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雜記 (四庫全書本)/乙集卷03
建炎雜記 乙集卷三 |
欽定四庫全書
建炎雜記乙集卷三
宋 李心傳 撰
上德三
高宗屬意李忠定
靖康末高宗皇帝在山東與李忠定公書構頓首清署伏惟鈞候萬福久違瞻謁王室多故金人連歲侵逼中國詔書已再講和所以嚴戢兵鋒豈謂天禍大宋乘輿䝉塵聞之心焉如割已令㑹兵追擊兾遂奉迎而歸方今生民之命急於倒垂諒非不世之才何以恊濟事功閣下學究天人忠貫金石用是復公舊職澤被斯人功垂竹帛乃公素志想投袂而起以之振溺而副蒼生之望所祝道中倍加保衛謹啟構頓首伯紀樞宻院觀文之後知此書則高宗屬意於忠定者可見矣耑為汪黄所擠纔七十五日而去位此亦天意未欲恢復也惜夫
高宗與宗忠簡書
高宗皇帝與宗忠簡公諸帥等書構去歲使敵營中道撤行所擕不過千人閠月被命帥師集東北民兵進未及戰已承再和之詔繼得礬書又戒生事且方忌器未敢輕舉但分屯近畿為逼逐之計閲日既久刺知敵情不免督兵前進繼聞領兵戡難感涕交頤即具公文當已呈逹今聞大臣之在敵中者日久分深承其付託而二聖二后青宫諸王北渡大河五内殞裂不如無生便欲身先士卒手刃仇讐身膏草野以救君父而僚屬不容謂祖宗德澤主上仁聖臣民歸戴天意未改故老近臣將帥軍民忠義有素當資衆力共成忠孝本意除已具公文外伏望鼓作士氣開曉士心奉迎君父永安社稷以成不世之勲朕不任痛憤泣血懇切之情所有受敵付託之人義當征誅然聞二聖之在郊已膺僣偽慮百計之謀國或出權宜未當輕動徒使京城重擾軍民被害故欲按甲近城容構移書問故得其情實即時關報施行未免今日之事非左右戮力造次在念恐不能濟伏望孚寮未轉㑹間尚冀努為宗社所賴倍加保重不宣書後復書云近有尚書省劄子於濟鄆間訪求行府語意無他尤宜謹重作嚴備也此書宋公遺事中摘其大略欽録亦不全載故具録之
宰執恭謝德壽重華宫聖語
故事宰輔大臣除拜皆恭謝景靈宫自紹興壬午以來又恭謝于北内盖德壽重華雖不以事物嬰心而為子孫得人之意則未嘗替也故凡登進士臣亦必奏禀上皇而後出命隆興初湯進之為右僕射上欲相張魏公而難於左右因過宫禀上皇上皇云各還其舊盖魏公在紹興初纔為右相而進之紹興末年已為左相故也後五日鎖院進之轉左僕射魏公拜右僕射隆興二年春魏公行邉張安國以中書舍人從辟為都督府參贊軍事魏公入辭上皇與論事甚久因問曰張孝詳想不知兵盖安國儒生晚出未諳軍旅故也於是安國旋亦罷黜乾道元年夏洪景伯除簽書樞宻院事入謝上皇曰上議用卿吾謂從官中無踰卿者况卿父精忠古今所無頃欲登用阻於秦檜今卿兄弟相繼入輔此天報也三年夏虞雍公知樞宻院事上皇曰聞兒子極稱道卿温叔奏陛下可謂為天下得人上皇曰余在位三十年無他過人自謂晩年此一節差可矣紹興四年春樞府有闕壽皇欲用趙忠定既出命矣而寮官有言高宗聖訓不用宗室為宰執者上謀之壽皇遂命宰執召當筆學士申諭聖意謂高宗聖訓本以折秦檜之姦謀故答詔有云若乃紹興之故實因有為而言况我壽皇之疇咨欲播告於衆盖為是也是時大臣恭謝者多不得對壽皇欲見忠定乃因葛楚輔胡子遠陳晋叔入謝相繼宣引後二十餘日忠定始入謝壽皇曰卿以宗室之賢為執政乃國家之盛事卿在蜀時所進奏議甚善朕常觀此書可與資治通鑑並行〈盖指續通鑑〉自壬午迄今癸丑三十餘年大臣得聞兩宫聖訓者多矣今姑記所聞者如此以示後世
孝宗與近臣論德仁功利
乾道辛卯八月六日戊申上召吏部侍郎王之竒能甫太子詹事陳良翰邦彦禮部侍郎直學士院周必大子充同對選德殿賜坐從容訪以治道久之袖出御筆一通首以魏徴答唐太宗德仁功利之問而繼書其後曰朕即位以來于今十年功則未能有成至於安養黎元俾遂生業政今日之急務朕未嘗不以此為自治之良筞然所行優劣亦苦不自知卿各極陳其當否凡有未至悉情毋隱若夫仁德帝王之高致朕亦不敢自居方以魏徵之言為龜鑑耳能甫等退詣政事堂以所被御筆示宰執後八日丙辰後殿奏事上以問大臣右相虞公并奏此四者當兼修而並用然仁德之責在己功利之責在人亦不可不察於是邦彦退而奏䟽曰仁德者治之本也功利者治之效也大有為之君務其本而效自至未有無其本而有其效者也陛下覽觀古事親御神筆深詔愚臣以求今日所未至此者誠堯舜之心也臣敢無辭以對臣竊觀陛下欲承天意而比年以來水旱間作數千里之間流殍萬計是所以承天意者未至也陛下欲結民心而營造寨屋民不聊生死亡凍餒者不知其幾是所以結民心者未至也陛下欲任賢能而張栻一言遽從外補正直之氣欝而不伸是所以任賢能者未至也陛下欲退小人而正志方逐張松繼之張松適罷韓至又進是所以退小人者未至也至於欲擇將帥而内外諸軍朘剥士卒專事結交不修軍政欲䘏軍情而移戍江淮措置失當使老㓜狼狽失所欲擇監司而以祥刑之寄付之武臣欲吏久任而或到官旬日即行改易凡此八者一有未至則於陛下深仁厚德不為無累臣恐功利之未可至也願陛下無以仁德為難而忘為治之本無以功利為易而速為治之效欽崇奉若以承天意哀矜惻怛以結民心任君子必盡其才退小人必絶其本廣搜智略以司閫外之權作成武勇以振三軍之氣罷監司之非人申久任之良法自然仁德昭著功利烜赫將與唐虞比隆而視太宗之事有不足為者矣子充之奏練兵以圖恢復而用將之道未盡擇人以守郡國而責實之方未至又指陳江池大將二浙郡守數易之𡚁後四日庚申上復遣中使持三從官奏牘以示宰執〈能甫所奏未見〉虞雍公復奏今日之務莫急於論相必擇之於未用之前信之於既用之後不使議論負荷者岐而為二則是非自定利害自明重輕相促之勢不分毁譽亂真之禍不作德仁功利之用次第而施行之萬事將無不理矣盖邦彦所對皆指陳時政之失故虞公有是言劉文孺時為禮部尚書上亦嘗以是為問而未聞有所規諫也邦彦尋以足疾求去其冬十二月除雜學士在外宫觀明年春二月能甫除簽書樞宻院事云
孝宗論不宜有清議〈龔實之沈持要周子充論奏附〉
淳熙乙未歲夏五月之十五日庚寅有㫖來日曲宴宰執於觀政堂辛卯以雨改就澄碧軒中燕上謂大臣曰朝廷用人止可論其賢否如何不當有黨如唐之牛李其黨相攻垂四十年不解皆縁主聽不明所以至此文宗乃言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朕常笑之為人主者但公是公非何縁為黨耶上再坐羣臣起奉觴為壽上曰朝廷所行事或是或非自有公議近來士大夫又好唱為清議之説不宜有此此語一出恐相搧成風便以趨利赴功者為猥俗以矯激沾譽者為清高浸浸不已如東漢杜喬之徒激成黨錮之禍殆皆由此可不痛為之戒况今公道大開朝政每有缺失雖民間亦得論之何必更言清議龔實之曰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惟公道不行于上然後清議在下此衰世氣象豈是好事李秀叔曰惟有是非故人得而議之若朝廷所行皆是自無可議上曰若有不是處在上之人而與公卿却當反求諸已不可更為清議之説卿等可書諸紳實之曰唐末白馬之禍害及縉紳至有清流濁流之説惟大中至正之道可以常行上曰朕常日所行乃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葉夢丞相以下皆拜上曰更飲一盃卿等可以將清議之説宣諭從班而下使之皆知沈持要時為權吏部侍郎兼太子詹事即上章稱頌聖語乞發為明詔布之海内上從之其月二十八日戊申也實之奏風俗自朝廷出今所得聖語已宣示外廷恐不須更詔郡國六月十三日壬戌侍講周子充對後殿奏論執政聽聞不審誤以杜宻為杜喬又所引唐末清流濁流之説不相類乞從中刪改行出尋命刪改執行而清濁流之説猶如故也持要用此除太子詹事兼吏部侍郎〈六月二日辛亥〉其九月夣錫罷政持要亦坐分析欺隱降三官送筠州居住
孝宗論士大夫㣲有西晋風
孝宗初立勵精庶政至於財用大計尤所經心或時呼版曹吏入禁中驅磨財賦諸庫皆有簿書多自按視乾道元年冬洪景伯為相因進呈户部文字上曰朕見今人監户部吏具歲入名件較之歲出第欠三百萬緡若行那移亦可足用景伯曰臣今方欲如此開具上曰文字將畢不須復爾明年春金部郎官吕搢罷景伯奏以何資深為之上曰恐逢原儒者不肯留意金榖事如吕搢問簿籍皆不知卿等宣諭逢原留意職事二年秋司農少卿闕魏南夫子禮奏以莫子濟為之因言有一事須合奏知莫子濟嘗中祠科今掌南宫箋奏恐議者以謂蹊徑未㨗上曰中都官初不分清濁如司農責任亦甚重於士人中除授亦無害也淳熙四年夏樞宻院王季海趙温叔因進呈奏淮北近苦蝗此地仍歲豐稔上曰今夏蠶麥甚熟絲及米價極賤此甚可喜奏曰孟子論王道必始於黎民不飢不寒上曰近世士大夫多恥言農事夫農事乃國之根本士大夫好為高論而不務實却恥言之奏曰士大夫好高論豈能過孟子孟子之言必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所見諸侯未嘗離此數語上曰今士大夫㣲有西晋之風作王衍阿堵等語豈知周禮言理財易言理財周公孔子未嘗不以理財為務奏曰捨周公孔子孟子不學而學王衍士大夫之有見識者必不至此曩時虛名之俗誠勢太甚自陛下行總覈名實之政身化臣下頃年以來士風為之一變三館兩學之士出為郡守監使無不留意財計往往皆有能聲此聖主貴實之效上曰然近年亦稍變猶有未盡且不獨此耳士大夫諱言恢復不知其家有田百畝内五十畝為人所强占亦投牒理索否士大夫於家事則人人甚理㑹得至於國事則諱言之奏曰陛下志在大有為故深思遠慮如此臣等敢不罄竭忠力上曰卿等見士大夫可與道朕此語奏曰敢不廣布堯言温叔退而書之時政記〈自今夏蠶麥以後並温叔所進淳熙四年五月二十五日甲子時政記本文具答詞類温叔語但王季海為同知位在其上故以臣淮等為文耳〉
原道辨易三教論
淳熙中壽皇嘗作原道辨大略謂三教本不相遠特所施不同至其末流昧者執之而自為異耳以佛修心以道飬生以儒治世可也又何憾焉文成遣直殿甘昺持示史文惠史公時再免相侍經席也史公奏曰臣惟韓愈作是一篇唐人無不敬服本朝言道者亦莫之貶盖其所主在帝王傳道宗乃萬世不易之論原其意在於扶世立教所以人不敢議陛下聖學高明融㑹釋老使之歸於儒宗末章乃欲以佛修心以道飬生以儒治世是本欲融㑹而自生分别也大學之道自物格知至而至於天下平可以修心可以飬生可以治世無所處而不當矣又何假釋老之説耶陛下之議韓愈也望陛下稍參定末章則善無以加矣程㤗之時以刑部侍郎侍講席亦為上言之於是易三教論
孝宗論用人擇相〈史文惠論忠厚豈有過〉
己亥之冬趙魏公為相薦劉後溪召試館職劉公答䇿論科場取士之道及進入上親批其後數百略曰用人之弊人君患在乏知人之哲寡於學而昧於道况又擇相不審至於懷姦私壞紀綱亂法度及貶而逐之不治之事也已不勝言矣宰相不能擇人每差一官則曰中高第真好士人也終不考其才行何如國朝以來過於忠厚宰相而誤國者大將而敗軍師者未嘗誅戮之要在人君必審擇相相必為官擇人懋賞立乎前嚴誅設乎後人才不出吾不信也御筆既出中外大聳議者皆謂曽覿實與視草盖劉公甲科及第故覿有宰相不能擇人之説也一日上遣覿持示史魏公史公奏曰唐虞之朝四凶極惡止於流竄而三攷之法不過黜陟幽明而已未嘗有誅戮之科也若甘誓嗣征所云乃為行師用衆設耳盖誅戮大臣乃秦漢法也漢之七代可稱治主然見為雜覇不得進于三代此其大疵也我太祖皇帝深以行一不義殺一不辜為戒而得天下制治以仁待臣下以禮列聖相傳至仁宗而德化隆洽至於朝廷之上恥言人過故本朝之治獨與三代同風此則祖宗之家法也而聖訓則曰過於忠厚夫為國而底于忠厚豈易得哉而豈過者哉臣恐議者以陛下欲行刻薄之政而歸過祖宗此不可不審思也若必欲宣示于外乞改其政一於忠厚尚庶幾焉史公為人重厚進説上前務存大體多所禆益此其尤粹也㑹丞相亦為上言宰相如司馬光恐非懋賞嚴誅能勉脅上悔乃改削其辭召從官宣示都堂仍付史館〈元本今藏趙氏〉
孝宗善馭將
孝宗天資英武尤善馭將符離之潰大將李顯忠謫潭州既又籍其掊尅軍資為緡錢四十萬遣大理寺丞一員往督之湯丞相請命版曹拘入上不許盡以分數給還諸軍一毫無私焉顯忠晚年再典騎軍以病廢詔常俸外歲以上供米三千斛給之諸將中趙樽號為最廉乾道中樽罷軍政上諭虞丞相曰樽平生廉素朕已加錫賚以助其歸矣其抑揚多如此類至官爵亦然李顯忠邵宏淵取宿州顯忠超拜使相宏淵超拜節度使檢校少保及顯忠得罪宏淵又驟降為武功大夫時上嗣服之初而賞罰必行號令明肅繇是諸將咸服英斷矣
孝宗恭儉至貫朽
孝宗恭儉寡欲在位近三十年内帑與南庫之入專以奉兩宫備水旱其費不貲然其所積尚多也淳熙己亥夏中提領封樁庫所言抵四月中旬共管見錢五百三十萬貫年深有斷爛之數乞給工索之費穿排之用是時江上之積亦多而内府之金至於貫朽而不可校然未聞四方有横賦也紹熙以後用度浸廣權姦秉國横起兵端南北騷然耗矣
孝宗力行三年服
壽皇事高宗純孝備至丁未之秋高宗稍不豫至九月疾漸棘十月四日辛未大赦天下六日癸酉禱于天地宗廟社稷七日甲戌詔太上皇帝未御常膳乃依唐貞觀四年典禮自來日權不視朝宰執依時赴内殿奏事候安康復依舊又詔草澤能療治白身除節度使賜錢十萬貫田百頃八日乙亥早上皇大漸上詣德壽宫侍奉湯藥更不還内選内侍鄧從訓至漏舍諭大臣凡百事頼卿等仔細理㑹恐朕憂惱中或有差錯是日未刻太上皇帝崩上號慟躃踊初命早晚御膳減半進素既而不復取索九日丙子上猶未御素膳十一日戊寅大殮成服宰臣王淮等始得見上於素幄上號哭不自勝翰林學士洪邁乞廟號稱祖詔従之恩平郡王璩自㑹稽乞入臨喪而百官拜表乞還内不許時北敵賀生辰之使將至上欲不見而大臣恐北使為疑乃引明道二年三月章獻明肅皇后易日小祥既畢後二日仁宗衰服對契丹賀生辰使故事令侍従臺諫禮官議十三日庚辰吏部尚書蕭燧等乞如明道故事二十三日就德夀宫素幄引見許之十四日辛巳上令中使諭王淮等欲不用易日之制如晉武帝魏孝文實行三年服自不妨聽政未刻淮等素幄奏事上嗚咽流涕諭曰司馬光通鑑所載甚詳淮等曰通鑑載晉武帝雖有此意後来止是深衣練冠上曰當時羣臣不能將順其美光所以譏之後来武帝竟欲行之淮等曰記得亦不能行上曰自我作古何害淮曰御殿之時人主衰絰羣臣吉服可乎上曰自有等降淮等乞令有司討論奏事退上批示大行太上皇帝奄棄至飬朕當衰絰三年羣臣自行易月之令其合行儀制令有司討論又詔山陵百費並從内庫支降右諫議大夫謝愕殿中丞冷光世監察御史吳傳古共奏三日聽政雖有國朝典禮可稽至於還内典故前所未有陛下一日躬行將為萬世法所繫至重望明詔大臣少緩進表與禮官更加詳議從之十五日壬午勅命所刪定禮官沈清臣上書乞俟梓宫發引日方還大内又言今日喪禮與明肅皇后事體不侔望斷自淵衷勿見金使凡六事是日大臣五上表乞還内聽政内批勉從所請俟小祥畢還内設素幄奏事而金使卒不見也十六日殿𣪁十七日甲申禮官顔師魯尤袤鄭僑論廟號不當稱祖詔送集議所十八日乙酉詔百師於以日易月之禮衰服之事奏聞二十日丁亥小祥上未改服王淮等乞俯從禮制上流涕曰大恩難報情所未忍俟别商量二十一日戊子車駕還内上衰絰御輦設素仗軍民見者往往感泣詔自今五日一詣梓宫前焚香十七日甲午過宫以上皇升遐二七日自是七七皆如之是日上遣内侍張安仁諭宰執曰將來禫除行禮合用易服及羣臣上表請御殿朕以太上皇帝升遐纔踰月易服御殿情所未安今欲衰服素幄引輔臣及班次既而禮官奏謂苴麻三年難行於外庭奏入不出二十八日乙未王淮等言祥禫甚邇乞付外施行知樞宻院事施師典曰百日之制實不可行正擬正月金使朝見上曰朕自有所見少間批出欲稍救千餘年之弊宰執退上批出曰覽卿等奏朕以太上皇帝升遐今方踰月將來卿等請易服御殿情未遑處朕欲衰絰素幄侯袝廟畢然後行禫祥之禮以日易月乃近代權制朕所以不忍也卿等可與禮官折衷以聞十一月戊戌朔禮官顔師魯尤袤等乞大祥禮畢改服小祥之服去杖絰禫祭禮畢改服素紗軟脚折角巾淡黄袍黒銀帯神主袝廟畢改服皂幞頭黒鞋犀帯遇燒香則於宫中衰絰行禮二十五日而除上批淡黄袍改服白袍二日己亥大祥四日辛丑禫祭禮畢五日壬寅百官拜表請聽政六日癸卯批答不允八月乙巳百官三上表引康王之誥被冕服出應門等語為証九日丙午詔可自十八日内殿引輔臣及上殿班侯過袝廟勉從所請十一日戊申勅令所刪定禮官沈清臣再上書願堅聽大事於内殿之㫖將來祔廟畢日預降御筆截然示以終䘮之志杜絶輔臣方來之章勿令再有奏請力全聖孝以示百官以型四海上納用焉二十三日庚申接行使言得神穴地叚於徽宗𣪁殿之西北十二月二十六日癸巳金之賀正旦使入見上御垂拱殿東楹之素幄十五年正月十八日甲寅百日上過宫行焚香禮二十一日丁巳上諭輔臣曰昨内引洪邁見朕已過百日猶服衰麄因奏事應以漸今宜服黔服如古人墨衰之義而巾則用繒或用羅朕以用羅絹非是若用細布則可王淮等言尋常士大夫丁憂過百日巾衫皆用細布出而見客則黔布今陛下舉千古不能行之禮為萬世之良法上又曰晚間引宿直宿之類如何淮等曰布巾布背子便是常服上以為然自是每御延和殿止服白布折上巾白布袍黒銀𢃄禁中則布巾布衫過宫則衰絰而杖二月二十一日丁亥金使入吊上衰絰御德壽殿宫東廊之素幄宰執從官如大祥之服衰絰去杖三月十六日壬子起𣪁上服初喪之服十八日甲寅發引三十日丙寅掩𣪁四月八日甲戌上親行虞祭大臣言虞祭乃吉禮合用靴袍上曰只用布折上巾黒帯布袍可也十八日甲申卒哭二十日丙戌神主祔廟是日詔曰朕昨降指揮欲衰絰三年緣羣臣屢請御殿易服故以布素視事内殿雖有過祔廟勉從所請詔稽諸典禮心實未安行之終制乃為近古宜體至意勿復有請於是大臣乃不敢言盖三年之制斷自上心是時執政近臣皆主易月之議諫臣謝諤禮官尤袤心知其不可而弗敢盡言其贊上之决者勅𡱈官一人而已舉千載廢墜之典破一朝淺薄之議廟號孝宗不亦宜哉
淳熙諒闇罷誕節正旦慶禮
壽皇居高廟之喪未改月而值㑹慶節時百官以故事祝誕于明慶寺遂命緇徒徑行滿散百官免赴〈十四年十月十二已時指揮〉三省樞宻院引明道二年明肅皇后升遐故事欲上引見金國使人又以上在喪次歸而引見恐使以為疑乞付侍從臺諫禮官商議蕭燧時以吏部尚書為議首言今既罷百官上壽恐難以見使人如使人必欲朝乞用小祥後二日就德壽宫素幄引見庶合明道間典故大臣進呈既從之矣〈十月十三日庚辰〉後二日勅局刪定官沈清臣正卿上䟽言仁宗朝常遣使契丹遭彼有喪至柳河而還其主卒不見賀使也外國尚知有禮中原可不然耶况陛下居喪與明肅皇后事體不同望斷自淵衷勿牽羣議上大以為然遂命却其書幣就館津發金使感嘆而去繼而金之賀正旦使者繼至宻院進呈次上問今在喪服中禮物當受與否施聖與留仲至同奏乞下禮官議既而禮事官言正旦禮物乃通好之儀不可受鄭惠叔為起居舍人建言國有典故禮有經權况引見於初到之時至於正旦之日陛下自行禮于大行皇帝几筵之前朝㑹俱罷亦何名為慶哉上曰當諭與館伴意度且令堅辭如是不從止令陳于殿門之外庶幾於禮稍順乃詔曰今來正旦通問使專為和好故設素幄許其入見若受禮物則有慶賀之嫌已令館伴却而不受又慮使人援故事以為請未審于典禮如何可令禮官詳議以聞既而禮官宇文字英价〈兵部尚書兼權尚書〉顔魯字師魯〈禮部侍郎〉尤延之袤〈大常少卿〉倪正父思〈著作郎兼權郎官〉黄元章〈太常丞〉張元善體仁〈太常博士〉言祖宗以來雖䘮制未有不引見來使亦無不受禮物之文前朝諸臣豈不知不當受而所以不免從權者謂既通好不當使之疑而生事也况元日俱罷初無賀儀幣物所以將書亦非慶禮萬一必欲如禮而去則徒為紛紛也在禮有反經而從權者正為是也臣等以為當受乃詔就殿之東楹設素幄引見使人曰今年㑹慶節若受諸軍進奉則有慶賀之嫌宜可暫免二年宰相王季海曰此項錢幾六十萬緡係屬户部歲計上曰可用封樁庫錢償户部〈十五年正月九日乙巳〉其年金之賀使當至季海已去位右相周子充疑之召禮官尤延之至都堂議延之請退而討論子充以奏上曰敵國事亦不可單靠禮官運籌帷幄卿等事也去歲生辰金使到朕方在哀疚之中不欲使人朝見卿等更無主張朕堅執不與引見金使退聽子充愧謝而已〈七月九日癸卯〉既而延之與奉常羅春伯合奏依正日一例於垂拱殿東楹設淡黄幄引見仍用紹興三十年故事移宴於館不用樂從之〈九月十四日丁卯〉節前一日内自降㫖文武百僚及使人並免賀止就東上閣門拜表起居十六年㑹慶節上已移御重華宫百官詣宫拜表進香故事皆不講後二日皇帝乃還宫焉
南北内
今南北内本杭州州治也紹興初創為之休兵後始作崇政垂拱二殿久之又作天章等六閣〈龍圖以下諸閣承平時並建于大内之西今此但一閣耳〉而寢殿仍舊謂之福寜殿淳熙初壽皇始作射殿謂之選德八年秋又改後殿擁舍為别殿取舊名謂之延和經歴兩朝如是而已至若苑中亭殿則皆太上為之壽皇亦稍増焉其名稱可見者僅有復古殿損齋觀堂芙蓉閣翠寒堂清華閣羅本堂隱岫澄碧倚桂隱秀碧琳堂之類盖得先王卑宫室之意矣德壽乃秦丞相舊第也在大内之北氣象華勝宫内鑿大池引西湖水注之其上叠石為山象飛來峯有樓曰聚遠凡禁籞周囬分四地東則香遠清深〈梅臺竹堂〉月臺梅坡松竹三徑〈菊芙蓉竹〉清妍〈酴醿〉清新〈木樨〉芙蓉岡南則載忻〈大堂乃御宴處〉忻欣〈古栢湖石〉射㕔臨賦〈荷花山子〉燦錦〈金林檎〉至樂〈池上〉半丈紅〈郁李〉清曠〈木樨〉㵼碧〈飬金魚處〉西則冷泉〈古梅〉文杏館靜藥〈牡丹〉浣溪〈大樓子海棠〉北則絳華〈羅本亭〉旱舡俯翠〈茅亭〉春桃盤松〈松在西湖上得之以歸〉
垂拱崇政殿
臨安府治舊錢王宫也規制宏大宫人焚蕩之餘無復存者紹興南巡因以為行宫其制甚朴休兵後始作垂拱崇政二殿其修廣僅如大郡之設㕔淳熙再修亦循其舊每殿為屋五間十二架修六丈廣八丈四尺殿南簷屋三間修一丈五尺廣亦如之兩朶殿各二間東西廊各二十間南廊九間其中為殿門三間六架修二丈廣四丈六尺殿後擁舍七間壽皇因以為延和殿至今因之盖聖人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之意
東宫樓觀
東宫舊無有孝宗及信王未出閣但聽讀于資善堂紹興三十二年孝宗為太子始居東宫在麗正門内其地甚隘莊文太子立復居之莊文薨其妃子出外第光宗立為太子孝宗謂輔臣曰今次東宫却不湏創建朕宫中空閒不用宫殿甚多可掇移修立由是工役省淳熙二年夏始創射堂一為游藝之所圃中又有崇光玉淵清賞等堂鳯山樓皆燕息之地也紹興末欲以為泰安宫既而不果云
建炎巡幸六宫數
建炎庚戌之秋高宗自金陵將欲幸浙西以避北兵乃先請隆祐太皇太后奉祖宗神主之神御而往南昌其六宫百司皆從之此時庶事皆草創而六宫洎先朝舊人通共不滿四百之數皇太后之殿五十二人〈哲宗朝之人〉潘賢妃之位三十五人〈元懿太子之母也〉又周夫人之位二十一人〈此未詳〉慕容美人之位一十五人〈亦哲宗朝之人也〉張修容之位一十六人〈英宗朝之人也〉又淑國王夫人一十九人其康國蕭夫人之位一十七人而和國王夫人之位一十六人又嘉國朱夫人之位一十四人而成國吳夫人之位一十五人又潤國張夫人之位一十九人其惠國孫夫人之位亦一十四人又有張直筆之位一十八人又孫典字之位一十五人而劉直筆之位有二十人又尚服朱夫人之位有二十三人〈以上諸夫人者並在于禁中職掌事者〉又張才人之位有二十三人〈即張賢妃之位也〉總計有三百八十有三人而敵薄南昌衛尉亦皆潰散其時皇太后倉卒之間向南而去其皇后與賢妃皆是村夫荷轎而奔馳六宫之婢妾宦官以至于死亡散失者亦不計其數也
建炎雜記乙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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