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鏡
孽鏡者,鏡《西洋新法》之妄也。人生世上,造種種罪孽,事發經官,備諸拷掠。而犯刑憲之徒,獨強辯抵飾,以希僥幸。及至閻羅鏡之下,從前所作罪孽,畢見鏡中。然後欲辯不能,始俛首承伏,此予所以有《孽鏡》之著也。
《新法》之妄,其病根起於彼教之輿圖,謂覆載之內,萬國之大地,總如一圓球,上下四旁,布列國土,虛懸於太空之內,故有上國人之足心與下國人足心相對之論。所以將大寰內之萬國,不盡居於地平之上,以映地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而將萬國分一半於地平之上,以映地平上之天之一百八十度,分一半於地平之下,以映地平下之天之一百八十度,故云地廣二百五十里,在天差一度。自詡其測驗之精,不必較之葭管之灰,而得天上之真節氣。所以分朝鮮、盛京、江、浙、川、雲等省為十二區,區之節氣時刻、交食分秒,地各不同。此荒唐之說,不但不知曆者信之,即精於曆法曆理者,亦莫敢不信之。何也?天遠而人邇,邇者既不克問天,而遠者又弗肯人答,真與不真安所辯驗?雖心知其妄,然無法以闢之,所以其教得行於中夏。
予以曆法關一代之大經,曆理關聖賢之學問,不幸而被邪教所擯絕,而弗疾聲大呼為之救正,豈不大負聖門?故向以曆之法闢之,而學士大夫,邃於曆法者少。即有之,不過剽紙上之陳言,未必真知曆之法。故莫為羲和之援,所以摘謬十論,雖為前矛,然終以孤立,莫克靖其魔氛。既又以曆之理闢之,學士大夫,既不知曆之法,必反疑理之未必真能與法合。所以《呈稿》一書,竟作存疑之案,以俟後之君子,訂其是非。故若望愈敢肆其邪妄,而無所忌憚。噫!斯學士大夫之罪也。《典》重欽若察齊,不知學者何以弗潛心探討。
明祖禁習天文,未嘗禁習曆法也。蓋天文觀星望氣,詹驗妖祥,足以惑亂人聽,動搖人心,故在所禁。若曆法乃聖帝明王敬天勤民之實政,豈亦所宜禁哉?使曆法而禁,則科場發策不當下詢曆法於多士矣。朝廷既以曆法策多士,而多士又以曆法射榮名,今乃諉之弗知,而坐視《新法》之欺罔,羲和之廢絕,豈非學士大夫之罪哉?曆法近於術數,固不足動學士大夫之念。而二典為祖述堯舜之孔子所首存,豈亦不足動學士大夫之念乎?此予之所以日夜引領,而不可得者也。
不得已而幸冀於羲和之舊官,而舊官者,若而人乃盡叛其家學,而拜仇作父,反搖尾於賊跖,以吠其生身之祖考,是欲求存羲和已絕之一線於羲和之後人者,又不可得矣。
予此懼,舍欽若之正法正理,都置不論。唯就若望所刊之輿圖、所訂之道理,照以孽鏡,與天下後世共見其二百五十里差一度,天上真節氣之不真。即愚夫愚婦,見之莫不曉然明白,盡識其從前之無所不妄。學士大夫由其天上真節氣之妄,推而知其曆法曆理學問之妄,鳴共攻之鼓,不與同於中國。俾羲和之學,墜而復明,尊羲和以尊二典,尊二典以尊仲尼,端有望於主持世道之大君子。特懸孽鏡,以照其妄如左。
- 康熙改元仲夏端陽日
- 新安布衣楊光先長公氏著
正文
编辑孽:若望刻印之輿地圖,宮分十二幅,幅界三十度。
第一幅未宮:東極之盡,是伯西兒之西偏起三百六十度末,南亞墨泥加止三百三十一度初。
第二幅申宮:未亞納起三百度末;大東洋止三百一度初。
第三幅酉宮:加拿大國起三百度末;東紅海止一百七十一度初。
第四幅戌宮:小東洋起二百七十度末;黑地止二百四十一度初。
第五幅亥宮:雪山起二百四十度末;沙臘門島止二百一十一度初。
第六幅子宮:亞泥俺國起二百一十度末;日本之中止一百八十一度初。
第七幅丑宮:日本之中起一百八十度末;朝鮮起一百七十四三二一度,中夏起一百七十度末。止一百五十一度初。
第八幅寅宮:星宿海起一百五十度末;印度止一百二十一度初。
第九幅卯宮:天竺回回起一百二十度末;小西洋魯蜜止九十一度初。
第十幅辰宮:亞登起九十度末;利加亞止六十一度初。
第十一幅巳宮:厄勒祭起六十度末;闌得山止三十一度初。
第十二幅午宮:默理起三十度末;大西洋在十五度伯西兒之東偏起五度止。一度初在西極之盡處,與東極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兒相接。
鏡:據圖東極未宮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兒,即西極午宮第一度之伯西兒。如天之第三百六十度,與第一度相接,此環體也。若然,則四大部州,萬國之山河大地,總是一個大圓球矣。萬國錯布其上下四旁,球之大小窪處,即是大小洋,水附之。所以球上國土人之腳心,與球下國土人之腳心相對。想其立論之意見,天之有渾儀,欲作一渾地之儀,以配天之宮度,竟不思在下國土人之倒懸。斯論也,如無心孔之人,只知一時高興,隨意謅謊,不顧失枝脫節。無識者聽之,不悟彼之為妄,反嘆己聞見不廣;有識者以理推之,不覺噴飯滿案矣。
夫人頂天立地,未聞有橫立倒立之人也。惟蜾蟲能橫立壁行,蠅能仰棲。人與飛走鱗介,咸皆不能。茲不必廣喻,請以樓為率,予順立於樓板之上,若
望能倒立於樓板之下,則信有足心相對之國。如不能倒立,則東極未宮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兒,必非西極午宮第一度之伯西兒也。且若望生於午宮之西洋,今處於丑宮之中夏。丑之與午,分上下之位。試問若望彼所見居之中夏,是順立乎是倒立乎?如是順立,則彼所生之西洋,必成倒立矣。若西洋亦是順立,則東極未宮第三百六十度之伯西兒,不知何以得與西極午宮第一度之伯西兒接也。此可以見大地之非圓也。
今夫水,天下之至平者也,不平則流,平則止,滿則溢,水之性也。果大地如圓球,則四旁與在下國土窪處之海水,不知何故得以不傾?試問若望,彼教好奇,曾見有圓水壁立之水,浮於上而不下滴之水否?今試將滿盂之水,付之若望,能側其盂而水不瀉,覆其孟而水不傾,予則信大地有在四旁、在下之國土;如不能側而不瀉,覆而不傾,則大地以水為平,而無似球之事。苟有在旁在下之國,居於平水之中,則西洋皆為魚鱉,而若望不得為人矣。
總之西洋之學,庸鄙無奇,而欲以行於中夏,如持布鼓過雷門,其不聞於世也必矣。
故設高奇不根之論,以聳中夏人之聽。如南極出地三十六度之說,中夏人心知其妄,而不與之爭者,以弗得躬履其地驗其謊,姑以不治治之。而彼自以為得計,遂至於滅羲和之學,撰不根之書,惑世誣民,以誤後世,不得不亟正之,以為世道之防。
請正言天地之德以破之。天德圓而地德方,聖人言之詳矣。輕清者上浮而為天,浮則環運而不止;重濁者下凝而為地,凝則方止而不動。此二氣清濁、圓方、動靜之定體,豈有方而亦變為圓者哉?方而苟可以為圓,則是大寰之內又有一小寰矣。請問若望,此小寰者,是浮於虛空乎,是有所安著乎?如以為浮於虛空,則此虛空之大地,必為氣之所鼓,運動不息,如天之行,一日一周,方成安立。既如天之環轉不息,則上下四旁之國土人物,隨地周流,晝在上而順,夜在下而倒,人之與物,亦不成其為安立矣。如以為有所安著,則在下之國土人物,盡為地所覆壓,為鬼為泥,亦不得成其為倒生倒長之安立矣。
不知天之一氣,渾成如二碗之合,上虛空而下盛水,水之中置塊土焉。平者為大地,高者為山嶽,低者為百川,載土之水,即東西南北四大海。天包水外,地著水中。天體專而動直,故日月星辰系焉;地靜翕而動闢,故百川之水輸焉。水輸東注,洩於尾閭,閭中有氣,機為水所衝射,故輪轉而不息。而天運以西行,此動闢之理也。尾閭即今之弱水,俗所謂漏土是也。水洩於尾閭,氣翕之而輪轉為泉,以出於山谷,故星宿海、岷、嶓,百川之源,盈科而進,翕之理也。苟非靜翕之氣,則山巔之流泉,何以不舍晝夜東委不竭?非動闢之機,則東海涯涘,何以自亙古至來今而不盈?此可以見地水之相著,而大地之不浮於虛空也明矣。
地居水中,則萬國之地面皆在地平之上,水浸大地,則萬國之地背皆在地平之下。地平即東西南北四大海水也。地平上之面,宜映地平上之天度;地平下之背,宜映地平下之天度,此事理之明白易見者也。不觀之日月乎,月無光,映日之光以為光。望之夕,日沒於西,而月升於東。月與日,東西相望,故月全映日之光而盈。朔之日月,與日同度謂之合朔,朝同出於東方,日輪在上,月輪在下。月之背之上與日映,故背全受日之光,月之面下映大地,故晦而無光焉。此即地面映地平上一百八十二度半之天度,地背映地平下一百八十度半之天度之理也。若望此焉而弗知,而謂大地如球,以映天三百六十之全度,則月亦如球,亦當全映日之光,而無晦朔弦望之異矣。此大地如球之所以為胡說亂道也。
孽:據若望之輿地圖,大西洋起午宮第十一度,東行歷己卯寅至中夏止,丑宮第一百七十度。
鏡:詳觀此圖,中夏之人只知羨其分宮占度之精當,而弗察其自居居人之深意,中夏之人何太夢夢也。且高值求之,如獲拱璧,以居於乾事之上,豈不為湯賊所暗哂哉?請聲其罪:
按午宮者,南方正陽之地,先天為乾。乾者,君之象也;陽者,君之位也。丑宮者,北方幽陰之地,先天為坤。坤者,婦道也;陰者,臣道也。若望之西洋在西主之極,其占天度也,宜以酉戌自居。中夏在天地之中,其占天度也,宜居正午之位。今乃不以正午居中夏,而以正午居西洋;不以酉戌居西洋,而以陰丑居中夏。是明以君位自居,而以中夏為臣妾,可謂無禮之極矣。人臣見無禮於其君者,如鷹鸇之逐雀,不知當日所稱宗伯平章者,果何所見而援引之也。
因午丑上下之位推之,則大地如球,足心相踏之說,益令人傷心焉。午陽在上,醜陰在下。明謂我中夏是彼西洋腳底所踹之國,其輕賤我中夏甚已,此言非讒之也。察彼所占之午,而義自見矣。
總之,天主教人之心,欲為宇宙之大主,天則耶穌之役使,萬國人類為亞當一人所生。國則居正午之陽,而萬國皆其臣妾;地則居上而萬國在其下與四旁,此猶可曰小人無稽之言,不足與較。而「依西洋新法」五字,明謂我中夏奉西洋之正朔,此亦不足較乎?人臣無將,將則必誅。若望所所行,可謂將之極矣。中夏君臣請試思之,斷不可與同中國,留之必為他日患。
孽:若望〈進曆疏〉云,在地廣二百五十里,在天約差一度,此各省真節氣時刻交食分秒,所由以異。故分朝鮮、盛京、江、浙、川、雲等省為十二區,區之節氣及日出沒時刻,交食分秘,地各不同。此得天上之真節氣。
鏡:以地之道里,准天之度數,其法與羅經不同。羅經定二十四山之五行,故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之全。以地測天,天下有上下,地亦有面背,在上之天,映地平上之地面,即二分太陽,晝行天上,度之體也;在地下之天映地平下之地背,即二分太陽,夜行地下,度之體也。故以地測天者,用一百八十二度六十二分八十七秒五十微,此其所以與羅經之用不同也。今不必依古先聖人之法之理,以地之全映天之半,即照若望圓球之地,以配天之全度,而天上之真節氣,可從而考矣。《新法》判天為三百六十度。據若望疏云,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是千里差四度,萬里差四十度,三百六十度共差九萬里止矣。果如所言,則大寰之內,萬國之多並四大海水,合而計之,東天際至西天際,橫徑九萬里;南天際至北天際,直徑九萬里止矣。而必不能有所增者,有天包之於外,有度以限之於天故也。地徑九萬里者,乃若望自訂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率,雖有巧辯,不可易也。
孽:若望又疏云:臣自大西洋八萬里航海來京。
鏡:考若望之西洋國,在午宮第十度起。至我中夏,在丑宮第一百七十度止。共計一百六十度,以每度差二百五里積之,止該四萬里,何云八萬里來中夏也?以八萬里分為一百六十度,每度該地五百里,此法之正也。再將東方二百度計之,又有十萬里共計十八萬里,則與限定九萬里之率,自相刺謬矣。請問若望,天上之節氣,將何從而得其真乎?觀此則十八年來盡墮其雲務中矣。
此猶就若望大地如球之率推之也。若以地平橫徑之法,二百五十里差一度推之,則自東天際至西天際,橫徑止得四萬五千里,而八萬里之來程,已多於橫徑三萬五千里矣。況所多之外,更有十萬里哉?且姑置此更多之十萬里於不論,即就若望來程所多之三萬五千里言之。定當撐破天外矣。試問若望,還是中夏在天外乎,還是西洋在天外乎?若雲中夏在天外,而我中夏實居天地之中,無在天外之理;若雲西洋在天外,則西洋為天所隔限,若望何能越天而來?若雲中夏西洋俱在天內,則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之奏,是為欺罔紅牌之禁,若望何以自文也?
孽:若望刻印之《見界總星圖》,箕水豹三度,在丑宮之初,鬼金羊在午宮之第三第四度。
鏡:若望因冬至日箕三度,不察天行之數、宮宿之理。違天定之則,逞曲學之私,將寅宮之箕三,移入丑宮之初,因而將滿天星宿,俱移十餘度。他宮猶為不顯,獨未宮之鬼金羊宿,原在未宮第二十五、二十六度。今移入午宮第四、五度,是未宮全為井宿所踞,而無鬼金色羊之氣矣。
夫生人之十二肖,非無故而取也。天列二十八宿,占度各有短長,分布於十二宮,每宮取一宿,以為一宮之主。
故子午卯酉為四仲,仲者,中也,正也,謂之四正宮,以四太陽為主宿。故虛日鼠宿,居子宮之中,所以子年生人肖鼠;星日馬宿,居午宮之中,所以午年生人肖馬;房日兔宿,居卯宮之中,所以卯年生人肖兔;昴日雞宿,居酉宮之中,所以酉年生人肖雞。此四正宮之宿,所以居於中也。
寅申己亥為四孟,孟居左,故以宿之在左者為四孟宮,以四火星為主宿。尾火虎宿,居寅宮之左,所以寅年生人肖虎;觜火猴宿,居申宮之左,所以申年生人肖猴;翼火蛇宿,居巳宮之左,所以巳年生人肖蛇;室火豬宿,居亥宮之左,所以亥年生人肖豬。此四孟宮之宿,所以居於左也。
辰戌丑未為四季,季居右,故以宿之在右者為四季宮,以四金星為主宿。亢金龍宿,居辰宮之右,所以辰年生人肖龍;婁金狗宿,居戌宮之右,所以戌年生人肖狗;牛金牛宿,居丑宮之右,所以醜年生人肖牛;鬼金羊宿,居未宮之右,所以未年生人肖羊。此四季宮之宿,所以居於右也。
孟、仲、季之名,以主宿所居之左、中、右而定。十二宮之名,以主宿之象而定。人之生肖,以十二宮主宿而定,非漫無考據而亂拈,此可以徵羲和氏之精審也。且生肖書於曆後之紀年,以頒於天下與各屬國,其關於一代新修之曆法,亦匪細政令也。
今《新法》調觜火猴於中,而以參水猿居於左,則申宮之左,為猿所居。是申宮不當肖猴,而當肖猿矣。以井木犴宿之初度入未宮,井之三十一一三度入午宮;鬼金羊宿,入午宮之第四五度,是未宮全為井木犴宿,獨據而絕無鬼金羊之氣,則未宮不當肖羊,而當肖犴矣。
宇宙之內,凡系未年生人,速向若望於《時憲曆》后紀年條下,將未年生人改書羊字為犴字,使天下後世及各屬國觀之,始與名實相符。如未年生人仍該肖羊,則鬼金羊宿,不當移入午宮也,此不通之最著者也。
世之使事,咸以金烏為日,玉免為月,是皆未考究夫天之列宿,故誤呼月為日,呼日為月爾。按二十八宿,東方蒼龍,七宿有房日兔;西方白虎,七宿有畢月烏。西方屬金,故畢月烏為金。烏玉者對待之文,非白兔也。如以玉為真白,則金色亦白,而烏匪黑矣。金烏玉兔,昭然列於天上,而謂金烏是日,玉兔是月,不知出自何典?考卯宮又單有日星,酉宮有月星。日東月西,更與房日兔、畢月烏符合。而好奇者輒穿鑿翔陽鳥名,為日中踆烏三足,以附會其說,乃刊之《尚書》之端。此與蛇足何異?俗傳金烏西墜,玉兔東升,蓋望夜未眠,玩月至曉,見月西墜而日東升故爾云云。政與長夜之飲斗轉參橫,同一命意,非望之夕之言也,人自錯會意爾。人以兔之無雄象,太陰之體,不察先天坎卦為月之象,在於西方,外二陰而內一陽,是謂陰中有陽;先天離卦為日之象,在於東方,外二陽而內一陰,是為陽中有陰。無雄之兔之為日宿,政陽中有陰之卦象。斯伏羲氏及古先聖人至精至微之道理,豈尋常之學問所能企及其萬一哉。文章使事,貴求義理之正,出處之真。若舍古先聖賢之大道理不問,而以至微小毛蟲之體為據,是亦西洋新法之謬論也。故附之於圓地圓水之後,與天下學者共政之。
孽:若望《新法》判天之赤黃二道,俱是三百六十度。
鏡:若望既判天為三百六十度,則凡法之與圖皆宜畫一,不當自相異同也。查若望刻印之《見界總星圖》所載:赤道十二宮之二十八宿,位次改移,即與羲和迥異,而度數亦應與羲和不同。奈何於《新法》之圖用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仍踵羲和之數,何其自相抵牾之至此也。人傳《新法》之由,是利瑪竇以千金買回回科馬萬言之二百年恆年表,其紫氣未經算授,故《新法》只有三餘而無四餘,其說似乎近真。今考《見界總星圖》之度數,可見其學之不自胸中流出,始信所傳之不謬也。羲和之舊官,不講羲和之學,已十七年於茲矣。是羲和之法已絕而未絕者,獨回回科爾。若望必欲盡去以斬絕二家根株,然後《新法》始能獨專於中夏,其所最忌唯回回科為甚。蓋回回科之法,以六十分作一度,六十秒作一分,回回法之春分,較之羲和在前二日,秋分較之羲和在後二日。新法盡與回回科同,恐識者看破其買來之學問,故必去之而後快。如悍妾之譖逐正妻,而得獨專其房幃,始無後來之患。李淳風、袁守誠亦唐初修曆之賢也,知回回科春分前二日,秋分後二日之誤,而猶存其科以備參考,此其心何等公虛正大。故回回科之法,得存於唐,以歷宋、元、明至於今日,豈若若望之是己滅人而不恤也。總之,君子之學問真,故喜人學問之真,見人真學問之長,愈足以濟己學問之長;小人之學問假,最忌人學問之真,恐人真學問之長,便足以形己之短。此李、袁、若望學問之所以別,而存回回科與滅羲和、回回二科之所以異也。不有較証,孰為辯別?故將羲和之宮宿度數,與《新法》之宮宿度數,合成一圓,以明未宮之無鬼金羊,與箕三度之在寅不在丑,及《新法》不應有三百六十五度二十五分之數,俾天下之人一見了然,而知其天上節氣之不真。而若望數十年所作之孽,畢於此鏡中見之矣。
孽:若望十二宮象名,仍踵羲和法,以午宮為獅子象,未宮為巨蟹象等十二。
鏡:按羲和之法,以日躔六十六年二百四十三日六時而差一度。先聖恐後人誤認日躔之宿為主,而不知天之退,將十二宮之宿隨冬至之日以移,則寅宮錯入丑宮,未宮錯入午宮。十二宮之宿與宮無所不移,故於十二宮取其星之形似者,為十二象以〈黔〉定十二宮。使宮與宿不得移動,故午宮以軒轅、御女十七星為獅子象,未宮以鬼金羊宿四星為蟹匡,故名巨蟹象。餘十宮之象,各有不同。今若望移鬼金羊宿於午宮,是巨蟹與獅子同在午宮矣,而云未宮為巨蟹象,不知若望以何星為蟹匡也,豈有兩鬼金羊乎?宮之名是宿,宿之體是象,象之名是宮,三者總一鬼金羊爾。若望此焉而不悟,尚敢言精於曆法曆理哉?竊人之長以為己長,於此不覺露其短而真贓獲矣。不知徐李三君,果何所見而尊信之也。
孽:《新法》黃道十二宮,每宮三十度,無闊狹之分,以冬至之晝短,謂太陽之行疾;夏至之晝長,謂太陽之行遲。
鏡:按二至晝之長短,視太陽行地上度之多寡,非太陽有遲疾也。太陽東行一刻行一分,一日行一度,此太陽右旋之體也。天西行一刻,行三度六十六分二十五秒,一日一周天,而猶過一度,此天道左旋之體也。細以實理求之,太陽系於黃道,為天之主輪而不行,故今日午時在正中,明日午時在正中,歷萬古之午時而在正中。天一日一周而猶過一度,故見太陽東行一度爾。
其實太陽之輪,只隨天運不及天一度而無行也。冬至,太陽在赤道南二十四緯度,朝出辰方,暮入申方。晝行地上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晝短四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夜長六十刻。夏至,太陽在赤道北二十四緯度,朝出寅方,暮入戌方。晝行地上之天,度二百一十九度一十五分,故晝長六十刻;夜行地下之天,度一百四十六度一十分,故夜短四十刻。此二至晝夜短長之所以別也。
今若望謂冬至之晝短,為太陽之行疾,是不分晝行地上度之少,夜行地下度之多,而概雲行疾,則晝四十刻,夜亦四十刻,而冬至之晝夜,共八十刻止矣。如云冬至之夜長。
夫晝短是行疾,則夜長是行遲矣,豈有疾於晝而遲於夜之理哉?謂夏至之晝長,為太陽之行遲,是不分晝行地上度之多,夜行地下度之少,而概雲行遲,則晝六十刻,夜亦六十刻矣,而夏至之晝夜,共有一百二十刻矣。如云夏至之夜短,夫晝長是行遲,則夜短是行疾矣,豈有遲於晝而疾於夜之理哉?斯言也,即坐臥不知顛倒之愚人,且不肯道,而自號精於曆法曆理者,肯作此論乎?吾不得其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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