後衝鎮葉章等向前願領。於是隨令諸鎮各選精勇數百名,合力乘炮煙衝進。虜見我兵出營,炮銃齊發,我兵又多擊傷。後衝鎮葉章被銃打死,後勁鎮陳魁右腿擊折。藩令收軍而退,只得固守。拔周全斌署理後衝鎮事,楊正管理後勁鎮事。禮葬葉章,陳魁發回中左調治。

  虜連擊兩日夜,我營壘整而又壞,官兵無可躦立,損傷者多。兵將營中偶語,各無守志。藩頗聞之。

  初六早,藩見營壘難堪,官兵面面驚慍(懼),遂喚旗鼓張光啓往各營傳令,光啓不敢往。再喚宣令廖達進曰:『可往遍傳大小將領官兵,此城不守,尚圖恢復?再遲早晚,本藩有計殺虜,令其片甲不回。如有不敢守者,即報名來,聽其回去。本藩於此土,生死以之,決無抽回之理也。』時參軍馮舉人參贊營中,亦言:『雖死無可去之理,恐將領未喻藩意耳。』於是再諭參軍曰:『爾為我持此招討之印,遍諭軍中。朝廷以此畀我,我惟有效死勿去而已。諸將中有能率眾得功者,願以此題讓。』於是參軍持印傳諭軍中,無不感奮。諸將齊到請令。藩勞以酒。甘提督對眾激言曰:『古云:「人生自古誰無死,留此丹心照汗青」,此番竭力以守,倘有不測,亦死得其所!』王秀奇等合聲齊應曰:『此城是大家今日死忠營也!』藩壯其志,令人酣飲。藩遂率諸將上敵臺觀敵。諸將告以銃炮繁多,不可乘危。藩曰:『死生有命在天,虜炮如我何?』於是上臺,指虜觀視。虜見之,知其國姓,移炮向擊,叢矢向射。時典膳役蘇貴持戰被向護,中提督擠藩下臺,忽 [一]聲炮響,中擊藩座,此一險也。

  又報鎮遠寨邊新築籧篨擊碎,崩壞平地。藩令各掘地窩藏身。隨諭諸將傳令曰:『虜吊(調)許多精銳,只攻此木柵籧篨,數日夜用過熕炮不知幾千遍。今雖如此,平地未敢逼戰者,一則知我手段,二則意我必退回中左。昨偵探來報,虜營中火藥錢糧不繼,盡在早晚一決。我諒今晚必大擊一番,明早黎明,必併力來決一戰。如不勝,必退走矣。虜之伎倆在吾掌中,料之審矣。爾等須諭將領,明早的來臨營。彼若欲過河時,必用空炮助其聲勢,愚我耳目,斷無自擊之理。爾等須躦隊站立,各執大刀大斧,如耙上劈去,不准追逐。侯虜齊過河墘躦定時,用火攻齊發,一盡焚去,方准併力殺出。進前重賞,退後立斬,各依軍令軍法而行可也。』於是令諸將各回營。隨令戎旗神器鎮何明率洪善等,將所有火藥就夜分時,一盡埋伏河溝邊,其藥心相續如地道埋藏法,候令而發。

  虜果於初六晚迅炮大擊,連夜頃刻不絕,營壘一連,盡如平地,官兵多開藏地窖中不傷,其所埋火藥亦無防碍。至五鼓,虜果放空炮,併營逼進。先用民夫扛運過河車,頭疊用漢兵,二疊俱滿兵,湧逼直進。我兵死敵,用大斧砍下,三退三進,殺傷相當。時戎旗鎮內班將蔣文、王朋、中提督將鄭仁、李昂、前提督下賴使、楊正、前鋒鎮下蕭自啓等,賈勇百倍,砍殺尤多。虜見勁敵,率三疊滿將,蜂擁繼進,盡過河溝,矢如雨下,人難站立。我兵站坐死拒。時天暫亮,瞭見虜盡過河。藩令發起地炮一連,將在過河之虜一盡燒死,委填河內,盡皆疊滿。遂令我兵一擁衝出。其未過河殘虜,狼奔而走,擒殺無遺。固山隨令民夫運炮走回。此一敵也,死中得生,何啻背水之戰。非本藩善戰親督,不至是也。

  十二日,藩駕回中左。到教場設宴,照大敵格論功陞賞。先時署海澄縣參軍舉人黃維璟因失地方事不理逮繫,至是聲罪與將誅之。陞賞中提督甘輝、前提督黃廷、前鋒鎮赫文興、前衝鎮萬禮、戎旗鎮王秀奇等為首勳,擬題伯爵。參軍馮舉人運籌決勝,題授監軍御史。陞蔡文、王朋、鄭仁、謝任、賴使、蕭自啓等超授都督僉事。餘各照級陞賞有差。

  是月,行在遣兵部萬年英齎敕冊封藩延平王,制曰:

    『克敘彝倫,首重君臣之義,有功世道,在嚴夷夏之防;蓋天地之嘗京(常經),實邦家之良翰。爾漳國公賜姓忠猷愷掣,壯略沉雄。方閩浙之飛塵,痛長汀之鳴鏑。登舟灑泣,聯袍澤以同仇,囓臂盟心,謝辰昏於異域。而乃戈船浪泊,轉戰千年,蠟表興元,間行萬里。絕燕山之偽款,覆虎穴之名酋。作砥柱於東南,繁遺民以弁冕。弘勳有奕,苦節彌貞。惟移忠以作孝,斯為大孝;蓋忘家而許國,乃克承家。銘具金石之誠,式重河山之誓。是用錫以冊封為延平王,其矢志股肱,砥修茅戟,丕建犁庭之業,永承胙土之庥。尚敬之哉!』

  藩拜表辭不敢受。

  另遣監督張自新同萬兵部繇(由)水赴行在回奏,題叙海澄殺虜功次,請敕各鎮勳爵。後即勅封甘輝為崇明伯、黃廷永安伯、王秀奇慶都伯、赫文興祥符伯、萬禮建安伯,馮參軍監軍御史。餘各陞級有差。

  另遣監督池仕紳齎表繇(由)(陸)詣行在。並會平西等兵馬行軍事宜。時晉王定國、蜀王文秀俱有書來會師。

  (定國)書云:

    『國姓大將軍麾下:從來天下豪傑,必予其時之可為;具可為之資者,以憑其勢之可藉。當今之世,之二者惟公有焉。慨自三百年深仁厚澤,匹夫匹婦,莫不子若孫以承之。至其曠典奇榮,則元勳之錫,止於茅土,固未有以臣民而上侔天祧者。言及斯遇,終綱目幾千百年間終不數數見也。夫恩重則報稱必宏,寵隆則休戚愈切。艱茲國步,孤婺猶傷周室之衰;恤此人心,父老猶仰漢官之舊。吾知公厥衷,必有大不自安者。枕戈待旦,此其時乎?

    不穀慚以薄才,謬膺巨任,成命授以討虜,簡書載在專征。所得與四方勳鎮通聯糾合者,天子之靈也。客歲西粵誅逋奸之孔酋,仲冬衡陽梟敬謹之真虜。舉九年腥濁以來,為朝廷彰撻代者,僅茲兩役。然今皇應運庇孚,攻取固未敢謂其謀之允臧,要亦見虜之無難撲滅耳。

    茲以懷志兩酋,東南鼾臥,曾擬長驅建業,不容肘腋無疑,況其局力,自不可與桂林湖南同日以語,又何憚而不芟荊削棘、續通周道也哉?用以孟夏薄端城,困其殘孽。乃狡虜凜前車之戒,嬰城甘巾幗之遺,兼以霖雨環江,致我戰攻少需時日。

    調饑方惄,而水師義旅同口揄揚,謂公青省黃龍,如飛如翰,時一憑虛而至,虜膽殊寒。牙檣遺韻,只今在潮惠之間。不穀聞之,不覺望洋起舞。知公疇昔之愆期,若有俟不穀今茲之少選,誠有待也。緣托一鴻,敬邀並駕。公誠念君德孔厚,父恨深長,則五羊赤海,竚睹揚帆,半壁長城,中心是貺。否則,中興告成,京觀勝紀,而雲臺香宇,千載傳流,國姓不預,其何以仰副殊眷而慰此可為之時勢乎?予日望之,匆言幸照!』

  藩修書答之。

  漳報金酋奉旨班回。藩集諸將議曰:『金酋殺敗班回,必有一番說話,虜不足慮矣。我欲興問罪之師於潮、揭,一則使郝尚久不敢據郡歸清,二則鷗汀逆寨屢截糧□、應當掃平也。』諸將俱曰:『可。』隨以中提督甘輝督義武等營鎮守海澄縣,以後衝鎮周金斌督水師鎮守烏礁,另委忠振伯鎮守中左,總督策應戰守兵糧事宜,撥水師古後軍前後鎮堵禦泉港。

  六月,藩督舟師南下,先攻鷗汀逆寨。其寨築在田中,四畔泥深,只一路可行。進攻未下。一日,藩集諸將在寨外樹下坐議伐樹架銃攻打。逆民移銃向擊,忽一彈子中傷本藩左腳指上,幾傷要處,後醫愈,亦一險也。藩以雨田泥深,攻打又難,姑抽回入揭,徵助行糧。並移諭郝尚久,令其固守城池,不可悖叛歸清。尚久不報。

  七月,藩駕駐揭陽門闢,徵輸行糧,各寨樂輸。

  八月,藩駕回中左。太師平國公差李德、周繼武等齎手書到,稱清朝欲賜地來和,欲差二大人齎海澄公印勅,以一府地方安揷。又係劉清泰保認,先差德等來探可否,回報然後方令詔使賫來。藩曰:『清朝亦欲貽我乎?將計就計,權措糧餉以裕兵食也。』遂回稟與平國公,令李德星馳赴京回報。稟云:

    『違侍膝下,八年於茲矣。但吾父既不以兒為子,兒亦不敢以子自居,坐是問侯濶絕,即一字亦不相通;總繇(由)時勢殊異,以致骨肉懸隔。蓋自古大義滅親,從治命不從亂命,兒初識字,輙佩服春秋之義。自丙戌冬父駕入京時,兒既籌之熟而行之決矣。

    忽承嚴諭,欲兒移忠作孝。仍傳清朝面諭,有「原係侯伯,即與加銜」等語。夫既失信於吾父,兒又安敢以父言為信耶?當貝勒入關之時,父早已退避在家,彼乃卑辭巧語,迎請之使,車馬不啻十往還,甚至啗父以三省王爵。始謂一到省,便可還家,既又謂一入京,便可出鎮。今已數年矣,王爵且勿論,出鎮且勿論,即欲一過故里,亦不可得。彼言豈可信乎?父在本朝,豈非堂堂一平國公哉?即歸清朝,豈在人後哉?夫歸之最早者且然,而況於最後者?

    又可笑者,兒先遣王裕入京,不過因有訛傳父信,聊差員探息。輒繫之於獄,備極箠楚。夫一王裕,亦做得甚事?而吠聲射影若是,其他可知。

    雖然,兒於己丑歲亦已揚帆入粵,屯田數載矣。不意乘兒遠出,妄啓干戈,襲破我中左,蹂躪我疆土,虔劉我士民,擄辱我婦女,掠我黃金九十餘萬、珠寶數百鎰、米粟數十萬斛,其餘將士之財帛、百姓之錢穀,何可勝計。彼聞兒將回,乞憐於四叔。幸四叔姑存餘地,得以骸歸。乃歸而又相貳啓釁。我將士痛念國恥家亡,咸怒髮指冠,是以有漳泉之師。陳金(錦)之授首,楊名臯等之屢敗,固自出爾及(反)爾之嘗(常)。且不特此也,異國之兵如日本、柬埔寨等諸夷兵旦晚畢至,亦欲行春秋大義矣。信如父命及清諭,猶且兩難。而以父所傳之諭若此,乃抄到部院劉清泰所賫之勅若彼,前後之言自相刺謬。

    夫沿海地方,我所固有者也。東西洋餉,我所自生自殖者也,進戰退守,綽綽餘裕;其肯以坐享者反而受制於人乎?且以閩粵論之,利害明甚,何清朝莫有識者。蓋閩粵、海邊也,離京師數千餘里,道途阻遠,人馬疲敝,兼之水土不諳,死亡殆盡,兵寡則必難守,兵多則勢必召集,召集則糧食必至於難支,兵食不支則地方必不可守。虛耗錢糧而爭必不可守之土,此有害而無利者也。如父在本朝時,坐鎮閩粵,山海寧謐,朝廷不費一矢之勞,餉兵之外尚有解京,朝廷享其利而百姓受其福,此有利而無害者也。清朝不能效本朝之妙算而勞師遠圖,年年空費無益之貲,將何以善其後乎?

    其或者將以三省之虛名,前啗父者,今轉而啗兒,非不信父言,而實有難信父言者。劉清泰果能承當,實以三省地方相畀,則山海無竊發之虞,清朝無南顧之憂,彼誠厚幸。至於餉兵而外,亦當使清朝享其利,不亦愈於勞師遠圖、空費帑金萬萬者乎?況時下我兵數十萬,勢亦難散。散之則各自嘯聚,地方不寧。聚之則師旅繁多,日費巨萬。若無省會地方錢糧,是真如前者啗父故智也。父既誤於前,兒豈復再誤於後乎?兒在本朝,亦既賜姓矣,稱藩矣,人臣之位已極,豈復有加者乎?況兒功名之念素澹,若復作馮婦,更非本心,此可為智者道耳。不然,懸烏有之空名,蒙已然之實禍,而人心思奮,江南亦難久安也!專稟。

    遣李德賚稟入京。』

  閏八月,藩駕駐中左。以和議故,分遣各勳鎮就漳泉派徵樂助兵餉。遣督餉都督黃愷追晉南地方餉二十萬。

  九月,藩駕駐中左。遣前提督黃廷就雲霄地方徵米五萬石。

  時和議未就,徵派四出。偽院劉清泰聞知,遺書本藩曰:

    『從來大丈夫舉事,必使功業有所歸,身名無所累,而後奮臂一往,以求白於天下可也。今令尊公以身依日月之傍,令祖母年逼桑榆之景,更思海上有事以來,冒費者何地之金錢?塗炭者何方之膏血?足下英雄之姿,忠孝之性,豈甘一時之倔強而冒青史之譏,咫尺之飄搖而釀赤族之禍也哉?如懼投戈為孤注,何妨聯其子弟以歸?倘疑赴闕為畏途,何妨請命於桑土而守?不佞以平生忠朴,久見諒於聖明,皆能為足下一一剖心以呼籲者。倘有言之不應,不但非男子,且無以質鬼神,幸決裁鑒!』

  另書與國定公求相勸勉,書云:

    『足下以韜略起家,廉勇報國,素振海甸之威,久著樓船之譽。不佞雖邈隔於山河,而實遙聞於異代。丈夫功名事業如足下者,亦可謂不負生平矣。

    不佞章句蹇才,備員侍從,一旦膺此閩浙之任,並拜招撫之諭,責綦重、心綦苦矣。故乘大兵未集,兼程入境,意欲早定海上之事,早報聖明之命,以早結足下一門父子兄弟忠孝之局耳。

    前日令兄老先生家報之後,先以一函達令姪,字字通家骨肉之言,亦字字今日時勢之言也。不意令姪即昧進止,又涉誇浮。蓋驕子之啼本不可聞之君父,而荒唐之說豈所以執論於從常。足下身京(經)軍旅之艱,目極興亡之變,如此大事,必仗老成。乃特剖心相告,幸亟呼令侄與部落族黨而喻之。

   羈身島外,既非英雄結局之場,回首京華,終是天倫缺隔之恨。況朝廷浩蕩周至之恩,亦史書所未載、往事所難邀矣。固山之兵,露刃於漳濱,南至之師,立馬於泉界,有不能頃刻待者。倘遲回以動群策之疑,負固以激聖明之怒,令兄前此之綢繆,與不佞後此之挽回,俱付之東流而不可問矣。唯是足下於令姪,以參差之鴈羽而同風雨之鳩巢,撫事有成,自不能掉臂而為孤注,若其不成,又安能袖手而付之傍觀乎?不若於今中搖搖未定時,或力挽以同歸,或獨先以就儀;不佞與足下交道之始,即勳業之終矣。從來乘氣運者,俊傑之事也。足下於此日之天時人事,諒籌之久且熟矣。

    至於措置永安之計,凡可以玉成,必竭綿力。倘一言之不應,不但非男子披瀝肝膈之舉,且何以施面目對鬼神於湛湛之下耶?幸足下裁鑒,以決行止。竚候好音。』

    定國公復書於清泰曰:

    『仰荷明命,遠辱大教,新朝浩蕩之恩與老公祖優渥之愛,闔門頌鏤,如何可言!第不佞病積沉疴,京(經)年牀簀,久見諒於當道。漁竿樵斧,尚弗克負荷,況軒冕之榮耶?若漫然濫竽,是委綸綍於草莽矣。向己敷陳,兼詳籧使,想在汪涵。

    至於舍姪,壯年銳志,頗足有為。君父命重,罔敢不遵。第以數千(十)萬之眾,仰給於一府,安頓不易,畔散堪憂。彼時隕越,咎將誰任?又體統事權之間,舊例新恩,不無稍碍。用是趦趄,以為新朝實開誠布公,而於推心置腹似有未然。其未敢拜揚成命,出自其衷,且揆之事勢,亦不得不爾者。老公祖其別有以教之否?』

  十月,藩駕駐中左,遣中權鎮黃興、前衝鎮萬禮等統領轄鎮進入龍巖地方,徵餉二十萬。

  十一月,藩駕駐中左,遣前鋒鎮赫文興、北鎮陳六御、右衝[鎮]楊朝棟等率轄鎮往惠安、仙遊等地方徵餉三十萬。

  十二月,本藩親統戎旗等官兵巡到南安、惠安,討叛逆頑寨而回。

八年 甲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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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甲午(一六五四)正月,藩駕駐中左。太師平國公又差李德賚手書到,稱清朝遣鄭,賈二使賚海澄公印並興、泉、漳、潮四府聽我安揷兵馬,月杪到省。本藩隨令副中軍掛顯義軍門印嘗(常)壽寧為正使、典仗所鄭奇逢為副使,前往福省接待;因太師有命,欲其忠孝兩全也。喚壽寧等諭之曰:『議和之事,主宰已定,煩爾等言及應對,只是禮節要做好看,不可失我朝體統。應抗應順,因時酌行,不辱命可耳。』

  二月初一日,報壽寧到省。二使令按察司道黃澍接待,議相見禮。澍曰:「今日內院大人欽命天使,爾等應行腳門參謁。』寧曰:『今日俱兩國命使,況掛印賜玉?我朝無屈膝之理,賓主抗禮足矣。』澍回二使,二使不肯。澍又曰:『大人繇 (由)京至本省,為爾藩主撫事而來,爾奉藩令,有主道焉,暫宜少屈。』寧曰:『本省屬之明朝,則我為主;若寄清朝,今日我等至此,恥為賓矣。且和事出自清朝,非我藩主求之也。二使欲先屈我,是無意於和,我等回歸復命矣。』澍再回二使,稱不肯屈,亦不敢強,只令同回。寧等回見藩,述抗禮事,稱其能使。

  初六日,隨帶奇兵鎮楊祖、後衝鎮周全斌、親隨營黃昌等兵馬前往安平,札東山書院,與清使朝見。

  次日,二使將印勅交收,未開讀。是晚,大賜宴。次早,二使欲回京復命,乞示旨意。藩云:『兵馬繁多,非數省不足安揷。和則高麗、朝鮮有例在焉。』另罄外國寶貝以贈之。

  初十日,二使回京復命,藩駕回中左。

  是月,定西侯張名振、忠靖伯等督師進入長江,奪虜舟百餘隻;義兵四起歸附。遣親標營顧忠入天津,焚奪運糧船百餘艘。名振直至金山寺,致祭先帝而回。虜聞風驚懼。

  順治海澄公勅諭:

    『朕惟閩海奧區,兵戎重寄,宜資勳冑,以靖封疆。爾某乃我朝世襲同安侯鄭某之子,曩大兵下閩,某等首來歸順,雖京(經)收錄,未稱報功。緣墨勒根王疑心輕聽,不計周全恩養,以致疑懼淹留,跡寄海中,情甘化外。朕念父子大倫,慈孝天性,父既為功臣,子豈願仇敵?但道阻且脩,爾心無繇(由)上達。乃者,李德等專持爾家書至,朕令內院大臣細詢言語,悉爾至情,朕惻然念之。推心置腹,何分新舊?即使海隅底定,防鎮亦必需才。與其另擇他人,豈如任用爾等?且爾父舉不避親,力為保任。朕因加之封爵,畀以事權,聿同開國之功,特錫承家之慶。茲封爾為海澄公,賜之勅印,鎮守泉州等處地方,祿俸如例。閩境海寇,悉聽便宜防勦;海洋船隻,俱令管理稽察,收納稅課。所部官員,照舊管轄,以俟叙錄;歸順人眾,具數奏聞,以便安揷。地方官評民詞訟錢糧,凡有職掌,自有督撫管理。爾服此寵嘉,受茲信任,務殫竭心力以圖報稱。海濱寧謐,惟爾之功,毋替朕命!』另勅撫院劉法泰:

    『近日海寇鄭某,屢次騷擾沿海郡縣,本當勦除,朕但思昔日大兵下閩,伊父鄭某首先歸順,其子弟何忍背棄父兄,獨坐叛逆?此必地方官不體朕意,行事乖張,某等雖有心向化,無路上達。又見伊父歸順之後,墨勒根王令人看守防範,又不計籍親人,作何安揷恩養,致某等疑懼反側。朕又思父先歸順,其子弟亦我赤子,何必在勦?若某等來歸,即可用之海上,何必赴京?今已令鄭某作書,宣布朕之誠意,遣人往諭,及伊弟鄭某等知悉。如執迷不悟,爾即進勦。如家人回信到關,某等果發良心悔罪,爾即一面奏報,一面遣才幹官二員到彼審察歸順的實,許某某等赦罪授官,仍聽駐札原駐地方,不必赴京。凡浙、閩、廣東海寇,俱責成防勦。其往來洋船,俱着總理,稽察奸宄,輸納租課。若能擒獲海中偽藩逆渠,不吝爵賞。此朕厚待歸誠大臣至意,爾當開誠推心,令彼悅服。仍詳籌熟,勿墜狡謀。欽哉!此諭。』

  時永曆行在安龍州晉王定國、蜀王文秀有差官賚書來會師。藩遣効用官李景同赴行在,復書往會。定國來書云:

    『曩者高凉遣候,極目惠風,約不如期,頓成睽阻,許大機宜,徒深恨望!嗣駐朗寧,復通密耗,乃於秋爽,始審興居。所荷遠貽,僅僅得之海上傳聞,求其並纜連檣,再續五羊之役,弗可得也。

    今春楚虜粵酋,合師狂逞,將欲震我行畿。維時聲援犄角,落落難呼。因計聖蹕未寧,即空兩粵以長驅,而瞻就弗及。引(疑為矧字)安龍跼躓,遠邇愀心,先事迎鑾,君子宜有同心也。此月陛見,天語諄諄,廷議茲舉,允符宸斷。即日六飛夙駕,以四月如滇,時廣宣聖澤,丕暢皇靈,潛躍依光,鼠狐改步。三百年興感人懷,於斯可振,而廟謨乾斷,煥然紀綱,社稷靈長,無容龜卜矣。

    惟念聖恩廣大,賞格逾涯,如不穀者,不督其長年之徒勞。且酬其平日之蹇負,甚而桂衡薄績,冊以丹書,顧此非賞,益增悚亥。公將何以為報?聖訓□然,嘉猷茂代,頻達朝廷,奚煩饒舌。惟東事輔車之誼,潮惠疊奏之勛,是固不容已於對揚者。上每召問,拊髀久之。用特專勅遙頒,冀公於咫尺天顏,枕戈靡懈耳。宸居鞏定,撻伐亟申。拜成命以將天威,分誼攸篤,先內安而即外攘,時勢維宜。公其整帆飭旅,布號宣威,待我於長洋,把臂擊楫論心,一償夙願,不亦快哉!惟茲尺鯉,願得傳告,勿憚用答。不盡。』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書中明言「六飛夙駕,以四月如滇」,則此書當在永曆十年四月入滇之後,不在安龍州矣。』)

  藩復晉王書云:

    『數遣信使,祇候好音,山川修阻,或達或否,計在老親翁照中。前粵東之役,不佞立調水師,期會五羊,進止相左,深用扼腕。然疆場之事,一彼一此,桑榆想非遙□。

     爾時駐滇,狐鼠改步,東西南北,共帶宗周,此社稷之靈,而實老親翁撐持之勳。不佞□□□問,殲酋滅醜者數矣。拜聆鴻猷,殊深喜慕。

    今宸居既云鞏固,而帝業未可偏安。況中原有可乘之機,胡運值將盡之時。宜速乘勢,併力齊舉。茲不佞現提水陸精銳,收復閩浙,薰風盛發,指日北向。願老親翁捲甲長驅,鼓行迅擊,首尾交攻,共焚濟河之舟,表裡合應,立洗腥膻之穴。然後掃清宮闕,會盟畿輔,豈不大符夙願哉?』

  是月,藩駕往安平議和。晉南百姓告黃愷逆派橫行,藩委嘗(常)壽寧查察,回報究擬。

  三月,藩以和議方就,乘勢分遣各提督總鎮就福、興、泉、漳屬邑派助樂輸,恐其出兵相阻,即移書於督撫劉清泰曰:『以數十萬之眾,按甲待和,雖議可竢而腹決不可枵,稍就各郡邑權宜措餉,以濟兵糧可也。』清泰復書云:

    『頃接華翰,並讀家報,已悉台衷矣。

     前令親輩賚勅印到,不佞已慶其事之成,而幸其議之確在。尊公老先生於君臣之際、父子之間,實費大力苦心矣。但勅印來於萬里,既不便久為虛懸,事勢既已垂成,更何必稍存芥蒂?且勑中「歸順人眾,且數奏聞,安揷地方,會同督撫詳細報聞」之語,何嘗不為斟酌、次第商及乎?今一拜詔,不但台臺可以特疏,不佞亦當補牘矣。倘必緩成命以待議,持家書以入告,在台臺多一番行跡,在尊公多一番綢繆,此不佞中夜代籌至愚至篤之論,想英雄豁達之見,不以為吾言之迂且淺也。不佞濡筆以候裁決,萬勿遊移耳。

     至所言取餉一事,不佞亦効一得焉。今日聯異姓於同舟,化國家為骨肉,則地方者各有關係之地方,人民者各有聯屬之人民也;留得一人,他日多一後人;留得一土,他日多一生聚;況台臺於桑梓婣友之間更須調護?此又無煩不佞之諄懇矣。

     不佞以侍從舊人,偶蒞封疆,去就裕如,然得始終此事,自不敢貪以為己功,但可告無罪於尊公握手時,則厚幸矣,餘何計哉!臨啓待命。』

  是月,藩得書,親督大師巡歷民情助餉順逆,以定勦撫。先繇(由)南安小路達至楓亭登舟,至鎮東海口等衛地方駐札。先時海壇松下、大小址等□逆民,每年截我商洋般隻,至是發諭誡諭之。松下逆民逛逞不服,徑出旗號備敵。藩遣中提督甘輝、前鋒鎮赫文興、左衝鎮楊琦等繇(由)陸路抄進,藩督戎旗鎮繇(由) [水路]抄進。時各兵齊會,逆民不支,俱被勦殺,並焚其鄉社示儆。隨移師進攻海壇山,逆首陳西賓亦擁集逆民來迎敵,被我師一鼓敗之,陳西賓自縛乞降,宥之。二處素逆俱平。委後軍平夷侯周崔之鎮守海壇地方。逮援勦前鎮黃大振。振,興化人也,作為不軌,假義刼掠詔使。藩巡歷至是,知之,遣中提督甘輝逮繫治罪。□副將戴捷管理援勦前鎮事。

  四月,藩駕自海壇班回中左,賜黃大振死。遣前提督黃廷、前衝鎮萬禮率轄鎮進入永定地方,措餉養兵。汀虜將王進功率兵數千阻截餉道。前提督得旨迎敵之,敗其師於電胡地方,擒斬虜馬兵不計。各師聽令追徵。白土寨頑抗,萬禮等亦破之。

  五月,藩駕駐中左。藩再馳書與清泰,必有三省方就和。劉清泰馳書來復,書云:

    『遠接復札,以為必有以慰不佞之殷殷,而不為尚搖搖於行止也。不佞兼程入閩,激切致書,莫非欲早定海上之議,早報聖明之命,早結尊公父子忠孝之局,何足下之所答依然毫厘千里耶?

    天下事,情理與勢而已。尊公位列大臣之上,令祖母年逼風燭之時,念□泉尺土,非足下胞絡所瘞,則祖宗廬墓所依,足下咫尺弄兵,荊棘其上,在尊公之夢魂一刻未安,令祖母之寢食一刻不樂,足下將泰然波濤之間,自謂富貴功名之計得乎?此情理之絕無者也。

    更有慮者,固山枕戈久矣。今大兵駐馬於漳畔,勁師露刃於泉南,有不能頃刻待者。蓋不佞之啣命意主於撫,固山之振旅力主於攻。在足下夸浮恍惚,不佞焉敢執為必撫以止其攻?倘一攻而緩撫局之成,尤(猶)可言也;一攻而遂以成撫局之變,則尊公前此之綢繆,與不佞後此之挽回,俱無所用矣。此又勢之了然者也。

    況足下家報所陳,來札所對,皆足以啓群議之誹,而激聖明之怒,不佞繕疏而入,幾費躊躇。然一片苦心,不得不因足下所言,再為披瀝。

    所云「不知有父久矣」,此言一出,不但傷天性之恩,亦且貽後世之刺!尊公身為明秀重臣,以國亡而擇主,非背恩而事仇也。足下前無顧命,今□□□,何得滅不易之親,而從不必然之義耶?古云「求忠臣必於孝子」者,幾無據矣。

    至於□□以三省相畀之說,斯言胡為乎來哉?今天下中外,貼然十載,而足下身羈海甸,猶欲招徠之以大一統之勢,誰敢取臣服之版圖、惟正之財賦、而輕議之?且從來無此廟算,並無此邊籌也。即如足下所云,亦可笑矣。無三省則舍我而忠於彼,將有三省則棄彼而忠於我乎?此皆拂情影借之言,而知非足下之心也。但念朝廷加恩一番,尊公京(經)營一番,不佞來此調停區畫一番,天下事寧可瓦全勿為玉碎。足下或諭之族黨,謀之老成,務必開心見誠,勿得藏頭換面,勿再以不可告之言,必不可行之事,徒費口舌,徒滋論議,而終於坐失事機也。

    不佞言至此,心力已竭,他日見尊公於班聯之間,亦可以告無罪矣。至進止之事,則有固山並諸大人,成敗之局,則關乎足下一門父子兄弟,不佞雖膺其責,豈盡執其咎哉?惟足下裁之!』

  是月,嘗(常)壽寧回報黃愷逆派橫行,種種難枚。又山海等餉,多徵少報,計十餘萬額。藩查實有據,令殺之。又告示有「清朝賜地」之句,藩怒,並殺其掌案及戶房二人,沒家資十餘萬。


  六月,藩師駐中左。遣中提督甘輝同援勦左鎮林勝等出師長樂等處,措餉養兵。佟國器馳書求情。書云:

    『聞鷁首揚帆而歸上府,料斯時祇受寵命,正在阿里駢慶之候也。

    今據標將謝燦報稱,得貴差林雲璿傳台臺發甘、林二鎮,殲除山寇於長樂等處。不佞極感台臺安攘至誼,但恐山隅百姓,倏見海兵,驚惶無措。茲時正當耰植,未免奔竄田間。且不佞輩正在整兵殲除山寇,以安基業,未知台臺所致殲者何姓之山寇?不佞輩當聞命而從事焉。莫若請嚴檄調回覆冒,以示止戈之義,則閭閻卒伍咸戴覆冒洪恩耳。』

  藩不報,終亦不敢抗拒。

  七月,藩師駐中左。報清朝添設兵大入關,藩分遣各提督總鎮就漳、泉、福、興等地方徵派助餉。以和議未定,虜兵無敢阻抗,追遣益力。

  八月,藩師馳中左。京報清朝又遣內院葉同鄭、阿賫四府安揷兵將勑入關議和。

  初六日,佟國器馳書來會。書云:

    『久不通候,正在鵠伺明旨。今八月四日,內院學士葉、內侍蝦(滿洲土語稱侍衛曰蝦)鄭、理事官阿特賫敕諭過衢,星赴台臺處。其中機宜,天使自能面傳,不必不佞畢詞矣。專此馳聞,以便預為祇迎。到後,更望詳示,可慰懸切。』

  十九日,李德、周繼武等到中左,稱渡舍(福建土語稱官家子曰「舍」,或為「少爺」二字之縮音。)同□□二大人到省,欲照鄭賈例差員去請方下來。藩知先削髮、後受詔,不肯差員往請,只作小啓,令周繼武往請。啓云:

    『不佞浪志海隅,仗節方外,無意人世之功名久矣。不意兵園辱賁,寵命頻來,重之以絲綸,推之以心腹,誼更何辭矣。手割香草,竚看軺車,尚有不罄衷言,當面承商確,祈在夙駕,慰此懸思。庶幾東南止戈,賴使君一言以定,而遠近懷忠義,俾幽情萬里獲申也。』

  二十四日,葉成格、阿山到泉,令周繼武來言,謂:『藩不剃頭,不接詔;不剃頭,亦不必相見。』藩叱之,亦未答他。詔使駐泉待報。

  九月,藩駐中左。李景自西師回,晉王定國差官同景至,賫書來會師。書云:

    『孟夏遣使,帆海詣鈴閣,悉機務,並候興居。擬閱月可得旋,不圖至今尚棲遲貴壁。今差員李景至,始知前此籧使林祚者,固不知所下落也。

    不穀駐師高涼,秣勵養銳,惟候貴爵芳信,即會轡長驅,以成合擊。蓋不欲俾虜有隻蹄侵進耳。乃七月中旬,又接皇上勅書,切切以恢東為計。君命不俟駕,寧敢遲遲吾行哉!爰遣水陸二師,齊發新肇,托祉有初,兩見成績。蓋殄虜於長洋,敗李酋於端水。而會城兩虜,恃海攖城,尚稽戎索。

    茲不穀已駐興邑,刻日直搗五羊。然逆虜以新會為鎻鑰,樞牖儲糗,攸資是用,悉所精神,援餉不絕。不穀之意,欲就其地以芟除,庶省城可不勞而下。故亦合力於斯。在彼望風屏息,遵陸知難,遂恃長舸艦,堵我舟師。非藉貴爵星言發夕,其誰收此一捷也?企慕甚慇,宜有關切。

    至於粵東水師官義、抗虜降虜者,莫不密遣告勞。然詳所舉止,多倫觀望,不思羊城底定後,雖頻年抗節而不千里勤王,亦何夙績之足道哉?惟貴爵為此宣意,以聳恿各部,則五等上下庶知國恩,祇報在茲,而不謂不穀之功罪可混也。

    至援虜之來,向亦略聞其概,然通盤策虜,再無敬謹之強且精者,今安在哉?誠來當盡縛以報知己。其楚豫之間,偵使頗繁,大略粵事諧而閩浙直爭傳一檄,所謂張侯爵鼓楫而前,要知亦緩於今日發粵之舉。時乘其所急,名高於易收,執事寧忍置之?

    差員稱貴爵從潮惠脂車,則當以初冬為的,其水部必以速臨新邑為限,均希相要旦旦,足仞至誠。雲臺虛左,不穀實厚冀於公也。暫復不備。』

    (非原文::朱逿先生曰:『定國來書言:「孟夏遣使帆海詣鈴閣」,則知八年四月定國有使有書,惟此事本書未載。』又曰:『此書達到,蓋在十月巳出師後,此書載在九月,恐誤。』)

  又書云:

    『聖蹕艱危,不可言喻。勅中愴怛之語,不穀讀之痛心。五月至今,所待貴爵相應耳。倘確不能來,即示以的,不穀便另議舟師,以圖進取。甚勿然諾浮沉,致貽耽閣。要知十月望後,恐無濟於機宜矣。』

  藩得會師二書,即欲調兵南下勤王,以虜使在泉,令差暫住金門。

  初四日,藩遣禮掾辦呂太同李德入泉送禮,罄外國所送珍寶炫耀之。二使以和事未就,未敢受。呂太住泉待報。

  初七日,二使又令內侍蝦、鄭渡舍、蔭舍來見。渡舍見藩,跪下涕泣淚漣,稱『父在京許多斡旋,此番不就,全家難保,乞勉強受詔!』藩曰:『爾凡子未知世事!從古易代,待降人者多無結局,惟漢光武不數見。父既誤於前,我豈蹈其後?我一日未受詔,父一日在朝榮耀。我若苟且受詔削髮,則父子俱難料也!爾勿多言,我豈非人類而忘父耶?箇中事未易未易。』日令戲酒以樂其心,俾勿言和事。

  十一日,遣渡舍回泉復二使,約期到安平相面,言先受詔而議削髮事。

  十七日,二使到安平鎮,發呂太禮物不收,帶回報命。藩令大設供帳於報恩寺。二使不肯駐宿,只就布帆安駐詔勅。藩見其來意不誠,不肯受詔。

  二十日,二使回泉,逆知藩無削髮之理故也。

  二十一日,藩又差官林候同渡舍持書並禮物再遞送二使,二使益不敢受。藩書云:

  『皇華旌斾,萬里驅馳,弗獲祇迎,歉懷耿耿。

    前月抄,差官李德來,知台斾抵省。政擬專員敦候,而到泉之報已至。近二舍弟來見,不佞囑其致意,約以訂期相面,而台旌又自即到安平。在台臺星言夙駕,過於太驟,在不佞脂車不遑,致踈接應;禮節之略,冀以情亮。

    日接劉部院來翰云:「其中機宜,天使能面傳」;又二舍弟及李德、周繼武等稱,台臺一路來,道有的實話欲對不佞面悉,非渠輩所當知。而傳述者未審果否?不佞一片鄙悰,政圖面罄,非筆墨所能悉者,業已卜期掃榻石。前致一芹,未荷慨納,茲脩不腆,少伸主道。統祈鑒茹,臨穎瞻溯。』

  二使復書云:

    『九重詔下,快睹安瀾,弟等何緣,恭逢盛事!昨抵三山,即令李德、周繼武等先行。八月二十四抵泉,又着二令弟與黃徵明相繼前往,預揚朝廷德意,不謂失於傳宣,紆回已久,弟竚候至九月十二日黃徵明回,十三日令二弟蝦亦回,未言接詔、剃頭,來請弟等相會,故於十七日往安海。十八、十九,李德、黃徵明到,言不接詔、不剃髮,弟是以二十日回泉也。

    頃承來翰,復云卜期,不識黃、李二差前言之謬,抑公今日始議剃頭、接詔耶?若台翰中劉部院云云,與令二弟道達途中有的實話,此弟所不解者。即使相晤間,不過宣傳皇上浩蕩德意,與公剃髮後上謝恩本,將貴部官作何安揷,及西府設防數目脩入而已,他復何言哉?似公又不宜以傍語及也。

    弟以一介微軀,而膺朝命,欽限在十月內回京,何敢稽延以身試法?伏祈早決一言,俾得星馳復命。然途路殷遙,用以印信官封相復,免其傳聞之誤。計程往還,此月二十四日台音可至,然遲亦不過二十五矣。

    若前後隆重鼎貺,斷不敢先私情而後朝廷,籍籧完上,統惟諒之!』

  二十四夜,渡舍。蔭舍同周繼武、李德、黃徵明等又來,涕泣懇告曰:『二使此番失意而回,大事難矣!我等復命,必無生理,並太師爺亦難!』藩曰:『更活許多,更易許多,我意已決,無多言也!』

  二十六日,藩又差旗鼓史讜、鄭奇逢等再請二使來安平訂議,二使亦知藩欲留難他,逐史讜等回報。

  二十九日,二史促渡舍、李德、周繼武、黃徵明、並顏太夫人等回京復命,和議不成矣。黃徵明求藩書回太師。與之書云:

    『三十早所對表臺之言,兩邊情理所易行者,已詞盡而意決,雖天翻地覆,誓無更改。表臺可星速往泉見二詔使,只以侄早所言決之,以破其牢,恐遇渡弟、李德等要來中左,不與之同來,前言已決,餘無別言。縱蘇、張復生,豈能動搖吾心哉?若詔使決意回京,亦可持此言以回奏矣。』

  藩又與渡舍書云:

    『兄弟隔別數載,聚首幾日,忽然被挾而去,天也!命也!

    弟之多方勸諫,繼以痛哭,可謂無所不至矣。而兄之堅貞自持,不特利害不能以動其心,即斧刃加吾頸,亦不能移吾志。何則?決之已早,而籌之已熟矣。今兄之心緒,盡在父親復稟中,弟聞之亦可以了然矣。

    大抵清朝若信兄言,則為清人,若不信兄言,則為明臣而已。他何言哉!蓋葉、阿身為大臣,奉勅入閩,不惟傳宣德意,而將以奠安兆民,不為終始之圖,徒為輕率之舉,不為國家虛心相商,徒以躁氣疊加。凡行□暴烈,舉動疑忌,忽然而來,忽然而去,海外遙遠,真令人應接不暇矣。此弟所目睹也。總其立心,只用「挾」之一字而已。若用挾,則當用之干戈,不當用之葉、阿為也。況兄豈可挾之人也哉?

    且四府地方糧餉僅足以養一萬之兵,外此數十萬之眾,何處取給?將何安揷?即使不逼之以剃髮,尚且不能,況其迫之者乎?又況其畫餅者乎?

    夫虎豹生於深山,百物懼焉,一入檻阱之中,搖尾而乞憐者,自知其不足以制之也。夫鳳凰翱翔於千仞之上,悠悠乎宇宙之間,任其縱橫而所之者,超超然脫乎世俗之外者也。兄名聞華夷久矣,用兵老矣,豈有舍鳳凰而就虎豹者哉?惟吾弟善事父母,厥盡孝道,從此之後,勿以兄為念。

    噫!漢有子瑜而有孔明,楚有伍尚而有子胥,兄弟之間,各行其志,各盡其職焉。兄敢不勉?弟其勉之!因便賦別,不盡願言。』

  時平國公亦有書與定國,令勸藩受詔。另清朝亦欲授定國勳爵。至是定國回書復之。書云:

    『自丙戌冬鰲江淚別兄顏,弟與諸將靜安島上,盼望歸期,眼幾欲穿。不意宿遷訛傳。建寧途梗,杳無音信。致各將士懷疑顧慮。弟乃督舟入揭,通商濟糴。屈指八載,不敢隻字修候者,總為時勢使然耳。

    辛卯春,本省撫鎮道覷大姪屯田於粵,侵掠中左,男女遭慘,不可勝數,寶物黃金,計近百萬。各將士聞父母妻孥被禍,憤恨欲絕,星夜班師救島。泉鎮馬得光(功)貪戀無厭,尚留島上,被各舟師重圍,三戰三北,援絕勢孤,乃乞命於弟。弟憐沿海百萬生靈,紛紛逃竄,不得安生樂業,姑許其請,遂縱舟全渡人馬,使得光(功)生還泉郡,弟之力也。及大姪督師繼至,聞得先(功)渡脫,略有見訝。島上被慘,莫怪其然也。馬得光(功)既脫,大姪與將士憤氣未消,欲有攻郡取邑之舉。在弟則因足疾艱楚,自放馬得光(功)之後,擇地白沙,粗建茅屋,所有大小戰艦,盡為漁商,與地方相安者已三載矣,此人人所耳而目者。

    年內新正,連接兄諭,並抄旨諭,及劉部院所賫勅書,有云「原駐地方,不必來京,原係侯伯,今再加級」。蓋弟以十餘載足疾,日深日甚,非今日始言,凡移寸步,皆用兩人扶揷,故功名之念久灰。丙戌夏,曾繳印削髮辭官矣。天下人所共知,亦吾兄所深知者。況弟受本朝寵遇,官居上爵,義無悖舊恩而貪新榮。總之,靜處白沙,樂天養病,與地方相安而已。開洋事務,容寬圖之。爵祿一節,弟斷不敢受,亦不能受。至白沙乃海濱斥滷之地,密邇桑梓。弟前閱詔,「凡前朝文武息兵回籍,地方官即與安揷」之條,今復讀諭旨中「聽其原駐地方」之句,弟之措身處地,政相符合。劉部院不日到閩,耳目所能及,地方官所能言也。惟是弟素性迂拙,加以疾病纏楚,不能與地方官往來通候,或因而見訝,致此心跡莫白耳。

    至於大姪一事,弟在白沙,姪在中左,相去既遠,兼弟病足,艱於寸步,姪行軍所居無定,相見尤罕。此番吾兄書到,弟即扶病艤舟,極力言勸。大姪云:「大義滅親,籌之早而計之決矣」。彼素不聽吾兄之言,豈肯聽弟之言乎?

    差員回,急持此稟復,希將弟情入告。若退處白沙而地方仍復相激,則弟惟有揚帆遠避,雖涉險波濤,亦所甘心。途遙筆短,未遂所言,幸惟鑒照,不勝竚仰。』

  時黃徵明奉太師命並偽旨來議,不就而回,無復命,並無復太師,求藩復書。藩復稟與太師,稟云:

     『兒戊子年差王裕入京問候父親福履,以致父親被圍,王裕被楯,從此而後,隻字不敢相通,不特無差敢往,亦恐貽累也。

     壬辰年杪,忽然周繼武等賫到父信,兒且駭且疑。繼而李業師等賫書踵至,疑信參半。乃差李德進京,實前傳聞父親已無其人,試往覘之果在與否,修稟聊述素志,和議實非初心。不然,豈有甘受招撫而詞意如彼?不待明言而可知矣。

     不意清朝以海澄公一府之命突至,兒不得已按兵以示信。繼而四府之命又至,兒又不得已接詔以示信。至於請益地方,原為安揷數十萬兵眾固圉善後至計,何以曰「詞語多乖,徼求無厭」?

     又不意地方無加增,而四府竟屬畫餅,欲效前啗吾父故智,不出兒平日之所料。遽然薙髮之詔一下,三軍為之衝冠。

     嗟嗟!自古英雄豪傑,以德服其心,利不得而動之,害亦不得不怵之,清朝之予地方,將以利餌乎?兒之請地方,將以利動乎?在清朝羅人才以鞏封疆,當不吝土地;在兒安兵將以綏民生,故必藉土地。今清朝斤斤以剃髮為辭,天下間豈有未受地而遽稱臣者乎?天下間豈有未稱臣而輕剃髮者乎?天下間豈有彼不以實求而此以實應者乎?天下間豈有不相信以心而期信以髮者乎?天下間豈有事體未明而可以糊塗者乎?大丈夫作事,磊磊落落,毫無曖昧。清朝若能信兒言,則為清人,果不信兒言,則為明臣而已。

     比八月十九日李德、周繼武等自京回至中左,道詔使抵省,渡弟、李德、周繼武等興葉、阿各面議,欲照前使鄭賈例,俟兒差人去請,然後下來。政欲差官往省敦請,而詔使已於八月廿四日到泉矣。忽聞到泉的確,九月初四日辰時即差李德同差官呂太入泉送禮,渡弟九月初七日來見。九月十一日即回,兒囑其致意詔使,約期相面。而詔使忽於九月十七日遂到安平。盛設供帳於報恩寺安頓。乃詔使不敢住宿,哨馬四出,布帆山坡,舉動十分疑忌,以勅書委之草莽,成何體統。且奉勅堂堂正正而來,安用生疑?彼既生疑,兒能無疑乎?九月十九日辰時,兒再差官林候賫書送禮往安平,請詔使訂九月二十五日的的相見。而詔使遂於九月二十日回泉。忽然而來,忽然而去,不知何解?亦真令人接應不暇矣。九月二十一日,林候不得已賫書同渡弟進城,再送程禮。而詔使回帖回書,卜期未定。九月二十四日夜,渡弟及周繼武再到中左來見得息(悉)。九月二十五日己時,先令周繼武回報詔使云:「欲接詔,欲剃髮。先接詔,安在安平署中。其剃髮萬分大事,非突然苟且之事,須與詔使面議,十分妥當,奉旨命下,然後放心剃髮」。猶恐周繼武傳述失實,故書一稿為據。九月二十六日辰時,渡弟自中左回,又差旗鼓史讜、鄭奇逢等同渡弟進城,再請詔使來安平議接詔、剃頭事。九月二十九日辰時,詔使逐史讜等回。又接李德、周繼武來稟:「德等廿九早見二大人,被他兜留,仍差撥雜庫催迫起身,不容刻緩。廿九下午,二大人先出西門,立待德等齊行。德等稱說夫馬未便,限三十早起身」。九月三十日酉時,李春、吳文榜等來報,詔使已於九月廿九日午後回省去矣。

     蓋葉、阿身為大臣,奉勅入閩,不惟傳宣德意,亦將以奠安兆民。今百姓困苦,兒將士如此繁多,在泉月餘,目睹悅巾情形,未聞與兒商量官兵如何安揷,糧餉如何設處,輒以「剃髮」二字相來逼挾。兒一身剃髮,即令諸將剃髮乎?即令一日數十萬俱剃髮乎?未安其心,即落其形,能保不激變乎?葉、阿不為始終之圖,僅出輕率之語;不為國家虛心相商,而徒躁氣相加。即李德亦兒差也,與詔使一路同來,動輒凌厲。李德何罪?彼非欲挾李德,實欲挾兒也。

     夫觀人者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未接詔之前,猶致慇懃;纔接詔之後,輒肆逼挾。使臣尚如此,朝廷可知矣。能令人無危乎?能令人無悟乎?況兒名聞華夷,若使苟且從事,不特不見重於清朝,亦貽笑於天下矣。

     大抵清朝外以禮貌待吾父,內實以奇貨視吾父。今此番之勅書,與詔使之動舉,明明欲借父以挾子,一挾則無所不挾。而兒豈可挾之人哉?且吾父往見貝勒之時,已入彀中,其得全至今者,亦大幸也。萬一吾父不幸,天也!命也!兒只有縞素復仇,以結忠孝之局耳。

     又據報督撫行文各府辨馬料,策應大兵。李德、周繼武等來稟,孟兵部領大兵已到關外。此即是前日劉部院與金固山一和一攻,今日葉、阿與清兵一剃一挾,前後同一轍也。兒此時惟有抹厲以待,他何言哉?他何言哉?

     兒本不敢回稟,緣黃六表痛哭流涕,必欲得兒一字回稟。姑詳悉顛末,統惟尊慈垂照。』

  是月,前提督攻破詔安溪南寨,以抗餉故。

  十月,藩駕駐中左。

  十九日,藩遣師南下,與晉王等會師勤王。委左軍輔明侯林察為水陸總督,提調軍中一切機宜。委右軍閩安侯周瑞為水師統領,委戎旗勳鎮王秀奇為陸師左統領,左先鋒鎮蘇茂為陸師右統領,督率殿兵營林文燦、遊兵營黃元、正兵鎮陳勳、護衛左鎮杜輝、後勁鎮楊正、信武營陳澤等官兵數萬,戰艦百隻,尅日南征。另委忠振伯先到銅山,撥船配兵議糧。遣戶科楊英聽同忠振伯照議,計發行糧米十個月。又差効用官林雲璩賫勤王師表詣行在,並持書會晉王等。書云:

   『季秋幸接尊使,讀翰教,諄諄脩矛戟而奏膚公(功),大符夙願。又重以婚姻之約,情誼綢繆,雖隔在一方,而神交不啻面談矣。

    竊聞方召並駕而玁狁于襄,秦晉締盟而周邦咸賴,古人美績,何多讓歟?弟十年京(經)營,十年攻戰,正欲得一同袍同氣者共滅醜類而朝夕〔□□〕。茲疊承大教,寧忍濡滯以自失事機?奈尊使到敝營時,值南風盛發,利於北伐而未利於南征,故再發舟師,令定西侯張名振、忠靖伯陳輝等復出長江,水陸並進,規取金陵,使彼胸腹受創,則手足自亂。即欲遣師南下,與貴部共取五羊,緣風信非時,未便發師,尤恐久懸尊慮,先遣敝員林祚、李景等賫小函奉復,諒達台覽矣。

   茲屆孟冬,北風颷起,即令輔明侯林察、閩安侯周瑞等統領,揚帆東指,雖媿非順昌旗幟,然勉効一臂之力,水師攻其三面,陸師盡其一網,則粵酋可不戰而擒矣。

   至於連姻一議,聞命欣愜,惟有祇承。弟小女長者已先許人,茲有兄弟之女,欲以托蔦蘿。弟性篤天倫,雖兄弟之女,不殊已女,但事須光明,不敢不以實告,惟在裁擇焉。未訂朱陳之諾,本未敢遽附姻稱,但尊誼山重,意氣之雅,猶金石也,敬托婣末,諒無唐突之誚否?

   辱承厚貺,如捧瓊瑤,對使拜登玲瓏金頂犏羢大帽、碧鞋帶、蜜蠟、金珠四色,銘謝曷既!另附戔戔,匪云抒報,聊申谿毛之薦,翼達明信之忱。伏惟崇慈,附垂鑒茹。餘情縷縷,恨未能奮飛促膝面罄。尊使回日,自能代悉。』

  朱逷先先生曰:『本書誤載此復書於定國季秋第二次來書後。』又曰:『西寧王李定國與延平王鄭成功,實昭宗時西南、東南之雙柱。其兵威皆能震慴水陸,其忠義皆能昭人耳目。當時二雄若能溝通廣州,連兵北伐,則清廷必不能安枕而臥也。故成功之屢屢南下潮、揭,定國之屢屢東侵肇、廣,其中實有線索在焉。舊時各史記載,皆昧於此,故兩處之師,往往視為閒著,而不甚重視;無他,以不知二王之暗通約束也。今觀此書所載二王來往書札,乃始知東西之會合夾攻,實有深遠之謀畫存。惜乎成功屢愆師期,始終如參商之不相見,豈非大不幸之事哉!

  觀定國致成功諸書,頗欲連師閩、粵,清其肘腋,然後長驅建業,且欲與成功聯姻,共獎王室;而成功專顧根本之地,不肯長離閩、粵,且牽於清廷和議,故屢愆師期。雖遣林察等偶爾會師,然既已愆期,又不親征,徒爾塞責;班師致罰,亦聊以掩人耳目而已。雖使張名振等三入長江,亦定國所謂「緩於今日發粵之舉」矣!

  初,周全斌以三策干成功,謂:「大將軍志在勤王,當以計間孔、尚、吳使反正,檄孫可望、李定國分兵川、楚,連師閩、粵,一道出湖北,徑取南鄭,窺洛陽,拊其背;一由巴、蜀搗關中,封函谷,扼其項;一浮長江,畫南都,遏其饟,以虛其腹,此上策也。會孫、李師分克楚、粵、巴、蜀,由黃梅分克太湖、潛山、德化,建昌,一趨南贛,一趨合肥;粵師由南雄會,閩師、浙師左右之;而又分南贛之師,道浙浮江,分下大江南北,而下楚、蜀之米,以蘇閩、浙不時之需,此中策也。若夫棲兵各島,以聞蠶食浙粵沿海諸郡邑,陸取南贛、汀、邵,觀釁乘便,此下策也」(沈雲《臺灣鄭氏始末》卷五)。成功專取下策,不能高贍遠矚,以赴時機,昧定國之良圖,棄全斌之上算,往往欲為孤注之擲,而致獨占之功(《清史稿·張煌言、鄭成功傳》言,「張名振三入長江,成功嫉之,借和議召還名振,俄遇毒死。或曰,成功酖之。」此言雖不可盡信,然名振為魯王臣,不肯使其獨當一面,盡量以助其進取,則無可疑)。觀於南京一役,清廷西征之師,適巳凱還,遂致大敗,其不能東西呼應,常失時機,彰彰明甚。定國書中借他人諷以「頻年抗節,而不千里勤王,亦何夙績之足道」!又戒以「勿然諾浮沈,致貽耽閣」!亦有以窺其隱衷也。

  (非原文::考《刼灰錄》、《永明王始末》及《南疆逸史·李定國傳》,永曆四年,封李定國為西寧王,十年封李定國為晉王,劉文秀為蜀王。本書於永曆九年以前,稱李定國為安西王,或為晉王,皆誤也。』)

  是月,藩令錄陣亡忠臣後入育冑館,柯平、洪蔭、林鴻猷等在焉。又考諸生優行者入儲賢館,洪初闢。楊京、陳昌言等在焉。

  十一月初二日,漳州協守清將劉國軒獻城歸正。先時,國軒慕義欲歸藩下,未得其便,至是月乘總鎮張世耀新任兵將未協,先遣母舅江振曦、江振暉等密來見藩,約日兵臨城下,獻城歸降。藩令密款之。惟召忠振伯私議曰:『國軒,漳中一小將,焉能做此大事?況虜撥新鎮纔至,豈有如此踈虞?莫是此中有詐否?必我親行縱詐,將計就計,詐無所施。爾意何如?』忠振曰:『藩主何用輕出?是真是詐,藩主密授機宜,遣數鎮付旭提調,依期抵臨城下,隨機應變,迎機而乘,管下漳城報命可也。』藩然之,曰:『非爾代行不可也。』於是密令調中提督甘輝、援勦左鎮林勝、援勦前鎮戴捷等,初一夜直至城下,雲梯登南門城。國軒已令人牽引而上。總鎮張世耀、協將魏標、朴世用、知府房星燁、理刑王元衡、知縣邢虞建等已知我兵進城,是早俱來降。忠振伯入城安輯,秋豪不擾,文武官無有驚惶,皆忠振伯節制有方也。是日,馳報本藩。

  初四日,藩駕抵漳,授劉國軒都督僉事,管護衛後鎮事;江振曦大監督。其轄下將領,陞賞金帛有差。歸降文武官照舊任事,惟總鎮張世耀吊(調)軍前任用。以援勦前鎮戴捷鎮守漳城。

  行忠振伯派漳城虜縉紳富戶取餉。時漳宦多無出仕清朝,惟張明俊一人派及焉。餘如陳天定、張若仲、若化等潔身山棲,藩遣人問候餽贈之。漳屬十邑,以次歸附。是年,計派漳屬餉銀一百零八萬。

  十二月,藩駕駐中左。遣前鋒鎮赫文興襲破同安縣,守將楊其志、知縣于元錤歸降。援勦左鎮林勝等襲破南安縣。中提督同北鎮陳六御等襲破惠安縣。繇(由)是安(安溪)、永(永春)、德(德化)各縣,聞風俱下。是年計派泉屬助餉七十五萬有奇。遂移師至興化地方。

九年 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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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年乙未(一六五五)正月,藩駕駐中左。

  初五日,攻破仙遊縣,焚殺甚慘。明兵部尚書唐顯悅之子亦死焉,今藩之外父也。先時,虜兵據守,招諭不降,攻打不下;藩聞知,勅諭五軍正中軍張英、北鎮陳六御並援勦左[鎮]林勝等玩寇之罪,林勝遂用地道法,令洪善用火攻,從地道破其城,至是克之。

  藩令南安縣周瓊持書與軍門佟國器。書云:

    『自去歲議和之後,不佞遂按兵不動。即江淮截運之師,亦暫吊(調)回;遣進浙西之旅,亦戒安輯;孫、李請援之兵,亦停未舉。此示信於清朝,不可為不昭矣。但以數十萬之兵眾,嗷嗷待哺,議可俟而腹不可枵,故措食民間,亦權宜之至計,實所以堅明信而姑為此委曲也。

    乃不佞以信相期,而清朝以詐相待。虛崇名爵,不定安揷,一不可信也。空糜兵眾,不謀支給,二不可信也。既未成議,而調補兵將疊疊踵至,三不可信也。

    最可異者,葉、阿奉使而來,動輒厲氣相加,至猜忌多端,去來不測;此何為耶?又葉、阿未到之先,白巴至省三日而回;此何為耶?葉、阿將到之時,聲言大兵入關,各府催迫糧料,急如星火;又各府縣脩城浚河,撥兵守垜,樹旗祭銃;此何為耶?葉、阿纔到之後,旋推補泉鎮,而以前日馬得光(功)任之;此何為耶?馬得光(功)亦請圍隨二百;此何為耶?是清朝明明欲爽其信,欲釁其端,能令天下豪傑不自寒心哉?

    夫英雄舉事,堂堂正正,欲和則和,欲戰則戰,無不裕如,寧有依違乎?清朝亦試自揣,將來將帥果有如陳金(錦)之鴟張者乎?滿漢兵將果有如金礪之萃集者乎?而陳金(錦)今何在耶?即金礪之眾今何存哉?即令清朝選八旗滿漢烏合,調南浙疲卒,其伎倆止此耳。不佞所預計而知者,惟有秣厲從事,其誰勞誰逸,誰勝誰負,有不待再決耳。

    況清朝近來時勢,此十年前日異而月不同矣。且以清朝人事論之。陝西為天下元首,現今西虜傾國入河州地方,方割全陝,清朝若從之則潰裂立見也,若不從之則潰裂立見也。其元首之決壞如此者。湖廣為天下腹心,前敬謹之兵精而且多、全軍覆沒,今洪承疇烏合之眾、戰敗固其宜也。其腹心之決壞如此者,廣東為天下手足,現今西寧王攻破肇慶,羊城亡在旦夕,清朝應援之兵,披甲不滿三千,是驅犬羊而赴虎群,稍飽其腹耳。其手足之決壞如此者。

    更以清朝天時論之。數年河北人民,半付水國;江南百姓,多化魃鬼。河決地震,災異非常,不啻春秋山崩川竭之徵,適符胡元日食星變之慘。聖賢所云,「國家將亡,必有妖孽」,其言已明驗矣。

    天時既如此,人事又如此,政智者觀變起之會。然不佞按兵不動者,實欲昭吾明信耳。豈料清朝竟自失策,不以誠心相期,而以詐術相欺,不佞安能更守尾生之愚信而中清朝之彀中哉?用是南北齊發,水陸咸驅,掣其一方而旁及四國。將見吾兵抵吳而吳靡,入浙而浙摧,至粵而粵破,動閩而閩瓦解。此非不佞誇言也,實斯時必然之勢耳。

    又不特此也,江北錢糧皆取給東南,鹽課艚糧,關係國命,我師特扼江淮,不特南北截為兩斷,將見畿輔立斃矣。如春夏間焚燬糧鹽諸船,頗見其一端也。乃不慮及此,為清朝謀事者,不亦踈哉?

    且地方各官不為百姓謀安靜,而專為國家構難端。至各府縣公文塘報,出語不遜,動曰海寇,藉口盤詰,不論真偽,或監或殺。揣其意,以地方不擾,無所恣其狼貪。豈知欲自肥囊橐,先不保其身家。

    不佞用兵十餘載,天下大計,蚤已熟籌矣。亦聊用吾兵左驅右馳,使清朝稍知痛癢,地方各官亦知困苦。台臺若自度德量力,能與我戰,則可速來,一決雌雄;不能與我戰,則宜早從吾言,將地方可靜,錢糧可輸,百姓可安。此實清朝之大利。不佞亦何難再申前信,以舒東南之民命也。惟早圖之,勿生後悔!』

  佟國器復書云:

    『日接下游塘報,執事襲破清漳,連陷各邑,不佞深為惋惜。以垂成之撫局,尊翁苦心嘔血,而一旦決裂至此,將以為得計乎?

    二十日之夕,周令賷到手書,篝燈展視,知台臺於順逆存亡之機,不終懵懵,而父子兄弟之情,尚不忍遽契然也。

    我皇上定鼎以來,不專用兵,德威所訖,無遠弗屆。東至於高麗、窪兒哈、魚皮諸國,西至於揷漢、𤞑苗諸國,南至於土苗、洞蠻諸司,北至於河套、海西諸國,率皆慕義向化,稽顙恐後。即如孔、耿、尚、吳諸藩封,無不榮膺茅土,專任一面,君臣之情,親於父子。而來書惓惓於信詐之間,是自疑貳也。天時人事,哆口而談,驕蹇滿紙,殊甚噴飯。不佞略一折之。

    大凡開創之初,久而後定。即如周武之一戎衣,猶因小腆未靖,作多士、多方八篇以曉告之。楚粵弄兵,不過地方殺運未除,致煩王師戡定耳。近報執馘献俘,風颷籜捲。至西人入河州一事,全無影響,而台臺伏處海濱,見聞不遠,一二遊食之徒,好事造言以相簧鼓,此如山村野落,傳說市井,咄咄稱怪,而不知其無稽也。至於河北水溢,關中地震,事實有之。董子謂天之仁愛人主,故特出災異以誡之。春秋末年,災異不一見,以此見天之絕愛人主也。自古殷憂啓聖,無論堯湯之世,水旱為甚,漢文帝時,日中有王字,貞觀之治,千古稱最,宣帝時五鳳至、麟一至,仁柔不振,卒以短祚,災瑞之驗,果何如乎?

    從來竊發海上者不乏人矣,其不能離於海,猶魚之不脫於淵也。廟堂深謀,以為興師動眾於淵波浩淼之中,勞民而費財,不若收其英傑,使相統御,居民得以永逸。此不過以海治海之策。所以綸恩頻頒,詔使疊至。而台臺錯認,以為窮洋孤島洵是萬里長城,艨艟楫櫓可作長生寶籙,意益驕而念愈侈,不亦踈乎?

    且聖天子車書一統,海宇率俾,猶且溫辭慰勉,推心置腹。台臺倔強鷺島之中,期期不奉詔,偃蹇恣肆,此真夜郎王問漢使者曰:「漢何如我大也」!豪傑舉動,似不如是。

    然不佞以為尚可與言者。台臺不反覆於既撫之後,而徘徊於未撫之先,洵骯髒男子哉!第既破之甑,挽回甚難。為今之計,果能不殺戮人民,不凌辱有司,不動搖庫藏獄囚,不擅違年號衣冠,歛兵而退,以待天朝之命,則猶可改也。

    昔日之議,劉制臺領其事,原非不佞擔任。今承書教,即行進繳。第跋扈睥睨之語,未必蒙聖明霽顏耳。如果定志來歸,披肝瀝膽,自處無疑之地,不佞以心任之,補牘上請,亦何靳焉。從違之機,悉聽審擇。內斷於志,勿為旁議所奪,即全天倫之恩,復膺帶礪之錫,鐵券金章,如取如攜,爾公爾侯,爰及苗裔。不但珥筆文臣不敢望,即從龍諸勳戚、血戰數十年、不易致者,而台臺一旦得之。此誠布衣之極致,丈夫之偉業矣。

    若乃擁烏合之眾,奮螳臂之勢,九重之上,赫然一怒,大師南指,豈尚有逆我顏行者乎?抑或懸五等之賞,以待海上之士,執事肘腋之間,豈無有懷我好音者乎?利害存亡,間不容髮,願高明熟思而審處之。語出繇(由)衷,並無欺飾,仰祈裁察,可勝企祝。』

  藩又與泉鎮韓尚亮札云:

    『不佞桑梓關念,豈忍以鋒鏑相加?特在今日,不得不以戰為和。自常人觀之,必以戰則和不成,不知戰則和益速而信益堅,戰和自不相妨。清朝到底必來就和。此可為智者道耳。近馬得光(功)將來鎮泉,今又停留候旨,清朝必和之意亦大略可見矣。

    漳泉土地皆我土地,人民皆我人民。不佞此舉,不過略施指撝,使清朝稍知痛癢。凡投誠之地,兵不血刃。漳州各官,文則依舊任事,武則從重擢用,仍與以原轄兵馬,另行優賞,此推心置腹所可肝膽相照者也。貴鎮英材俊略,不媿名將之風。不佞拊髀興思,企慕非一日矣。然勤宣吾泉,八載於茲,而位不過參將,清朝之無公論,令人扼腕。

    茲大師已臨,貴鎮能全城而歸,保全數十萬生靈,又不失功名富貴,泉鎮之任虛左以待,泉州兵馬盡歸統轄,賞以萬金,爵以五等,斷斷不爽,豈不身名俱泰哉?且和議克諧之日,貴鎮全城保民,可以有功於清朝,此有利而無害,亦彰明較著者矣。

    抑貴鎮攖城自守,首鼠兩端,其意不過望援耳。省兵寥寥,固守省會,猶恐不保,至浙直兵馬,亦且空虛,必無舍彼求此之理。若待京師之援,往反半載,河清難俟。況京師虛耗,當四方有事之際,如陝西、湖廣、廣東,處處瓦解,已詳在佟撫書中,必無重兵可以遠救萬里之外,不待智者而知也。貴鎮則勉支時日。然守一日則害一日之民命,守一城而害萬命,仁者不為。異日和議既成,土地仍歸吾有,殃民之罪,貴鎮何辭以謝百姓?何顏以見不佞?縱能守此不失,然且有害而無利,況馬步不滿二千,萬萬不可守。欲以寥寥之兵,抗我大師,城下之日,靡有孑遺,欲如漳州之安全,決不可得矣。是其禍福利害,判若列眉,有識者自能熟思而審處之。不佞諄諄之意,一為念桑梓,一為愛貴鎮。若漳州未下之先,不佞豈肯輕出一言哉?

    昨已遣知縣周瓊賫書與佟撫,詳陳以戰為和之意,使清朝略知吾手段,將後來以實心相待,而不敢輕言剃頭。不然,豈區區戀此漳、泉二城哉?茲特寬二日之圖,以待回音。若不早圖身家所關,民命猶繫,毋貽噬臍之悔!』

  韓尚亮復稟云:

    『本月十四日,捧讀檄諭,良為痛切,隻字片言,可服可佩。

    計當日議成之初,漳泉寸壤,久畀湯沐,朝廷綸綍未寒,而諸當道之齒頰猶馨也。最後詔使馳至,寄聲問對,傳意乖離,致遲疑未決,遽爾遄歸,是以操戈相向,有今日也。

    然喜大英雄邇必遠慮,戰不忘和,猶見始終誠信至意。漫謂燕閩萬里,情隔九閽,設有毅然仔肩者,披抒愚陋,直節陳書,畢達幽隱,而終君臣父子之懿倫,似亦未晚。

    尚亮出身田野,從事戎行,尸素閩泉,歷今九載,梗拙之衷,不惟諸上臺頗相原照,即同安侯太師亦或念及。若敢傾此腔血,矢口讜言,庶幾乎罕有重相猜訝者。夫事不有遺踈於賢聖而完繕於蒭蕘者乎?竊慮藩下以尚亮備員孤戍之微而因不足以輕重棄之也。

    今藩下取漳下惠,定其屬邑,兵臨泉境,宛誨嘉言,尚亮雖身長百夫,而目無一字,諦聽之餘,殊深感仰。且非敢以一旅孱罷之師而拒投鞭斷流之眾,第食人之食,事人之事,枕戈待旦,盡其所職而已,成敗利鈍,豈敢問哉?雖然,漳泉實藩下之土地,而人民多屬貴戚,得之不過楚有楚弓,攻之未免損耗士卒。且辭其順受而繼以逆取,是前後相戾也。況馬鎮既有緩至之息,朝廷已無爽約之舉,又從而勞師動眾,震蕩於井里之間,舍忠臣孝子之誼,而傷天地太和之氣,知藩下聰明慈惠,所不忍為者也。

    夫全勳業,終富貴,修名立行,原借和平以致福,又何忍成之數年而委於一旦,圖之堂陛而棄之中野,豈不踈哉?伏望藩下少加納察,歛其風霆,歸休士馬,必完信誠之名,以結久□之□。尚亮雖人微言輕,當不惜冒昧控䟽,俾朝廷洞悉真懇,再修前好,則地方幸甚,人民幸甚矣。

    尚亮鄙野之習,中心坦率,詞語戇肆,實出肝膈,惟藩下宥之禮法之外,固所禱也。』

  藩再諭韓尚亮云:

    『貴鎮篤實老成,熟嫺世務,兵民相安,本藩所敬愛也。邇者,貴鎮方寸錯亂,舉動乖張,想以地方失守,故勉強以求巧耳。但本藩以大義大信自持,豈效清朝刓印吝賞、失信於天下人耶?以故漳州房知府暨全屬各照舊供職。守備劉良璧、沈啓、王愛民等改授漳浦、長泰、永春等縣,其餘各將領願受職者加陞數級,不願者贈金數百兩,鄉紳士民毫厘不費,商賈各安其業,想皆泉中所稔聞也。本藩不過欲清朝踐割地之信,其道鎮文武等官,皆藩下之將吏也,清朝雖欲究失守之愆,本藩能代文武受過,此貴鎮失守之不足慮也。今貴鎮面許而心違,言語支吾,此求巧而反拙也。

    今以三事詰貴鎮。清朝覃恩、大婚二詔,除失守城池、大逆奸貪不赦外,貴鎮署右路漳州十邑、莆田一府、泉之六縣,悉在本藩之域中矣,貴鎮何法以解此峻削之網?歸清之必無生理者一也。聞貴鎮佳兒佳婦合眷悉在溫陵,尤恐城破之時,本藩固愛爾文武等官,其奈兵革之不相識何?貴鎮須為子孫計,其不可死者二也。況貴鎮乃史閣部標下參將,為李成棟所貽而降虜,勞征苦戰,萬死一生,九載功勳,仍舊參將,今日欲為清朝一死,固不免有傷勇之譏,尤不知何面目於九泉見貴恩相?不可死者三也。

    且貴鎮歷盡世務,昔日歸清,時勢也。今西虜悉有秦地,肇慶失守,李率太僅以身免,羊城危在旦夕,李西藩兵臨南雄,南贛、南昌風鶴靡寧,此亡清之秋也。今泉中文武,面目不磨,少正衣冠則羶氛盡除,雲臺繪像,流芳百世。貴鎮度此之光景覺勝於對簿書作失守之罪囚乎?

    本藩有舞干之舉,貴鎮勿以氷山自恃。昔錢越王應天順人,保全錢塘之命,免於鋒鏑,至今武林廟宇,血食光輝。願貴鎮速效之,溫陵士民尸祝者豈少減於錢氏哉?勉之!勉之!』

  藩又發諭泉州府知府申偉抱云:

    『不佞桑梓關念,豈忍以鋒鏑相加?特在今日,不得不以戰為和。自常人觀之,必以戰則和不成,不知戰則和益速而信益堅,戰和自不相妨。清朝到底必來就和,此可為智者道耳。近馬得光(功)將來鎮泉,今又停留候旨,清朝必和之意亦大略可見矣。

    不佞此舉,略施指偽,使清朝稍知痛癢。投誠之地,兵不血刄,漳州各官,文則照舊任事,武則從重擢用,另作優賞,此推心置腹,所謂肝膽相照者也。貴府潔己愛民,拊循地方,真不媿古循良之選,不佞嘉慕已非一日矣。茲大師已臨,貴府能與泉鎮全城而歸,保全數十萬生靈,不惟泉府之任照舊倚仗,並當為貴府稍寬其民力。士民戴德,身名俱泰,豈不休哉!

    抑欲膺城自守,首鼠兩端,其意不過望援耳。省兵寥寥,固守省會,猶恐不保;至於浙直兵馬,亦且空虛,必無舍彼求此之理;若待京師之援,往反半載,河清難俟;況京師當虛耗有事之際,必無重兵可以遠救萬里之外,不待智者而知也。勢力不支,徒自荼毒,士民不以為德,清朝亦不以為功,異日和議之成,土地仍歸吾有,清朝若問殃民之罪,誰其任之?不佞諄諄至意,一為念桑梓,一為愛廉能。若漳州未下之先,不佞豈肯輕出一言?

    昨已遣知縣周瓊賫書與佟撫,詳陳以戰為和之意,亦使清朝略知吾手段,將後來以實心相加,而不敢輕言剃頭。不然,豈區區戀此漳泉二城哉?茲特寬一二日之圖,以俟回音;若不審圖,欲以寥寥之兵抗我大師,城下之日,靡有孑遺,欲如漳州之安全,必不可得矣。身家所關,民命攸係,毋貽噬臍之悔!』

  申偉抱復稟云:

    『嘗聞有興有廢,天道之常;有信有義,人事之京(經)而信者,又所以明大義於天下者也。

    偉抱嘗讀公之書,有云「不失信於清朝」,又云「乘人虛為之不武」,公之言炳若日星,公之信堅若金石矣。不意漳、惠失守,傳者謂公必乘虛而危溫陵,偉抱實未敢盡信,蓋以自信者信公也。今果欲稱兵相向,以為清朝失信。偉抱屬臣子,何敢輕發一言?□又有不得不言者。

    自葉、阿二詔使回京,屈指纔及兩月,朝端(廷)正在相議,從此必□疑端;且尊大人同安侯謀周萬全,自然有始有終。春仲之間,可期來命。以時則不遠,以勢則必諧,此正公昭明信之一會也。

    況泉民泉地,朝廷原以畀公,偉抱雖以菲材而守茲土,一意撫綏,鹽米蔬藿不忍貽累民間,竊幸夙荷電照,故一旦忍以鋒鏑相加擾害生靈為耶?即云人力或可勝天,惟効死勿去,偉抱之職也。然而公所云不失信者,似未足服偉抱之心歟?用是冒昧直陳,幸即罷兵恤民,以俟綸音之來。彼此一家,不特侯之心安,而公之大信益明矣。千古忠臣孝子,誰能與公匹休哉!謹薰沐報命,願垂鑒原。偉抱臨稟,曷勝顒望之至。』

  二月,藩駕駐中左。藩以和議不就,必東征西討,事務繁多,議設六官並司務及察言、承宣、審理等官,分隸庶事,令各官會舉而行。遂以參軍舉人潘庚鍾管吏官事,張玉為吏官左司務。忠振伯洪、諱旭管戶官事,貢生林調鼎為戶官左司務,參將吳慎為右司務,楊英陳中出征加銜司務。以參軍舉人鄭擎柱管禮官事,呂純為禮官左司務。以指揮都督張光啓任兵官事,黃璋為兵官左司務,李胤為右司務。以都督程應璠管刑官事,楊秉樞為刑官左司務,蔡政加銜司務,張義為刑知事。以參軍舉人馮澄世任工官事,舉人李贊元為工官左司務,范斌、謝維俱司務。後因張名振條陳不宜僣設司務,遂改司務為都事。掛印嘗(常)壽寧為察言司,舉人鄧愈為承宣司,葉亨為承宣知事,舉人鄧會、恩生張一彬為正副審理。以參軍舉人林其昌代馮工官理海澄縣事。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考《南疆逸史·鄭成功傳》云:「先是隆武之以總統命成功也,許立武職至一品,文職至六品。至是兵勢既盛,乃設六官分理庶事」(《逸史·列傳三十八》)。《閩海紀要》則記載尤詳,其言曰:「永曆九年二月,延平王成功承制設六官。初,成功以明主行在遙遠,軍前所委文武職銜,一時不及奏聞,明主許其便宜委用,武職許至一品,文銜許設六部主事。成功復疏請以六部主事銜卑,難以彈壓。明主乃賜詔,許其軍前所設六部主事,秩比行在侍郎,都事秩比郎中,都吏秩比員外。於是設六官」(《紀要》卷上)。由此觀之,文武各職便宜委用,在隆武時已然,此《南疆逸史》所說,足補《閩海紀要》之缺;而《閩海紀要》則詳記永曆時疏請詔許情節,亦足以補《南疆逸史》之缺。總之,設六官事確係承制,非如楊氏所記之自置而出於專擅也。』)

  三月,藩駕駐中左。議設六察官,俾其敷陳庶事,稽察利弊,以葉茂時、趙威、周素、沈陑等隸其職;以嘗(常)壽寧掌六察官印。

  馮工官起蓋演武亭成。先時藩以日夜出督操練,往還殊難,命馮工官就澳仔操場築演武亭樓臺,以便駐宿,教練觀兵,至是告成。一日,藩在樓觀各兵陣操有未微妙者,於是再變五梅花操法,日親臨督操,步伐整齊,逐隊指示,計半月,官兵方操習如法。始集各鎮合操法,並設水師操法,俱有刻版通行。

  六察官周素、葉茂時等條陳,中左興王之地,不宜因循舊址,顧名思義,請改中左所為思明州,亦如新豐故事也。藩從而改之。後有一老儒亦上一條陳,改固當改,不宜改作思字,徒思何益,思盡即止也。眾叱之,不敢繳進。繇(由)今遞推,老儒不謂無見;亦有數存焉耳。

  四月,藩駕駐思明州。勦撫伯周金湯、太監劉國柱自行在至州,賫勅印頒發勳爵。晉封藩主潮王,忠振伯加少師,晉甘輝崇明伯,王秀奇慶都伯,赫文興祥符伯,萬禮建安伯,黃廷永安伯,參軍馮舉人監軍御史。藩令受封襲爵,惟潮王辭不敢受。

  改授赫文興前鋒鎮為左提督,以援勦右鎮余新任前鋒鎮。改前衝鎮萬禮任後提督,以英兵鎮黃梧任前衝鎮。擬改戎旗鎮王秀奇為右提督(因南征未回故也),拔援勦左鎮林勝為戎旗鎮,以戎旗親隨營黃昌管理援勦左鎮事。

  通行各提督統領挑選精銳官兵拔入戎旗鎮。鎮內京(經)制設開五協,每協五正領、十副領。每副領管五十員:協將授副總兵銜,正副領參將銜,班長守備銜,衝鋒官把總銜。拔洪復管中協,王朋管前協,江春管左協,黃安管右協,江文英管後協,楊祥為神機營。令林勝日夜就演武亭照五梅花陣法操練,藩親督操。

  江陰地方呈請平夷中軍林天□不服民望,乞委官鎮守,免虜兵騷擾,從之,以賞勳司裴德管江陰地方事。時海壇逆民復逞,藩令裴德就近會平夷侯勦撫妥報。裴德等數日獲解叛首林簡修等,誅之。藩對眾言曰:『裴德從我行陣已久,亦頗知兵,堪與黃復等也。』後林勝請乞裴德入戎旗鎮候缺,從之。

  是月,築 州新城並高崎、五通、湖蓮等寨,拆運高浦所城以成之。俱委馮工官督就。

  五月,藩駕駐思明州。總督輔明侯林察並周瑞等入粵勤王師班回到思明。時西寧師望我師不至,被虜戰敗,退入梧州,我師不遇而回。藩集文武官吊(調)林察等責之曰:『勤王入援,君命原無俟駕,逗遛觀望而回,朝典何在?爾等合心畏避,當盡正罪;若有□□□阻征,罪應科減。』於是眾俱以閩安侯對,藩令正罪以狥,軍中諸將勸免,隨□□□□削職奪爵,改其兵柄,永不叙用。總督林察、統領王秀奇、蘇茂各記責實降三級,餘各降二級。惟信武營陳澤、遊兵鎮黃元、殿兵鎮林文燦三人,建議請令,往至廣海,以探王師聲援,總督不從,藩嘉其忠義,各加陞一級,各賞銀一百兩。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海上見聞錄》云:「永曆八年十月,遣輔明侯林察、閩安侯周瑞、戎旗鎮王秀奇、左先鋒蘇茂統陸師,率五鎮營官兵,戰船百餘艘,南下勤王。差効用官林雲璿奉勤王表詣行在,並持書知會西寧王。九年五月,總督南征林察等班師回,稱西寧王戰敗,退梧州,應接不及,賜姓大怒,降責有差」。《閩海紀要》略同,惟班師後有再致李定國一書,却為本書所不載。而本書則載出師時致李定國一書,書中所言各事,於史料極為重要。又詳叙南征將帥職責,林察為水陸總督,提調軍中一切事宜,周瑞為水師統領,王秀奇為陸師左統領,蘇茂為陸師右統領,其下尚有三鎮三營將領姓名,且發糧米十個月。又叙班師後,周瑞削職奪爵及其他賞罰頗詳。此皆他書之所無。吾人對於勤王之師,苦無詳確記載,此書則差堪饜望者焉。』)

  委戶官忠振伯任水師右軍事。以吏官潘庚鍾兼管戶官事,辭不敢受,遂以吳慎加銜協理戶官幫之。

  藩大閱操。吊(調)各提督統領鎮營就演武亭合操,照五梅花操陣法,如對敵賞罰軍令。另設宴陳樂宴各鎮將,大小官將賞賚有差。時左提督赫文興督操,隊伍不齊,藩閱之,吊(調)文興就操場令責四十棍,諸鎮將跪勸免,實降一級。督操官陳武綑責百二,貫耳遊示。文興因此悒悒,驚憂抱病。林勝綑責二十棍。護衛前鎮陳堯策,操不如法,藩令改兵柄,委管浪崎地方事。以左先鋒副將蔡飛管理護衛前鎮事,令其鎮守同安馬厝巷。時馬得光(功)率兵乘夜驟至,衝散其營,蔡飛引敗兵來見,立斬以狥。

   洲新城成,以原後勁鎮陳斌來歸,授護衛前鎮職,率兵鎮守之。

  報清朝增兵入關,欲與偽世子會攻思明。藩令各餉官並各統鎮官兵回札漳州。

  北鎮陳六御辭兵柄,許之,以姚國泰管理北鎮事。

  拔育冑、儲賢二館諸生,授監紀職俸,配監各提督統鎮從軍出鎮,紀錄功罪。另設大餉司同監紀隨各鎮出征,查給糧餉。另設監督監營督陣官,監同各鎮出征戰勦,授鐵竿紅旗一面,書「軍前不用命者斬,臨陣退縮者斬」,副將以下,先斬後報。

  六月,藩駕巡駐漳州。時因和議不成,虜多阻我餉道,又增兵入關,故令福、泉、興之兵盡抽回漳。傳令各徵餉,屬邑一盡拆毀平地,使虜無城可恃,以便追殺,故藩至漳閱兵,就巖亭埔大合操三日,傳令拆毀漳城。

  遣前提督黃廷統轄戎旗鎮、左右先鋒等共十二鎮,繇(由)漳浦、詔安巡下潮州,駐兵徵餉。

  藩駕回思明州。正兵鎮陳勳以病辭兵柄,許之,拔韓英管理正兵鎮事。

  初設總理監營以管大小監督監營,監同各提督統鎮出征,凡有軍機重務,必繇(由)報聞。拔督運都督翁天祐為總理監營。拔都督鄭德、原正兵鎮陳勳為左右協理監營。

  七月,藩駕駐思明州。藩集諸文武議曰:『和局不就,宜分兵與定西侯並忠靖伯等會師進入長江,搗其心腹,使彼不得併力南顧。』眾曰:『然。』遂命右軍忠振伯為總督北征水師,水軍事務、征戰機宜悉聽節制調度。陞原北鎮陳六御為總制五軍戎政,總制六師。以中提督為陸師正總督,右提督王秀奇為陸督副總督,征戰機宜與忠振伯、陳總制商確而行。隨率後衝鎮周全斌、中衝鎮蕭拱辰、援勦前鎮戴捷等十二鎮尅日進入長江。並委右協理監營鄭德督監督監營隨督軍中。另委餉司監紀跟同出征,照令而行。先時,周全斌密諫本藩曰:『監督、監營久在行陣,至於監紀,或初拔士子,或裘袴公子,能識軍中功罪為何物,而可令其監紀統鎮提督耶?』藩不從。至是令葉儒監紀周全斌。藩知之,諭曰:『葉儒非監紀全斌之才,異日必不和,須擇其可以服全斌之望者方可。我思惟柯平可以監之。渠出自平父之轄員,又溫恭純厚,足以協之也。』於是改柯平監紀後衝鎮北征。

  八月,藩駕駐思明州。前提督黃廷、後提督萬禮、戎旗鎮林勝等各鎮,進兵圍困揭陽縣。偽鎮將劉伯祿率馬步數千來援,屯札排浦埔。

  十三日,我師列陣交戰,虜來迎敵。我師賈勇湧進,纔交一合,虜即披靡敗走。生擒偽中軍一員,斬首七百餘級,奪輜重不計,餘眾奔回。

  二十四日,劉伯祿又集惠州程鄉來援兵馬萬餘,列營鶯爪花埔。前提督等議曰:『援兵數多,未易輕敵,當圖萬全。』林勝自對眾領曰:『我戎旗鎮願先鋒破之,爾等隨後追殺。』於是眾等莫不奮曰:『獨戎旗鎮能殺虜,我等隨後追殺耶?』各鎮無不爭先賈勇,齊逼其營,交鋒兩合,虜又敗北,被我師逐殺千餘,所獲軍器、衣甲、馬匹不計。揭陽縣同守將聞風而逃,回師進駐揭陽縣,以張一彬知縣事。本藩行令照大敵賞格陞賞。戎旗鎮、奇兵鎮功居多,為首功,餘鎮俱次功。大監督鄭文星、大監營賴祐、林福、池仕紳等監督有功,加一級。總監營翁天祐監督有功,加陞一級。總督黃廷、總制張英各加二級,賞賚有差。

  九月,藩駕駐思明州。漳泉各屬邑並漳城俱報拆完平地。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本書記載漳、泉各屬邑毀城事,頗有失實之處。考《閩海紀要》上云:「九年六月,成功毀安平鎮。安平距泉州六十里,芝龍置第其中,人煙繁華,勝於郡城。至是聞貝子王統大兵將至,乃墮其城,並毀漳州府及惠安、同安三城,歛兵回廈」。《臺灣鄭氏始末·三》云:『成功令兄泰移安平輜重於金門,徙泉屬士民渡金、廈,空府藏,墮漳府,惠安、同安諸縣城」。據此,則所墮不過一府、二縣、一鎮城耳。此云漳、泉各屬邑並漳城俱拆完,則是有一府十餘縣城矣,恐非實錄。』)

  北上師阻風乏糧,就溫、台取糧。台州偽守將馬信聞風欲歸,慕忠振伯名,欲藉投附。忠振伯遣人招接之,時未得其便,我師進發舟山,信不果來。

  左提督祥符伯赫文興病卒,本藩親臨祭葬,優恤其家。委五軍中軍張英管理左提督事,英力辭不任,許之。官兵分作二鎮管轄,以右鎮賀世明為左提督一鎮,左鎮王雄為左提督二鎮,暫隸其兵。

  省報烏金世子統率新到滿漢三萬到省,札擾民居養馬,並吊(調)本省兵馬一齊窺犯思明州。時我師分遣南北征勦,只有後提督奇兵、左衝等數鎮守鎮城邑地方而已。本藩傳令併空思明州,聽居民搬移渡海,其將領官兵家眷搬住金門、浯州、鎮海等處,聽從其便。時有引禮舍人許靖、李從直上條陳,謂『併空思明十不便,不如吊(調)回南北之師與決一戰』之語。本藩閱之大怒,謂其僣議軍國大事,搖動軍心,立令梟示。因鄭宮傅等人勸免,綑責八十棍。隨密諭宮傅等曰:『清朝豈無宿將?遣此乳臭姱子!豈意在戰耶?不過藉兵再逼我和耳。我若吊(調)回大師,被他識淺,所以併空思明以疑之。昔孔明城上操琴而退魏兵,此意豈異耶?諒他必有書來講議一番,我隨乘機迎之,彼自入吾彀中。』諸人俱曰:『藩主妙算無遣,非小人所能知也。』

  虜世子至泉州,又發札諭,直書藩名來。藩不答。復令鄭學士到白沙見定國公而回。

  藩令馮工官築白沙城成,以援勦前鎮鎮守之,委監紀武大盛管理晉南地方,住白沙城,定國府委轄將黃昭、楊暄幫守白沙城並葉寬寨。

  十月,藩駕駐思明州演武亭,往來金門駐節。居民並將領家眷俱搬過海,思明併空。偽世子頗知之。

  藩行吊(調)北征大師並吊(調)戎旗鎮回思明防守。

  十五日,戎旗官兵到思明,北師至舟山。

  十六日,水陸總督同總制會議攻取機宜已定。

  十七日,官兵繇(由)岑江口一齊登岸,分二路而進,泊舟山城。虜出兵列陣交鋒。我兵合力鼓進,虜遂不支。時右提督右鎮陳瑞勇往登先,陣斬陸中營中軍陳彪一員,並虜兵數十,虜隨敗走入城,堅守不出。我師遂議攻城。

  二十三日,圍攻城下。時守將把臣功城上瞭見我兵強盛,節制有方,又見水師堵塞援路,孤城援絕,無心攻戰。陳總制遣監督李化龍進城招降,把臣功果傾心歸附。

  二十八日,把臣功同張魁等開城投誠,官兵進城安民,草木不動,威聲振江南。先時行軍,本藩即發銀壹萬兩付陳總制等領載北上。凡攻城略邑有功,先賞後報;有罪,鎮將會議,先斬後聞;其官兵奸淫搶掠,連罪將領;阿私不舉,罪總制。時師至湄州,北鎮下有一兵取水,拾人一雞,被監營報解,遂集諸鎮議罪。甘輝對眾自認統禦(馭)陸師失律,去衣請責示儆。諸將遲疑。輝曰:『爾等今日不責我,是致我總督與本藩殺耶?師行在邇,令即不行,尚望恢復致遠?』於是總制請令箭致於前,責十棍。犯兵梟示。付翼司哨隊各綑責。北鎮舟師後至,免罪。以故軍令嚴明,官兵遵守,進城秋毫無犯。

  先時定西侯張名振與陳忠靖北上不和,藩委刑官程應璠解之,名振尤(猶)未降心,故我師至舟山,馳會攻城,不至。中提督等議曰:『名振謂我南來之師,未知地利,但我等攻城略邑多矣,此一孤島,何俟名振會也?』迨泊,其城遂降。至是城下,名振等出自長江來會。

  定關守將張鴻德慕義棄家來附。忠振伯厚待載歸。鴻德係皇廠宿將,善騎射,百發百中。後藩授以前鋒鎮。

  是月,偽世子□□□□。書云:

    『所發前諭,特書爾名,別無他故,以共叨國恩,予為世子,爾封公爵,誼□□□,□無妨碍,是以書名。然揆之節文,亦失簡點,諒公不為介介。

    爾叔鄭將軍邀鄭學士講議,予於本月初五日令固山額真都察院承政土眾梅勒章京纛章京同鄭學士前來白沙。是日至晚講議。初六日復議。爾叔惟發誓云,「我等無有二心,原有歸誠之意,惟給發信札免宥侄罪」等語。予聞之,正合予懷,不勝欣悅。予思信札不難,罪有可免之例,業載前諭,今當重為申明。

    一品官祖大受,大凌河困極投降,即全其生,且加禮寵。釋回復叛,抗敵主上,金州控濠,圍困三年,又勢逼投誠,仍加寬宥,若兄若弟,概荷保全,皆作朝廷大臣。此事公蓋聞之。五省京(經)略輔臣洪承疇,當日帥兵十三萬,松山、杏山,數次抗敵,一戰盡破,輔臣身被陣獲,蒙朝廷寬宥全生,越次擢用。此事公蓋見之。若論二人之罪,天下大罪孰過於此,惟主上廟算,體承天地之道,故如此也。公之愆,猶較之二人有所逈異,而漳泉之役,與閩省文武意不相投,語言矛盾所致耳。雖則如此,予審思之,公罪不大。若是投誠,自益加慰,皇上有何所不容尚念及爾此等事耶?公勿疑焉。若即薙髮投誠,予必保奏,免爾諸罪。主上以罪之大於爾,又無立保者,慨然免宥超用,予為保公,夫復何疑。只為公不勞大兵以靖封疆,前來迎降,予所以為公力保也。惟欲招撫保全,故每每緩師轉盼,予係實心,又體知上意,乃發信札耳。公當勿疑。』

  藩復書云:

    『南陬海隅之地,至煩萬里提師,束弓負矢,斃馬折轅,歷艱涉險,京(經)年而到水濱。樗材何能,乃亦重垂清朝南顧乎?本圖自匡漢鼎,豈意以甘言相餂,旋則二三其令。今士卒□□驅馳於南北間矣,兩壘之間,可知彼己。前者金固山、陳金(錦)敗挫,以不知之故,清□□□用兵,必使官壅蔽無以聞,又遙遠不相知之故。今王世子親舉征鞍,辱於水滸,試鳬泛而觀之,又氷聽而思之,則可以相知矣。

    尊諭所謂信札,夫勅之不信,札於何有?且所謂信者,是何等交約乎?憊勞而出,憊勞而歸,師行弗易,願下執事實重圖之。且國家大事,非筆翰所能盡,與細人[所]能詳。鄭內院固京(經)夙晤者,其使之面相通如何?前承教,語似謔戲,因未遑報答,併祈台亮!』

  十一月,藩駕駐思明州演武亭。知縣事參軍林其昌因審曾六,假人命事失入人罪,吊(調)責八十棍,革職永不敘用。以副審理王士元知海澄縣事。委戎旗鎮入鎮海澄城。

  藩差監督李長至舟山吊(調)師。

  十五日,隨議鎮守舟山水陸官兵船隻。以總制陳六御督定西侯張名振、英義伯阮駿等鎮守之。

  是日,舟山降將把臣功、張魁等官兵家眷,俱配船同大師回思明州。

  十二月,藩駕駐思明州演武亭。

  十三日,舟山大師回至思明州。甘輝等引把臣功等見藩,藩大喜,改名臣興,即授驍騎印管鎮事,賞銀五千兩,餘轄將賞官兵陞賞有差。時忠振伯師後至。因前台州守將馬信約歸,至是進入台州港,馳書達之。馬信果棄城帶兵馬揭家眷附忠振伯來歸。

  戎旗鎮啟請,候缺斐德已知行陣,善能束兵,堪拔為親丁營。藩從之。

  十四日,右軍忠振伯同台州降將馬信全師至思明州。藩喜甚,令忠振伯撥厝安頓家眷,設宴款會,授中權鎮事,掛征虜將軍印,賞銀兩千兩並玉帶、蟒服,封母、封妻,各賞銀五百兩,珠冠、霞帔。所轄將員,共賞銀一千兩。另陞克復舟山有功將領官兵各有差。因諭諸將曰:『聞中提督至湄州受罪請責,其虛公、古名將不過,爾等當勉之!吾亦拜下風矣。』另賞忠振伯銀五百兩,以其收服張、馬二大將來歸。

十年 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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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丙申(一六五六)正月,藩駕駐思明州。潮虜劉伯祿復集潮惠援兵萬餘來復揭邑,佈札西關外。前提督集諸將議戰機宜。左先鋒蘇茂請戰,謂『劉偽將去年八月內被我兩殺二捷,亡魂喪膽,雖有新援之兵,俱皆先年戰敗之餘,何足濟事。此來不過逼於靖、平二酋,來此塞責耳。豈敢戀戰?自願領兵殺截,不効依軍令。』前提督依議進兵,以左先鋒領頭疊,前衝鎮黃梧、護衛左鎮杜輝為二疊,殿兵鎮林文燦、援勦右鎮黃勝等為後援。前提督領後勁鎮楊正等抄攝其後。約日進戰。詎蘇茂輕敵,黎明出營。虜探知,先伏西關城外,待其過半,虜首尾衝擊,我兵遂亂,分為兩截,應援不及。左先鋒併力與戰,身中二矢一銃,帶傷突圍而回。虜殺傷相當。幸前提督殺至,虜始不敢強追,收兵回營。折兵大半,又失鎮將黃勝、林文燦二員,死於橋下,衣甲軍器所失甚多。前提督將敗軍情形馳報軍前。藩隨委戎旗等鎮入揭應援。

  前軍定西侯張名振卒,委總制陳六御兼管前軍事,令水師前鎮英義伯阮駿專守舟山地方。

  二月,藩駕駐思明州。差兵官張光啓入揭,察報西關一戰左師失律之事。吊(調)左先鋒蘇茂、前衝鎮黃梧、護衛左鎮杜輝等鎮回思明州。令前提督戎旗等鎮棄揭陽縣,登舟下廣,採聽行在聲息。另差戶都事楊英查察張一彬徵收揭邑正供支銷,並察餉司監紀追收米石,配載商船,一盡回州;計餉銀十萬兩,餉米十萬石。

  二十日,前提督等舟師南征,左先鋒等回思明州。

  阮駿報護京王子勅諭定關造船五百隻,欲覆舟山,乞撥師援防。藩遣張鴻德、馬信等督師北上協防。

  三月,藩駕駐思明州。前提督報我師南征,巡至鹽州、海州、大星所等處,坐奪烏尾船百餘隻,兵糧甚殷。惟行在駐蹕高瓊,聲援難通。

  藩集文武官議揭陽喪師罪。蘇茂身為統領先鋒,慢師輕敵,致失兵喪將,罪不待誅。黃梧、杜輝應援退却,致統領失機,亦應如律。諸將跪告曰:『蘇茂欺敵輕陣,以致敗亡,非我等罪。』眾俱一辭。於是杜輝綑責六十棍,黃梧寄責,各戴罪圖贖,照舊管事,再犯,二罪並舉。是日斬統領左先鋒鎮蘇茂狥軍中。拔後衝鎮周全斌為左先鋒鎮,陞木武營華棟管後衝鎮。撥前衝鎮黃梧同後衝鎮華棟代守海澄縣城。

  二十日,總制陳六御恢復健跳所,解偽印一顆。藩大嘉獎之。

  四月,藩駕駐思明州。虜世子吊(調)各澳船隻,令韓尚亮統領水師船隻,欲犯思明。自統陸師屯札石井,寇攻白沙城。藩又令兵民家眷搬移過海。調遣水陸官兵碁布待敵。虜水師分作三䑸來犯:一䑸白𦨭犯白沙,一䑸紅𦨭犯金門、浯州,一䑸烏𦨭犯思明,分配已定。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成功因其叔鴻逵縱去馬得功,絕之,終身不合,此書於鴻逵卒,諱不書。

    考虜犯白沙,鴻逵移居金門養病(見《閩海紀要》上),至永曆十一年丁酉三月,鴻逵卒於金門(見《海上見聞錄》上、《閩海紀要》上、《南疆逸史·鄭成功傳》),此書皆不載;蓋以成功與之不合,不欲書其事以彰成功之過也。然追溯成功賜姓之由,全由於鴻逵擁戴紹宗所致;芝龍之降也,欲挾成功見清貝勒博洛,鴻逵陰縱之入海,至昭宗時,成功南下勤王,鴻逵亦出兵相助。觀其與芝龍書,眷念舊恩,不貪新榮,散軍艦為商漁,居白沙以弢晦,書中廻護成功,沒齒無怨。而成功則以家產之喪亡,殺芝莞以洩恨(《臺灣外紀》曰:「芝豹因護庇施琅,成功怒之,後見芝莞被殺,乃乘招撫之令,挈芝龍妻顏氏入泉州投誠,移居京都」。)鴻逵逃身白沙,幸而免戮,忘大德而不赦小過,此施琅、黃梧輩所以寧反面事仇也。及至黃梧獻平海五策,於是芝龍被殺,祖墳被掘,內地絕其商販,沿海遷其居民,於是大軍之給養已絕,不得不退闢臺灣,鬱怒之餘,致病肝急(見沈雲《臺灣鄭氏始末》卷五),以致濫用權威,人多思叛,至欲以小過殺其子經及妻董氏。骨肉且不能容,而何況乎他人!於是眾叛親離,反以自戕其身。成功英年得志,局量未弘,中道摧折,不竟其業,誠可惜也。而楊氏之匿過諱惡,其於鴻逵猶其小焉者也。至芝龍之被殺於北京,在永曆十五年十月,成功遣官殺其子經及妻董氏,在十六年四月(此書四月事雖有缺葉,吾料其必不記載,五月成功之卒,亦必不叙述矣),此書皆託病不敢記載,此皆巧而傷直者也。』)

  十六日,虜水師齊出泉港來犯。我水師左右軍並援勦左鎮黃昌、信武營陳澤、水師內司鎮左右協統船出圍頭外迎敵。虜前䑸被左協王明銃船先發一熕擊沉一隻,虜船遂挽回,不敢前進。繇(由)是信武等鎮營乘勢追進。忽狂風大作,陰翳濛霧,對面不見船䑸。我師溜下收泊圍頭。虜船欲收回泉港及深滬港不得,俱被狂風壓下,有收入圍、被我師牽坐者,有被浪打、漂上青嶼、金門、登岸逃生乞降者,有飄出外洋至廣海者。韓尚亮亦被沉溺。我師坐獵大虜船十隻,閣破焚燬者三十餘隻,收回不上十數隻。我師大勝班回。本藩照大敵陞賞。信武營援勦左內司鎮左協王明為首功,餘俱次功。將降虜割其耳鼻放回見虜世子,諭令毋得輕為動兵。世子亦嘆服渡海之難,收軍回泉。

  五月,藩駕駐思明州。設戎旗左、右鎮,以林勝為左戎旗鎮,拔左衝鎮楊琦為右戎旗鎮。吊(調)各處鄉勇訓練銃器,配執銅百子花釬銃,設斬馬刀,不空歸木棍。每名兵另帶銃彈三粒在身,遇敵擲擊,俱自此始。擬左戎旗鎮南回日,吊(調)選久歷戎伍精勇者撥入右戎旗為協將正副領班及班長,以便管練鄉勇及新吊(調)班官。其鄉勇銃器,日在操練出征。拔副將洪善管理左衝鎮事,翁陞任副將事。

  閏五月,藩駕駐思明州,日令鄉勇新兵操練。藩親督操,並教銃務。

  拔張魁管理奇兵鎮事。魁善騎射,發無不中。一日,同本藩在船教習水師,適有水鳧在水面乍沉乍浮。藩諭張魁曰:『汝善射,能中貫此鳧,即以此船賜爾。』魁即挽弓箭在手,待其鳧浮,一箭射去,應弦而中。藩稱其能,遂以坐舟賜之。至是令管奇兵鎮。

  傳令各鎮,備辦出征。候南下師回日,同往北征。着出征船隻各給船牌照票,以防混冒。計大小給一千一百張,另南船未算。

  六月,駕駐思明州。前提督戎旗鎮等自南征班回至思明,藩吊(調)選班配左右戎旗將領班官得宜,遂同合操如法。拔左戎旗內領班杜斌為右戎旗前協,魏國為後協,李尾為左協,何義為右協,裴德為中協。

  傳令配船,候令出征。

  二十二日,防守海澄縣城前衝鎮黃梧據城悖叛,迎虜歸降。報至,藩遣中提督甘輝、左戎旗林勝並右軍忠振伯率各鎮前往攻復。援虜已入城,不及。其土堡係林明所鎮,與黃梧抗敵,不附,於是眾等俱搬運粟石軍器,藩令抽回。查城中所貯糧粟二十五萬,軍器、衣甲、銃器不計,其將領私積者又不計。藩嘆曰:『吾意海澄城為關中河內,故諸凡盡積之。豈料黃梧、王元士如此悖負?後將何如用人也!』傳令出師,別圖進取。後衝鎮副將林明並領兵康熊不從悖叛,藩嘉獎賞。即拔後衝鎮副將林明為右戎旗鎮,楊琦管理護衛鎮。楊琦先因黃梧揭陽敗陣所失衣甲兵器甚多,藩查點,楊琦盡將左衝鎮衣甲軍器借之應點,藩見其整齊無失,故不殺之。至是聞知,恐琦與謀,故削其兵柄而以林明代之。拔康熊為左戎旗正領兵中軍,陞都督僉事。逮兵官張光啓、兵都事黃璋,俱下獄。眾言黃梧之叛,為二人所驚激,又責以附同黃梧欺瞞查點軍器別借應點之罪,吊(調)令押赴忠靖伯船上監候班師回日定罪。

    (非原文:朱逷先先生曰:『海澄之失,成功歎曰:「吾意海澄城為關中河內,故諸凡盡積之」。黃梧因此封海澄公,可見海澄之失,足以挫成功進取之謀,其積恨甚深。故永曆二十九年嗣王經得海澄,梧子芳度投井死,沒其家,剖梧棺戮屍斬首,及芳度首揭竿以徇眾(見《海上見聞錄》卷下)。嗟乎!洵如司馬遷所謂「怨毒之於人甚矣哉」』!)

  拔旗鼓史讜理行營兵官事。讜賜改名興明。陞遊兵鎮黃元為護衛右鎮,同後衝鎮守銅山。

  陞一鎮胡安然為援勦右鎮,二鎮王雄為護衛後鎮。

  七月,藩駕駐思明州。遣中提督、左戎旗、左右先鋒等十五鎮官兵在船北征。諸將啓授機宜。藩付一札與中提督、張五軍、林戎旗等收受,且諭之曰;『出軍地方機宜俱在此。各鎮船隻開駕,齊至瞭羅灣,即集諸鎮折看,一一當照吾令而行。傳視若完,即時開駕,直溜所諭地方,不可令其泊灣駕駛。有違令者,先斬後聞。該提督此番代予親行,毋違明令!』

  以右戎旗林明同前提督扈從本藩,居守思明。撥右戎旗中協裴德官兵同左戎旗出征。

  初四日,隨開駕至瞭羅灣,依令而行。直入閩安鎮,逼福州南臺城下札營,整辦攻城器椇。虜報知,堅守求援。虜世子星夜馳赴防守。故不攻,大掠而回。時官兵船隻滿載輜重寶物不計,足償海澄之失。時虜兵來追,被戎旗左協黃安等殺退,我師全獲而回,出札閩安鎮羅星塔等一帶候令進取。

  拔中提督中鎮鍾宇管護衛中鎮事。

  八月,藩駕北征。我師既入省界,虜世子盡吊(調)赴省。藩恐我師未免輕戰,又恐閩安鎮地方難守,故行親征。隨以前提督為居守總督水陸防守,以鄧會管思明州地方事,出張光啓戴罪管兵官事,同前提督居守,都事黃璋隨扈出征。

  十八日,藩駕登舟,統率右戎旗鎮林明官兵北上。

  甘提督等克東埭叛寨,殺獲甚多。

  是月二十六日,虜水師大小五百餘船,進犯舟山。陳總制、阮英義等率艦五十餘號與戰。時我師占據上順風衝犁,大敗虜船。虜隨退回,我師全勝回舟山。

  二十七日,虜又令舟師來犯,意在誘敵,且戰且退。我師誤中其計,直追而進。至定關口,水流湧急,虜遂擁合交鋒,我師少却。陳總制遂呼英義伯二舟率先衝破其䑸,緣不知水勢,二舟被流水擁拖而入,挽掉不進。虜認為先鋒總制之舟,合力齊攻,銃矢如雨。總制知不支,望南拜畢,蹈海而死。阮英義亦知深入無援,必死,將船中火葯銃器齊發,自焚其舟。虜船被擊沉二隻,虜兵亦死不計。我師見二船俱失,隨四散溜下。虜遂進克舟山,遷移其民,拆壞其城。張鴻德亦戰沒陣中。

  九月初三日,藩駕巡至閩安鎮,相度地勢,知為省之門戶。隨令工官馮澄世吊(調)民夫增築土堡城寨,以為長久之計。巡至羅星塔,亦令增築士城,撥兵鎮守。巡至閩清永福港、蕭家渡,派設水師扼守,斷虜往來,以右戎旗中協裴德防守之。撥左戎旗林勝鎮守羅星塔,總督水陸防守。撥後提督萬禮鎮守閩安鎮,總督水陸防守。調遣已定,藩駕出駐壺江、定海、鳳埔等處。

  中權鎮馬信自北師回,至壺江見本藩,說陳總制陣亡之事。本藩令優恤其家,並阮英義家後。

  遣左衝鎮洪善、右衝鎮楊朝棟襲取連江縣,克之。虜將並縣遁走。以洪善守其城。

  十月,藩駕駐三都。

  初六日,偽世子發兵將襲攻銅山,繇(由)詔安四都大𪿴渡載過江,被後衝鎮華棟、護衛右鎮黃元等統兵擊殺無遺。

  命忠振伯督造巨艦,令各鎮徵積兵糧。

  陞右提督王秀奇總督五軍戎務,督各提督統領鎮守閩安鎮。以中權鎮馬信管右提督事。

  遣師進入福安地方取糧,以多積取者陞賞。時正兵鎮韓英居最。

  拔信武營陳澤為護衛中鎮。委五軍中軍張英總督五軍戎政,兼管水師前軍事。阮美管水師前鎮事。

  十一月,藩駕駐三都。時鑑岡寨負固不服,遣前鋒鎮余新勦平之,餘寨悉輸。

  太師平國公又遣家丁謝表、小八等來勸就和議。虜以藩不受詔,又攻破郡邑,故逮繫太師,令逼藩就撫,至是差至。藩不從,置之。

  十二月,藩督師進取羅源、寧德等邑。舟師至梅溪登岸,繇(由)飛鸞白鶴嶺踰至羅源。虜探知赴援。遣梅勒章京阿格商、巴都、柯如良等帶真滿馬步數千,尾後牽制。藩隨統師直薄寧德縣。阿格商等又踵後繼逐。藩隨諸將議授中提督甘輝、左先鋒周全斌、援勦後陳魁等機宜,令其斷後,節節示弱誘敵,待至險要,伏兵齊出殲之。諸將受計斷後。

  二十九日,藩督師先行。阿格商果直追而來。見我師佯走,放心追趕。迨至護國嶺險要處,中提督即令左先鋒伏左邊,援勦後伏右邊,中提督自引迎敵。阿格商促兵逐戰,矢如雨下,我兵併力死戰,殺傷相當。繼而左右伏兵齊出,虜遂少却。我兵奮進,阿格商等各下馬打死仗。中提督與周全斌計曰:『虜倚馬為長技,今下馬是來送死。但聞格商名將,每以打死仗得勝。本藩前程去遠,虜眾我寡,又俱真滿披掛,未可輕視。須令將領各糾精神,死中求生,以計取之。彼下馬逼我,我照操法三退誘之,彼披掛必倦,然後我兵齊進,以一當百,可取勝也。』格商果三追,我即三退,彼力倦,我兵齊力追殺。陳魁執牌直取格商,把作一堆,身中二矢一刀,幸陳蟒繼至,將格商殺死,救回陳魁。虜見格商被殺,即少退,我兵乘勝趕殺。一時把不上馬者盡被殺死,積屍遍野,拾獲弓箭、馬匹不計。時虜以格商已死,又不見章京巴都、柯如良等數將,即合兵又來決戰奪屍。時右提督趕至,合力奮殺,虜死者又不計,生擒數十名。格商身屍,莫可尋回。虜敗回,只存疲馬數百。我兵收回時,藩尤(猶)未知戰勝。迨陳魁被傷,同中提督等至,藩始嘉慰親勞之。令陳魁在船調養,先送藥資三百兩。合師攻圍寧德縣,虜不敢出戰。令各官兵散處取糧,各積足三個月,遂回札三都,照大敵陞賞。但未知虜失何頭目,令人至省採探。稱格商、巴都、柯如良等員皆清朝勳故,自入京來,無戰不勝,故特遣隨世子入閩作先鋒,至是死焉。

十一年 丁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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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年丁酉(一六五七)正月,藩駕駐三都。陞左先鋒鎮周全斌統領戎旗右鎮,陞援勦後鎮陳魁統領左先鋒鎮,以右戎旗林明管援勦後鎮事。

  謝表、小八等來見藩,跪告曰:『表等奉太師命,特來稟請和局一事,到此已久,恐太師度日如年,候回信復命難待耳。』藩於是令諸參軍擬稟稿回覆太師,各各進呈,俱不合意。藩即自作書稟復。書云:

    『謝表、小八等至,備述苦情,信疑參半。情能不傷,而勢無如何耳。嗟嗟!曾不思貝勒往見之時,許多勸止,竟爾不聽,自投虎穴,無怪乎有今日也。吾父禍福存亡,兒料之已熟。清朝待投誠之人,猜忌多端,有始無終,天下誰不共曉?先以禮貌相待,後以魚肉相視,總之「挾」一字。若一挾,而兒豈可挾之人哉?固已言之於先而決之於早矣。今又以不入耳之言再相勸勉,前言已盡,回之何益?但謝表等日夜啼泣,謂無可回復為憂,故不得不因其前□而明言其詳。

    蓋自古之治天下,惟德可以服人。三代無論矣,漢光武恢廓大度,□推竇融;唐太宗於尉遲敬德,朝為仇敵,一見即待以心腹;宋太祖時,越王俶全家來朝,兩月遣還,群臣乞留章䟽,封謝賜之。此皆有豁達之規模,故英雄感泣,樂為之用。若清朝則專用詐力矣。夫詐力縱可以服人,而人未必心服。況詐力之所不能行,殆亦難矣。自清朝入閩以來,喪許多人馬,費許多錢糧,百姓塗炭,赤地千里,已驗於往時矣。茲世子傾國來閩,將歷三載,殊無奇謀異能,只是補葺破城,淫掠焚殺,女多於兵,牛多於馬。一弄兵於白沙而船兵覆沒,兩弄兵於銅山而全軍殲滅。閩安鎮為福省之門戶,遽爾遂破。羅源一戰,阿格商、巴都、柯如良等盡行喪命。況我未嘗揚一帆、遺一矢,而彼人馬喪□,圖相久持,不服水土,千里饋糧,轉運難繼。清朝之尚詐力,果有損耶?有益耶?此不待辯而明矣。今欲戰不得,欲守不能。罷珠崖,置交趾,何嘗失計乎?舟山為南浙之門戶,既幸得矣,遷而不守,其力量亦大概可見矣。

    大抵清朝欲以剃髮別順逆。不知順逆在於心,而不在於形。試觀姜襄、金聲垣、李成棟、海時行等,豈皆非辮髮之人哉?大丈夫磊磊落落,光明心事正大,皎皎如日月,終不肯效詐偽所為,苟就機局,取笑當世。清朝試思今日之域中,是誰家之天下?乃損無數之甲兵,費無稽之錢糧,死億萬之生靈,區區爭此數根無用之頭髮,亦何量之不廣耶?

    清朝誠能略其小者而計其大者,安插我兵將,俾地廣足以處,糧裕足以養,何難罷兵息民。彼無詐,我無虞,如此則奉清朝之正朔,無非為生民地,而為吾父屈也。文官聽部選,錢糧照前約,總無非為生民死而為吾父屈也。將兵安插得宜,清朝自無南顧之憂。中左在海外,別一天地,免願效巢許、嚴光輩優游山林,高尚其志耳。清朝多疑,□□□人再往。兒至此,心已盡而心尤實,伏祈鑒照。』

  謝表等持書復命,自是和局永絕。

    (非原文::朱逷先先生曰:『議和二字,在清廷則謂之招撫,其視鄭氏受撫曰歸順,劉清泰書所謂「膺此閩浙之任,並拜招撫之諭」,又謂「歸順人眾,具數奏聞」是也。在鄭氏則謂之和議,蓋自以代表明朝,而與清為對等之國也。嚴格言之,成功既奉明正朔,則帝在安隆,和議之事,自當稟承帝命而行。若清廷專與鄭氏言和,撤東南之師以併西南,則帝室危亡,可立而待。幸而成功以三省相要,和議不成,後世猶留忠節之名 (清光緒元年正月初十日,謚成功曰忠節)。若其成也,豈竟如成功所謂「清朝若信吾言,則為清人;若不信吾言,則為明臣」耶?抑竟如劉清泰所譏「無三省則舍我而忠於彼,將有三省,棄彼而忠於我」耶?蓋和議二字,在當時不過為率爾相稱之辭,對清廷不過為緩兵取糧之計。當和議初起時,成功即謂「清朝亦欲貽我乎,將計就計,權措糧餉以裕兵食也」。故此事只可作為行軍之詐計,不可視為正式之和議。蓋觀於成功之屢次與其父書及與其弟渡舍書,便可知成功之於和議,實係詐計,非其真心,故不可以春秋之義責之也。此書對於和議一事,自永曆七年正月,至十三年十二月,前後七年,若斷若續。來往文書,有二十餘件之多,此書所載,最為詳備,十之七八,皆他書所未見;然亦尚有遺漏未載者三四篇,且與他書所載文書有異同也。』)

  藩令取運船料發各鎮造脩戰船,以赴北征。一應船務,俱委右軍忠振伯料理。

  報稱中提督甘輝假回思明養病,藩行戶官送葯資三百兩,諭曰:『護國嶺力戰所致。盡瘁報國,先帝在天之靈,實憑貺之!須善調攝,以赴師期,二月初旬,當馳赴軍前也。』軍中聞之,無不感奮。

  二十五日,遣總制行軍司馬兼水師前軍張英總督北征水師,總督後提督萬禮督同左右先鋒、前鋒等鎮,前往溫州、福寧州、牙城、瀲寨等地方取積糧餉。

  二月,本藩駐蹕三都。

  初七日,張英、萬禮等師至溫州金鄉衛,即議攻城。虜偽遊擊翟永壽、守備王虎、衛官于起麟能識時勢,獻城迎降。隨撥中衝鎮蕭拱辰鎮守,為老營安撫,市肆不易。其虜官兵願回者聽之。所報城內米粟甚多,另客商湖絲三百餘擔。藩遣船運載勻給。

  二十一日,遣右戎旗鎮周全斌等出師福安內港三十里地方取糧,克拮坑寨,積糧三個月,班札原汛。

  三月,本藩督師北上,進至鎮下澳,阻風,遲留不得前往。隨駕□思明州。撥後提督萬禮督正兵鎮韓英、左右衝等鎮,輪番防守閩安鎮並羅星塔等處寨城。吊(調)左戎旗鎮林勝回思明州。

  遣水師前鎮左營李順同水師後鎮施舉前往浙省定海等處採探虜息,並招徠松門一帶漁民,以為進取長江響導。後施舉至定關追□□,□風水不順,施舉坐駕船飄流入港,眾寡不敵,被虜所執,不屈,[扌棄]海而死。

  遣戶部主事鄭省英督理沙關地方事。

  四月,本藩駐蹕思明州。委前提督同戴罪兵官張光啓點驗防守思明州水陸官兵有無老弱,旗幟是否鮮明,盔甲、火箭、銃器、被牌、火龍、彈子、斧頭、船隻等項是否齊備,逐項填註明白回報。本藩視臨閱視,對各鎮稱曰:『援勦左鎮、護衛左鎮、後勁鎮等三鎮,官兵俱驍壯,軍器、船隻俱整備,而援勦左黃昌□為最,賞銀一百兩,二鎮各賞銀八十兩。禮武鎮軍容似未盡美,須加整備,比後勁鎮等二鎮次之。陳忠靖水師軍容器械,終是水師故步,比禮武鎮又次之。右軍下陳明、陳陞、劉興等七大船,各新整齊備,大堪駕用,皆右軍忠振伯調度有方。銃船如蘇清、林太等六船,俱堅緻無患。著兵官照次第賞獎□勵。若周鳳銃船、陳榮武、蕭梓二烏尾、與司總朱玉等船,只有內港裝兵運糧,未堪外海衝風破浪,着協理船務林參估修啓報。前提督官兵軍器,頗亦雄備,調度得宜,賞銀一百五十兩。張光啓戴罪圖贖,能自免勵,與前提督協參料理軍械,保固地方安全,准贖前罪,照舊督理兵官事。兵都事黃璋一併赦宥,照舊供職辦事。』

  拔協守白沙城恢勦都督黃昭為木武鎮。撥中提督營將張華為木武鎮左營,委張遠為中軍。

  五月,藩駕駐思明州。稽察各項追徵糧餉、製造軍器及洋船事務。本年二月間,六察嘗(常)壽寧在三都告假先回,藩行令對居守戶官鄭宮傳、察算裕國庫張恢、利民庫林義等稽算東西二洋船本利息,並仁、義、禮、智、信、金、木、水、火、土各行出入銀兩。時林義因陳略西洋一船本萬餘未交付算,已先造報本藩存案明白。壽寧謂林義匿賺此項,係與鄭戶官瓜分欺瞞,密陳本藩。藩未見冊,亦心疑之。但報冊係藩標日鈐印可查。時戶官覺知,面斥扭壽寧見本藩。壽寧執以此項沉滅,無交算核,戶官執為案冊造報明白,只因林義後交,便不肯收受再算,則此人必係虜之奸細,專來離間。前黃愷一二失錯,被其播害;後又尋逐造端,欲害援勦前鎮戴捷並忠振伯,幸藩主明鏡,發六官察明無欺方釋。茲又誣泰同林義欺賺,乞委多員逐件細覆,如有欺賺,願全家受罪;如果無欺,是嘗(常)之奸細,欲離間藩主左右任用之員。藩主若不密為察訪,輕信間計,大恐左右任員重足寒心矣。本藩是夜翻閱簿帳,件件造明。嘗(常)六察所駁條件,虛謬阿□,遂心惡之。傳令革去六察事,追奪印劄,幽置閒住。

    (非原文::朱逷先先生曰:『成功藉芝龍餘業,經商亦其家傳。《花村談往》云:「海有十寨,飛黃(芝龍字)富逾十主,輦金還家,置蘇、杭、兩京細軟寶玩,興販琉球外國等物」 (〈飛黃始末〉條)。不特芝龍如此,即其叔輩亦嘗以商業為務。如鴻逵復書芝龍云:「督舟入揭,通商濟糴」,「擇地白沙,粗擇茅屋,所有大小戰艦,盡為漁商」 (言或為漁船,或為商船也)。又如澄濟伯(鄭芝豹)洋船二隻,助洋銀十餘萬於太夫人(成功夫人董氏)。然則芝龍昆弟,本精商業,至於成功,則更擴而充之。

    本書記成功行令稽算東西二洋船本利息並各行出入銀兩,可知當時東西兩洋,皆有商船經營商販,而內地則有商行以通貿易。故成功與其父書云:「沿海地方,我所固有也,東西洋餉,我所自生自殖者也,進戰退守,綽綽餘裕」。黃梧條陳平海策,謂「鄭氏有五大商,在京師、蘇、杭、山東等處,經營財貨,以濟其用,當察出沒收」(見劉獻廷廣陽雜記卷三)。然沒收其內地商行,仍未足以致其死命,蓋在海外輾轉貿易,仍甚裕如,且因通商之故,而得臺灣,適以延其世祚也。』)

  六月,藩駕駐思明州。臺灣紅夷酋長揆一遣通事何廷斌至思明啓藩,年願納貢和港通商,並陳外國寶物。許之。因先年我洋船到後,紅夷每多留難,本藩遂刻示傳令各港澳並東西夷國州府,不准到臺灣通商,繇(由)是禁絕兩年,船隻不通,貨物湧貴,夷多病疫。至是令廷斌求通,年輸餉五千兩,箭柸十萬枝,硫磺千担,遂許通商。嘗(常)六察閒置,至是再啓白冤,仍陳戶官匿賺實狀無據,亦有指壽寧受賂一二款狀得實,本藩深怒,令議置重典。後念其嵩(嵩應作松,避安宗諱)江世襲勳功,舉家肆拾餘口,起義勤王,被虜殺死,憐其年老,逐令幽置臺灣,令何廷斌供給衣食開銷。

  派定出征、居守水陸官兵並船隻。又宴賞在州各文武官並將領。令國母分作七程,敦請出征、居守文武將領各母、妻、子女入府宴待,並照次賞賚金帛有差。一程請提督並六官父母妻子,次統領,次總鎮,次署鎮,次管理,次營將,次死難勳功等。繇(由)是將士歡騰,感激益奮。

  左衝鎮洪善守連江港,施郎有書誘之。善原係郎屬下,將書沉沒不報。右營翁陞知之,報聞至藩。到鎮時,將洪善推出斬之,諸將勸免,綑責一百二十棍,革職。賞翁陞銀一百兩,官兵四百兩。拔副將林燦管理左衝鎮。

  七月,本藩興師北征。委忠振伯督理居守兵官事並調度援勦前、左、右等鎮水陸官兵防守思明。

  初十日,傳令在船開駕,集諸將議曰:『此番遠征,當先積糧。爾等當計何處可以取積。』諸將各忘所在。藩曰:『處處俱皆輸將,惟興化涵頭、黃石地方,大師未有京(經)臨,倚虜未附,饒富貯積,可即取之。我於十二月已令護衛中鎮陳澤密畫地圖,現在分派各鎮架樑取糧地方。爾等當依令着力取積可也。』遂分中提督等督師,進札涵頭。本藩督戎鎮旗等鎮,進札黃石地方。

  十三日,一齊登岸,各撥衝鋒官架樑,副鋒伙兵搬運粟石。駐札三日,各船滿載。虜無敢犯。隨揚帆抽進琅琦,親征閩安鎮,巡閱城寨。以五軍戎政王秀奇為總制,並撥前提督水陸官兵防守寨城,吊(調)後提督等輪番出征,以護衛前鎮陳斌守羅星塔,撥護衛中鎮陳澤為水師,同前提督協防應援。碁布已密,藩督師出札鳳埔,操練數日,至二十九日即開駕北上。只傳令各船跟中軍船駕駛,並不傳進止機宜。

  八月十二日,藩師進入海門港。時海門衛西岸係守將張捷,前所守將劉崇賢各發銃打擊我船,俱不能傷。我師乘風逼進黃巖縣內港,諸將請見,告曰:『海門衛所未下,侵入內地何策?』藩諭曰:『海門,台州門戶,若先得台州堂奧,門戶豈暇掩闢耶?若先攻門戶,則合力以守,克亦難矣。』諸將曰:『然。』

  十四日,登岸進攻黃巖縣。虜守將王戎率馬步數百迎敵。左戎鎮首程當其鋒,一鼓陣斬步虜數千,奪馬十匹,餘眾奔回。王戎遂入城。我兵直逼城下。王戎見我兵精勇,布滿城下,孤城無援,遂就西門豎起降旗。藩遣馬提督、張五軍招納之。戎出城迎降。遣水武營入城鎮守,委五軍中軍毛恒署理縣事安民,秋毫無犯。是日,援勦後鎮林明派札南門,因未得帥令,見城上無虜兵把守,遂率兵登城,馳報軍前。本藩怒甚,即出令箭綑解林明,責以無令登城,重責六十棍,革職,戴罪圖贖管鎮事。

  十八日,移師進攻台州府。

  二十日,傳令提督總鎮照依派定次所札營,聽令攻打。藩札營西南城外。時虜總鎮李必見大師威儀,又聞先台州守將馬信投誠重用,持疑兩端。本藩見城上旗幟參差,官兵混亂,遂集諸提鎮諭曰:『我觀城上情形,虜將非走必降,斷無有死守之兵當此對壘,而參錯如是。馬提督,爾前年守此,有舊熟者可遣招之,必斷然來歸也。』依諭往招,李必果降。

  二十六日,李必率轄將常太初等出城叩見,藩親慰勞之。遂遣北鎮姚國泰進札南門,援勦右鎮賀世明札東門,仁武營康邦彥札北門,右衝鎮魏騰札西門。知府齊維藩、臨海縣知縣黎嶽詹叩見,遞府縣正供戶口籍冊,藩禮接待之,諭令照舊供職。遣戶官都事楊英進城,查察倉庫圖籍等項,解出正供銀三千餘兩,版籍稱是。台州已復,遣中提督率所轄官兵前來,居中應援閩安鎮。又先遣護衛左鎮杜輝、戴罪圖贖援勦後鎮林明,聽前提督撥派協守閩安鎮。

  右衝鎮楊朝棟辭退,以營將魏騰管理右衝鎮事。

  九月,藩駕駐台州府。

  初一日,台屬太平縣守將高綿祖聞風歸附。先時,祖有夢兆歸藩聲名,故守鎮太平,留眷黃巖,至是攜眷來歸。藩禮待甚侈。遣火武營魏標率兵鎮守。遣統領前鋒鎮余新率右衝鎮魏騰等下台屬縣邑,令北鎮前營□勤代魏騰城守。

  初七日,天台縣守將韓文盛率家眷獻城投誠,優禮待之。仙居縣聞風亦下,守將逃走。余新遣中軍安撫之,市不易肆。

  初八日,遣後提督萬禮率兵攻下海門衛所一城。此衛乃台州門戶,西北一帶皆高山峻險,南面環海,地險兵多,負隅不下;後提督請令安炮東南角攻擊之。

  初九日,藩隨移師到海門衛,親臨歷閱,地勢頗險,攻擊必有所傷。

  初十日,遂令監督宋維寧進城招諭。

  十一日,守將張捷果率兵出城迎附,藩優待之。又遣宋維寧往前所招降,守將劉崇賢亦於十二日帶兵出城投降。所有兵馬,撥歸鐵騎鎮把臣興管轄。

  是月,藩遣義師林忠襲破永福縣,守將、縣官俱殺死。李率太發兵往援,吊(調)黃梧兵未至,疑之,將黃梧轄下官兵,率太盡吊(調)撥入八旗下,黃梧只剩隨從數人,始悔叛之誤也,有思來歸,藩弗納之。率泰整兵復閩安鎮。偵知我師精銳者北上恢勦,守鎮者多係老弱副鋒伙兵。隨吊(調)泉漳水梢配船,令土固山督鐵兵繇(由)水對我水師犯羅星塔;吊(調)集閩福民夫,自古山開路達鎮城,令郎固山率兵與我陸師對敵,攻犯鎮城。先於八月中用民夫萬餘,自古山開路,繇(由)溪頭而下,至九月初十,方達煙燉寨腳。時藩亦患副鋒兵稍弱難敵,令總理提塘徐日彩馳赴鎮城,與前提督商議機宜,虜果來犯,立刻飛報赴援。日彩到鎮,回云:『計議烟燉上寨,四面峻險,虜不能施展銃炮。寨北山腰,可容百餘人,若來,只可當我地雷。況余右鎮全鎮獨守,則無虞矣。其鎮後山頂寨,亦四面險阻,惟寨西山徑一條,可容三、五百人。副翼雜守不齊,已撥神威營陳興帮守。虜若來,只攻一寨,不能兩寨俱攻。若攻鎮後寨,暫撒余程兵帮守烟燉。如攻上寨,亦如此提調。至於水師舊鎮,水□旋流,舟不能成列出口,出口正好乘東北風衝犁。是我皆處必勝之勢,似可無煩南顧。』藩閱報驚訝,集各提督統領言曰:『似此提調,閩鎮危矣!李率太頗能知兵,開路吊(調)梢,必水陸全力協攻鎮上數寨,分兵齊擊,左右支吾,首尾不能相應,豈有專攻一寨,俾我得全力堵禦?且我不設遊兵應援,就守兵移動往來,兵心未免驚惶。虜知我虛實,聲東擊西,使我奔馳不暇,坐受其困。至於水師,尤我長技,當先掣勝,豈可聽其成列出口?若至出口,則反客為主,順流直出,將何抵敵?水陸俱出彼下,閩鎮難矣!此報緣何纔到?爾等速集兵馬,繇(由)陸路至楚門所下船往援。率太行兵來攻,若出廿外,則援及無虞;若慮我兵知援,廿內來攻,則危矣!』

  十八日巳時,令旨催促,刻限中提督赴援,水師左右戎旗赴援,陸師繇(由)路兼程赴鎮。本藩已歸,恐閩安鎮有失,省虜為患。隨捨台州府縣,督師繇(由)水而下。二十一日至浪琦,陳五軍、前提督叩見,陳虜來犯鎮,果如本藩所料,已於十四日郎、土固山水陸齊擊攻破矣。前提督右鎮余程守頂寨戰死,守羅星塔護衛前鎮陳斌、神器鎮盧謙俱被獲逮去,不屈,殺之。藩曰:『不必言矣,徒亂人意耳。是我欺敵失援之過也。』行令提督統領收拾副鋒兵歸配隊伍,候令聽點。仍以協理五軍陳堯策駐鎮浪琦地方。撥護衛中鎮陳澤、護衛右鎮黃元二縣水師聽堯策調度防守。

  二十六日,藩駕督大師至思明州。時五軍戎政兼管前軍事張英請中衝鎮坐營黃嶼大有將略,乞撥歸轄下委任將兵,坐營未足以展其材,特□請乞。藩許之。黃嶼撥張五軍調用,委材官陳印為中衝鎮中軍。

  十月,藩駕駐思明州。

  十五日,集提督統鎮文武各官於演武亭,定失守閩安鎮功罪。先究總制喪師失律之罪。王秀奇進曰:『李率太集全閩之虜,吊(調)民夫數萬,開路運銃,水陸齊擊,而我□以一提督下之兵兼禦水陸,不亦難乎?其餘所撥副鋒之兵,雜處帮守,主將不一,□攝非服,雖嚴加約束,未免觀望。前委督時,已京(經)面啓,蒙藩主諭云:「我提師占據上游,攻服郡邑,偽虜吊(調)集應援不暇,省虜何暇及此?副鋒之兵,以之戰征不足,以之守城有餘,萬一有急,立撥鎮兵赴防可也」。秀奇領受機宜,不得推委。況虜連攻四日夜,銃炮連續不絕,城垣灰粉,人無站足,亦與先年五月初七日金固山之攻海澄等爾。欲以副鋒當之,其能保乎?』藩思其言,姑不深罪,實降三級示儆。前提督總督水陸失律,應究;因右鎮余程全師殉沒,以平日能鼓舞轄下效死勿去之方,足贖之,諒降三級。其革職戴罪圖贖管援勦後鎮事林明、護衛右鎮杜輝,責以救援無功,帮守致潰,令推轅門正法;中提督甘輝等勸解,各綑責一百二十棍以儆。杜輝充前提督尾名操兵,林明左戎旗下尾名操兵。另察各鎮副鋒翼將司哨先潰者四十二員,一併梟示。軍中懾服。

  拔義武鎮陳鵬管援勦後鎮事。拔萬義為宣毅左鎮(是月改護衛鎮為宣毅鎮)

  藩欲提師南下,議攻鷗汀埧賊寨。以屢阻我潮、揭糧運,故隨委右先鋒統領英兵等鎮札漳浦,遣仁武營守新城,禮武[營]守海門,援勦前守高崎,援勦左守泉港。以右軍忠振伯督理兵官事,調度居守鎮營軍械事宜。

  二十八日,藩親督各提督統領南下。

  十一月初一日,藩督師駕至南澳,駐蹕青嶼山。少師忠勇侯陳豹請見,訪問潮虜並鷗汀逆寨情形,次第陳對甚釋,因進勸曰:『王師退處,久無聲息,潮惠破敗之□,處在下方,得其地不足長驅,何如進搗浙直,攻心為上也?至若鷗汀小寨,用遣數鎮靴尖踢倒耳,何勞藩駕親臨耶?』左戎旗林勝等亦以此言勸,自願領克破逆寨復命,藩從之,授以攻取機宜。

  初八日,令左戎旗中協洪復扈駕回思明。其各提督、統領、左右戎旗等俱遣就潮揭派取糧餉,並攻取鷗汀逆寨。

    朱逷先先生曰:『本書稱成功薨曰「先王賓天」,稱成功之夫人曰「國母」,謂侍從曰「扈駕」;此皆過於尊崇而稱謂不當者也。』

  是月二十一日,英兵鎮唐邦杰率前鋒親隨二營叛逃歸虜,左營將鄭然、中軍許廷珪不從,密報右先鋒楊祖、智武鎮藍衍,追之不及。

  二十二日,報知,本藩驚訝曰:『邦杰自戊子年同安來歸,一馬兵耳,見其頗善騎射,於儔人之中,每加賜妻賜宅,壬辰年授入北鎮副將,乙未年陞授英兵鎮,寵渥亦云周矣。此而叛去,將何用人也?』棄之。

  我師攻破鷗汀埧逆寨,報聞。此寨負固已久,四畔皆深泥水田,惟一面近港通海。有數千強傼,出沒波濤之間,時或商漁,時或洋刼,屢屢阻截糧道。至是破之。此寨罪大惡極,本藩日在痛念,因三年七月我師攻圍潮州抽回,繇(由)彼寨外京(經)過,被其藏誘截殺,忠勇侯左鎮呂未死之。至七年六月,本藩督師攻□□,泥深銃炮難施,抽回。至是,前提督同左右戎旗等相議,砍取柴草,舖塞城窩,平地踏破,仍一面用厚枋作人字牌,倚城墻遮身,人藏牌內,用鐵錐掘透後,用地雷滾進,登時城即崩裂,各湧而進,將城中大小盡屠之。馳報以聞。藩曰:『此等小醜,遲我後至之誅,南下去一梗化矣。尚有許隆(龍)未服,須收滅之,以免南顧之慮。』

  十二月,藩駕駐思明州。傳諭分遣各鎮官兵就潮、揭地方駐札練兵。以左戎旗林勝統領宣毅鎮吳豪、正兵鎮韓英等札達濠埔,右戎旗周全斌統領後衝鎮華棟、水武營朴世用等。前鋒鎮余新為正提調,右提督馬信為副提調,統北鎮姚國泰、援勦右鎮賀世明、火武營魏標等,俱札海山訓練兵馬。其前提督等札銅山、漳浦、詔安等地方。中提督統轄鎮駐晉南地方。

十二年 戊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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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年戊戍(一六五八)正月,藩駕駐思明州。時軍政頗暇,稽查糧餉事務。閱各提督統領鎮南下取糧稍裕,恐軍士未免將米粟冒濫,發銀五千兩。初二日,令戶都事楊英繇(由)銅山巡下,與各提督、統鎮議就官兵積貯三個月外,有餘者盡行發糶載來,預給守汛官兵。各官兵俱喜有銀買糴,計運回米五千餘石,並派給後程水武營、後衝鎮官兵三個月糧。

  二月,藩駕駐思明州。吊(調)各提督統領班回思明,選練征勦。迨至,集諸將議曰:『先年護國嶺殺敗阿格商所拾衣甲,全身披掛是鐵;所以敢下馬打死仗者,恃有此耳。其如我兵精勇何?今我亦用此披掛,勦殺醜虜,諸將以為何如?』戎政王秀奇進曰:『披掛全身穿帶,不下三十觔,虜有馬駝,載穿帶尤易,若至下馬打死仗,戰勝不能追趕,戰敗則難收退。今我兵欲以一人穿帶三十斤步行,雄壯者步伐不難,痿小者未見其便。』藩曰:『須揀選雄壯強健者當之。』甘輝進曰:『岳家軍多自負帶,我朝戚南塘令兵卒兩腳股負沙操練,豈畏重耶?要在揀練得法耳。』時適左戎旗管理大候缺將王大雄,將披掛付其穿帶。雄手執戰椇,步伐整齊,如赴敵狀,動履如飛。藩喜曰:『似此可縱橫天下矣!』遂行馮工官傳督造陳啓等日夜製造披掛鐵面,專意為之。諸將亦以為可。大雄,長樂縣人,腰大數圍,力舉千斤,有武藝。後因拔為左虎衛正領兵中軍官。行各提督、統鎮挑選勇壯者吊(調)入親軍。

  二十七日,吊(調)左右戎旗下壯勇將領,協將林鳳、何義、正領班林登、何昇、楊龍、黃高、副領劉德、許貞,此數員,藩素深知者,隨吊(調)用。又正領張愛、葉丁、陳飛、副領黃忠、林盛、曾姐,擬候吊(調)用。

  三月,藩駕駐思明州。

  初一日拔左先鋒鎮陳魁、援勦後鎮陳鵬為親軍左右驍衛鎮,管披掛官兵。改左右戎旗為左右武驤鎮。後改武驤為武衛鎮,改驍衛為虎衛鎮。陞右先鋒楊祖為左先鋒鎮,拔後提督領兵劉尤署援勦後鎮事。

  行張五軍、王戎正、同陳魁親赴各提督統鎮營中挑選,分為上、中等撥入左右虎衛鎮。其中等,選而又選,方同上等吊(調)入。另設一大石重三百斤於演武亭前,將選中者,藩親閱,令其提石繞行三遍。提不起者,雖選中不隸入。每班帶班長六員,配雲南斬馬各二、牌鋛各二,弓箭則全班俱執。又十班之中,弓箭居四,刀牌居六。每班另募伙兵三名,挑帶戰裙、手臂、披掛隨後,遇戰便穿帶,行伍免勞頓。各給口糧,每員各給大糧月三、四兩不等。每副領管十班,每正領管二副領,每協管四正領,各員銜給,照左右武衛例:

  左虎衛左協林鳳、右協王俊、前協鄭仁、後協陳蟒、署領兵事管候缺正領班王大雄、副領班林鳳、火攻營倪正;

  右虎衛左協黃安、正領班洪羽、劉雄、副領班張祿、許貞、右協賴興、前協萬宏、後協陳沖、領兵正中軍張彩。

  每鎮四協,並火攻領兵計上戰官將一千二百員名。早晚日令穿帶披掛操練二次,慣習如常。惟鐵面晒日頗熱,後不用。操一日,考試武藝一日。弓箭,令都水司高陞掛銀牌考選。時候缺將盧奎、黃喜、張伴、班長陳寵、二正領班劉雄、班長許順、石英、陳英、吳元等,俱皆發無不中,報聞,隨行文紀錄。

  四月,藩駕駐思明州。

  初十日,藩與左武衛林勝密議:『先取許隆(龍),牽其船隻,破其巢穴,免其出沒海上,使我師北征有南顧之慮。』勝曰:『然。』即令林勝密尋響導,以勝澄海人,隆(龍)近隣也。傳令行軍北征。中後提督並右武衛首程,先行俱泊圍頭,本藩同左武衛、左右虎衛等鎮開至浯洲,星夜溜下,不及會䑸,恐許隆 (龍)偵知逃走,出其不意故也。許隆(龍)敢於作逆,以港門內深外淺,非深識港路,船多閣破。此日洪水[不知]緣何漲滿,藩督舟師直搗其港,各鎮至次日方知溜下,惟親軍鎮先到,所得輜重米粟不計,船隻分發各鎮配兵,許隆(龍)僅隻身率眾而逃,焚其巢穴而回。時軍中謠曰:『亦𩫅亦溜,後行先到,鐵人着做,一出便好。』以本藩實有意披掛也。時後到諸鎮獲糧未(無)幾,藩令各師沿路取糧,並令攻克澄海縣。虜守將劉進忠、副將高進威等率兵千餘献城迎降。知縣祖之麟、典史江景雲亦揭家投誠,藩加(嘉)納之,隨駕回思明,各賞賚有差。隨以劉進忠任後衝鎮事。時後衝鎮華棟病故,令進忠任後衝鎮事。忠係遼東人,入滿籍,藩恐未知我軍中事宜,令材官曾馗管坐營中軍事。

  五月,藩駕駐思明州。

  初二日,通行各提督統鎮自行挑選兵將,出征大舉,諭云:『本藩選將選兵,用心有素。察現在官兵,俱京(經)挑選訓練,隨征多年,個個堪以自信。但精而益求其精,選之中又加選。茲大舉殺虜,對壘在刻,思臨敵之際,成敗呼吸,惟前驅首當其鋒,膽勇成列,則心力俱齊,無堅不摧,何敵不克。今再行精選,分為三等:以最上者為上上,又上次之,上中次之。平日區別既定,臨機便於調撥,此是制勝要着,大家功名富貴所係,定限甘結回報。』

  初六日,又再通行選將,諭云:『兵之勇怯在乎將領。如將領稍却,則兵雖勇,亦不肯向前。如將領敢勇,雖弱兵必勉力赴敵。所謂強將之下無弱兵是也。故兵貴精而將尤貴乎選,最為當今切要。本藩屢京(經)通行面諭挑選矣,但恐有一二狥情,明知不十分膽勇,而故舊牽掛,不忍擺換。夫知故則可優以賞賚,別行委任,至於管兵,萬萬不可輕易。茲特着各提督、統鎮再加察選,將領要以膽勇為上,束兵次之。互相公結,如有十分膽勇,不敢保結,即詳換補。至於臨敵之時,將領退却,將原結連罪重處。各取其結回報存案。』

  傳各提督、統領整備船隻、器械、糧食,以便聽令北征。以前提督黃廷總督防守思明州軍機事務,與兵官忠振伯計議而行。其兵糧移居守戶官鄭泰支給候報。吊(調)左軍輔明侯林察為居守工官。時左軍官兵分配水師,馮工官已吊(調)出征,故令林察為居守工官。其防守海門、新城、泉港等處,俱照原防守鎮而行。拆白沙城,令援勦前鎮戴捷官兵配船,仍舊防守白沙等處。

  初七日,重布出軍嚴禁條令傳示:

    『照得恢復伊始,信義為先,故逆者勦之,順者撫之,勦撫分明,所以示大信、伸大義於天下,此誠今日之要着。如嚴禁姦淫、焚燬、虜掠、宰殺耕牛等項,本藩已刻板頒行諄諄,不啻再三。爾提督統領鎮營,勞征苦戰,十有餘年,所為何事?總從報國救民起見,亦為勳名富貴、後來子孫計。況姦淫焚掠等項,皆犯造物所忌。為將者積陰德於冥冥之中,為子孫長久之計,不特為救民地,又是自家分內事耳。雖兵丁繁眾,紛紛不一,然在上之戒緝必嚴,則在下之奉行惟謹。如提督用心禁緝,各提督循而行之,各鎮營又從而效之,以至副翼及大小將領,莫不整頓遵依,且互相告誡,互相結獲,如是而令無不行,禁無不止,四方聞風向化,百姓壺漿迎師,仁義何嘗不利乎?若泛視悠息,以致兵丁違犯,歸罪於上,累及身家,明有王法,幽有鬼責。繇(由)此觀彼,果孰得而孰失?從今之後,爾提督統領鎮營,凡京(經)過及屯札地方,務要遵依明禁,翕然畫一,以共奏恢復之大業,而享無疆之福澤。今將歷頒條禁,開列於左。本藩令重如山,有犯無赦,各宜着實凜遵,毋得狃為故套也!

    計開:

      一、就地方取糧,亦不得已之役。官兵只准取糧,不准姦淫掠擄婦女。如有故違,本犯立即梟示,大小將領一體從重連罪;不論鎮營官兵役伙人等,有能拿報首明者賞銀五十兩。

      一、攻勦地方,有附虜十分頑抗負固者,攻破之後,明令准掠婦女,以鼓用命,以示懲創,不在禁內。如係虜據不服,百姓罪有可矜,如無發明令擄婦女者,不准擄婦女在營在船。如有故違,本犯梟示,大小將領一體從重連罪。不論官兵役伙,拿解首明者賞銀三十兩。

      一、擄掠婦女在營,必難瞞同窩舖之人,如致察出,本犯梟示,同班同隊連罪,盡行梟示。若班隊中能攻擊首舉,不但免罪,仍照格給賞。

      一、擄掠婦女在船,必難瞞在船之人,如致察出,本犯梟示,本船舵梢盡行梟示。若本船能攻擊首舉,不但免罪,照格給賞。

      一、發勦搶地方,非奉明令焚燬,一切嚴禁,不許擅燬居屋。敢有故違,本犯梟示,大小將領一併連罪。不論鎮營官兵役伙,拿報首明賞銀二十兩。

      一、出征船隻,各舵梢俱要請給號布,以防混冒。如無號布,將船沒官,舵梢梟示,家屬發配。有能拿報首明者,賞銀十兩。

      一、發勦地方,非奉明令,不准擄掠男子為伙兵。如有故違,本犯梟示,將領連罪。有拿首明者賞銀二十兩。

      一、嚴禁混搶。沿海地方,多係効順百姓。官兵登岸之時,不准混搶,致玉石俱焚。須明聽號令。如有未令,敢有擅動民間一草一木者,本犯梟示,大小將領連罪不貸。

      一、禁宰牛。農業,民生大本;牛畜,耕穡重資。若肆牽宰,民將失業,不惟百姓俯仰無資,而且軍糈重賴。自今以後,不許牽取宰殺。敢有故違,本犯梟示,將領連罪。

      一、官兵出征,派有船隻載運,各官兵不許借坐給牌商船。或奉本藩吊(調)借,公事完畢,立即放回,毋得刁難。如違,致船戶稟報,本官兵梟示,將領連罪不貸。

    以上禁條,如荒淫、擄掠、焚燬、假冒等項,誠恐巡緝官兵耳目不周,另懸賞給。至於混搶、宰殺等項,已着各鎮營輪流巡緝,難以漏網。但有能拏報稟明者,亦分別錄賞。各項禁條有犯,斷斷無赦。但官兵不識字,着副翼司哨書記逐隊解說曉諭遵守。』

  十三日,藩督師思明,開駕北征,緣阻風逐浪𩫅上。至二十一日,駕到沙關,風雨未順,駐札十數日,官兵乏糧,議就溫州界屬登岸,攻復郡邑,取足糧食。

  是月十四日,行營潘戶官跟䑸北征,船到圍頭閣礁,溜回思明備整。至夜分,搬移女眷上山,遇前提督守水兵盤問,語言來往不遜,疑為回來搬眷歸虜。中軍翼將鄭進隨報前提督,將潘戶官並家眷船隻羈留,馳報本藩。藩疑信參半,賞鄭進銀五十兩,前提督壹百兩,以防守嚴謹,令押送戶官到軍前,其家眷諭令照護,不阿不縱可也。自是文武不和矣。

  六月初四日,藩督師從前歧港登岸進取,繇(由)分水關達平陽縣,縣界有大溪,達金鄉衛入海,流水湍急,先令小艍船渡載過江。

  初七日,大師進至平陽縣,傳令衝鋒架樑,副鋒取糧,並辦攻城器椇。藩瞭見伙兵至城下,拆料造雲梯,守虜並無發銃,隨集諸將議曰:『此城可無容攻,招之必降。不然,豈有聽我兵搬取城下乎?此城若降,瑞安咫尺相望,必無拒理,省了一番殘害,我兵亦得取糧足食,亦云幸也。』即發諭令張五軍同馬提督招之。

  十一日,守將車任暹果献城投誠,城中撫綏,草木不動。隨師進札瑞安縣,令車將招之。

  十三日,艾誠祥率部竇奉先、楊志道等亦献瑞安城納款。藩喜二將胞厚雄大,善騎射,有福將器,甚禮待之。

  是月十四日,行令各官兵,取足七個月糧食。仍着監督監營傳取足額,以城邑歸附,不用防備殺虜,且近水易載。候十五日有令,載往三盤卸貯。如無足七月之糧,究處將領,後各鎮俱報足七個月糧。

  鐵騎鎮把臣興病故,以黑雲祥管鐵騎鎮事。

  十六日,藩督師進圍溫州,虜堅守不敢出敵。是月風雨大作,藩駐營溫之南門外高山古塔邊。一日,同各鎮在塔前設酒議事,會風雨大作,方宴畢起送各鎮歸營,忽一迅雷從塔前筵邊奮起,煙黑震動,移時方散,打死本處民夫二名,藩與我眾官兵俱無碍。傳聞溫州城內,亦知天意所鍾,偵報頗有順意,諸將俱加額慶賀。是晚,藩出營邊,聞民夫答語此一老人云:『此亦天意有在,若尤(猶)宴聚不動,恐亦難矣。』藩聞語會意。次日,集各鎮議改溫州之圍,亦以民夫「亦難」之語述之,隨傳令收軍下船。

  二十六日,前提督報:『虜來札白沙,意欲窺犯思明,被援勦前鎮率兵殺敗,獲馬匹、軍器不計,自是虜不敢犯,無煩藩主南顧之憂。居守一勳,合啓請賞。』

  七月初二日,藩督師開駕往舟山駐札,官兵出征日久,未有操練,遂令各鎮逐日就舟山教練。委禮都事蔡政辦祭戎政陳六御、前鎮英義伯阮駿等並陣亡將士,儀禮備至,三軍感泣。

  初九日,陞賞車、艾二將帽靴、斗牛服、玉帶各一,俱都督同知職銜,花紅銀各四百兩。部將竇奉先、楊志道、姚來太、崔官、王虎、史大盛等,各陞賞有差。

  十八日,藩移師食鹽澳駐札操練,以風信不順,特移師候風。

  八月初九日,藩駕至羊山。先數日前,問引港都督李順,水路遠近,港門山嶼流水何如?順曰:『舟山至羊山,雞鳴開駕,好西南風,午後便到。此處有二山,不甚高;一名猴山,俱係猴而無羊;一名羊山,係羊而無猴。無人居住,有一古小廟跡,傳稱祀羊山王,甚靈應,每泊船必祭祀。』又稱:『海中有矇、瞽二龍,泊船不可金鼓献紙,恐其驚動翻覺也。凡有泊船,不祭而金鼓献紙,船多不平安。』藩曰:『焉有此理?光武涉滹渡之河,金人渺混洞之水,天意有在,嶽瀆為之效靈。我提師望復神京,以為社稷,涉歷波濤有年矣,未見如此妖氛也。』不信之。是早雞鳴開駕,風平浪恬,至午果到羊山。傳令寄泊候䑸。坐駕泊山下。越初十日午,各提督來見。藩過六中軍船議事,見黑雲微起,風轉不順,催各鎮歸船,傳令小船閣山、大船多寄椗灣泊去後,藩隨過新中軍船。不移時,即風起浪湧,迅雷電閃,雨大如注,昏黑,對面亦不相見,只聞呼死呼救、拆裂衝擊悲慘之聲。時管船都督陳德跪告曰:『六中軍近在此邊,今不見矣。風濤異常,本船新棕椗三條俱斷,今卸一舊草椗去,未知何如?藩主上應天生,請上拜棚拜告,看□風息浪,救此數萬官兵。』藩叱之。以天意有在,豈人所能求禱?移瞬,椗手又報草椗又去一股。時太監張忠等與各官俱跪求哀勸,藩姑從,就船四拜,隨雲收雨息,波浪稍恬。自午至酉,方始霽靜。遂令人查訪,六中軍船已不見,惟船枋漂閣在岸矣。船中失去六妃嬪並二[舍]、三舍、五舍三位,餘男婦老幼梢兵計二百三十一人,俱沒水中,惟存一老婆及老梢浮水逃生。藩發一笑,令各收屍埋葬。

  次日,天氣清光,有報失船失兵者,有報失將者,有報漂流未知去向者。現在澳沒失左衝鎮林燦、行營兵官史興明、正典膳洪涓,餘如副翼司哨,生死未知者尚多。遂請各提督統領來會,有稱坐駕閣破在山、衣食飄流無存者,有稱逃過小船、坐駕漂出、未知存沒者。時見各提督統鎮呵慘之情,藩令太監張忠、王守禮將所帶行營衣服,一盡付出,分送各一二件、三四件不等,仍分發南將金二錠、北將金三錠,以慰勞之。言曰:『前李順對我言羊山之怪,我不信之,今豈是也?以後傳如李順而行,寧信有、勿信無也。』又曰:『今船隻兵器損失,長江難進矣。須溜回舟山收拾,再作區處。其失船官兵須併載而去。馬載不去者,暫寄山養飼,候明年來牽,尤肥壯些。速歸收拾。』仍令各差小哨,逐嶼巡視,有官兵閣破漂上山嶼者,逐一載來。限次日起程。

  十四日,藩督師回到舟山。時各船有被飄先至者,有別嶼隨後收入者,逐一查點時,未見七中軍船、靈熕船,並報左虎衛左協黃安未到。藩曰:『此人沉厚溫默,尤未可量,豈至死耶?』次日,林勝報黃左協坐船槓椇俱失,飄二日夜入普陀港。藩令隨撥船往載之至,隨委署左衝鎮事。管七中軍船歐秉敬來見,責以離䑸私逃,殺之。並殺練勇營廖達,以其在船同逃也。達係平和人,自關中跟隨,頗曉操練教法,凡軍中教操藝,俱委任,至是殺之。管靈熕曾銑報船閣破羊山外嶼,其靈熕被泥壓沒不見。藩委阮美等撥趕繒撈拾得之。曾銑幷殺,以儆不謹。此靈熕重萬斤,紅銅所鑄,係外國夷字。戊子年杪,定國府入揭陽港,夜半發芒光,定國見而疑之,至次夜又見,定國隨令善沒者入撈之,出云:『一條光物,約丈餘,有兩耳,其大難量。』定國再令善沒者詳視,出回云:『係熕銃,兩耳二龍。』隨傳令船中用[糸索]絞起,頃刻即進船上。定國即造熕船,載運教放。容彈子二十四斤,擊至四、五里遠。祭發無不擊中。揭中頑寨並門闢虜炮城俱被擊碎,遠近聞風,俱云神物,後送歸藩,多助效靈。

  九月,藩駕在舟山,集各將議曰:『官兵船隻破損,糧食不足,須溜入溫、台各港,奪船取糧,再圖進取。』諸將各依而行。遂傳令初七日開駕,初十日至象山縣取糧,令諭守將歸降,不降則攻破屠略。其溫守將、徐縣官即遣里老生員送豬酒犒師,並具啓陳稟云:

    『藩蹕至邑,有何堪敵,而不早為迎降也?況聞風慕義,又孰不願執戟而前驅乎?特以各眷羈留在省,使逞身報効,家屬灰粉,藩主仁心仁聞所不忍也。倘大師直攻省邑,我等為之看守此城,或令備作響導,無不可也。如或別圖攻取,我即為藩主看守此城,保全此土。或有軍中應用者,一一辦付。是我等今日受恩保全之員,即後來報効知遇之日。』

  藩得稟,遂傳令不攻,並不許取城下一草一木,只就鄉間取積糧米而已。

  時有北兵逃走者,多以羊山風浪驚怕故也。又密報援勦右鎮賀世明等船頭桅俱粉紅,不知何意?有訛傳謂欲引虜叛去,並北將盡去之語。藩聞之,密察營中偶語紛紛,又令察船桅,果有紅號。是日遂撤去賀世明鎮任,並令張五軍告勸水武營朴世用、火武營魏光華、中權鎮李必、奇兵鎮張魁等歸謝兵柄。惟北鎮姚國泰陞補援勦右鎮事。賀世明以心跡不明,遂忿激氣死。時所撤官兵,多未統屬。

  十二日,遂令總理監營翁天祐署左提督事,隸其兵。

  十四日,遂傳令下船。是日雨雹如注,如彈子大,打死民夫二名,我兵無傷,亦是怪事。行各提督統鎮將船上米粟行李物件,駕往三盤山,限三日搬卸安頓,仍撥副鋒兵在山看守糧粟。其糧船各到紅花港聽令。

  十月初二日,藩駕督師至台州港。後衝鎮劉進忠叛入台州歸虜,在海門所登岸。藩以進忠尚在所城,即令攻打,虜棄城逃走,拔之。尚拿殘虜百餘,俱鏨手鼻發回,仍駐札各處取糧。再令攻海門衛城,拔之,駐札取糧。傳各文武官輪番回家,候明春齊吊(調)北征。

  拔木武鎮黃昭管理後衝鎮事。

  二十二日,藩駕至盤石衛。時令偽守將並衛官來降,不從。隨令各辦攻城器椇。

  十一月,藩駕駐盤石衛。

  初五日,行各提督統鎮攻打衛城。以援勦右鎮姚國泰、後衝鎮黃昭、右衝鎮萬祿等架梁溫州大路,堵禦援虜。

  初七日,合攻破之,擒殺無數。先有踰城逃走被獲者,有在城殺盡搜獲者,藩令逐一解出,分別處置。踰城者,聽其回歸或充兵隨其便。其在城搜獲者,著鏨左手發回,以其與我對敵者。時攻破衛城,頗有擄掠婦女,藩以為虜所據,傳令釋放。恐有未遵者,令搜出究罪。時後提督下副將胡雄,伙兵匿一婦人,連罪俱殺,副將胡雄驚自縊死。何祐亦連其罪伏誅,諸將跪乞曰:『此猛員難得,處處有勳,殺之可惜。』力保之乃免,降兵綑責。右武衛殫忠營黃應攻城有功,拔管奇兵鎮事。

  大師進圍樂清縣。虜聞大師將到,棄城逃走,克之。緣人民逃散,焚棄不守。

  十二日,遂分派各提督就汛養兵,派餉、造船、製器。左武衛、右虎衛札盤石衛、永嘉場一帶地方,右武衛、左虎衛札沙園所一帶地方,前鋒鎮統領左衝鎮黃安、中衝鎮蕭拱辰札平陽一帶地方,左先鋒楊祖統領右衝鎮萬祿、後衝鎮黃昭、援勦右姚國泰札蓁嶼、水澳、歛城等地方,左提督翁天祐督奇兵鎮黃應、正兵鎮韓英札亍石地方,後提督、右提督、五軍等札台、溫一帶地方。諸鎮各歸汛地訖,藩駕駐盤石衛,令宣毅左鎮萬義督兵護侍。

  十二月十五日,藩駕駐沙關,管理沙關戶部主事鄭省英料理供侍,萬義督兵扈從左右。

  十六日,故後衝鎮華棟母陳氏,贖出虜獄到家。據中軍陳有慶報稱:『本官十載從征,父弟戰死於虜,七旬老母,生滯虜獄,搥胸抱憤。不幸五月謝世,臨終垂淚,鳴囑遺恨,以為終無能出母獄期也。幸蒙藩主詢知遺語,敦諭宮傅鄭泉糞金賂脫,以皷將士。蒙宮傅用銀二千兩,令旗鼓盧恩多方斡旋,賂脫本官之母,已於本月還生抵家矣。此日奄奄垂暮之年,得揭骸骨歸家,雖不及見其子,尤(猶)見其孫,不特棟生死皆感藩主鴻恩,即軍前將士,亦云待死士尤(猶)如此,則我生者益當感奮百倍矣。』棟係興化人,起義從王,原名燧,第因母在獄,特令改名華棟。

十三年 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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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年己亥(一六五九)正月,藩駕駐沙關。

  初四日,周全斌、陳魁等報偽院趙國祚吊 (調)集馬步數千,欲來攻復平陽沙園所。藩馳諭機宜云:『國祚必不敢來犯。倘果妄動,此地利非用馬之處,則平陽蕭家渡會前鋒鎮一枝兵馬進入,可抄平陽虜奴之後;會盤石之師,繇(由)瑞安港直抵飛雲渡,抄虜之右;先撥右協楊富全協班官同領旗協火攻營弓箭鳥銃分配小船十餘隻、大銃船四隻,直抵釣魚嶼下發銃攻虜之左。爾等全力直搗其中,則國祚直釜中之魚矣。』全斌等照依機宜而行。國祚探知,出瑞安十五里退札商田地方,不敢進犯。

  十三日,周全斌等又報偽院數時再吊(調)兵馬並封大小船五百餘號,另吊(調)石匠、篾匠、火藥數儎。又瑞安港現封小艇百餘隻並拆厝絞排配運大炮,給發行糧,在此十四、五間來犯磐石、沙園等處。藩再馳諭機宜:『國祚見我碁布已密,斷無來犯之理,特虛張掩人耳目耳。如來,照會前日機宜而行,萬無一失。』虜竟無來犯。

  閏正月十二日,藩在沙關馳諭左武衛札云:

    『目今交春,時多霧天,恐虜駕小哨乘霧而來,或天未亮突至。各船拋泊日久,官兵懈怠,踈於防備,必至倉卒誤事。可將船隻放出七都,近樂清一邊拋泊,不時往來,較為萬全。且百姓日間來此買賣,焉知無來探知我虛實?山上不足慮,船中十分防備。』

  左武衛遵命將船放出,乘潮出入江□□遊戈。虜果絞排同小船乘霧直來原札處所焚燒,知我船移動而回。藩令提督統領,以趙國祚現在府城,擒賊必須擒王,欲進攻溫州,計將安出?各議妥馳聞。周全斌啓云:

    『趙國祚前集陳梅勒、宜偽酋不敢來犯一處,伎倆可知矣。今所聚兵馬,盡是烏合之眾,縱言新兵將至,亦是虛張,雖來亦是寥寥,殺之真易為力也。果攻溫州,察溫城外房屋,自行拆盡,築短牆,樹木柵,多置火炮,此時城池頗堅,我師壓境,彼若堅守不出,以待援兵,攻之似難立效,莫如攻其所必救,方可誘虜截殺,計殲國祚。此時瑞安縣城雖堅樹木柵,相其地勢情形,我師攻圍。遂撥一鎮兵馬,帶伙兵略取青田、太順之糧,以飽我師,國祚必統醜出援,誘而殺之,在吾掌中。乘勝逼溫,不用力而可得也。於以台、處可傳檄而定,則水陸並發,進取寧波船隻,延攬英雄,廣募士卒,然後直抵長江,痛殺虜奴一場,則金陵可得,再殺虜奴一場,中興業過半矣。此得寸進尺之謂也。』

  藩如議來攻。

  二月二十日,藩駕到磐石衛,行摧各提督、統領、總鎮速辦船隻,催完餉務,限三月內齊到磐石衛聽令。另行各提督統領傳諭官兵搬眷隨征。諭云:『官兵遠征,不無內顧,攜眷偕行,自然樂從。本藩親統大師,北伐醜虜,肅靖中原,以建大業,慮各勳鎮將領官兵永鎮之時,有為家之念,已京(經)着兵戶官撥趕繒船配載各眷。各令有眷官兵,照依派船載來,暫住林門,候令隨行。』時官兵俱各欣悅,惟女眷醉船,頗有怨言。另着水師一鎮、忠靖伯陳輝、宣毅前鎮陳澤保護眷船隨後而行。

  三月,藩駕駐磐石衛,差官催促各提督統領,嚴限本月二十三日齊到磐石聽□□,不許一船留汛。

  二十五日,各提督統領俱如期到衛港。時磐石地方窄狹,難泊多船。派前鋒鎮左先鋒二統領下札大門澳,中左二提督下札小門澳,親軍札七都外嶼,藩駕札小門澳。撥奇兵鎮黃應防守南日地方。藩傳令就大、小門澳考較弓箭。令禮都事辦銀牌,每面三五錢一兩不等,掛百步外,令各協將正副領班官比射,中者賞之。又製金牌,每面五錢,藩同提統領將較射,中者賞之。日各賜宴。時金牌銀牌,製不副射,計用銀牌千兩。

  四月,藩駕駐大小門澳,日比試弓箭,考較器械,並行操練。以風信未順,姑灣泊教練。

  十五日,行提督統鎮,限十九日開駕進征。藩集各提督統鎮議曰:『大師進取南都,定關尚有虜船百隻,萬一出沒,阻我往來船隻,或擁集尾後,使我長慮却顧,亦非全勝之道。我欲先取定關,牽其船隻,用藉配兵,資其糧餉,賴以飽騰。起手制勝,先聲奪人。一則雪陳總制前日戰沒之恨,二則定虜必求援於浙直之兵。待其援到,然後揚帆直取金陵,使虜罷於奔命,以逸待勞,百戰百勝之道也。但定關有二炮城,船隻俱泊在炮城內。又有滾江龍橫江為限,須奪其城,斬斷滾江龍,揚帆直抵寧波城兜,牽盡船隻,然後攻其城池。諸將以為何如?』眾俱曰:『藩主算無遺策,當領機宜而行。』於是令各提鎮選衝鋒繇(由)陸進發,副鋒兵配船,聽前鋒鎮總督繇(由)水進發,約二十八日齊到定關取齊。

  本藩自領首程,督師繇(由)梅山港登岸,□程二日俱到定關炮城。時炮城有守虜五百名,尚敢擊炮。本藩傳令:『每伙兵取柴一把,將城焚燬。』二十九日,柴草擁疊及城,其守將繇(由)滾江龍浮水而走。藩令右提督往招之,尚存守兵三百名,俱降。其水師進斷滾江龍,進入寧波港,牽取船隻。時虜已將桅舵收起,難以駕出,藩令將船焚之,令辦攻城戰椇。

  二十九夜,有我兵馬五十餘名叛逃歸虜,而虜亦偵知我師要犯寧波,預請浙直之兵集至。本藩又集諸將議曰:『直浙之兵既至,與之相持無益,既奪炮臺,斷滾江龍,又焚其船,可無後患,不如抽回下船,乘勢進入長江,攻其無備,到處垂手可得也。』諸將俱曰:『謹受機宜而行。』隨抽至定關港口下船。

  是日抽回下船,藩同數匹馬馳至後提督隊伍內先行,至一小溝,前呼者闢開,班官穿戴,聞聽不真,藩走過,頰上被班官陳勇斬馬刀傷一痕,血愴不止。至下船後,提督綑陳勇至,處斬,藩釋之,發銀賞慰之,諭曰:『爾非敢故,乃誤也。亦我自誤。今傷痕已愈,奮勇立功,更不爾負。』勇幸赦生回,又得賞銀,各兵聞者悅服。

  五月初四日,藩駕至舟山烈港,傳令聽議進取長江事宜。一各小船屢不聽令,先行搶奪,今如不跟䑸,各提督統鎮面議已定,本船頭目舵工梟示三犯,通船盡行梟示,照令而行,斷無更改。各僉號為定規,俾無後言。計提督統鎮二十八員,押號存據。再申諭曰:

    『本藩親統大師,不憚數千里,長驅遠涉,進入長江,刻期恢復,上報國恩,下救蒼生。此行我師一舉一動,四方瞻仰,天下見聞,關係匪細。各提督統鎮十餘年,櫛沐辛勤,功名事業,亦在此一舉。當從恢復起見,同心一德,共勷大事。進入京都之時,凡江中船隻貨物,准其揷坐,但要和衷,不准爭競。其岸上地方百姓,嚴禁秋毫無犯。已有頒刻禁條,炳若日星,總以收拾民心,上為國家大計,須體此意,諄諄嚴飭所轄,登岸之時,不准動人一草一木,有犯連罪。非不念爾等從征,有跋涉風波,歷試鋒鏑,特以法之所在,難以情宥。各遵毋忽!』

  十五日,行提督統鎮設收兵、進兵紅、白高招旗號,諭曰:

    『進兵、收兵,原以金鼓為號。我大師一盡穿帶盔甲,而臨陣制勝,只在呼吸之間。恐盔甲掩耳,鐵甲有聲,玲瓏雜於金鼓,聽聞不真,進退狐疑,故耳聞不如目睹。茲議再設紅白高招二樣,定進兵報紅高招,收兵執白高招。撥官有馬者派執,臨陣進收之時,先執軍中飄揮,俾三軍知所進止也。』

  又傳諭駛船泊宿機宜:

    『大小船隻眾多,若混雜而行,必有衝犁之患。且小船輕快,大船鎮重,恐致參差。今定大船為一䑸,拋泊吳山處所,派首程進發,本藩親督而行。各水艍船一䑸,拋泊馬目處所,派中、後、左提督等督領而行。各小船為一䑸,拋泊聽令而行。候好風信,本藩中軍船開往羊山,大船方可開到吳山,各船方照程而進。』

  另南船未熟長江港路,行張五軍、馬提督、張兵部各取引港三人,分三程配船。令都督李順帶總兵王耀武在本藩坐駕常川伺候,以備訪問。另撥小烏龍船二隻,跟中軍引港。

  [又諭]分程開駕入崇明事宜:

    『本藩帶文武官船隻先行,擬泊排沙港。各大船為首程,聽張五軍督行,撥就都督羅蘊章、馬隆船引港,盡泊排沙。二程水艍船,撥喬之鳳、陳威、李隆船引港,泊新興沙。三程小船,李國寶、殷繼忠船引港,泊新開塢。引港船隻分作二隊前後,日則桅上掛高招旗一面,遇夜在前出燈三盞,在後出燈二盞,其餘船只出火號相連續接引。到泊灣則在頭拋椗,即發大熕一門,火箭三枝,各船照次第同泊。先令水師前鎮阮都督差船同差官張亮先往大切山夜間放大火,使各鎮船隻知是大切山、崇明排沙港口交加嘴,在此候天光,便於進入。羊山開駕至崇明排沙,好風一日夜,俱無山嶼,只有大小切係沙線高些。必如此詳慎,方保船隻無慮。』

  調遣已定,候風開駕。

  是月十七日,藩督師到羊山。

  十八日,駕到崇明新興沙,移札蘆竹洲。查各提督統鎮轄下大小船隻,盡行進入內港,平安齊到。再申軍令:

    『崇明等處地方,可以安揷提督、統鎮大小將領家眷,為我師根本之地,與思明州一體。其地方百姓,最宜撫綏,凡有騷擾有殺,並連罪無赦!』

  十九日,移泊吳淞港口。差監紀劉澄密書通報偽提督馬進寶合兵征討,以前有反正之意,至是未決,欲進圖京都時舉行,故密遣通之。未報。

  長江內港,惟劉家沙、狼山俱有沙坛深淺。藩令楊戎政、都督李順、蔡翼、兵都吏楊珍等押督張兵部沙船,前往狼山等處,躧勘淺深。其淺處豎標為記,大船毋得京(經)犯,致閣其大船。另各撥小船二隻隨行,恐閣淺搬輕易浮。傳各通知而行。

  二十三日,藩督師至永勝洲會集,仍札營數日操練,並重申約法。諭曰:

    『自古做大事以得民為本,至於行師而耕市不變,則聲聞遠播,四方咸有徯后之望。本藩數十年苦心生聚教誨,以有今日。諸將同事盡瘁,總皆從恢復起見。茲本藩親統大師,進取金陵,雖克詰戈矛,為殺虜要着,而約束兵士,收拾民心,當與戰勛並重。諸將能遵令戢兵,即是本藩之聲名;各官兵能遵禁不擾,即是提督統鎮之聲名。故曰,「名者實之副」,不可不謹也。本藩頒刻禁條,不許擅騷百姓,又申之文諭,可謂詳且盡矣。茲又重申前意,言之不厭詳者,其中必有大關係存焉。願諸將深體而力行之,時時刻刻,吊(調)集大小將領官兵,諄諄告諭,未有不遵依者。至本藩如此諄諄,而該提督統鎮猶有漠然不省者,真頑冥之極,不論提督統鎮立行革職,仍照令究罪。遵之毋忽!

    數日歹天,永勝洲難泊多船,不堪避風。茲各船俱傳往順江洲上大沙會集。發精兵落小船,伙兵上大船,以便登岸殺虜。到鎮江時,各銃船、水艍船跟正副熕船近岸協擊。各船隻各照提督下歸䑸,以便一齊登岸,不准零星拋泊以致殺虜不齊。

    本藩又恐官兵或有不一,未遵約法,令都督張光啓、正儀衛吳賜督監督江振曦、高綿祖、宋維寧等派帶新兵巡緝南北岸。但大師未進長江,南北岸尚是虜地,各官兵未敢登岸混搶,只有北岸地方,如劉家沙、永盛洲、六十分洲合應巡緝。至大師起程之後,官兵登岸,須照所派南北岸分道巡緝。如致騷擾,罪在爾等,軍法重處。』

  二十七日,官兵乏糧,到順江洲,就太(泰)興縣地方取糧,官兵遵照約法而行。再申禁令云:

    『本藩統兵十餘年,歷盡艱險勞瘁,實為殺虜救民,恢復大事起見。至於因地取糧,不得已以佐兵糈。若專主搶掠,此乃相聚為盜,絕無遠大規模,本藩何苦為諸無賴之巨魁,身受罪惡?爾各將皆鬚眉男子,亦何苦跋涉追隨,而事此不濟之主帥乎?大家俱上為千古勛名,下為身家顯榮,故不辭櫛風沐雨之勞苦。今興師大舉,數千里而來,克服南京,天下瞻仰,政苦盡甘來之時,須各各打起精神。古云,「民為邦本」,雖取民之中,必存愛民之意,其約束禁條,不啻三令五申,然猶諄諄於此者,誠恐有不法兵丁弁髦三尺,而一二將領約束稍踈,甚而藉口飾非。如前有令,江中船隻准坐,今思江南一帶地方,當務嚴禁,秋毫無犯,以示安撫,若開一坐船之端,即登岸搶掠,落船必藉口為船中貨物,紛紛莫辨。

    茲再嚴飭禁令,江北地方准其取糧,准其坐船。至於江南地方,務要一草一木不動,伙兵水梢不准上岸,不准坐船,微如火柴,亦就江北取去供江南之用,使禁令得以畫一。且江北瓜州、六合、儀真,素稱富庶之地,所取定不勝計,官兵儘已富饒,亦可知足。若江南敢有故犯者,是真真目無王法,目無天道,目無本藩,明明欲做盜賊,不肯做大事,本藩安用管此頑冥之將,管此頑冥之兵為也?如有違令,斷必盡法而行。通船通隊,盡行梟示。該管大小將領,盡行梟示。本提督統領,一體連罪,決無姑恕。如本藩不敢盡法,則再不敢統爾三軍。若大小將領推諉照管不及,自古設將束兵,兵之有罪,罪連主將,古今如是。為將不能束兵,所司何事?此理之不可通者。此令字字金石,可矢天日,各宜凜遵,毋以勛名富貴身家性命等為兒戲也!』

  六月初一日,藩督舟師至江陰縣。時伙兵登岸拾取火柴,守虜□□□□□□□,官兵上山札營勦,並令攻城。虜兵退走,堅守不出。諸將告以恐延日子,小縣何足濟事,止之。繇(由)是揚帆進發。

  十四日,舟至焦山塔,近在鎮江、瓜州地方。集諸將議聽攻取調遣機宜。藩諭諸將:

    『瓜鎮,京都之門戶,峙立兩岸,必有重兵鎮守;又有譚家洲炮臺與瓜州柳堤炮臺對擊;又有滾江龍把截;未易輕敵。須一枝繇(由)水攻取譚家洲,奪其大炮;另撥陳大勝善沒水者斬斷滾江龍,又以大師搗其瓜州,使虜左右支吾,聞風膽破,瓜鎮不日克下矣。爾等各依行令機宜而行。內:

    一、右提督前鋒鎮督轄下鎮營官兵船隻,分取鎮江譚家洲大銃。

    一、各大船北港水淺難行,須跟右提督從南港而進,到瓜州北岸拋泊聽令;各小船繇(由)北港而進。

    一、親軍並中後左各提督左先鋒等鎮跟本藩七中軍船前行,進取瓜州。

    一、張兵部、陳文達等並水師一號船隻俱到譚家洲放炮,以便右提督前鋒鎮、中衝鎮、左衝鎮、宣毅後鎮等陸兵登岸殺虜奪炮。

    一、阮前鎮、李順、袁起震及正副熕並左右武衛、左右虎衛、五軍中後左提督、右先鋒等銃船並水師船隻俱到瓜州放炮,以便陸兵登岸進取殺虜。

    一、着工都事謝維傳各船上火藥忒多者,撥別船配載,恐防虜炮動火,大為誤事。遵行料理,毋遲時刻。

    一、隨營大銅熕及攻城大銃,俱要時刻跟隨隊伍江邊駕駛,以便臨時立刻吊(調)用;如不到者依軍法,工都事督催不謹並罪。』

  十五日隨進師札瓜州北岸,傳令進師。委刑官程應璠催督右提督前鋒鎮等各水師船進取譚家洲大炮。令戴罪材官張亮督泅水盪船,刻限斬斷滾江龍。令張兵部水師羅蘊章督轄兵,候斷滾江龍,即直進據瓜州上流,焚奪滿洲木浮營。此浮營用大杉木板釘圍,內容兵五百名,大炮四十門,火藥、火礶不計;上流□□船遇之立碎,此項最利害。

  誡諭刑官曰:『此謂大敵,功名富貴,在此起手。委爾此行代予親督,爾速嚴諭。倘有退縮,日後委爾用刑,自無辯訴也。爾若逗遛,罪加一等。當看本藩陸師進圍之時,即指揮督押前進可也。』

  又誡諭諸將曰:『此番孤軍侵入重地,當於死中求生,勝此一陣,直克其城,則破竹之勢成,功名富貴近之矣。進生退死,本藩當身先陷陣,以為爾率,爾等其勉之!』

  傳令十六日五鼓造飯,辰時進兵。

  是日,天氣明亮,東南風盛發,水陸齊進,我師先得天時矣。虜守將操江軍門朱衣佐同遊擊左雲龍率滿漢兵馬數千,屯札瓜州城外迎敵。本藩得左右武衛居中,中提督、左先鋒居左,左提督、五軍居右。令後提督抄進瓜州之後,埋伏揚州大路,以絕援虜,並防勦殺敗虜。兩陣相對,只隔一小港,銃矢交擊,俱未合陣。時水師進斷滾江龍,揚帆兩岸對擊。本藩揮兵大進。時右武衛率兵浮水直衝其陣,一鼓被右協楊富等陣殺滿虜數十,諸軍直逼而進。虜見難敵,隨退入城。我師乘勝逼進。正兵鎮韓英、左先鋒楊祖等已先登瓜城樹幟,我師齊擁而入,勦殺不計,溝井皆滿。其有奪陣逃回者,又被提督截殺無遺。是日己時,遂克瓜州。

  程刑官又馳報:午時,右提督等攻奪譚家洲大炮,殺虜不計;張兵部羅蘊章等已奪滿洲木城三座。各捷報聞。

  未時,本藩發諭瓜州安民時,查虜守將遊擊左雲龍陣斬於大來橋下,江防徐騰鯨敗走,惟操江朱衣佐同滿虜數十逃匿在衙。藩令搜出滿虜,盡殺之。朱衣佐乞降,獲至鎮江乞歸養親,藩賜銀五百與之。聞風者慕歸。

  藩駐恒河菴,集議鎮守瓜州並攻取鎮江事宜。其陞賞功次,候克南都日一齊議行。以援勦鎮劉猷鎮守瓜州,監紀柯平督理江防地方,並與劉猷參議官兵城守機宜。兵部張煌言進曰:『瓜州陸兵雖敗,尚有水師退入蕪湖。彼若偵我師登岸札營,順流衝下,未免牽掛。當速整水師,直搗蕪湖,一則牽殺虜船,二則聲取南都,以分其勢,使不敢來援。然後陸師可無却顧,進取鎮城必矣。』藩從之。委張兵部、楊戎政總督水師前鎮並羅蘊章、袁起震等大小船進入蕪湖,直取南都。再令各鎮派撥船隻,着總監營鄭德督押前往,以壯聲勢。傳諭諸將曰:『兵貴神速。瓜州已下,水師遣進南都。虜不暇及鎮江,我全師乘勝直逼其城。虜若嬰固自守,攻打遲我數日工夫。倘不揣來戰,則一鼓而敗之,城可立降也。爾等須傳諭官兵,此番若遇有敵,須賈勇百倍,再勝一陣,則狡虜破膽,南都不攻自下矣。』

  十八早,令各船隻盡放上流,官兵俱各在船,聽本藩掌號三聲,中軍熕船放炮三聲,升七星大旗,各船兵各依分位一齊登岸站隊,務要相度地方,相讓站隊,不得擁擠混雜。

  十九日,藩督舟師進泊鎮江南岸七里港。

  二十日,登岸札營未定,虜分路前來。對面咫尺,我師靜以待動。虜遂未敢打仗,退去十里下營。我亦下營。然虜原札在銀山一帶,及我師札在銀山對面山上,只隔一港,虜即驚移大路札營,留住銀山,只是數百步虜作疑兵耳。本藩親見銀山逼近鎮江府,離虜營不及三里,若得此山,則我得其勢,虜必愴惶,逼近鎮府不是,打仗又不是,則此山乃必得要緊之地。本地細思明白,欲日間移營占據山頭,則虜營甚近於我,虜騎更捷於步,勢必再來據占銀山堵禦,不惟銀山難得,恐我隊伍未齊,纔登半山,不無衝突之虞,大非萬全之策。本藩於二十一日密看山勢,分其道路,某營札某處,某營截某路,一一派定明白。於二十二日二更移營啣枚而行,到銀山下站隊,聽令調遣。至寅、卯兩時,即刻傳令,齊登札銀山。東方將亮,要站隊完備,所以齊備打仗。比及天明,相去不過一二里地,虜一見之,驚駭無措。虜即布陣勢,我亦布陣勢。本藩即請各提督、統領議事,派某為頭叠,某為二、三叠。議論未完,虜遂大喊三聲,跑馬奔上,分五路而來。一股先衝中軍營。來衝之虜,後知一千八百餘騎,亦作三叠。本藩親督新軍右武衛、左虎衛特當其鋒,以二百人衝殺滿漢八百餘騎。時有虜騎三百,直衝過我頭叠之內,在二叠之前。我頭叠之兵任其衝突,安然不動,被我二叠之兵併人馬砍死。頭叠之虜遂爾少退,二叠之虜站住射箭,箭如雨下。我師頭叠之兵,任彼射箭,即喊一聲,竟衝二叠之虜,殺死頗多。虜遂退回一箭之地,仍合二叠、三叠之虜,共作一處,勢在必衝。虜步兵鳥銃□行營炮,先伏在後。臨敵,虜騎盡行下馬死戰,弓箭齊發。我師亦鳥銃、行營炮、弓箭□齊發。炮聲震天地,兩下齊喊一聲,裹作一堆。我師奮勇死戰,無不一以當百。虜遂披靡,齊奔下山坡,連人帶馬,跌陷無數。道路小而溝河多,一時各自奔命,自相蹂踏而死,及淹河填溝而死者不計其數。此破其一路也。

  時餘四路虜見衝我中軍營不動,勝敗未分,只以一路千餘騎牽制我提督統領之兵,其三路再來衝我中軍營。本藩親督左武衛五軍馬步官兵堵禦虜騎,銃炮矢石,不啻如雨。虜見右武衛已□退,其二叠又畏我火炮、弓矢、火箭甚多,隊伍不動,以待衝突,遂爾站住不敢衝,盡行下馬死戰。我師奮勇直衝其陣,斬殺不計其數,隨皆瓦解。虜騎過溝者死於溝,過河者死於河,自相蹂踏,人馬異處。強者相爭搶大路而走,弱者被擁墜馬,填滿溝壑,遍野橫屍。我師乘勝直追十餘里。其一路牽制我提督統領之漢馬兵,早見四路砍殺無遺,即驚惶四散鼠竄而逃矣。大發伙兵搜山,殺其馬步,亦不知其數。生捉馬匹、駱駝並盔甲、弓箭、鳥銃、行營炮等器械,亦不計其數。自辰鏖戰,至未時收軍,查點我師,只是被箭重傷、被炮打死數名而已。是亦一大勝也。

  時鎮府守將高謙並轄下將領同知府戴可進同知等在城上觀我大師雄壯,推(摧)鋒陷陣,斬殺無遺,天下不足敵,各各驚服,心心向附。本藩一面傳令進兵圍城,一面差人進城招降。高謙遂同戴可進等献城,赴銀山軍前投誠,藩嘉納之。

  二十四日,令右武衛周全斌統轄鎮守鎮江府。全斌克敵,身帶重傷,故令守鎮調治。後衝鎮黃昭督兵協守。高謙老練,仍令協防;其轄下兵將,選吊(調)隨征。以行營工官馮澄世為常鎮道,行兵都事李胤知鎮江事。後以進取南都,行營兵務繁重,非胤不可,不果行,暫令戴可進看府印,以監紀林若霖知刑廳事,諸事俱聽常鎮道委行。

  二十五日,本藩巡閱鎮江城觀兵,作四抽行,繇(由)西門河邊大閘過北門甘露寺站隊:一程後提督,二程左提督,三程右提督,俱教場下山中、田中札,不准札平坦處,四左先鋒,五中提督,六前鋒鎮,七右武鎮、左虎衛,八張五軍,專派防後,九左武衛、右虎衛,專派防後;尾名行過閘至甘露寺,調遣聽令,派鎮都會之處,本藩故令排列行伍壯觀。時觀者傳聞,謂之天兵。

  誡諭右武衛並[常]鎮道曰:

    『城守貴乎嚴肅,寧民必以簡靜。鎮江首先歸順,乃為恢復之始,當十分加意撫字,以為天下榜樣。宜嚴束官兵,日夜住宿窩舖,不許混落城下,擅入民家,致行騷擾。該道不時緝解,有擾民者罪連該統領。其民不准道府差役擾索。該統領須為查察,有病民者即拿啓報,罪連該道。此處騷擾,即四方望風而遁,天下事自爾等壞矣。慎之!慎之!至於守城機宜,商確而行。』

  馮道繇(由)是安撫如故,市不易肆,民不知兵。

  句容縣歸附,遣都督李必安撫。儀真縣遣張兵部、楊戎政安撫。浦口遣袁兵部、徐長春安撫。滁州、六合等處,時歸附者接踵而至。

  二十八日,集諸提督統鎮議取南都。問:『官兵行程,水陸孰得快便?』中提督甘輝進曰:『兵貴神速,乘此大勝,狡虜亡魂喪膽,無暇預備,繇(由)陸長驅,晝夜倍道兼程而進,逼取南都。倘敢迎戰,破竹之勢,一鼓而收。不則圍攻其城,以絕援兵,先破其郡,則孤城不攻自下。若繇(由)水而進,則此時風信不順,時日稽遲,彼必號集援虜,攖城固守,相對□戰,我亦多一番功夫矣。』藩如其議。時諸將以謂(為)『我師遠來,不習水土,兵多負行,□此炎暑酷熱,難責兼程之行也。』時因大雨,溝河難過,不果陸行,更議繇(由)水進發。

  七月初一日,藩駕駐舟中。陞賞鎮江投誠將領。守將高謙掛破虜將軍印,都督、同知:官服玉帶等物,花紅銀一千兩。其轄下李發、高繼芳、潘麟、溫琨、□□美等,俱授副總、遊擊、都司職銜,共賞銀五百兩,並給官帶。我師有功將領,俱限克南都日同瓜州有功一齊陞賞。惟令先賞現傷官兵並火箭鳥銃手,以發無不中、取敵神功故也。

  是日,蕪湖江浦縣父老前來迎附。兵部中軍楊嘉瑞報:『奉差徐明小哨往蕪湖,因不識港路,徑入浦江港。適有虎衛將四員在岸,與二百步虜相持。本哨四人亦登岸幫助。虜遂驚走。八人乘勢追趕去南門,本縣並防守虜兵繇(由) 北門逃遁。本縣士民迎接官兵八人入城鎮守。現有縣書手田沛同父老前來軍前迎降。』給諭安民。隨行張兵部委員鎮守。時童謠有云:『是虎乎?否。八員鐵將,驚走滿城守虜!』

  初二日,六合縣並浦口鎮歸順,縣官守將逃走,委楊戎政安撫其地。

  初三日,太平府守將劉世賢詣軍前朝見迎降,献府中兵馬錢糧軍器冊籍,藩親勞之,厚加賜賚,掛鎮南將軍印。委羅蘊章協鎮太平府。

  初四日,本藩督師進取南都。

  初五日,蕪湖縣歸順,委張兵部撥員安撫,其縣官照舊委用。

  初六日,當塗縣、繁昌縣歸順,委張兵部察兵馬錢糧軍器等項,解繳繁多。

  初七日,藩駕至觀音門,集諸將議曰:『大師現在進攻都城,其陸師攻取殺敵,□□成算,惟水師一項,最為吃要。必得一員獨任扼制各處水標虜船,使我陸師得無却顧。多員則無用,獨任恐難勝,爾等會推一員,或敢自領者不妨啓陳,以聽裁奪,另授機宜。』時宣毅後鎮吳豪、正兵鎮韓英等各請願任水師,獨當一面。藩諭曰:『爾等水務固長,但合眾則有餘,獨當則不足。蓋此處上通九江、黃河,北連蕪湖、采石,南達京口,處處各有水師。彼若偵知我師登陸遠札,會合窺犯,請援則不及,堵禦則周章。臨機應變,非智勇周全者恐難得勝算也。』是提督甘輝、統領親軍林勝、前鋒鎮余新等正□會舉左衝鎮,適左衝黃安微言自請曰:『藩主若詳授機宜,安任之未知何如?』藩喜曰:『是矣!爾能勝任矣!』諸將亦簽曰:『可。』隨諭之曰:『此番水師比陸師得勳更大。陸師惟我統之,水師則爾一人是任。各船家眷糧器,陸師決意征勦,俱係爾之一人。我素知爾智識慎重,勇練兼人,故傾心□□。爾當日夜加謹□□。又當思水師一路來犯,何以禦之?各路齊犯,何以應之?何船何將可當頭疊?副鋒何器何藝足以殺敵?配船須一一預先料理。先聲制人,無負委任至意。爾其勉之!』時左衝鎮請曰:『海中水師必用大船,乘風衝犁。今江中風微流急,大船不便𩫅戧馳驟,只用大熕船十數隻。每小船用長櫓二枝,兩𦨭邊各用長𣛟八枝,每枝前配銅百子一門,斗頭另配銅花干銃一門。遇敵先發花干,然後將左𣛟撥轉,右邊發銃。右發完,右𣛟撥轉,左邊發銃。徑衝入陣中,兩銃齊發。如此偕來飛擊,諒虜無完船。但火藥、火箭、火罐、火炮等項須發齊備足用。虜若敢犯,先擒解以振軍威。』藩曰:『是。如此吾無慮矣!』

  初八日,委令左衝鎮都督黃安總督水師泊三叉河口堵禦虜船。傳令曰:『大師現在登岸殺虜,攻取南都,料虜船必不敢出。但無事當為有事之備,須出萬全。茲特委爾為水師總督,即統後開各銃船並各大小船隻前往泊札三叉河口,用心防禦,日夜嚴加提防。有勳有賞,毋致踈虞!其臨敵之時,有不用命,賜爾一□, 副將以下,登時梟示啓報。該鎮之令,即本藩之令。爾往領配大熕船九隻,大小船六十五隻往守之。』行令陸師各提督統領遵照:『官兵現在登岸,進取都城。其各大船須近南北岸兩邊一條鞭拋泊,小船俱傍在邊岸內中央港心,以便船隻往來,不許混雜擁擠。衝犁候令登岸站隊。』並重申搶掠姦淫軍令。

  初九日,傳令:『各官兵船隻進泊鳳儀門下,本藩親督各提督統領前去踏看地勢,分派明白,然後照依後開派定處所,聽令上山札營,不許參差登岸。』

  初十日,行令:『官兵就鳳儀門登岸,下營獅子山一帶,分程而進:

    一程右提督,二程前鋒鎮,三程後提督,四程右武衛,五程右虎衛,六程左虎衛,七程左提督,八程五軍,九程中提督,十程左先鋒。

    一、令大船泊東門外,跟正中軍而行,多用旗號掛拋以待,至上新河以上、蘆洲北岸一條鞭拋。

    一、令銃船泊三人河口聽左衝鎮調度征戰。

    一、傳各提督在此辦小杉大竹製造雲梯。』

  本日楊戎政報:『六合縣鹽船載米萬餘石,係解北京糧運,押官搬藏民家,乞差官盤貯。』藩委戶都事楊英、陣中監盤,計□萬石,搬貯在船候支。

  丹陽縣、當塗縣俱歸順,發示安撫。

  十一日,伏路獲塘報一名,稱:『南京總督管効忠自鎮江敗回,且將防城器椇料理,並差往蘇松等處討援兵,並帶報急燕都,奏請救援,稱藩師二十餘萬,戰船千餘艘,俱全身是鐵,箭射不透,刀斬不入,瓜鎮二戰敗回者魂魄尤驚,策戰者鞠縮不前。現攻下鎮江、太平、寧國等府,浦口、六合、丹[陽]、[當]塗、繁昌、句容、浦江等縣,滁、和等州。松江提督馬進寶陰約歸。現在攻圍南都,危如纍卵,乞發大兵南下,救援撲滅,免致燎原焰天』云云。藩得報,喜曰:『似此,南都必降矣。』重賞之。

  是日,藩札鳳儀門,得報甚喜,見虜有憂畏情話,令發書招諭,並微寫疏內一二語,另抄疏並令射進城中。管効忠回有書報,俱有稿在禮科。藩另密書與馬提督知防。

  十二日,傳令:『照分派處所移營屯札。前鋒鎮、中衝鎮札獅子山堵禦鳳儀門,以左提督為應援;中提督、後提督、左先鋒離前鋒鎮之後面第二大橋頭山上屯札,中提督居中,後提督居左,左先鋒居右;右提督、宣毅後吳豪札漢西門教場,並撥水師應援鳳儀門;本藩督親軍並五軍屯札嶽廟山,相機攻取。』

  寧國府知府高一階献城歸順,委張兵部安撫之,吊(調)一階軍前□□。

  十三日,兵部袁起震報:『和州合(含)山縣、來安縣虜守將□□□□聞風逃遁,震委生員孫護、孫慥、孫衛番、徐開祥等前去各處安集,乞發□□□□□□張,發江北附近地方以示藩主招徠安撫至意。』許之。

  十四日,委浦口總兵徐長春同兵部袁起震前往滁州安撫,並招徠屬縣,令各□冠帶,被民瞻仰,以正大明威儀。自是餘者聞風向附。

  十五日,張五軍報:『和州歸附時,和州兵馬聞大師進圍都城,驚奔私逃者多有。小將謝明與張五軍有交,至是來見,請兵鎮守,啓聞。』藩委總兵張□前往安撫。時和州不攻自附者,緣一起流棍,假冒大師頭目印信、兵馬旗號,鄉村焚掠,諭令献城投降,如致攻破,一盡屠之,故守將聞風先逃,和州以歸。

  十六日,虜繇(由)鳳儀門衝犯前鋒鎮營,焚燬民居,斷拆塘兵文書往來。被前鋒鎮殺敗之。

  是日,張兵部送到鈔關抽分戶部主事陳猷言等至藩前歸附,另解餉銀三千兩,並偽印牌劄繳換。藩令禮都事黃昱厚款之,並賜官服、職衘、印信,仍將餉銀三千兩與之,令其搬眷到軍前。

  十七日,各提督統領進見。甘輝前曰:『大師久屯城下,師老無功,恐援虜日至,多費一番功夫。請速攻拔,別圖進取。』藩諭之曰:『自古攻城掠邑,殺傷必多,所以未即攻者,欲待援虜齊集,必撲一戰,邀而殺之。管効忠必知我手段,不降亦走矣。況屬邑節次歸附,孤城絕援,不降何待?且銃炮未便,又松江馬提督合約未至,以故援攻諸將暫磨勵以待,各備攻椇,候一二日令到即行。』諸將回營。

  藩時以諸將急請攻城,必有緣故。非兵有故,必糧不足。密喚兵都事李胤、戶都事楊英諭曰:『爾兵都事往各營訪軍中動作何如?爾戶都事往問糧食何如?並□□□□各各在伍整束,如對敵一樣否?已差鄭德去後,不如爾等之□□□□□□□□□』。時各分路訪問去訖,至酉刻回報,各甚釋稱旨,惟楊[英曰]:『□□□□□□□□□□時,問前鋒鎮以對壘之際,緣何聽營兵撒網取魚?城□咫尺,□□□□□□□□?余新應云:「軍機變通,總在將妙其用。張飛以踈而獲嚴顏,□□□□而□□□,□□□言啓覆藩主可也」』。藩曰:『取魚者係伙兵則可,或戰兵則事去矣。』立即差張五軍傳諭告之曰:『余新言過其實,吾每慮其僨事。今如此欺敵,爾須密戒之,勿致畫虎不成反類犬。須時身家攸關,軍法無赦。』並發諭責之。

  十八日,行令:『左提督翁天祐即將該轄之兵,今夜月亮,即移與前鋒鎮同□幫守。至於□札併分兵堵禦之法,即與前鋒鎮議妥而行。』並行余前鋒協和幫守,毋致踈虞。時余前鋒欲建全功,隨立軍令啓請曰:『鳳儀門只有一大街,路左邊城下係大河深溝,無地可容兵馬來侵,右邊是長流大江,流上則有左衝水師截守,惟兩傍街厝已拆,玲瓏可伏兵馬。其路頭塞斷設三重大炮,堵住營內,嚴密如鐵桶,雖飛馬難過,狡虜何能敢來衝犯?況前日已被殺敗,略知手段,必不敢再來,故示弱以誘之。茲若敢犯,新與中衝鎮愿當其陣,不用撥兵幫守。如有踈虞,愿依軍令。新亦無顏面見藩主,以立於三軍之上。』時藩見其擔認之當,又張五軍回稱果堪獨當一面,而左提督之兵隨中止吊(調)回原札。

  是日,張兵部又報池州府歸順,遣掛印王戎安撫之。

  上元縣、溧陽縣亦報歸順,遣原兵官張光啓往安撫。

  是日,遣監督高綿祖、禮都事蔡政前往蘇州、松江,往見偽撫院馬提督,約日起兵打都城,並令常鎮道馮監軍撥大官座二隻,多設儀仗供帳,戴(載)高、蔡二使前往蘇、松會師。

  十九日,張兵部報安慶府、徽州府虜守將吊(調)入南京防守,府縣官逃遁,城中無主,父老請示安撫。藩委掛印劉世賢安撫之。時江西九江等處,聞大師會攻都城,起義嚮應。有明光祿寺署丞金軒、生員吳襄、方正、馮懋鼎星夜馳赴軍前,請給牌札印信,起義殺虜。見我軍兵容儀,嘆曰:『人傳天兵不虛,虜不足敵矣。』藩嘉其遠來忠誠,厚賜賞賚,加金軒監紀同知,吳襄等監紀通判,並發安撫招降令諭十數張與之。

  傳令各辦銃器攻城。令蔡翼吊(調)各軍中目梢抬運正副靈熕登岸攻城。

  委監紀鄭潛曾往江北,接遞偽朝上下來往文書傳報。

  委監督宋維寧馬上接遞軍前。時本處傳遞舖兵,凡虜有緊急上下公文,俱來遞軍前,藩原賞銀五十兩。自後各處聞風,俱越水來遞,被官兵攔阻,故委二員專理。報內有『燕都不通文報,近一月矣,南都未知明清』之句。又有家書附搭云:『南都音信久絕,傳聞鐵兵難敵,有遷都遠避之議,大事可知。可令子與弟先投國姓,以為我後來進見地』云云。時王子、王孫、公侯附馬伯馳書稟,乞給牌札起義者比比。

  二十日,張五軍傳遞杭州徐閣下渭子徐楷報稱:『杭虜俱吊(調)入南京,城中空虛,乞付劄以便據城迎降。』又云:『杭虜與家人永決赴京,云戰甚利害,有機會必投順』之句。藩令給札與之。

  傳令各提督統領,限二十二日安炮攻城。以右提督漢西門兵力稍薄,令正兵鎮韓英帶所轄官兵往漢西門與右提督協力攻城。另吊(調)左衝鎮督兵同右提督、宣毅後鎮、正兵鎮協守攻取。其水師暫委轄下的員料理。

  二十一日,城內塘報:『各處虜馬吊(調)集齊備,欲來衝殺一陣,以決勝負』云云。藩料虜必先犯前鋒、右提督二處。隨遣左提督帶轄下官兵移札王家擺渡洲項,近大廟水乾,與前鋒鎮右提督等接連,如遇有警,互相應援。限二十晚移札定着具報。再遣禮都事蔡政往松江見馬進寶,並安揷陳忠靖、宣毅前鎮陳澤等護眷船,授以機宜。先時,祖等見進寶,以家眷在燕都未決回報,至是再遣諭之曰:『見馬提督,先以婉言開陳,須不剛不柔,務極得體。要之以先事為妙。若至攻破南都日方會,□為晚也。』

  二十二午,虜就鳳儀門擡炮與前鋒鎮對擊,我炮架並堵塞路口,俱被擊碎,官兵無站足,虜齊擁大隊衝來,或繇 (由)厝項爬下,救應不及,前鋒鎮余新左營董廷並各大小將領官兵全軍戰沒。中衝鎮副將蕭拱柱亦戰陣亡,蕭拱辰浮水而逃。時藩見前鋒營中炮嚮,必是虜警,催左提督迅援不及。虜破前鋒鎮營,隨蜂擁出城住札。

  是晚,傳令抽札觀音山待敵,各派地分札。令左先鋒鎮楊祖統援勦右鎮姚國泰、後勁鎮楊正、前衝鎮藍衍屯札大山上作犄角應援。中提督五軍伏在山內,左武衛、左虎衛列在山下迎敵。本藩督右虎衛、右衝鎮萬祿在觀音門往來應援。後提督、宣毅左等堵禦大橋頭大路。令右提督、宣毅後、正兵鎮繇(由)水抄躡其後。令左衝鎮專理水師,防其繇(由)水抄犯。分遣已定,是晚虜乘勝促近吾營對壘。

  二十三早辰刻,虜大隊兵數萬抄出山後,直衝出左先鋒鎮之營。時因本藩傳令中軍營,無令不許輕戰,而山下山上又隔遠不見,只聽虜擁擠蝟集,對山用炮攻擊。虜攻具齊備,一齊下馬打死仗,炮矢交擊,無可容足,衝突死戰。我兵冒死迎敵,退却三處。本藩已遣右衝、右虎往援,山高爬不及到,左先鋒等眾寡不敵,遂被殺敗。前衝鎮藍衍戰沒陣。虜乘勝從山促下,中提督、五軍等在山內被圍,死戰不出,亦在陣亡。左武衛、左虎衛在山下整搠死敵,但大勢已潰,獨力難支,亦在戰沒。後提督堵禦大橋頭,與虜對擊,被首尾合攻戰沒。宣毅左鎮萬義,浮水而走。藩見大勢已潰,遂抽下船。虜水師蟻集,齊擁下來。左衝鎮一面堵禦,一面防護眷船而出。其我兵有被傷浮水而逃者,左衛鎮令載上眷船配載而出,計活數千人。我船竟護無失,仍擊沉虜船二隻,虜是以不敢輕犯。時轄下陳諒、張祿、蘇進、劉明之功居多。

  是晚,本藩隨傳令出師鎮江,仍委左衝鎮黃安、宣毅後鎮吳豪等殿後,再等我兵有逃回者,着令載來。

  二十四日,藩師至鎮江,官兵有繇(由)路逃回[者],有繇(由)水浮回者,有被左衝載回者,惟查不見大將甘輝、萬禮、林勝、陳魁、張英、藍衍、副將魏標、朴世用、洪復並戶官潘庚鍾、儀衛吳賜等回。藩嘆曰:『是我欺敵之過,輕信余新所致也。然勝敗常事,亦何慮焉。』吊(調)常鎮道馮御史、右武衛周全斌、後衝鎮黃昭並瓜州地方柯平、援勦後鎮劉猷等俱各在船聽令,別作良圖。

  二十五日,議正楊祖、楊正、姚國泰等失機之罪,令梟首示眾,後諸將勸免,楊祖、楊正暫管事,姚國泰發刑官監候。

  二十六日,令右武衛收拾左武衛官兵;令前協裴德、副領兵林瑞、劉國軒等管束;右虎衛收拾左虎衛官兵;令前協鄭仁、後協陳蟒等管束;令右提督收拾五軍驍騎鎮官兵;令中軍虞允升協理黑雲祥等管束;令中衝鎮收拾前鋒鎮官兵,令右衝鎮、宣毅左鎮收拾後提督官兵,令右鎮顏望忠管束;後勁鎮,收拾中提督官兵;令右鎮李昂、親隨營林正管束;令宣毅後鎮收拾前衝鎮官兵。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南京之戰,所占篇幅甚長,然其載甘輝之謀,僅得其片段,而又不甚明瞭。夏琳記甘輝之言則較完備。《閩海紀要》卷上曰:「瓜鎮既破,甘輝進謂成功曰:瓜鎮、南北咽喉,但坐鎮此。斷瓜州,則山東之師不得下;據北固,則兩浙之路不得通,南都不勞而定矣。成功不聽。將進兵,甘輝又請陸路而行,以為乘破竹之勢,一鼓可下,或攻取其附近州縣,以絕援兵,則南京勢孤,自必難守。若由水路,恐風信稽遲,援兵四集,又費工力」。南京之戰,以甘輝為最重要人物,而謀畫及其死節,皆不為之詳載,故闇然而無光彩也。』)

  二十八日,派程班師駕出長江:一程本藩文武各官親軍四鎮,二程左衝鎮、宣毅後鎮、後勁鎮、左提督、中衝鎮、中提督、□□□□□□□□□□□□□□□□□□□□□□□□□□□□□□□□左先鋒、援勦右、後提督、宣毅左、右衝鎮、□□□□□□□□□□□□□□□衝鎮、援勦後等斷後,並專押運糧船,右提督、正兵鎮先行堵口。

  八月初一日,師回至狼山,上沙時,糧運船多重載,不堪駕駛,委戶都事楊英分派各中軍船並各提督統鎮船隻運載,預作兵糧。各船俱滿載,糧船放回,賜手梢各路糧千餘石。

  初四日,師泊吳淞港。遣禮都事蔡政往見馬進寶。進京議和事機宜,俱授蔡政知之。亦無書往來。

  初八日,舟師至崇明港,集諸將議曰:『師雖少挫,全軍猶在。我欲攻克崇明縣以作老營,然後行思明吊(調)換前提督等一枝,再圖進取。一則逼其和局速成,二則採訪甘提督等諸將生死信息,三則使虜知我師雖敗,尚全力攻城,不敢南下襲我。諸將以為何如?』眾簽曰:『可。』於是隨派防水師並攻城官兵。以左衝鎮黃安督配援勦右鎮、前鋒鎮、右虎衛、左武衛、協將裴德、五軍、左虎衛等共戰艦十六隻,提調羅蘊章防禦七了港口,泊白米沙外洝。以援勦後鎮劉猷、宣義左鎮萬義、中衝鎮蕭拱辰、右衝鎮萬祿等共戰艦十二隻防禦吳淞港口,泊新興沙外洝。以右先鋒楊祖、後勁楊正督配中提督、前衝鎮等防禦狼山上流,泊王家港。各分遣防守去訖。

  初十日,傳令登岸札營,攻崇明縣城,派定處所:

  一、右武衛堵攻西門,並護大炮;
  一、宣毅後鎮堵攻北門橋;
  一、正兵鎮堵攻東北角;
  一、後衝鎮堵攻西南角;
  一、右提督為各路應援;
  一、左提督札土堡為老營,接應北門;
  一、伙兵限初十夜俱到城下,照所分汛地在河溝乾吶喊,分其銃路便安籧篨。

  十一日早辰時開炮,至午時,西北角城崩下數尺,河溝填滿。藩親督催促登城。守將梁華鳳死敵不退。時正兵鎮韓英勇壯登城梯,被銃傷中左腿,跌下。矢石交加,有如雨下。監督王起俸亦被銃傷而退。藩見城堅難攻,傳令班回。越數日,韓英死之,王起俸亦被傷而亡。時本藩又欲吊(調)集諸將前來攻打。右武衛周全斌言曰:『此城深溝高壘,梁華鳳請加守援,已難驟拔。況官兵被創之餘,昨日韓英被傷,聞者寒心,無意戀戰。且得此孤城絕島,亦是無益,不如漸回舊汛休養,號召精銳,候明年再進長江,以圖大舉,未為晚也。伏請睿裁。』藩從之。隨傳令班師。

  是日晚,適馬提督差中軍官同都事蔡政至營,言:『馬提督因聞大師攻圍崇明,特遣中軍前來說和,稱:「既欲奏請講和,仍又加兵襲破城邑,教我將何題奏?貴差將何面君?不如捨去崇明,暫回海島候旨,成否之間,再作良圖,亦未為晚。」』藩諭之曰:『爾酋等大張示諭,謂我水陸全軍覆沒,國姓亦沒陣中,清朝無角逐英雄之患,吾故打開崇明,安頓兵眷,再進長驅。爾主其亦知之否?我今攙施數銃,其城已倒及半,明日安炮再攻,立如平地。既爾主來說,姑且緩攻,留與爾主好題請說話也。』令人同看營中兵器船隻整備,嘆曰:『京都覆沒,豈有是耶?』藩隨令搬營在船。

  十二日,遣蔡政同馬提督中軍再回吳淞,往京議和。

  十八日,藩督師回至林門。傳令左武衛、左虎衛、中後提督等各協營將所收拾將領官兵並配執軍器造報查點操練。查報陣亡將領官兵家眷安頓給贍。左武衛前協裴德收管中協並後協官兵;副領兵林瑞收管領旗協、驍翊營、火攻營、正領兵下官兵;左協蕭泗收管右協並候缺官兵;隨征營劉國軒自收並同張魁收左右協理官兵;一營洪善收二、三營直庫。

  赦左先鋒楊祖、後勁楊正、准革職戴罪暫管鎮事。援勦右鎮現在擬罪,其官兵船隻撥歸後衝鎮黃昭管轄。正兵鎮韓英已故,全鎮官兵未有管束,傳令集諸將會推一員以代。時會推裴德、洪羽、蕭泗、劉國軒、鄭仁、楊富、張志等以進,惟右武衛獨保張志堪任,楊祖惟薦楊富。藩諭曰:『二員俱各堪任,但思功次,則楊富係洪益進親隨,從桃花山以來,歷有戰績尤多;張志從施郎時到,功次尤(猶)較不如;當以楊富惟(為)是。』於是諸將跪謝曰:『藩主照功次陞授,諸將益當勵効矣。』

  二十七日,行委楊富管理正兵鎮事。派各地方發各鎮官兵休養訓練:援勦後鎮劉猷、後提督右鎮顏望忠札右提督原札溫州石塘一帶地方;宣毅後鎮吳豪、中衝鎮蕭拱辰、宣毅左鎮萬義札原左武衛清江一帶地方;親軍右武衛並左武衛裴德等札原前鋒鎮金鄉、瑞安一帶地方;左先鋒、右衝鋒札蓁嶼一帶地方;後勁鎮、後衝鎮中提督右鎮李昂札三都地方;左提督正兵鎮札興化南日一帶地方;忠靖伯陳輝督水師前鎮阮美並都督羅蘊章、李順等為水師,泊住舟山,防禦各港,抗掣上流;右提督馬信同左衝鎮黃安為陸師,鎮守舟山應援。

  以掛印都督李必管舟山地方事。

  九月初三日,藩令各鎮駕歸汛地。藩駕至沙關澳,分派餉地,安揷官兵,俱已得宜。

  初七日,藩駕回至思明州,廣行招募舊時散逸將領官兵。

  十月,藩駕駐思明州。援勦後鎮劉猷侵入隘頑所內地徵餉,為虜所誘,與戰不勝,顏右鎮救援,不久,猷死之。

  右武衛周全斌屯札沙園所,就地徵輸兵餉,溫虜來阻餉道,斌乘醉率兵與戰,不勝,左協方英死之。

  十一月,藩駕駐思明州,脩整船隻,備造軍器。

  十二月,藩駕駐思明州。蔡政自京回,京報和議不成,逮繫馬進寶入京。偽朝委滿酋長達素帶滿漢萬餘騎前來勦海,另吊(調)浙直、廣東數省水師合勦。藩令差監督李長吊(調)各汛守官兵回思明州。議遣前提督黃廷、戶官鄭泰督率援勦前鎮、仁武鎮往平臺灣,安頓將領官兵家眷。

十四年 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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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庚子(一六六0)正月,藩駕駐思明州演武亭。

  初八日,行兵官造報南京陣亡將領家眷,厚賜優恤。並查陣亡提督統鎮有男女者,與之姻親。時只中提督甘輝、左武衛林勝有子女合婚,遂令禮官擇吉行聘。

  十一日,傳令督練官兵。催前提督等督各文武官隨侍帳房住宿,待令軍機。

  十七日,陞禮武鎮林順為援勦右鎮;陞前提督右鎮劉俊署前衝鎮;陞禮武鎮林福管理禮武鎮事,以其有居守之功。

  二十一日,遣蘇迪章押送漳平伯周金湯、太監劉國柱到龍門港登程,往行在復命。

  虜酋達素頭站兵馬至福省。

  二十四日,北汛右武衛同左衝鎮等師吊(調)至思明。

  二十六日,吊(調)仁武鎮康邦彥出征,以左衝鎮黃安交代防守新城,諭之曰:『重地鎖鑰,非爾不可。爾勉之!』撥正兵鎮楊富代前提督右鎮葉伯防守思明、東渡。

  右武衛周全斌啓:

    『為切陳末議、仰祈睿鑒事。竊謂治外必先治內。叠據各報,虜添設兵馬,脩造船隻,乘我失利之時,故敢浪逞。但彼悉皆地方之眾,未習船務,區區水戰,與我慣習之師相角逐,實天資我戰勝之會,恢復亦未可知也。而今日我所要着者,惟在強兵裕賦,固足兵心。察各鎮營官兵,奉令屯札舟山各處,皆離鄉有日,在外風霜,各有歸思。兼以措餉維艱,日復一日,暫為弊端。尚有缺少軍器衣甲者,有警未免空拳赴敵,不如調回思明訓練,擇地取餉以裕兵食,以鼓兵心。以戰則勝,以守則固,虜雖百萬來犯,亦可立破也。』

  藩批:『曉得。已先吊(調)回了。』

  二十八日,委左衝鎮右營陳廣、拔授正領兵中軍,以左武衛副領兵林瑞管左營事。

  二月,藩駕駐思明州。

  初二日,陞中提督右鎮李昂為義武鎮,左虎衛前協鄭仁為正領兵,右武衛中協張志為援勦後鎮。

  初四日,陞左提督左鎮胡酉為遊兵鎮,改名胡靖。

  十八日,陞右提督左鎮陳瑞為英兵鎮,謝任為左營;陞正領兵陳璋為□兵鎮,林却為左營,改名明祚。

  二十六日,陞後提督右鎮顏望忠為智武鎮,何祐為左營;以原護衛左縣革職降尾名兵杜輝為水師。改左提督翁天祐照舊總理監營事,官兵船器,交與左鎮胡靖,任遊兵鎮事。赦姚國泰罪,撥為右提督協理,黑雲祥為左協理。

  遣前提督黃廷、右提督馬信率後勁、右衝等鎮下揭取糧。

  三月,藩駕駐思明州。報偽酋長達素到泉,催促船隻舵梢齊備,刻日犯攻思明。藩令宣毅前鎮陳澤同奇兵鎮黃應、援勦左鎮黃昌等各水師,拋泊岞後獺、窟澳等處,堵防泉港。吊(調)回南下取糧官兵,分派屯札防守。

  時官兵多思逃躲,將領每有驕悍,故左衝鎮黃安有啓:

    『為定制束兵以一體統事。竊照同仇敵愾,貴在和眾,而兵士參差,尤宜嚴束。近察一二兵士沿習刁風,只知本管將領,而藐視別鎮;遇有交加,輒敢侮慢。優容之,自可視為細故,苛責之,遂不免於生嫌。安深戒此弊,屢諭轄下將領,切責班官,不准在外生端。尤慮故習難以驟消,必使尊卑相承,管轄無分於彼此,有犯立懲,驕悍庶儆於將來。庶體統一而兵自和,澤袍親而戰自克矣。伏請通行申飭施行。』

  藩從之。

  寧國府知府高一階報家後被逮啓:

    『為天恩曲賜矜憐以全孝治事。臣係南都首先効順之員,矢竭犬馬,以佐中興,是以破家捐軀,隨駕東下,依懸聖明,有死無二,臣之願也。詎家後八十老母,被虜尋拿嚴酷。聞報肝腸寸斷,日夜涕零,不禁泣盡而繼之以血也。向在鎮江,蒙藩主面諭,憐臣家有老母,至性關心,催促搬請;不則送臣還里,以完天親。時臣未忍奉詔者,以國爾忘家,虜未必至是吹求也。今老母逮去,方寸亂矣,以風燭之年,萬一不測,終天遺恨,則萬死不足以贖罪也。求忠臣於孝子,豈用不孝之臣,以玷聖明哉?姑瀝血哀陳,賜臣還里,捨身救母。倘徼天庇得全,刻期再趨報効。不然,雖在異鄉,亦無異依依闕下,啣結以報也。』

  藩許之。令禮都事宴送,並贈二百金盤費。諭之曰:『漢中之不留徐庶,亦以母故。爾欲回,用銀救得爾母,可即遣人來取,雖千金亦不靳也。』感泣辭回。

  行兵官忠振伯議南京功罪。

  四月,藩駕駐思明演武亭。報虜出征兵馬備到,船隻器械舵梢齊集,約期來犯思明。

  初三日,改右提督馬信為提督親軍驍騎鎮。隨啓:『轄將黃嶼,行陣久著智勇,臨敵多奏功績,應授驍翊營缺,俾試錐利,以策奇勳。』許之。隨以黃嶼為提督親軍驍騎鎮驍翊管理南兵營缺。

  傳令各提督統鎮下將領官兵家眷搬住金門,仍委英兵鎮陳瑞督轄兵往金門保護家眷,並令余宮鎮鄭戶官幫同照管家眷。

  初四日,遣中衝鎮蕭拱辰率轄兵同援勦左鎮、奇兵鎮、宣毅前鎮、宣毅後鎮、合䑸拋泊崇武,堵禦泉港,並上流虜船。委輔明侯為總督水師,共商堵禦機宜。

  初九日,藩大諭諸將領官兵:

    『照得狡虜有必敗之機,在我益當決必勝之算。去歲,我師數千里直抵長江,登岸殺虜,瓜鎮之滿漢精銳,殲滅殆盡。何況虜欲捨弓馬長技,以與我爭橫於舟楫波濤之間?以寥寥船隻,驅叛兵殘卒而嘗試之,主客之形既不相如,水陸之勢又甚懸絕,其勝敗固已瞭若指掌矣。此天奪虜監而假手於我將士,我將士鼓勇用命,何難滅此朝食?且虜數十年來,戰守伎倆,已不遺餘力。今之狡焉一逞,是所謂不到黃河心不休也。此番大破虜鋒,則虜計無復施,束手以聽命。自茲而中興之大事已定,我將士之勳名富貴在一舉。我將士數十年風波鋒鏑,從征之苦心,從此而發舒。是役也,精神意氣,尤當百倍。今本藩與諸將士約:除退縮軍令另行申飭外,特懸一賞格開列於左,不論大小將領官兵勛次,一一如格施行。本藩信賞必罰,眾所共知,勉之哉!』

  退縮軍令並賞格俱在兵科。

  防守舟山地方水師前鎮阮美報:『定關狡虜,果以大師班回,遂圖窺犯,不出藩主所料。據探報稱:「順治偽旨:令明虜統水陸馬兵,會合吳淞、寧、紹、溫、台戰船五百餘號,直抵思明合師,着三省攢運糧米。已於四月初下船,期四月十八日到舟山取齊。明虜初十在武林帶披掛二千餘,杭省滿漢俱吊(調)出征,只夏梅勒□杭州,田雄出鎮舟山,不准逗遛內地。佟偽撫為海上事拿問,到蘇州自盡。趙偽院亦削職。虜船□二十日開駕,五月初內的合䑸犯思明」』。藩傳諭前鎮等知云:『偽虜徒虛張聲勢,斷無來犯之理。即來,徒送死,正喜其來耳。軍機勝敗,呼吸咫尺,不能相援,豈有千里遠□風汎水洋料天能如期赴約會合耶?倘果開駕直來,該鎮即同張兵部、袁兵部各舡戧開外洋,尾隨其後,隔洝泊宿,以逸待勞,不必與戰,彼必却顧。候到海壇、南日、崇武近地,我有水師堵禦上流。如遇打仗,爾等即從上抄之,彼港路生踈,主客不敵,一鼓可破也。爾等敬當如令,有功之日,照格陞賞。』

  派援勦右鎮林順、禮武鎮林福防守海門。派右武衛周全斌提督親驍、驍騎鎮防泊刺嶼尾。水師忠靖伯陳輝保原水師右軍閩安侯革職帶罪周瑞為水師同職,願領頭叠衝鋒殺虜,許之。派遊兵鎮胡靖、殿兵鎮陳璋為陸師守高崎等處,援勦後鎮張志為水師拋泊高崎應援。禮武鎮林福防守倒流寨。撥營理大炮劉安世幫守,擊放大炮。

  二十四日,行令各水師將領,此番殺虜,我師船隻眾多,遇敵之時,爭先擁擠前進,與陸戰隊伍不明,同一弊也。且虜無大船,我只用中號船破之。今面議預先派定分明,以便堵勦。每鎮挑選二號中船及水艍作頭叠,桅尾掛紅旗為號。一號大船作二叠老營,桅尾掛紅旗為號。遇敵,頭叠船前衝,二叠船相機赴應。頭叠二叠船,務要挑選將領官兵配駕站[舟皮]。每船又另選配船精兵,大船約四十名,中船約二十名,水艍十五名,坐在艙內,候本船衝犁虜船,可以過船時,即齊擁過。未衝犁時,不准輕動僨事。得勝奪船,照格陞賞。過船官兵,另先領元寶一錠,作養銳氣。至於轄下挑選外,如有十分京(經)戰大船,跟後駕駛,以作聲勢,不許先時亂進,自相紊亂,此殺敵機宜。立將頭叠、二叠及精兵具報,請給旗號並領銀兩。

  行戶官鄭泰,即將前派並該□防守圍頭船隻,一盡吊(調)回,防守金門,拋泊城保角,以防廣虜,並許隆(龍)賊船,並護家眷。其圍頭地方交與宣毅後鎮防守。

  二十六日,泉港虜船二百餘號駕到洋芝澳。我師輔明侯等堵禦迎敵。虜先札□□上放炮擊,我舟不得近彼船。虜船逐隻依山邊而進,欲合同港並漳港齊犯,我師住泊圍頭。

  二十七日,虜船又依山進至圍頭。藩令林輔明侯、中衝鎮、宣毅前鎮、宣毅右鎮黃元督水師泊劉五店,遏止圍頭虜船,不得進入同港相會。

  報:同港虜船百餘號,俱二十□日在船,出港會䑸。報漳港虜船三百餘號,限五月初一日祭江,出師會䑸。頭叠係真滿虜披掛,船𦨭俱漆紅。二叠係滿漢,船𦨭俱漆烏。其黃梧、施郎之兵,配八漿荒字號船,達素自督□□札星嶼。另一枝滿兵札潯尾,備小船渡過東渡並岞頭等處。一枝滿兵札劉五店,備小船渡過五通、湖連等處。一枝滿漢水師,繇(由)新城出犯赤山坪。藩令右虎衛鎮陳鵬防守五通、高崎東一帶,援勦前鎮防守高崎寨,殿兵鎮、前衝鎮、智武鎮防守蠏仔寨並赤山坪,遊兵鎮防守東渡寨,各選副鋒伙兵守寨,其衝鋒臨敵,馳赴各路應援。仍委戎政王秀奇督守高崎、協理戎政楊朝棟督守東渡,商酌調遣。令仁武營康邦彥駐札崎尾兼管神前一帶。另撥宣毅後鎮吳豪、後衝鎮黃昭、援勦後鎮張志、左衝鎮領兵陳廣並吳裕等水師船隻應援堵防邀擊高崎、五通等處。

  三十日,右武衛進言:『大敵在即,賞罰尤當嚴明,則將領知所策勵。前年南京之失,總係天數,非戰之罪,在藩主固不深究。然前此當敵之將領,未免疑慮。今此將領□官兵恐多觀望。三月間,行兵官同都事擬呈功罪,未蒙批奪,擬定似一,所以策後効而儆將來,以開使過之門也。』藩曰:『是。』隨擬批云:

    『南京觀音門之役,左先鋒、後勁鎮、援勦右鎮、前鋒鎮等一股札在大山。虜先衝大山,左先鋒等抵敵不支,官兵潰散,此一股當以失陣論罪,姑從寬典。援勦右鎮革職,不管鎮事。又左先鋒鎮楊祖、後勁鎮楊正,准革職管鎮事,戴罪圖贖,轄下將領着革職圖勛,一體施行。前衝鎮藍衍陣亡,免議,轄下將領着革職管事,立勳贖罪。時惟本藩親督右虎衛、右衝鎮在觀音門殺敗步虜數千,將領官兵奮勇可嘉,應行獎賞。其餘中提督、五軍等札在山內,左先鋒大山上潰散,下自難當。武衛左鎮、虎衛左鎮等札在山下,上面大勢既潰,雖鼓勇力戰,死殺相當,竟亦不支。後提督、宣毅左鎮等札大橋頭,相離較遠,至大隊潰敗之餘,力已無及,但該提督統領總鎮力戰陣亡,轄下將領應當連罪降級:中提督下右鎮李昴、五軍下領兵戴燦等,左武衛下協將蕭泗、裴德等,虎衛左鎮下協將鄭仁、陳蟒等,宣毅左鎮萬義等,俱各分別降級。着兵官行文遵照。其陣亡提督、五軍統領、總鎮為國死忠,擇吉進祀忠臣廟祭奠配享。』

  五月,藩駕駐思明州演武亭。

  初一日,撥前提督、右提督、右武衛、援勦左右鎮、正兵鎮、水師忠靖伯等泊海門,本藩親督堵禦漳港大隊水師。

  初八日,報各港虜兵俱配在船,約期初十日進兵,藩駕駐舟中督師海門。

  初十早辰時,漳港虜船大小四百餘號乘潮直犯圭嶼。藩見虜舟至,我潮勢□□汎未順,遣陳堯策傳令,不准起椗,泊定一條鞭與之打仗,候潮平風順,有令方准駕駛衝殺。時忠靖伯陳輝同閩安侯周瑞坐駕領作頭叠首衝,同援勦右鎮下楊元標銃船泊在上流,虜船數十隻乘順風順流前來衝犯,二□□無令不敢起椗相援,虜擁攻二船,眾寡不敵,楊元標銃船俱死之,死殺相當,後被□□坐,忠靖伯一船官兵與之死敵,矢石如雨,閩安侯□□而死。陳堯策傳令至船中,亦戰死。惟忠靖伯陳輝入官廳內,滿虜蟻擁上船,輝令列火藥從下發上,與之俱焚。時虜以為必得之將,各來爭功,計有二百餘真滿,一時藥發而上,𦩢面飛裂,虜在船面上者俱死散無存,餘□驚竄。後遇戰亦不敢過船,謂我師俱如是阱戰,二船交戰,餘船只是對擊砲矢。自辰至已,時潮平風順,傳令起椗衝犁。虜排擁衝下,我師稍退圭嶼後。本藩親駕小哨,躬督官兵,直衝過船。時右武衛坐駕同正副熕船破䑸而入。左衝 □□□□□□□擒奪虜先鋒昂拜、章紅眼等一船,滿虜俱死船中。另生擒真滿哈唎土心並虜蝦十餘員。續後虜䑸衝散。我師乘風衝發。前提督左鎮翁求多、忠靖伯下王錫、正兵驍翊顏奇等與右武衛馳騁衝擊,爭併張(章)紅眼一船。右武衛下驍翊嚴保、領旗張盛擒獲虜先鋒烏沙一船。蕭泗奪回楊元標銃船。前提督坐駕擒焚梅勒耿勝虜船一隻。時滿虜領先鋒船隻尚被我擒焚,並生擒真滿呢馬勒、石山虎,黃梧、施郎等□□□不敢前進,只在觀望。至午後,南風盛發,宣毅右鎮、左先鋒鎮並戶官水師從浯嶼駛進助勝衝犁,虜始退却逃走。時虜先鋒三船,不知港路,閣淺圭嶼,我師趕至,滿虜三百餘俱登嶼山死戰。藩令生致之。遣馬提督招諭,不殺來降。至次日,藩查無降意,盡押沉之水中。後只得滿將尼馬勒、土心、石山虎等,俱善弓馬隨征。

  一股繇(由)同安南北港來犯,□□圭嶼,炮響擁擠。駕至尼牟嶼,從赤山坪登岸,彼地水淺泥深,滿首督漢兵先登岸,□而真滿俱登。時前衝翼將黃麟等當頭叠迎戰,退却,虜即擁擠而上。殿兵鎮陳璋率□死戰,矢如雨下,勝負未分。王戎政隨督右虎[衛]進兵助戰。右協陳蟒從右邊,領旗協劉雄從水墘抄出,同至赤山坪往來拒戰。時右虎衛鎮陳鵬與虜有通,禁不出兵,前協萬宏領兵,林雄力請往援,鵬不能禁,即奔馳繼至。前衝鎮劉俊見此處大敵,亦從東奔衝而到,協力拒殺。時水將漲,虜下水者為我師所堵殺,不得一齊登岸,而我水師宣毅後鎮船又追至,虜即駕船對敵。其先登岸之虜大半在水泥中,被我師所殺及淹死者不計。繼而後衝鎮水師從高崎趕至,左衝鎮領兵陳廣並吳裕等從新城港衝出,輔明侯中衝鎮、宣毅前鎮從劉五店衝下,俱各犁沉數隻。自辰至己,虜始退走入港尚潯尾虜營。至十三日,被中衝、宣毅前鎮等追擒,後䑸方始退回。此一役也,三股水陸,集滿漢精銳,費許多軍器船隻,俱被我師殺死不計,生擒老本酋長,斬手割耳鼻放回不計。達素只率陸師回福省,會議再犯。

  十一日,各提督、統領、總鎮將領將擒獲虜船、生擒虜兵、軍器等項,解報論功。論禮兵都事蔡政驗被傷將領官兵,厚賜醫治。

  令兵官議殺虜功次進呈。議云:

    『高崎之捷,赴水接戰,使虜不得擁齊登岸者,論首勳、殿兵陳璋也,繼而陳蟒、劉雄協力殺退,又繼而萬宏、林雄並劉俊等奮到追殺,虜盡死水中,應先後次勳。水師則宣毅後鎮當虜登岸之時衝下,斷作兩截,登岸者覆沒,在船者驚避,應為首勳;繼而後衝鎮至,又繼而中衝、宣毅前鎮等至,協力追走,並犁沉虜船,亦其次勳也。至於陳廣坐沙船同吳裕船衝擊□□□□應行另議。其海門一戰,俱係真滿死殺之□,□作先鋒頭叠,遇衝我師即連環釘住,誓打死仗,藩主登陴親督,諸將協力爭雄,一時擒奪焚燬,眾力俱均,難以指明。其有居最,藩主洞鑒了然,難以懸議。備擬呈進。』

  藩批云:

    『水師用兵,必論其事勢。此番虜船過海,繇(由)水登岸,我師所致力者全賴水師。既水師不能制勝,而陸師用命擊殺,則陸師之勳懋矣!設水師何用哉?

    所議殿兵鎮陳璋首勳,陳蟒、劉雄次勳,萬宏、林雄又次之,前衝一翼官兵見虜稍却,而該鎮親督所部從東繼衝,論勳又其次之;准如議行。翼將黃麟另行申飭究罪。

    其水師宣毅後鎮、援勦後鎮專泊高崎,時援勦後鎮□□□退,各船□無前進,已行申飭並梟示劉祝外,宣毅後鎮時在潮頭,政賴衝擊,使虜不盡登岸,惜乎無料理小船,而虜皆小哨,我大船尚涉深水,駕駛不快,故虜哨叠進登岸,為陸師盡殲,此一時之幸,非萬全之策,以後宜戒之。然宣毅後鎮猶能據流扼截,擊沉虜船,擒獲虜將虜兵,少壯陸師聲勢,亦行議賞。後衝鎮泊石湖頭,來援應快,衝沉虜船一隻,亦行議賞。至領兵陳廣坐一沙船,出入虜䑸攻擊,用命可嘉,應當優叙定賞。向使水師船隻,盡如陳廣一船,則虜哨可盡撲滅,片帆不還矣。其餘中衝鎮、宣毅前鎮並陳繼美等,初十日之衝截虜船,十三日之擒獲後䑸,此皆水師職分宜然,平平無奇,何足議勳?援勦前鎮戴捷督火攻營,許祥、傅初及協理大炮蔣寵在寨演放大炮,擊傷虜兵虜船,俱當議賞。

    日者海門之役,虜船乘風連排而出,初時西風甚靜,我舟錯在不起椗,以致忠靖伯數船失事。至風起以後,政好乘風施展,左衝右突,使虜首尾不能相顧,俟虜船星散,遣俾擒獲焚燬,收其全勝,斯為奇勳。若大䑸之衝未散,僅擒獲一二隻,何足濟事?乃當日各鎮船隻,游移駕駛,心力不齊,論此一役,罪多而勳少。今本藩就中酌議叙賞,以示鼓勵。當南風初起,右武衛坐駕先衝擊虜船,遂併奪章紅眼一船時,翁求多、王錫、正兵驍翊顏奇、許新、陳六船協力副之,應行叙賞。虜先鋒烏沙一船,縱橫莫何,而嚴保、張盛奮力協擊,前提督下劉仁、正兵鎮翼將李長之船,協力獲之,殺其巨酋,餘虜盡殲,亦當叙賞。右武衛協將蕭泗,風靜時駕小船奪回楊元標銃船,亦可議賞。至虜船三隻來援虜先鋒哨,我前提督坐駕同所轄許勝、關彪、廖程、陳德等船擒焚虜哨一隻,又前提督下翁求多、許國昌、阮盛同右武衛下王欽、方糾等船擒焚虜哨一隻,亦當叙賞。其餘衝散零星船隻,雖有擒焚,不足為武,無容議及。若宣毅右鎮下風據上,繇(由)圭嶼北直進,一齊衝擊,察轄下將領有擒獲虜哨者,准與議賞。戶官船原泊浯嶼,趕來接應,向前擊殺,察轄下將領有擒焚虜哨者,准與議賞。其正熕船演放大熕,攻擊虜船虜兵者,亦行薄賞,着兵官照格議行。』

  命兵官忠振伯同戎政王秀奇逮右虎衛陳鵬至,並拘家屬,訊服通虜遏師之罪,登時寸磔以狥軍中,並誅妻子。拔陳蟒為虎衛右鎮,以不與鎮謀,並有功次。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漳州海門之戰,清兵由漳港、同安港兩路出師,而各有重要人物主持。此書對於兩港主要敵師,既不明叙,已無知彼知己之明,又不能先提綱領,再為分叙,遂致兩港人物,時有混淆。如叙漳港之師,而言黃梧、施琅等不敢前進,只在觀望。而阮旻錫叙此戰則較明晰。如云:「漳州港內,先遣大船一百號,配以漢兵,部院李率泰同海澄公黃梧督之,出海澄港。同安港收拾小船,滿將軍達素同同安總鎮施琅,配以滿兵,橫渡高崎」(見《海上見聞錄》上)』。)

  二十日,拔前協何義為虎衛左鎮,拔陳廣入侍衛管効(候)缺。

  二十五日,報達素回省,傳令各船並舵梢暫發回候,七月有令再吊(調)

  藩集諸將議曰:『此番達虜來侵,雖被我殺敗,其船隻所失無幾,滿虜領先鋒者所擒殺亦不多。偽朝既吊(調)數省兵馬船隻,動費許多錢糧,若此一戰,達素、率太亦難回奏,勢必湊集再決勝負。但舵梢發回吊(調)齊,動京(經)數月,我師糧費浩繁,豈能坐待其戰?爾等各歸原汛,就地養兵,又須將領家眷□移浯州、金門,併空思明以待之。諸將但□聽令派札汛地。』遣左先鋒札佛潭橋,宣毅右鎮札銅山、古雷,宣毅左鎮、右衝[鎮]札雲霄,義武鎮、遊兵鎮札舊鎮、杜潯,智武鎮、前衝鎮札南溪、錢山、龍井,援勦右鎮札海門,禮武鎮札三都,援勦左鎮札崇武,奇兵鎮札湄洲,正兵鎮札南日,宣毅前鎮札海壇,後勁鎮札詔安、玄鍾,援勦前[鎮]札高崎,左衝鎮札新城,前提督札思明州,親軍等鎮隨本藩駐札浯州。

  六月初□日,藩駕駐浯州後埔城。其思明州將領官兵家眷一盡移金門、浯州、烈嶼等處。居民有搬移過水者,聽其自便,不禁。

  藩發諭與達素並偽院李率太,約其合兵再戰,仍遺以巾幗,不敢再戰則受之。差禮武鎮、犯罪中軍吳亮並罪犯俞承二人,俱持巾幗,並諭赴達素等二處投遞。達素、率太答書俱受巾幗,厚待差員。而回書、諭俱在禮科。

  七月,藩駕駐後浦城。

  初五日,藩差員特頒左衝鎮黃安銀三百兩賜之,以孤城鎖鑰,前臨大敵,尤(猶)撥出陳廣為水師,得功受賞。其自守城池,固如金湯。茲番大隊出征,併空思明,又獨任而不請代,真良將也。左衝鎮望北拜受,仍以三百兩頒分將領官兵,均沾藩賜,三軍倍為歡騰。

  初十日,遣右武衛周全斌提督親軍驍騎鎮馬信率左右虎衛鎮、後衝、中衝、正兵、奇兵等鎮北征,略地取糧。吊(調)援剿左鎮黃昌協防漳港。

  二十日,右武衛周全斌等攻破□□□□頑寨。其寨依山近水,我師灣泊,時常恃險阻梗,出沒牽我哨船,至是平之,藉其資重糧米甚多。

  八月,藩駕駐後浦城。

  初八日,吊(調)回奇兵鎮札興化一帶地方,正兵鎮札福清一帶地方,宣毅右鎮黃元統領仁武、義武二鎮札澄海、小埕、長樂一帶地方,聯絡徵餉。

  九月,藩駕駐後浦城。

  初三日,思明知州鄧會條陳:

    『思明附城內外百姓未有回家,惟有禾山四都一二貧民婦女竊自逃回。據百姓紛訴:「本藩令諭搬移,出於愛民,敢不遵依。第搬移日久,風餐露宿,百苦備嘗,搬回出於不得已也」。職思狡虜既已敗回,再犯必奉偽旨。百姓搬出已久,若不放其歸回,四民失業,未困於敵,先死於飢也。除搬回者暫准安住,其未回者聽從民便。』

  藩批曰:『是。』繇(由)是思明百姓並將領家眷絡繹而回。

  二十日北征右武衛等班回,藩令各鎮脩葺船隻,輪番出征。

  十月,藩駕回駐思明州。報達素回京,各水師盡吊(調),俱閣在岸邊。

  催各鎮脩葺船隻,限月終報竣,赴十一月出征。

  十一月,藩駕移駐金門城。

  初二日,遣右武衛周全斌為總督,提調左右虎衛鎮、援勦後鎮;以馬掛印為副督,提調羅蘊章;仍以宣毅後鎮吳豪暫統宣毅前鎮、殿兵、遊兵等鎮及後衝副將張華;以中衝鎮暫統領宣毅左鎮、右衛等鎮;以援勦前鎮暫統領英兵、後勁二鎮;而後衝鎮總領水師官兵;前往南下取糧。

  是月右武衛等師到潮陽縣,進入和平貴嶼取糧。攻破鳳山寨,殺敗潮州援虜。各船俱取有糧米稱是。

  十二月,藩駕駐金門,吊(調)右武衛等南征大師班回。

十五年 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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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辛丑(一六六一)正月,藩駕駐思明州。傳令大脩船隻,聽令出征。集諸將密議曰:『天未厭亂,閏位猶在,使我南都之勢,頓成瓦解之形。去年雖勝達虜一陣,偽朝未必遽肯悔戰,則我之南北征馳,眷屬未免勞頓。前年何廷斌所進臺灣一圖,田園萬頃,沃野千里,餉稅數十萬,造船制器,吾民麟集,所優為者。近為紅夷占據,城中夷夥,不上千人,攻之可垂手得者。我欲平克臺灣,以為根本之地,安頓將領家眷,然後東征西討,無內顧之憂,並可生聚教訓也。』時眾俱不敢違,然頗有難色。惟宣毅後鎮吳豪京(經)到此處,獨言『風水不可,水土多病』,藩心含之,謂其有阻貳師也。獨協理中軍戎政楊朝棟倡言可行,藩嘉與之,故於事平日任以府尹事,誅吳豪。

  二月,藩提師札金門城,候理船隻,進平臺灣。時船隻脩葺未備,派首二程而行。首程本藩並文武親軍右武衛、左右虎衛提督驍騎鎮、左先鋒、中衝 [鎮]、後衝鎮、宣毅前後鎮、禮武鎮、援勦後鎮等刻期先行。令鎮守澎湖遊擊洪暄前導引港。以兵官前提督居守思明州,戶官居守金門。藩親祭江,傳令船隻盡駕到料羅澳,催官兵候齊聽令,下船開駕。

  三月初十日,藩駕駐料羅,候順風開駕,時官兵多以過洋為難,思逃者多。隨委英兵鎮陳瑞搜獲捉解。

  二十二日,催官兵在船。

  二十三午,天時霽靜,自料羅放洋。

  二十四日,各船俱齊到澎湖,分各嶼駐札。藩駐塒內嶼,候風開駕。

  二十七日,大師開駕,至柑桔嶼阻風,又收回彭湖塒內嶼。時官兵多不帶行糧,因何廷斌稱數日到臺灣,糧米不竭,至是阻風乏糧。藩令戶都事同洪遊擊就彭湖三十六嶼□取行糧□□正供。時吊(調)集各澳長追取接給,各澳長搜索二日,回稱:『各嶼並無田園,可種禾粟,惟蕃薯、大麥、黍稷,升斗湊解,合有百餘石,不足當大師一餐之用。』藩驚乏糧,又恐北風無期,隨於三十晚傳令開駕。時風報 (暴)未息,風雨陰霧,管中軍船蔡翼並陳廣等跪稟:『暫候風雨開駕。』藩諭曰:『氷堅可渡,天意有在。天意若付我平定臺灣,今晚開駕後,自然風恬浪靜矣。不然,官兵豈堪坐困斷島受餓也?』是晚一更後,傳令開駕,風雨少間,然波浪未息,驚險殊甚。迨至三更後,則雲收雨散,天氣明朗,順風駕駛。

  四月初一日黎明,藩坐駕船即至臺灣外沙線,各船魚貫絡繹亦至。辰時天亮,即到鹿耳門線外。本藩隨下小哨,繇(由)鹿耳門先登岸,踏勘營地。午後,大䑸船齊進鹿耳門。先時此港頗淺,大船俱無出入,是日水漲數尺,我舟極大者亦無□□,亦天意默助也。是晚,我舟齊到,泊禾寮港,登岸,札營近街坊,梨子 □□令宣毅前鎮督虎衛將坐銃船札鹿耳門,牽制水師甲板,並防北線尾。

  是晚,赤崁城夷長貓難實叮發炮擊我營盤,並焚馬廄栗倉。其赤崁街係我民居草厝,藩恐被焚燬糧粟,特差戶都事楊英持令箭委同楊戎政督同援勦後鎮張志官兵看守堵禦,不許官兵混搬,亦不可致紅夷焚燬,候明日分派發給官兵糧食。繇(由)是各街米粟看守完全,無敢侵擾。次日,即令戶都事楊英將街中米粟,一盡分發各鎮兵糧,計勻足半個月。

  初三日,宣毅前鎮下官兵札營北線尾,夷長揆一城上見我北線尾官兵未備,遣戰將拔鬼仔率鳥銃兵數百前來衝殺,被宣毅前鎮督率向敵,一鼓而殲,夷將拔鬼仔戰死陣中,餘夷被殺殆盡。

  初四日,赤崁城夷長貓難實叮以孤城援絕,城中乏水,欲降。先一日,其弟同婦外外遊,被我兵捉獲解藩,藩慰諭,令加意待之,送歸赤崁城,與兄實叮道述德意。至是日議降,藩遣番通事吳邁、李仲同楊戎政招諭之,誓無殺害之意。遂赴藩前納降,仍令原駐城中,並厚賜唐山土儀。藩遂遣實叮往臺灣城招揆一來降。令諭招我百姓回家樂業。

  初五日,夷王揆一遣我民充番通事胡興同揆一人來見藩說和,藩諭令夷長來見。

  初六日,揆一遣夷長□□□等同實叮□□□見,藩賜宴厚禮之,令何廷斌問:『揆一何日出降?』答云:『揆一無降,若藩主兵將抽回,年輸□稅若干萬併土產□□貨隨意聽從,年年照例貢納。至此番大師船隻俱納薄□□歸,官兵愿送勞師銀十萬兩』云云,餘無敢言。藩却之,令發回。

  各近社土番頭目,俱來迎附,如新善、開感等里,藩令厚宴,並賜正副土官袍帽靴帶。繇(由)是南北路土社聞風歸附者接踵而至,各照例宴賜之。土社悉平懷服。

  時紅夷尚有水師甲板在港。藩遣宣毅前鎮、侍衛鎮陳廣並左虎協陳沖等為水師攻打甲板一□,□擊沉甲板一隻,燒焚甲板一隻,走回一隻。自後甲板泊宿臺灣城下。

  初七日,藩督師移札崑身山,傳諭候令進攻臺灣城。

  十二日,藩駕親臨蚊港,相度地勢,並觀四社土民向背何如。駕過,土民男婦壺漿迎者塞道。藩慰勞之,賜之酒食,甚是喜慰。

  臺灣城未攻,官兵乏糧。

  二十二日,遣楊戎政並戶都事楊英,同通事何廷斌,查察各鄉社,有紅夷所積粟石及糖麥等物回報,發給兵糧,計粟六千石,糖三千餘石。

  二十四日,藩以臺灣孤城無援,攻打未免殺傷,圍困俟其自降。隨將各鎮分派汛地屯墾。派提督馬信督轄兵札臺灣街守困之。

  禮武鎮林福被紅夷銃傷,撥協將洪羽管禮武鎮。

  五月初二日,藩駕駐臺灣,集文武各官會審搜掠臺灣百姓銀兩、盜匿粟石罪犯。宣毅後鎮吳豪伏罪被誅,以右武衛右協魏國管宣毅後鎮事。虎衛右鎮陳蟒亦有罪,綑責革職。

  二程官兵左衝、前衝、智武、英兵、遊兵、殿兵等鎮到臺灣。以左衝鎮黃安管虎衛右鎮,以提督驍騎親隨營蔡文管左衝鎮事。

  改赤崁地方為東都明京,設一府二縣。以府為承天府,天興縣、萬年縣。楊戎政為府尹。以莊文烈知天興縣事,祝敬知萬年縣事。行府尹查報田園冊籍,徵納□銀。改台灣為安平鎮。

  十八日,本藩令諭云:

    『東都明京,開國立家,可為萬世不拔基業。本藩已手闢草昧,與爾文武各官及各鎮大小將領官兵家眷聿來胥宇,總必創建田宅等項,以遺子孫計。但一勞永逸,當以己力京(經)營,不准混侵土民及百姓現耕物業。茲將條款開列於後,咸使遵依。如有違越,法在必究。著戶官刻板頒行。特諭!

    一、承天府安平鎮,本藩暫建都於此,文武各官及總鎮大小將領家眷暫住於此。隨人多少圈地,永為世業,以佃以漁及京(經)商取一時之利;但不許混圈土民及百姓現耕田地。

     一、各處地方,或田或地,文武各官隨意選擇創置莊屋,盡其力量,永為世業;但不許紛爭及混圈土民及百姓現耕田地。

    一、本藩閱覽形勝,建都之處,文武各官及總鎮大小將領,設立衙門,亦准圈地創置莊屋,永為世業;但不許混圈土民及百姓現耕田地。

    一、文武各官圈地之處,所有山林及陂池,具圖來獻,本藩薄定賦稅,便屬其人掌管;須自照管愛惜,不可斧斤不時,竭澤而漁,庶後來永享無疆之利。

    一、各鎮及大小將領官兵派撥汛地,准就彼處擇地起蓋房屋,開闢田地,盡其力量,永為世業,以佃以漁及京(經)商;但不許混圈土民及百姓現耕田地。

    一、各鎮及大小將領派撥汛地,其處有山林陂池,具啓報聞,本藩即行給賞;須自照管愛惜,不可斧斤不時,竭擇而漁,使後來永享無疆之利。

    一、沿海各澳,除現在有網位、罟位、本藩委官徵稅外,其餘分與文武各官及總鎮大小將領前去照管,不許混取,候定賦稅。

    一、文武各官開墾田地,必先赴本藩報明畝數而後開墾。至於百姓必開畝數報明承天府,方准開墾。如有先墾而後報,及少報而墾多者,察出定將田地沒官,仍行從重究處。』

  六月,藩駕駐承天府,遣發各鎮營歸汛。左先鋒札北路新港仔、竹塹,以援勦後鎮、後衝鎮、智武鎮、英兵鎮、虎衛右鎮繼札屯墾,以中衝、義武、左衝、前衝、遊兵等鎮札南路鳳山、觀音山屯墾。頒發文武官照原給額各六個月俸役銀付之開墾。

  十六日,宣毅左鎮萬義、右衝鎮萬祿據銅山所城叛逃歸虜,挾管銅山地方事忠匡伯張進以歸,不從,死之。先時藩派義、祿等二程來都,暫札銅山地方,至是催吊(調)不到,遂據城從虜,挾持張進同叛,進詐許,置酒密室請會,□□藏火藥與之俱焚,二萬頗知,不赴其會,□□見虜,進□□□自焚死,虜即至銅,兵官忠振伯令留守兵將陳忠勇侯統水師復之,二萬同虜逃走,銅山如故。報至,藩令總理監營翁天祐鎮守銅山,令旌獎忠匡伯進祀忠臣廟,位第一,議官其子,優恤其家。

  七月,藩駕駐承天府。戶官運糧船不至,官兵乏糧,每鄉斗價至四、五錢不等。令民間輸納雜子蕃薯,發給兵糧。紅夷甲板船至,吊(調)右武衛前協裴德幫守安平鎮。

  援勦後鎮、後衝鎮官兵激變大肚土番叛,衝殺左先鋒鎮營,楊祖與戰,被傷敗回,至省病,死之。圍援勦後鎮張志營,右虎衛、英兵鎮、智武鎮敗回,差兵都事李胤監制各鎮,不准攪擾土社,吊(調)後衝鎮等移札南社。

  八月,藩駕駐承天府。戶官運糧船猶不至,官兵至食木子充飢,日憂脫巾之變。藩心含之,大書於座前云:『戶失先定罪。』遣楊府尹同戶都楊英往鹿耳門守候糧船,並官私船有東來者盡行買糴給兵。

  甲板船來犯,被藩令宣毅前鎮陳澤並戎旗左右協水師陳繼美、朱堯、羅蘊章等擊敗之,奪獲甲板二隻、小艇三隻,宣毅前鎮副將林進紳戰死。自是甲板永不敢犯。

  二十二日,遣戶都事楊英押米船前往二林、南社,接給兵糧,並同李胤察訪兵心何如回報。時糧米不接,官兵日只二餐,多有病沒,兵心嗷嗷。

  二十八日,藩令戶都事楊英持金十錠,同楊戎政馳往四社買糴禾粟,接給兵糧,計可給十日兵食,回報。隨後英染[病]□□□□,此後不知軍中機宜,不敢冒[載]。

    (非原文::朱逷先生曰:「本書書取臺灣時之困苦艱難,皆他書所未見,蓋非身歷其境,不能道也。」

    本書於永曆十五年正月記成功集諸將密議征臺,將士多不欲行。迨三月初十日候風開駕,而官兵則以過洋為難,思逃者多。阮旻錫記此事,亦有足補此書之缺者。如云:「永曆十五年十二月,改臺灣名東寧。時以各社土田分給與水陸諸提鎮,而令各搬其家眷至東寧居住,令兵丁俱各屯墾。初至水土不服,疫癘大作,病者十之七八,死者甚多,加以用法嚴峻,果於誅殺;於是人心惶惶,諸將解體。永曆十六年正月,賜姓嚴諭搬眷,鄭泰、洪旭、黃廷等皆不欲行,於是不發一船至臺灣,而差船來調監紀洪初闢等十人分管番社,皆留住不往,島上信息隔絕」(《海上見聞錄》卷二)。觀此則初闢臺灣時,將士多不願行,即行矣,仍有「生入玉門」之意,故不肯遷移家眷,甚至留守之鄭泰、洪旭等據思明、金門而抗令,封鎖船艦,截留監紀。成功之發憤以卒,此亦其最大原因也,殺經之事,不過為其導火之線耳。

    本書又於永曆十五年三月、七月、八月屢記糧米匱乏事。案缺糧之厄,此下若何,楊英染病未曾記載。蓋至十六年正月,思明、金門不發一船至臺灣,則臺灣已受經濟封鎖。其時開墾未多,且未至收穫之時,自當坐以待斃矣。

    觀上列二事,已足見成功開闢臺灣之不易。加以疾疫喪亡,番社叛變,其平定荷蘭二城之困難,尚不與焉。成功既薨,世子經入臺灣,平定擁立世襲之亂,即回駐思明。而沿海既遷界,不能掠取糧餉;未幾,思明、金門又失,退守銅山,諸軍乏糧。時臺灣開墾之遺業,已有成效,民樂趣之。永曆十八年三月,經率眾回東寧,陳永華秉政,課耕種,通魚鹽,安撫土番,貿易外國,繼成功之鴻烈,迺祚二世,闢利萬禩,然後知非常之功,不世之業,非有卓識之豪傑,不能排萬難而力行之也。成功開闢臺灣之功,於是乎不朽矣。

    魏源謂:「明有鄭和騁兵舶於西洋,鄭成功奪紅夷之島國,彼二鄭者,固中國之一奇也(《聖武紀》卷八)!」信哉!至今談臺灣鄭氏者,猶有東南屏蔽之餘思,而為國際重要之歷史。設非楊英從征目睹之所記,則向之艱苦備嘗之勞績,亦已湮沒無聞,而又何知其締造之艱難哉!』)

十六年 壬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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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年壬寅(一六六二)四月,病愈,啓陳農務□□□□□:

    『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用之法,不外勸農力耕而已。東來老屯編氓,素□,素□之法□論矣,至於各社,土民數倍我眾。撫其眾而耕其□,教其法而竭其力,使適意開墾,越陌度阡,則按例□□年可歲供百萬也。

    英隨藩主十四年許矣,扈從歷遍,未有如此處土地膏腴饒沃也。惜乎土民耕種,未得其法,無有人教之耳。英去年四月間,隨駕蚊港,路京(經)四社,頗知土民風俗。至八月,奉旨南社,適登秋收之期,目睹禾稻遍畝,土民逐穗採拔,不識鉤鐮割穫之便。一甲之稻,云採數十日方完。訪其開墾,不知犁耙鋤□之快,只用手鐵刓鑿,一甲之園,必一月□□□□□□□。至近水濕田,置之無用。如此,雖有廣土眾民,竟亦人事不齊,地力□□,□□□□□盈倉輦來京都上貢乎?

    以英愚昧,謂宜於歸順各社,每社發農□一名,鐵犁耙鋤各一副,熟牛一頭,使教□牛犁耙之法,□種五穀割穫之方,聚教群習。彼見其用力少而取效速,耕種易而收穫多,謂不欣然效尤,護其舊習之難且勞者,未之有也。書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

    然此必官□□□□已奉公,用心撫綏,家喻戶曉,恩威教導,墾多力耕者有賞,怠玩少作者有罰,□□□男女戶口,度其力量授田,然後計畝徵輸焉。行見粟無可□處,民有盈餘之□。□□:「倉廩實知禮義,衣食足知榮辱」,是在上者教以事上死長之□,□□□□□□□□□□□□□,風俗移易,共躋雍熙之世, □□□□□□□□□□□□□□□□□□□□□□□□□勝任。至於各社尤(下缺)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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