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士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四十七

卷第四十六 宋學士文集 卷第四十七
明 宋濂 撰 景侯官李氏觀槿齋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四十八

宋學士文集卷第四十七   芝園集卷第七

  鄭節婦黄氏𫝊

黃爲浦江著姓自隋唐以來即有聞而宋𨺚興癸未進士度

亦其族也其居𨐌山者曰德清有女曰琇字守貞生賦淑姿

不失故家遺範父母愛之爲其選良配元至正已丑冬十二

月歸同縣鄭氏瀛字仲容守貞年甫二十奉上接下無愆礼

人稱其賢明年仲容髀患疽流注肌覈間一潰一興纍纍如

連珠百藥弗驗守貞扶掖卧起附膏於𥿄而更敷之雖甚乆

⿰忄觧 -- 懈怠意又六年仲容殁守貞自矢不再適且曰生爲義家

婦死爲義家鬼敢失節以玷旌門乎其志堅凝屢有撼之者

不少動寒燈孤幌澹然能自安遂命仲容從子柎爲其後守

貞今四十九矣及見柎授室生弍子熛煁朝夕受其孝養云

昔者孔子稱宓不齊之善而歸於魯國之多賢盖觀感而興

非有資於賢 要亦未易以成名也今鄭氏之家十葉聚食

至大𨐌亥甞旌為義門其䂓度整肅如嚴霜烈日可畏而可

仰其德義之㴠濡又如春風和氣之薰蒸不自知其入人之

深故其化行教洽過其門者猶率德勵行而乖戾之慮消况

為其家之婦者乎宜守貞執節之堅而循礼之謹也𫝊曰一

家仁一國興仁其理誠不誣㢤予官儀曹時郡國多以節婦

事行來上輒聞報下褒異其門閭觀風使者或以守貞為言

甚有不彰明之者乎異日烏頭𩀱表之𣗳與旌門後先輝映

不亦一家之盛羙㢤予故輯其事為𫝊文一通衣冠之士儻

有扶植𢑱倫為任者尚見諸賦咏以同其傳焉

  故愚庵先生方公墓版文

嗚呼自我齊國文公紹伊洛之正緒號為世適益衍而彰𫝊

道受業者㡬徧大江之南而天台為極盛時則有潘子善氏

林叔㳟氏趙㡬道氏兄弟以及杜仲良氏如此者不能徧

皆見而知之推原體用之學敷化弘治而風動於四方重徽

疊照於斯為至流風遺俗迄今猶有未泯若我愚菴先生方

公其殆聞而知之者歟先生諱克勤字去矜姓方氏其裔出

睦州玄英處士于宋初十五世祖廿四府君某始遷寜海侯

城里曾大父重桂鄊貢進士大父子野父烔元鄞縣儒學教

諭母葉氏宋丞相夢鼎從曾孫女也先生㓜而端凝五𡻕知

讀書自辨章句十𡻕暗記五經諸老先生嘖嘖愛賞目為神童

年埀弱冠徧窮濂洛關閩遺書及尋鄊先逹授源委凡渉性

命道德之秘窮研探索𥨊(“爿”換為“丬”)食為之㡬廢因喟然嘆曰為學必

合天人而後可舎是非學也至正甲辰甞一踐塲屋言國家

利害峭直無𠩄顧忌有司不敢取飄然東歸益閉户潜心于

一卦一爻必欲驗諸事為至於天文地形礼樂刑政及制度

名物之屬亦辯析歸於至當如指諸掌㑹海民為變江浙行

中書檄 江同知金剛奴募民為水兵先生詣金剛奴謂曰

民計窮而為盗未為盗者亦挻挻欲動柰何授之以兵是謂

增盗非禦盗也金剛奴怒不荅既而水兵果於中道殺護吏

逃去從盗金剛奴踰垣走折一𠯁始悔曰吾不從方先生言

以至於此未㡬侍御史左荅納失里至郡招諭劉都事基為

之副先生上書陳勦殄之畧不宜姑息都事韙其言而不能

用遂致郡縣䧟𣳚民罹塗炭先生發憤入山谷採松栢食之

累日不返當路延先生入幕府先生謝曰我辟糓乆矣弗𠯁

與人間事也吳元年冬

大明兵取台州先生欣逢

真主之出乃大有為之時 䟽舉賢才安人心黜豪強除𭧂

歛明教育十餘事将上之未果洪武二年詔立郡縣學以訓

導辟先生樂於育才即起應命負笈來從者至百餘人先生

據經陳義曲暢旁通㡬無毫髮遺憾聞者皆淪肌浹髄薫為

善良俄以母夫人春秋髙力辞而歸諸生追之者踵相接學

舎為空四年夏

朝廷聞先生賢欲致之部使者𡊮君宏以書幣來徴先生以

母老不忍離左右辟去旁縣郡承使者風㫖雜逮婣連督索

之先生上 京師兩詣執政固辭執政竒先生材命就銓曹

試考覈入格名列苐二   上特命知濟寧府事階朝列

大夫錫之冠𢃄以行先生至官爲書一通懸於康衢諭

上愛養元元之意民有𠩄不平詣府自言禁吏胥不得呵問

日引耆耋坐語訊以得失郡學官缺孔子廟堂頽圯聘前進

士爲師弟子貟有未備者選𥙷之𭛠浮屠以葺廟堂廟南鑿

爲泮池傍列兩序闢射圃於廟北造弓矢𣗳正鵠日一再視

學親爲正句讀較中否屬縣之内社各立學學凢數百區學

子繫籍者二千人兵浚號爲最盛始有詔民闢廢田者閱三

載乃稅吏徼近功不俟期歛之復以田定起科繇民益隋田

不增闢先生與民約定爲 書列爲丁産爲上中下三筭等

復折爲三毎有徴發恒視書爲則吏不敢並縁爲姦𡻕且暮

轉戎衣于燕時有令役民舟者有誅别郡以牛車従事天雨

雪牛僵死于道破産者十八九民請以舟就役僚佐畏令難

之先生曰吾知従民便抵法非𠩄辭也即載以舟具白山東

行中書省省義不問郡倉絶糧省檄民七百里轉粟靑州民

病不能適漕運者自淮安輸濟南道出郡境先生欲就輸郡

倉而俾濟南致靑州告于行省弗听即以聞户部户部奏可

行省臣愧之郡城壊故事築以兵指揮使挾貴人𫝑當五六

月聚民萬餘治之民不得田哀號而即工聲聞数里先生奮

曰民病不救惡用二千石為宻聞中書同官疑且得罪不敢

署名先生獨署之胡丞相惟庸以聞即日

詔罷先是不雨先生𥘵跣徧禱群祠涕泣卧祠下誓不雨不

還至是 詔下民驩呼而散大雨如注是𡻕五糓俱熟民⿰⿱亚⿰口亅欠 -- 𰙔

曰孰罷我役使君之力孰成我 使君之雨使君勿去我民

父母自是連二𡻕三禱皆有年五年秋隣境盡蝗先生省愆變

食稽首告天夜聞空中甍甍聲燭之乃飛蝗蔽天而過郡獨

有年民有赴愬者随事則决大者笞辱小者諭遣之不㽞案

尤慎於庶獄月録日省不使乆淹或文有未具時作麋徧

食之夏秋之稅毎命斛卒持槩髙下出其手或至累旬不収

民兢指倉為穽先生令民自㮣斛卒歛手不敢出氣遇将西

成預移文與民期民争来輸不遣一吏而稅當先登江西浙

西二行省運糧百萬濟寧水陸數千里先生視如部民不使

有錙銖怨懟舊比毎斛益四升以禆蠧耗先生憫其道逺言

于朝蠲之府召州縣官屬皆役皁隷徃徃索賂無厭先生下

信符置郵無敢不至者信符之籍以印識而中分之吏托月

日稽違以媒利先生𥝠藏之緩急有程一自巳出復行其法

於封内壹以信符召民民得竟并力耕桑襁負来歸者相望

于道𥘉赴 時户僅三萬稅萬餘石三年之後稅以石計者

十四萬四千七百户亦増至六萬有竒二州二十縣家有積

粟野無餓莩羊牛鷄犬散𬒳郊坰富庶充實如承平之世至

於社稷山川諸祀先生脩崇壇壝嚴𩛙器服或𣗳名水於周

垣之外 如儀制無有𠩄闕水驛在西門内庳陋汚濕居者

弗寧先生料㨂材木候農之𨻶更作於城南庭堂室房弘敞

逾昔冬寒河涷驛舟不行今舟人伐木為炭穿土穴藏氷因

其餘力以成事功泗水經郡城南通淮江北引河濟地𫝑髙

㵼搆石為牐而時畜洩之魯橋棗林二牐歴𡻕乆壊石滇河

中舟道難之役牐丁絙壊石治灰而甓之故以葦囷庤粮大

屢為災教民為陶瓦營屋百餘間申戒火令編民居為曹伍

遞相救恤其患遂止大将軍魏國徐公達副将軍曹國李公

文忠統士馬十萬之燕駐郡稍乆要官𫝑吏爭索粮芻相膠

葛于前先生依序酬决無不如意一軍稱能永嘉侯朱公亮

祖将舟師数 艘北征河水涸舟膠不可動脅先生曰即趣

五千夫浚河否則以軍法論日且暮先生不忍煩民泣禱於

天夜二皷天雨𥠖明水起数尺舟竟去莫有言者先生為政

以風化爲急務以德勝佐貳始雖倨慢先生委誠待之卒自

愧服武夫悍将不知礼乆亦化戢在官縱無事終日冠衣坐

堂上召諸吏授以書詩法律或公牘堆几群辨方譁先生片

言折之各心恱而去性不喜近名常自誦曰近名必立威立

威必至害人吾不忍為也府庭之間不陳杻械革鞭懸楹間

示不妄罸省憲考績為六府最八年春入朝

皇上以為善治民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燕儀曹使踐其舊職瀕行奨諭有加且

曰政成當顯用卿秋八月知曹縣事程貢嘗以不職不笞心

銜之上封事言状 詔御史楊某㢘按楊通程故人恐程坐

誣罪易民服潜索先生過事踰兩月無𠩄得乃捕府中卒吏

盡繫之傍掠無完膚無一可問者楊更與其吏謀誣先生用

倉中灰葦時十月固未嘗附 而葦則苫公宇垣實無私用

者先生不與辯遂就逮民號呼填道随行百餘里者将千数

先生次子孝孺上書政府大臣願以身爲軍贖父罪不報竟

謫役江浦會空印事起吏又誣及之孝孺復草䟽将伏闕上

訴而先生殁於京師九年冬十月二十四日也夀僅五十又

一孝孺與兄孝聞奉柩東歸十年春二月二十四日⿱穴之 -- 窆於縣

東北深灣章施山之原礼也先王娶林氏諱SKchar婦道爲一族

冠先十五年卒至是合塟生子二人即孝聞孝孺孝聞年十

三居母之䘮不肉食至服除人以純孝稱之女一人再娶王

氏諱在生女一人未彌月而王卒少房董氏育之董氏生子

一人曰孝友二女皆在室未行先生靣白如玉須眉秀整不

妄咲語動容周旋必合礼法兵亂負母逃入深谷兩踵血流

遇二弟訓育備至終身未嘗失色與人交率真任質不事表

襮不以乆近爲冷𤍠立談之頃洞見肝膈南冠過郡者必以

米醪饋之 能歩者僦舟車送之萊蕪丞陳川欲迎母爲養

厄於無貲出錢五千助之同列以事奪禄買布帛給其用且

日延之對食乆而不衰脫逢其飲醉投案大詬而去待之益

㳟及酒觧來謝陽若不知者曰昔之夜吾亦醉矣不識君何謝

也生平奉養簡素不服紈綺御一布𫀆数年載不易日不再

肉不治官事輒却肉不食𠩄守廉甚絲毛不取諸人毎行縣

以物自随杯湯不肯受兖州守因童進二水𤓰笞童十召州

吏還之郷人有爲饒陽令者以燖雁侑書力却去乃巳𥘉至

官時禄米一斛可易金三両以軍食告乏月取十斗爲食餘

悉儲于倉或尤其迂不恤也晚年益加畏慎晝𠩄爲之事夜

則白於天俯仰皆無愧怍榮辱利害恒視之若一坦然不疑

古𠩄謂體道成德之人先生誠庶㡬焉其爲文章質而不華

平而中理有汗漫集若干卷傳學者云濂私自念齊國文公

之薨始一百七十又九年而其學寖微譁世取寵者徒剽掠

爲談辯 多闘靡者務組織爲篇章文公𠩄以扶世教淑人

心者率棄爲空言故其臨事之際仰攫俯拾唯恐利不入槖

至有庸夫賎豎之不屑為者嗚呼可嘆也已有如先生聞風

而興乃能誠求實踐參前𠋣衡儼若上帝鑒臨𣷉養旣純𤼵

舒自異仁民善俗之政至今人人能道之夫命雖正於斯而

其率性㑹道無愧於文公者尚皦然弗誣也孝孺乆従濂受

經頗知先生行事之詳於是歴叙其故而繫之以銘銘曰

堂堂齊公命世之雄伊洛正傳實為大宗入天出人完傳翼

經有遏必䟽無幽不明疇不皷篋千里來過燦如聚星惟台

獨多流光𠩄及寧有翳昏掲彼日月輝于天門逝者沄沄㓕

景銷聲不有人豪聞風孰興倚歟先生行知尊聞養氣弗餒

克乾塞坤實孚名随上徹九天鶴書翩翻降於丘園爰自布

韋專城以居象笏朱衣於赫其儀寵㤙之加其廣無垠曷以

報之誓不顧身敷宣帝仁逹于齊氓以煦以嫗以致其亨民

或勞只如魴 頳乃平更繇俾遂其生黠胥舞文其貪若狼

乃障乃防而扼其亢人相告言乆嬰亂離父母孔爾我胡弗

歸千百爲群其來如雲操厥耰鋤以播以耘我行其原萬桑

沃然俯瞰于隰黍苗芊眠鄰多孽蝗刺天而飛避不入境絶

𩔗有知真儒之效小試則殷誰曰漢吏專羙其循太龢薫蒸

郁紛輪囷自此而升何澤弗臻天命止斯傷如之何視天方

髙淚如懸河我又傒嘆數竒則然中心無慊生順死安善人

殄瘁斯道之衰顧瞻無依胡寕不哀崔崔者岡渺渺者陂其

中有墳千載之悲

  金華安化院記

金華安化院在縣東二十里舊𭈹安國宋治平二年更今名

嵩頭陀法師𠩄立道塲稽諸傳記法師名逹摩西域人梁天

監十七年自金陵携鐡魚磬耒烏傷之香山尋於龍腋置寺

普通元年南行經余山江水大溢法師張蓋水中亂流而濟

至稽亭塘𤼵善慧大士神蹟創伽藍于來山已而西入金華

建龍盤寺以及今院後入㓕於龍丘 政殿學士洪文安公

作郡志時既失於蒐輯不載院之縁起而復謂法師以吳赤

烏二年實建龍盤夫赤烏二年係已未嵗天監十七年則戊

戌也凢歴二百八十年當是時法師之齒又不知其㡬矣何

其夀耶他不𠯁徴者蓋可知已院既多歷年𠩄其佛菩薩護

法天神諸像乃唐貞觀元年𠩄雕宋慶歷三年重加藻繪

國朝洪武十年冬十月郡之善士唐良胡貞及比丘宣政各

飾其一悉塗以黄金良又勸聚群力以畢其餘其釋迦寳殿

舊構於宋淳熈三年𡻕乆弊壊元至正十七年冬十二月住

持元厚新之其潮音堂至正四年冬十二月主僧宗㫖作之

其七佛殿建扵太㝎三年秋七月三觧脫門造於至正元年

秋九月皆住山祖良成之其兩廡仍宋德祐元年之舊庫院

復營於元延祐元年冬十一月則諸僧捐貲之𠩄致也精進

沙門彌堅今巳甲乙嗣𥙷其處念 故無碑碣詢謀于衆命

其徒永琇齊賢詣青蘿山中徴文以爲記濓聞之西域之僧

來中夏者自攝摩滕竺法蘭之後代不絶人往往以宣譯教

相建置𣑽宇為急如法師者亦其一人也菩提逹摩之耒在

普通二年正與法師同時雖曰絶去文字以矯末流之弊而

其理行貳人固兼取籍教悟宗之言奈何後世岐而二之禪

直䆒心源以文句為支離教則循序進脩以觀空為虚妄

互相訾嗸去道逾逺然以宻意言之依性說相非息妄修心

者乎破相顯性非泯絶無𭔃者乎以顯示言之真心即性非

顯明心性者乎𮜿轍雖若稍殊䆒其歸極則一而巳奈何後

世岐而二之此濂之於法師不能無𠩄感也斯院乃法師肇

立歴代嗣守遺緒随成至保雕像於七百餘年之乆外籍勝

囙内修覺觀理事雙至不即不離其於逹摩氏之道固未始

有異也嗚呼悕矣是尚可與俗人言㢤濂嘗過院中見二豫

章圍可十五尺許欎欎然如車 屹立於門氣象森邃不問

知其為古招提矧居是者多樂善好施而永琇等又頗注意

禪教不敢堕於一偏有𠯁嘉者故勉從其請而發吾之𠩄感

授之以文非為𥙷郡志之闕緇素讀之必有蹶然而興起者

具官縣人宋濂記

  毗盧寳藏閣碑

烏傷之墟有山鬱盤名伏龍山山㒹有寺𭈹爲龍夀宋治平

中又更聖夀寺廢巳乆莾為荆榛元泰定末有大道師千嚴

長公飛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而來従者如雲一弹指頃幻成樓閣導師示寂後

十貳載北丘如海來𥙷其處四象悅服如公在時十貳時中

常作思惟金口𠩄宣十二分教受時之者發明自性此烏可

闕乃與勤舊良𣏌是圖西往姑蘇扣諸檀度𠩄施白金数将

十鎰奉以為贄於福嚴院請致毗盧大藏尊經滿六百𮜿稛

載而歸郷之善士至四三千奔走往迎爰自山麓以逹殿堂約

二里𠩄來道耦立各各合掌次弟受經而傳逓之縦横錯綜

無弗及者琅凾旣登頭靣接𠯁礼 而退海之與𣏌又復思

惟有經無閣與無經同何以自表啓人敬心孜孜持暦徧走

民間欲聚銖黍以成丘陵𣏌弟德隣素樂真囙尽心化導惟

日不足又有僧脩宣勞其間歴七年乆始見功緒乃撤舊堂

載築載營均齊合度無有傾陊於是命工伐木於林琢石于

山造陶於原鍜鐡于冶総総林林不戒而趨而其SKchar人曰陳

新氏亦絶葷肉率涖役

國朝洪武龍集丁已陽月斯届其日乙卯始奠梁楹閱六十

旬乃訖厥功閣敝五間髙七尋周以明軒觚騫飛蚩尾衝

霄猶如化宫影落天半中像大悲具千手眼左右千佛飾以

黃金種種荘嚴華侈勝特東西相嚮列以長龕櫕布庋格妥

至諸都索怛覽藏毗奈邪藏阿毗曇藏其爲功德微妙難思

邦定因果窮䆒性相埀範四儀嚴制三業研真顯正覈為摧

邪無𠩄不具無𠩄不感有信礼者如聞世雄出大音聲天風

海潮震盪空 一歴耳根萬劫不磨重閣之下仍設髙座演

說妙法以𮋹人天龍鬼之聽遐邇之人來㳺來瞻舉手加額

歎未曾有海復來謁請述記文用告來者是纉是葺永乆不

壊我聞法蔵總為五千四十八卷以别計之凢六百億三萬

一千八百八十八字之多於一字中各有點畫於點畫中各

備形聲是名為字積字至於三百四百或千萬言是名為經

積經以至恒河沙數無有窮極悉㑹于一是名為心譬之於

佛自一至十自十至百自百至千千佛千身於一身中各具

手眼是名為佛一有不具於相則垂慈悲父以一佛身用

表千身示現神變出千千眼傎到捧執靡不如意是名大慈

大悲之道是名法藏或微或顯不越一心心外無法法外無

物千佛各具不見其少大悲通具不見其多此何以故淸浄

海中微塵刹𡈽佛身充滿無有限域天地日月河山草木飛

走㳺泳洪纎髙下有情無情或出 没在佛身中舉無外者

雖其手眼至那由他及無筭數亦不見余况止一千由此而

觀手眼同徧於虚空界不見一隻亦猶契經充塞宇宙不覩

一字無體之體無文之文終日里露徧照十方歛藏于宻𥘉

無一髮茍以凡情妄加度量如刀割水非狂則愚金華居士

逢此勝縁驩喜踊躍記閣成事意有未尽復說謁曰

我聞善慧師善巧度迷情建立大機輪中含三乘教運行𦆵

一周功與持誦齊後代踵遐𮜿嚴飾日益勝黄金暨丹砂栴

擅衆香等合成大寳藏湧現𤅀海中大龍負之出天魔SKchar

衆手持刀劍具護法禦不祥苟一撼動之循環不復停光色

聲香𩔗一一相𡚒軋如談若空義聞者得殊利誠以寳輪轉

衆法與之俱法轉心亦轉頓悟在刹那此以何囙緣乃獨尊

閣之膠執於一隅森列衆星比如如屹不動SKchar以發群機其

於立法𥘉寜不稍乖戾當知一切法本來常寂静静為動𠩄

基非静動奚𭔃動 二俱泯始不為轉來升斯閣者日見

衆寳凾周遭逐心旋不翅風雨疾囬視他轉輪昭昭㴠萬象

清浄若止水毫髮不動摇方知非動靜不受有相攝若人以

相求執燈入寳山竭力若窮探得一而遺十紅日行中天衆

寳皆現前一覧心目了無有𨼆遁者此豈有竒因不為相縳

故我今稽首礼作此法藏偈千佛爲證明同歸大悲海

  金剛般若經新觧序

金剛般若經世尊第四時𠩄說中更六繹互有不同唯童壽

本詳畧適中甚得義趣名僧達賢箋之者亡慮千餘家唯天

親無着二論師探索微𨼆不失說經本意無著以一十八住

為義天親以二十七疑為宗發明理観事行之詳破一切執

㫁一切疑至於智境相耶能𠩄俱妙三觀之圓融三諦之⿱冝八 -- 𡨋

泯即一而三即三而一盖有不可思議者矣其經之至中夏

殆将千年或𩔰或晦各繫其時若論遭逢之盛則未有如今

日者也欽惟

皇帝陛下𢡟昭大德建中于民欲使感發 新一歸至化嘗

以 三界大師行深願重其利濟群生爲甚急演說言教雖

多而金剛經專言住修降伏而與心經楞伽二經大㫖略同

其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心學最切乃 詔天界禪師季潭泐公㑹江南禪教

有學諸師參用古註而定其說於是季潭與演福法師大璞

玘公同加箋釋且懼二論師文㫖玄奥學者未能卒䁱因據

貳十七疑而革蕭統分弟之陋仍推問荅深意而䆒脉絡之

貫通務令明白簡切而免SKchar2繞支離之患既成諸師重加校

訂始入奏於 華盖殿

皇上覧而可之 勑同新箋二經鍥SKchar流通季潭貽書俾濂

序其事濂以昏耄為辞𩀱林住持南翁凱公復來請之甚力

乃為言曰 西方聖人以一大事囙緣出現於世無非覺悟

群迷出離苦輪 中國聖人受   天眷命為億兆生民

主無非化民成俗而躋於仁夀之域前聖後聖其揆一也金

剛經凢五千八百二十四 掲之篇端従長老須菩提以至

菩薩但應如𠩄教住不過三百九十六耳三問三荅之間其

大體咸具已無餘藴矣而乃躡前語跡㫁後疑情展轉滋多

直至二十有七方止其諄諄善誘欲啓人信觧者爲何如㢤

皇上自臨御以耒宵衣旰食勵精圖治礼樂刑政粲然備舉

𠩄以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冝以左右民者既無𠩄不

用其極今又彰明内典以資化導唯恐一夫不𫉬其𠩄其

設心措慮實與諸佛同一慈憫有情𠩄謂仁之至義之盡者

也於戯盛㢤濂㓜齡時輒讀金剛感應𫝊見其𠩄紀神異事

甚衆然皆持誦精誠之𠩄格持誦猶爾况通其義趣者乎又

况達性相二空而歸於一實境界者乎殊盛之利誠未易窺

測也誦是經者冝思   皇上之太德孳孳焉以進道為

念斯可也不然則天龍鬼神實鍳臨之可不畏㢤洪武十一

年六月𨐌丑𦍤前某官金華宋濂謹

  佛心普濟禪師緣公塔銘有序

我佛如來演說三乘十分三教蓋欲利益有情絶𩔗離倫直

躋覺路固渉不思議妙境至有挿一莖茅設一浄食亦𭈹為

佛事者夫事有大小而心無大小一念之起即徧二千三千

融攝終歸實際又烏可以形跡論㢤予於佛心普濟禪師之

事不能忘言焉師諱自緣其號曰㑹堂俗姓陳氏台之臨海

人父某以書詩爲業人稱為石泉處士母某氏感竒夢而生

師氣骨不凡翛然有出塵之𧼈毎入招提見像變𣑽夾必互

跪合爪作皈依状處士君見之謂其母曰是子如靑蓮花水

不能沾豈俗能淹邪乃命従四明白雲寺観公為弟子觀公

愛其容止脩雅言辭温簡出内典授之讀年十七薙髪受具

𠯁戒趺坐一室日以縳禪為事已而還台謁同郡天寧日溪

泳公泳公一見輒加奬予使居右右為執侍尋陞掌鑰泳遷

住杭之浄慈師從其行浄 居五山之列𭈹大叢林四方龍

象咸耒棲止師自是咨决心要知觧且日至漸息群念期造

於無念時處士君春秋髙師欲尽覲省之礼已而復還台道

經寧海日已暮悲風號林莾間師遑遑急走欲求憇泊之地

竟不可得夜行三里𠩄乃逢逆旅土人破屋一間不能蔽風

雨師竟夕不𥧌明發指天自誓曰𠩄不能建庵廬以延旦過

者有如日闤闠中有妙相古寺兩廡蕭然不留一物師往還

視喜曰是𠯁以遂吾志矣白於主僧明公假其西偏糞除廡

具床几設衾褥下至庖厨溷湢之屬罔不整潔吳楚閩浙

之士肩摩𬒮接而至或一宿焉或信宿焉或挾旬焉皆飫其

食飲而去其費皆出師之經畫明公及其同𫀆印公義師之

爲亦傾助不倦先是縣東有桃源橋跨廣度河上故有圓通

閣𡻕乆将壓縣人李斯民撤而新之邀致師爲主師遂迁至

其處遇過客如𥘉師猶以爲未𠯁儉衣削食建華嚴宝閣月

集善士閱華 經橋之南復築彌陀閣像净王十六観相覧

者覩相與行啓發極樂正因閣道行空朱甍耀日儼然如化

人天宮矣事聞于朝授師金襴法衣及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今號仍𢌿報㤙寺

額以寵異之師既受命復自念曰上之㤙侈矣顧塵居雜遝

塵氛襲人無以稱淸浄宏偉之𮗚爰擇地縣北五里而近大

橋之陽林樾蒼潤蔚為神靈之壤新建報㤙禪院一區晨夕

帥其徒以祝釐報上為務由是兩地之間鐘魚互荅有若西

東家焉元季政亂海上兵動烽火漲天三閣與寺皆鞠為茂

草之塲師䀌然傷心又以興復為已任持鉢行化聚落中随

其地建華嚴𫝊經之㑹演說因果屠沽為之易業於是施者

四集師仍於桃源夾河兩提悉甃以石建傑閣三楹間命工

塐佛菩薩天神諸像畢工未乆而師厭世矣師一旦早作無

疾如平時索浴更衣屬諸弟子以見性為急且曰吾明日将

逝至期呼筆書偈怡然委順時國朝洪武戊申三月某日世

壽五十九 臘四十二龕㽞七日顔貌如生茶毗得舎利無

筭其上首祖溢智榮正珪等以其年六月二十一日奉遺殖

𣗳塔於寺界相之西北偏祖溢以郷先生夏克復𠩄序行業

介予學子方孝孺耒徴銘予聞華嚴有四種法界其三曰理

事無礙𠩄謂理事無礙者在有而不廢無雖動而不離靜譬

如水與波焉真空不礙幻有即水以辨波幻有不礙真空即

波以明水縁生假有二相𩀱存者也師今熾然建立雖堕事

為而能無𠩄染着竞全於真理其有得華嚴者歟銘以昭之

以示後之人銘曰

臨海有上士夙依如耒智自著福田衣晝夜為佛事憫諸求

法者經行山澤中倀倀無𠩄依乃就古伽蓝汛掃得清净床

第及衾枕以至觸噐等無不皆現前来者一如歸了不生怖

畏非惟身安穏飢虚𫉬充實雜華與净土最是方便門建閣

造經像俾人生敬信更闡大伽藍普施無量法入者輙攝受

共趨𣵀槃城豈知劫火起尽化為煨燼中心鐵石堅 圖興

復計未能暢本懐竟歸宗㓕海四衆悉悲慟大法無繫故奉

此設利羅𣗳塔安置之龍鬼當訶護時現大神通有如住世

時不示生㓕相生㓕二皆空是名三昧力

  净慈山報㤙光孝禪寺住持仁公塔銘

佛㓕度後波羅奈王収佛舎利用七寳造塔為作銘記名曰

逹舎婆陵迦有塔之有銘尚矣後世學佛者道尊行崇其殁

也囙刻石以表其藏自大法入中國晋宋以來甞間一見焉

碑版焜煌始盛於唐宋之際及今净慈禪師之示㓕旣塟舎

利灵骨於金華北山随世變遷理則然也山之麓其上首弟

子件繫得悟出世之因耒徴塔上之文其義實應古法濂不

敢辭師諱普仁字德𨼆族趙氏㜈之蘭溪人文端母楊淑貞

皆名䆠家師生有出塵之思年十𡻕往依金華寳石演法院

月公月公𭈹秋潭嘗主閩之囊山於人慎許與獨以逺大期

師俾習讀東魯西笁諸書師性爽朗即能領觧義 十四祝

𩬊受具足戒二十有慨然求道之志危坐逹旦期息妄緣時

鄰院智者住山了然義公以大辨之子慧朗之孫丕振臨濟

之宗師往造焉入室問荅機鋒逓相𡚒觸電掣霆奔義公命

為侍香乆之出㳺閩浙江湘凢名刹𠩄在必求諸尊宿以證

其𠩄悟無不改容礼之東陽煇公方主湖之道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𧰟師之能

文請掌外記自是聲稱籍籍起叢林間武林𩀱徑江南諸寺

之最主僧南楚說公召師分座說法及說公遷化古鼎銘公

來𥙷其處益推敬師且謂相見之晚師猶不敢自𠯁聞月江

印公在育王雲外岫公居天童亟走四明見之相與辨詰無

虚日徴以宗門機緣大而沙界小而毫芒無不収攝巳而還浙

水西相羊於名山水間逹人勝士日㳺衍而激正法旁及於

辭章者唯覺𨼆誠公𥬇𨼆訢公為最宻風簷月牖語蝉連不

能休至忘𥨊食元至正乙丑始遷寳石山中乙未従部使者

之請出 金華西峯净土禪寺瓣香酬㤙實帰於義公蓋表

其𠩄自得也時天下大亂師知事不可為鳴皷而退戊戌冬

大明皇帝親帥六師取婺州巳亥春■幸智者禪寺見其山

川深秀而法席上虚特

詔師主之一坐十五夏唱道之外小大室宇咸爲𥙷葺一新

别築燕居於寺之西麓曰潜庵将有終焉之志吳元年丁未

處之連雲持公府檄起師主持不听洪武戊申韶之南華不

逺三千里致州侯之命耒聘亦不従杭之中笁其請如南華

又加勤焉師惠然欲徃郡守鍾某意惜其行從容問師曰佛

法有重輕邪曰否曰佛法旣無重䡖師位寜有崇卑邪師一

咲而止净慈居五山之一非𦒿學碩望莫堪尸之甲寅之秋

使者自武林凢三至師乃起而應之開法筵之日黒白環听

者于人各挹深飲醲嘆咏而去師尤以興壊起廢為急時有

化主安净者頗有人縁施者麋至師以礼延致之方将大見

設施乙卯春秘書事起有誣智者寺僧購名尽 歸者事下

刑曹刑曹以師舊主智者當知其是非逮而質焉事将白師

忽示微疾於京師寓舎屈指計曰今夏五月矣左右曰然曰

此八月八日最良吾将逝矣至期整衣端坐而逝雖當溽暑

容色不變其徒用茶毗法従事収骨還塟其年某月日也僧

臈五十世夀六十有四師風措孤峭不樂與非𩔖狎逢學行

之士輒敬之如賓師縦無儋石儲亦必乆留不厭故薦紳服

偉度樂與過從如王御史叔善故教授仲申二公名德重

當世尤與師為金石交善談論終日不倦玉實珠聮纚纚絶

可聽尤能汲引後進随資誘掖克底于成有三會語若干卷

山居詩一百首傳于世其嗣法上首智者志文景德原昭云

云𠩄度弟子懋建云云云濂竊惟大辨之道門庭森嚴氣局

苞歛故出其輪下者多内𮕵誠慤而直趨最上菩提𥘉不假

葩澤衒鬻於外如義公者亦其人也師旣因之得法見其真

實可信不 於是出世度人聲聞流布無間北南雖以百越

之逺亦願一臨其地師之為人𠩄企慕者從可知矣晚涖南

屏道價益重巋然如魯之靈光奈何縁業僅止於斯而師無

意於人世矣惜㢤濂與師交者頗乆歸為序其尽靈語以傳

復書其事俾鐫諸塔其不可知者不敢妄意而勦入之也銘

大辨之門総攝群機棒喝交施飈旋雲飛誰為之孫乃克肖

似奮迅直前是真獅子大方巖巖髙風莫攀一弹指間衝破

命関掌記集雲分席双徑出世西峯大施政令⿰糹⿱𢆶匹 -- 繼遷靈源芳

泉可𣂏灑以楊枝普⿰氵閠 -- 潤焦枯聲光四達争相挽致百越之區

亦耒交䟽南屏崔崔名列五山龍鬼護經非賢孰干四衆驩

呼迎師往住旛華塞𡍼觀者如蝟擊大法皷出大音聲百蟄

方㝠一雷尽驚我法将隆我緣已㓕生㓕何心紅爐飛雪寳

幢之仆聞者心推翠竹黄花亦若茹哀實際如如衰則何有

仰瞻中天白月在斗

  故樓母吳氏墓銘

予旣銘先友樓釐君之墓樓君妻吳氏復卒其子仁與恕泣

而請曰先母極孝于姑姑年耄氣逾弱左右手不能用先母

夙興持櫛具以徃請姑坐榻上親理髮施膏沐訖鞠躬揖而

退旦旦如之雖遇寒之折膠暑之流金不廢復聞宗老言爾

母之賢也胡可及也蘋蘩之薦無不蠲潔閫内之政無不雍

順輿䑓媪御之賎未嘗聞叱咤之聲相爾父治家不䘏勞勩

時粥環釧以佐饗賓之𥄱彼知飾珠玉侈衾衣以相夸詡其

視婦道為何事世非無女婦也如爾母者㡬何人仁等日夜

腐心恐斯言聞者鮮也盍若登之於文乎敢以墓上銘為請

予曰吾母陳淑人其賢與爾母正𩔗常思𣗳表墓道而一時

故老凋䘮竟無従求文爾之情為可矜實與予同也因不敢

以荒陋為辭嗚呼爾母固賢矣使爾兄弟自言終渉乎愛𥝠

今則出於 老之口其有不誠者邪嗚呼爾母始得隂之正

德而無幽吝之氣者邪金之精者聲必宏以爾母之賢又何

患不逺聞邪吳氏諱正字德貞義烏人吳樓世通昏婣父泗

母頴吳氏年二十一來歸享夀七十又九以洪武丁巳十貳

月二十五日卒其月二十九日合祔夫墓在縣之  鄊西

山之原三子仁恕愿仁恕皆從予受經良儒也一女適将仕

𭅺鄱陽縣主簿方良玉孫一椿女二適吳榮丁宗元云銘曰

女位乎隂孰乘乎陽婦德惟柔孰亢乎剛苟不失厥常乃家

之慶叶西山之岡是為賢母之藏後千百年慎母變更

  國史研銘

濂為國史遂以官名硯勒銘于隂誕敷

帝制宣人文赤光如虹爥軋坤後千百載傳愈新




宋學士文集卷第四十七   芝園集卷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