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明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
弘明集 卷第一 梁 釋僧祐 編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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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明集卷第一
梁 釋 僧 祐 撰
理惑論〈三十七篇○一云蒼梧太守牟子博傳〉 漢 牟融
牟子旣修經傳諸子書無大小靡不好之雖不樂兵
法然猶讀焉雖讀神仙不死之書抑而不信以爲虛
誕是時靈帝崩後天下擾亂獨交州差安北方異人
咸來在焉多爲神仙辟穀長生之術時人多有學者
牟子常以五經難之道家術士莫敢對焉比之於孟
軻距楊朱墨翟先是時牟子將母避世交趾年二十
六歸蒼梧娶妻太守聞其守學謁請署吏時年方盛
志精於學又見世亂無仕宦意竟遂不就是時諸州
郡相疑隔塞不通太守以其博學多識使致敬荆州
牟子以爲榮爵易讓使命難辤遂嚴當行㑹被州牧
優文處士辟之復稱疾不起牧弟爲豫章太守爲中
郎將笮融所殺時牧遣騎都尉劉彦將兵赴之恐外
界相疑兵不得進牧乃請牟子曰弟為逆賊所害骨
肉之痛憤發肝心當遣劉都尉行恐外界疑難行人
不通君文武兼備有專對才今欲相屈之零陵桂陽
假塗於通路何如牟子曰被秣伏見遇日久烈士
忘身期必騁効遂嚴當發㑹其母卒亡遂不果行久
之退念以辯達之故輒見使命方世擾攘非顯已之
秋也乃歎曰老子絶聖棄智修身保眞萬物不干其
志天下不易其樂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故可貴
也於是鋭志於佛道兼研老子五千文含𤣥妙爲酒
漿翫五經爲琴簧世俗之徒多非之者以爲背五經
而向異道欲爭則非道欲默則不能遂以筆墨之間
畧引聖賢之言證解之名曰牟子理惑云
或問曰佛從何出生寧有先祖及國邑不皆何施行
狀何𩔖乎牟子曰富哉問也請以不敏畧説其要葢
聞佛化之爲狀也積累道德數千億載不可紀記然
臨得佛時生於天竺假形於白淨王夫人晝寢夢乘
白象身有六牙欣然悦之遂感而孕以四月八日從
母右脅而生墮地行七步舉右手曰天上天下靡有
踰我者也時天地大動宫中皆明其日王家青衣復
産一兒廐中白馬亦乳白駒奴字車匿馬曰犍陟王
常使隨太子太子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身長丈六
體皆金色頂有肉髻頰車如師子舌自覆手把千
輻輪頂光照萬里此畧説其相年十七王爲納妃鄰
國女也太子坐則遷座寢則異牀天道孔明隂陽而
通遂懷一男六年乃生父王珍偉太子爲興宫觀妓
女寶玩並列於前太子不貪世樂意存道德年十九
二月八日夜半呼車匿勒犍陟跨之神扶舉飛而
出宫明日廓然不知所在王及吏民莫不歔欷追之
及田王曰未有爾時禱請神祇今旣有爾如玉如珪
當續祿位而去何爲太子曰萬物無常有存當亡今
欲學道度脱十方王知其彌堅遂起而還太子徑去
思道六年遂成佛焉所以孟夏之月生者不寒不熱
草木華英釋狐裘衣絺綌中吕之時也所以生天竺
者天地之中處其中和也所著經凡有十二部合八
億四千萬卷其大卷萬言已下小卷千言已上佛教
授天下度脱人民因以二月十五日泥洹而去其經
戒續存履能行之亦得無爲福流後世持五戒者一
月六齋齋之日專心壹意悔過自新沙門持二百五
十戒日日齋其戒非優婆塞所得聞也威儀進止與
古之典禮無異終日竟夜講道誦經不預世事老子
曰孔德之容唯道是從其斯之謂也
問曰何以正言佛佛爲何謂乎牟子曰佛者諡號也
猶名三皇神五帝聖也佛乃道德之元祖神明之宗
緒佛之言覺也怳惚變化分身散體或存或亡能小
能大能圓能方能老能少能隱能彰蹈火不燒履刃
不傷在汚不染在禍無殃欲行則飛坐則光故號
爲佛也
問曰何謂之爲道道何𩔖也牟子曰道之言導也導
人致於無爲牽之無前引之無後舉之無上抑之無
下視之無形聽之無聲四表爲大綩綖其外毫𨤲爲
細間關其内故謂之道
問曰孔子以五經爲道教可拱而誦履而行今子説
道虚無怳惚不見其意不指其事何與聖人言異乎
牟子曰不可以所習爲重所希爲輕惑於外𩔖失於
中情立事不失道德猶調不失宫商天道法四時
人道法五常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可以爲天
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道之爲物居家可以
事親宰國可以治民獨立可以治身履而行之充乎
天地廢而不用消而不離子不解之何異之有乎
問曰夫至實不華至辭不飾言約而至者麗事寡而
達者明故珠玉少而貴瓦礫多而賤聖人制七經之
本不過三萬言衆事備焉今佛經卷以萬計言以億
數非一人力所能堪也僕以爲煩而不要矣牟子曰
江海所以異於行潦者以其深廣也五嶽所以别於
丘陵者以其高大也若高不絶山阜跛羊淩其巔深
不絶涓流孺子浴其淵麒麟不處苑囿之中呑舟之
魚不遊數仞之谿剖三寸之蚌求明月之珠探枳棘
之巢求鳯凰之雛必難𫉬也何者小不能容大也佛
經前説億載之事却道萬世之要太素未起太始未
生乾坤肇興其微不可握其纎不可入佛悉彌綸其
廣大之外剖析其寂窈妙之内靡不紀之故其經卷
以萬計言以億數多多益具衆衆益富何不要之有
雖非一人所堪譬若臨河飲水飽而自足焉知其餘
哉
問曰佛經衆多欲得其要而棄其餘直説其實而除
其華牟子曰否夫日月俱明各有所照二十八宿各
有所主百藥並生各有所愈狐裘備寒絺綌御暑舟
輿異路俱致行旅孔子不以五經之備復作春秋孝
經者欲博道術恣人意耳佛經雖多其歸爲一也猶
七典雖異其貴道德仁義亦一也孝所以説多者隨
人行而與之若子張子游俱問一孝而仲尼荅之各
異攻其短也何棄之有哉
問曰佛道至尊至大堯舜周孔曷不修之乎七經之
中不見其辭子既躭詩書悦禮樂奚爲復好佛道喜
異術豈能踰經傳美聖業哉竊爲吾子不取也牟子
曰書不必孔丘之言藥不必扁鵲之方合義者從愈
病者良君子博取衆善以輔其身子貢云夫子何常
師之有乎堯事尹壽舜事務成旦學吕望丘學老聃
亦俱不見於七經也四師雖聖比之於佛猶白鹿之
與麒麟燕鳥之與鳯凰也堯舜周孔且猶與之况佛
身相好變化神力無方焉能捨而不學乎五經事義
或有所闕佛不見記何足怪疑哉
問曰云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何其異於人之甚
也殆富耳之語非實之云也牟子曰諺云少所見多
所怪覩馲駝言馬腫背堯眉八彩舜目重瞳子臯陶
馬喙文王四乳禹耳叄漏周公背僂伏羲龍鼻仲尼
反頨老子日角月𤣥鼻有雙柱手把十文足蹈二五
此非異於人乎佛之相好奚足疑哉
問曰孝經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曾子臨
没啓予手啓予足今沙門剃頭何其違聖人之語不
合孝子之道也吾子常好論是非平曲直而反善之
乎牟子曰夫訕聖賢不仁平不中不智也不仁不智
何以樹德德將不樹頑嚚之儔也論何容易乎昔齊
人乘船渡江其父墮水其子攘臂捽頭顚倒使水從
口出而父命得穌夫捽頭顚倒不孝莫大然以全父
之身若拱手修孝子之常父命絕於水矣孔子曰可
與適道未可與權所謂時宜施者也且孝經曰先王
有至德要道而泰伯短髮文身自從吳越之俗違於
身體髮膚之義然孔子稱之其可謂至德矣仲尼不
以其短髮毁之也由是而觀茍有大德不拘於小沙
門捐家財棄妻子不聽音不視色可謂讓之至也何
違聖語不合孝乎豫讓吞炭漆身聶政皮自刑伯
姬蹈火高行截容君子爲勇而有義不聞譏其自毁
没也沙門剃除鬚髮而比之於四人不巳逺乎
問曰夫福莫踰於繼嗣不孝莫過於無後沙門棄妻
子捐財貨或終身不娶何其違福孝之行也自苦而
無奇自拯而無異矣牟子曰夫長左者必短右大前
者必狹後孟公�爲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爲滕薛大
夫妻子財物世之餘也清躬無爲道之妙也老子曰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又曰觀三代之遺風覽乎
儒墨之道術誦詩書修禮節崇仁義視清潔鄉人傳
業名譽洋溢此中士所施行恬惔者所不恤故前有
隨珠後有虓虎見之走而不敢取何也先其命而後
其利也許由栖巢木夷齊餓首陽孔聖稱其賢曰求
仁得仁者也不聞譏其無後無貨也沙門修道德以
易遊世之樂反淑賢以貿妻子之歡是不爲奇孰與
爲奇是不爲異孰與爲異哉
問曰黃帝垂衣裳製服飾箕子陳洪範貌爲五事首
孔子作孝經服爲三德始又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
原憲雖貧不離華冠子路遇難不忘結纓今沙門剃
頭髮被赤布見人無跪起之禮威儀無盤旋之容止
何其違貌服之制乖搢紳之飾也牟子曰老子云上
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三皇之時
食肉衣皮巢居穴處以崇質朴豈復須章黼之冠曲
裘之飾哉然其人稱有德而孰疣之信而無爲沙門
之行有似之矣或曰如子之言則黃帝堯舜周孔之
儔棄而不足法也牟子曰夫見博則不迷聽聦則不
惑堯舜周孔修世事也佛與老子無爲志也仲尼栖
栖七十餘國許由聞禪洗耳於淵君子之道或出或
處或默或語不溢其情不淫其性故其道爲貴在乎
所用何棄之有乎
問曰佛道言人死當復更生僕不信此言之審也牟
子曰人臨死其家上屋呼之死已復呼誰或曰呼其
魂魄牟子曰神還則生不還神何之乎曰成神牟
子曰是也魂神固不滅矣但身自朽爛耳身譬如五
穀之根葉魂神如五穀之種實根葉生必當死種實
豈有終亡得道身滅耳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以吾
有身也若吾無身吾有何患又曰功成名遂身退天
之道也或曰爲道亦死不爲道亦死有何異乎牟子
曰所謂無一日之善而問終身之譽者也有道雖死
神歸福堂爲惡既死神當其殃愚夫闇於成事賢智
預於未萌道與不道如金比草善之與福如白方黑
焉得不異而言何異乎
問曰孔子云未能事人焉能事未知生焉知死此
聖人之所紀也今佛家輒説生死之事神之務此
殆非聖喆之語也夫履道者當虚無澹泊歸志質朴
何爲乃道生死以亂志説神之餘事乎牟子曰若
子之言所謂見外未識内者也孔子疾子路不問本
末以此抑之耳孝經曰爲之宗廟以享之春秋祭
祀以時思之又曰生事愛敬死事哀慼豈不教人事
神知生死哉周公爲武王請命曰旦多才多藝能
事神夫何爲也佛經所説生死之趣非此𩔖乎老
子曰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没身不殆又曰用其光復
其明無遺身殃此道生死之所趣吉凶之所住至道
之要實貴寂寞佛家豈好言乎來問不得不對耳鍾
鼓豈有自鳴者桴加而有聲矣
問曰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孟子譏
陳相更學許行之術曰吾聞用夏變夷未聞用夷變
夏者也吾子弱冠學堯舜周孔之道而今舍之更學
夷狄之術不已惑乎牟子曰此吾未解大道時之餘
語耳若子可謂見禮制之華而闇道德之實闚炬燭
之明未覩天庭之日也孔子所言矯世法矣孟軻所
云疾專一耳昔孔子欲居九夷曰君子居之何陋之
有及仲尼不容於魯衞孟軻不用於齊梁豈復仕於
夷狄乎禹出西𦍑而聖喆瞽叟生舜而頑嚚由余産
狄國而霸秦管蔡自河洛而流言傳曰北辰之星在
天之中在人之北以此觀之漢地未必爲天中也佛
經所説上下周極含血之𩔖物皆屬佛焉是以吾復
尊而學之何爲當舍堯舜周孔之道金玉不相傷精
魄〈一作珀〉不相妨謂人爲惑時自惑乎
問曰葢以父之財乞路人不可謂惠二親尚存殺已
代人不可謂仁今佛經云太子須大拏以父之財施
與逺人國之寶象以賜怨家妻子匃與他人不敬其
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謂之
悖德須大拏不孝不仁而佛家尊之豈不異哉牟子
曰五經之義立嫡以長太王見昌之志轉季爲嫡遂
成周業以致太平娶妻之義必告父母舜不告而娶
以成大倫貞士須聘請賢臣待徵召伊尹負鼎干湯
寗戚叩角要齊湯以致王齊以之霸禮男女不親授
嫂溺則援之以手權其急也茍見其大不拘於小大
人豈拘常也須大拏覩世之無常財貨非已寶故恣
意布施以成大道父國受其祚怨家不得入至於成
佛父母兄弟皆得度世是不爲孝是不爲仁孰爲仁
孝哉
問曰佛道崇無爲樂施與持戒兢兢如臨深淵者今
沙門躭好酒漿或畜妻子取賤賣貴專行詐紿〈一作詭〉
此乃世之僞而佛道謂之無爲邪牟子曰工輸能與
人斧斤繩墨而不能使人巧聖人能授人道不能使
人履而行之也臯陶能罪盜人不能使貪夫爲夷齊
五刑能誅無狀不能使惡人爲曾閔堯不能化丹朱
周公不能訓管蔡豈唐教之不著周道之不備哉然
無如惡人何也譬之世人學通七經而迷於財色可
謂六藝之邪婬乎河伯雖神不能溺陸地人飄風雖
疾不能使湛水揚塵當患人不能行豈可謂佛道有
惡乎
問曰孔子稱奢則不遜儉則固與其不遜也寧固叔
孫曰儉者德之恭侈者惡之大也今佛家以空財布
施爲名盡貨與人爲貴豈有福哉牟子曰彼一時也
此一時也仲尼之言疾奢而無禮叔孫之論刺嚴公
之刻楹非禁布施也舜耕歷山恩不及州里太公屠
牛惠不逮妻子及其見用恩流八荒惠施四海饒財
多貨貴其能與貧困屢空貴其履道許由不貪四海
伯夷不甘其國虞卿捐萬户之封救窮人之急各其
志也僖負羇以一餐之惠全其所居之閭宣孟以一
飯之故活其不貲之軀隂施出於不意陽報皎如白
日况傾家財發善意其功德巍巍如嵩泰悠悠如江
海矣懷善者應之以祚挾惡者報之以殃未有種稻
而得麥施禍而獲福者也
問曰夫事莫過於誠説莫過於實老子除華飾之辭
崇質朴之語佛經説不指其事徒廣取譬喻譬喻非
道之要合異爲同非事之妙雖辭多語博猶玉屑一
車不以爲寶矣牟子曰事嘗共見者可説以實一人
見一人不見者難與誠言也昔人未見麟問嘗見者
麟何𩔖乎見者曰麟如麟也問者曰若吾嘗見麟則
不問子矣而云麟如麟寧可解哉見者曰麟麏身牛
尾鹿蹄馬背問者霍解孔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
君子乎老子云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又曰譬道於
天下猶川谷與江海豈復華飾乎論語曰爲政以德
譬如北辰引天以比人也子夏曰譬諸草木區以别
之矣詩之三百牽物合𩔖自諸子讖緯聖人秘要莫
不引譬取喻子獨惡佛説經牽譬喻邪
問曰人之處世莫不好富貴而惡貧賤樂歡逸而憚
勞倦黃帝養性以五肴爲上孔子云食不厭精鱠不
厭細今沙門被赤布日一食閉六情自畢於世若兹
何聊之有牟子曰富與貴是人所欲不以其道得之
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
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聖人
爲腹不爲目此言豈虗哉栁下惠不以三公之位易
其行段干木不以其身易魏文之冨許由巢父栖木
而居自謂安於帝宇夷齊餓于首陽自謂飽於文武
葢各得其志而已何不聊之有乎
問曰若佛經深妙靡麗子胡不談之於朝廷論之於
君父修之於閨門接之於朋友何復學經傳讀諸子
乎牟子曰子未達其源而問其流也夫陳爼豆於壘
門建旌旗於朝堂衣狐裘以當蕤賓被絺綌以御黃
鍾非不麗也乖其處非其時也故持孔子之術入商
鞅之門賫孟軻之説詣蘇張之庭功無分寸過有丈
尺矣老子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
亡下士聞道大而笑之吾懼大笑故不爲談也渴不
必待江河而飲井泉之水何所不飽是以復治經傳
耳
問曰漢地始聞佛道其所從出邪牟子曰昔孝明皇
帝夢見神人身有日光飛在殿前欣然悦之明日博
問羣臣此爲何神有通人傅毅曰臣聞天竺有得道
者號之曰佛飛行虚空身有日光殆將其神也於是
上悟遣使者張騫羽林郎中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
十二人於大月支寫佛經四十二章藏在蘭臺石室
第十四間時於洛陽城西雍門外起佛寺於其壁畫
千乘萬騎繞塔三帀又於南宫清涼臺及開陽城門
上作佛像明帝存時預修造壽陵陵曰顯節亦於其
上作佛圖像時國豐民寧逺夷慕義學者由此〈而滋〉
問曰老子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又曰大辯若訥大
巧若拙君子耻言過行設沙門有至道奚不坐而行
之何復談是非論曲直乎僕以爲此德行之賤也牟
子曰來春當大饑今秋不食黃鍾應寒蕤賓重裘備
預雖早不免於愚老子所云謂得道者耳未得道者
何知之有乎大道一言而天下恱豈非大辯乎老子
不云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身既退矣又何言哉今
之沙門未及得道何得不言老氏亦猶言也如其無
言五千何述焉若知而不言可也既不能知又不能
言愚人也故能言不能行國之師也能行不能言國
之用也能行能言國之寶也三品各有所施何德之
賤乎唯不能言又不能行是謂賤也
問曰如子之言徒當學辯達修言論豈復治情性履
道德乎牟子曰何難悟之甚乎夫言語談論各有時
也璩瑗曰國有道則直國無道則卷而懐之寗武子
曰國有道則智國無道則愚孔子曰可與言而不與
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言失言故智愚自有時談論
各有意何爲當言論而不行哉
問曰子云佛道至尊至快無爲澹泊世人學士多譏
毁之云其辭説廓落難用虗無難信何乎牟子曰至
味不合於衆口大音不比於衆耳作咸池設大章發
簫韶詠九成莫之和也張鄭衞之弦歌時俗之音必
不期而拊手也故宋玉云客歌於郢爲下里之曲和
者千人引商徵角衆莫之應此皆悅邪聲不曉於大
度者也韓非以管闚之見而謗堯舜接輿以毛𣯛之
分而刺仲尼皆躭小而忽大者也夫聞清商而謂之
角非彈之過聽者之不聦矣見和璧而名之石非
璧之賤也視者之不明矣神蛇能斷而復續不能使
人不斷也靈龜發夢於宋元不能免豫且之網大道
無爲非俗所見不爲譽者貴不爲毁者賤用不用自
天也行不行乃時也信不信其命也
問曰吾子以經傳理佛之説其辭富而義顯其文熾
而説美得無非其誠是子之辨也牟子曰非吾辨也
見博故不惑耳問曰見博其有術乎牟子曰由佛經
也吾未解佛經之時惑甚於子雖誦五經適以爲華
未成實矣吾旣覩佛經之説覽老子之要守恬惔之
性觀無爲之行還視世事猶臨天井而闚谿谷登嵩
岱而見丘垤矣五經則五味佛道則五穀矣吾自聞
道已來如開雲見白日炬火入冥室焉
問曰子云佛經如江海其文如錦繡何不以佛經荅
吾問而復引詩書合異爲同乎牟子曰渴者不必須
江海而飲饑者不必待敖倉而飽道為智者設辯爲
達者通書爲曉者傳事爲見者明吾以子知其意故
引其事若説佛經之語談無爲之要譬對盲者説五
色爲聾者奏五音也師曠雖巧不能彈無之琴狐
狢雖熅不能熱無氣之人公明儀爲牛彈清角之操
伏食如故非牛不聞不合其耳矣轉爲蚉䖟之聲孤
犢之鳴卽掉尾奮耳蹀躞而聽是以詩書理子耳
問曰吾昔在京師入東觀遊太學視俊士之所規聽
儒林之所論未聞修佛道以爲貴自損容以爲上也
吾子曷爲躭之哉夫行迷則改路術窮則反故可不
思歟牟子曰夫長於變者不可示以詐通於道者不
可驚以怪審於辭者不可惑以言達於義者不可動
以利也老子曰名者身之害利者行之穢又曰設詐
立權虛無自貴修閨門之禮術時俗之際㑹赴趣間
隙務合當世此下士之所行中士之所廢也况至道
之蕩蕩上聖之所行乎杳兮如天淵兮如海不合闚
牆之士數仞之夫因其宜也彼見其門我覩其室彼
采其華我取其實彼求其備我守其一子速改路吾
請履之故禍福之源未知何若矣
問曰子以經傳之辭華麗之説襃讚佛行稱譽其德
高者陵青雲廣者踰地圻得無踰其本過其實乎而
僕譏刺頗得疹中而其病也牟子曰吁吾之所襃猶
以塵埃附嵩泰收朝露投江海子之所謗猶握瓢觚
欲減江海躡耕耒欲損崑崙側一掌以翳日光舉土
塊以塞河衝吾所襃不能使佛高子之毁不能令其
下也
問曰王喬赤松八僊之籙神書百七十卷長生之事
與佛經豈同乎牟子曰比其𩔖猶五霸之與五帝陽
貨之與仲尼比其形猶丘垤之與華𢘆涓瀆之與江
海比其文猶虎鞹之與羊皮斑紵之與錦繡也道有
九十六種至於尊大莫尚佛道也神僊之書聽之則
洋洋盈耳求其效猶握風而捕影是以大道之所不
取無爲之所不貴焉得同哉
問曰爲道者或辟穀不食而飲酒啖肉亦云老氏之
術也然佛道以酒肉爲上戒而反食穀何其乖異乎
牟子曰衆道叢殘凡有九十六種澹泊無爲莫尚於
佛吾觀老氏上下之篇聞其禁五味之戒未覩其絶
五穀之語聖人制七典之文無止糧之術老子著五
千之文無辟穀之事聖人云食穀者智食草者癡食
肉者悍食氣者壽世人不達其事見六禽閉氣不息
秋冬不食欲效而爲之不知物𩔖各自有性猶磁石
取鐵不能移毫毛矣
問曰穀寧可絶不牟子曰吾未解大道之時亦嘗學
焉辟穀之法數千百術行之無効爲之無徵故廢之
耳觀吾所從學師三人或自稱七百五百三百歲然
吾從其學未三載間各自殞没所以然者葢由絶穀
不食而啖百果享肉則重盤飲酒則傾罇精亂神昬
穀氣不充耳目迷惑婬邪不禁吾問其故何荅曰老
子云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爲徒當日損耳然吾觀之
但日益而不損也是以各不至知命而死矣且堯舜
周孔各不能百載而末世愚惑欲服食辟穀求無窮
之壽哀哉
問曰爲道之人云能却疾不病弗御針藥而愈信有
之乎何以佛家有病而進針藥邪牟子曰老子云物
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唯有得道者不生亦不
壯不壯亦不老不老亦不病不病亦不朽是以老子
以身爲大患焉武王居病周公乞命仲尼有疾子路
請禱吾見聖人皆有疾矣未覩其無病也神農嘗草
殆死者數十黃帝稽首受針於岐伯此之三聖豈當
不如今之道士乎察省斯言亦足以廢矣
問曰道皆無爲一也子何以分别羅列云其異乎更
令學者狐疑僕以爲費而無益也牟子曰俱謂之草
衆草之性不可勝言俱謂之金衆金之性不可勝言
同𩔖性萬物皆然豈徒道乎昔楊墨塞羣儒之路
車不得前人不得歩孟軻闢之乃知所從師曠彈琴
俟知音之在後聖人制法冀君子之將覩也玉石同
匱猗頓爲之於悒朱紫相奪仲尼爲之歎息日月非
不明衆陰蔽其光佛道非不正衆私掩其公是以吾
分而别之臧文之智㣲生之直仲尼不假者皆正世
之語何費而無益乎
問曰吾子訕神僊抑奇怪不信有不死之道是也何
爲獨信佛道當得度世乎佛在異域子足未履其地
目不見其所徒觀其文而信其行夫觀華者不能知
實視影者不能審形殆其不誠乎牟子曰孔子曰視
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昔吕望周公
問於施政各知其後所以終顔淵乘駟之日見東野
車之馭知其將敗子貢觀邾魯之㑹而昭其所以䘮
仲尼聞師曠之而識文王之操季子聽樂覽衆國
之風何必足履目見乎
問曰僕嘗遊于闐之國數與沙門道人相見以吾事
難之皆莫對而詞退多改志而移意子獨難改革乎
牟子曰輕羽在高遇風則飛細石在谿得流則轉唯
泰山不爲飄風動磐石不爲疾流移梅李遇霜而落
葉唯松柏之難凋矣子所見道人必學未浹見未博
故有屈退耳以吾之頑且不可窮況明道者乎子不
自改而欲改人吾未聞仲尼追盜跖湯武法桀紂者
矣
問曰神仙之術秋冬不食或入室累旬而不出可謂
澹泊之至也僕以爲可尊而貴殆佛道之不若乎牟
子曰指南爲北自謂不惑以西爲東自謂不矇以鴟
梟而笑鳳凰執螻蚓而調龜龍蟬之不食君子不貴
蛙蟒穴藏聖人不重孔子曰天地之性以人爲貴不
聞尊蟬蟒也然世人固有啖菖蒲而棄桂薑覆甘露
而啜酢漿者矣毫毛雖小視之可察泰山之大背之
不見志有畱與不畱意有鋭與不鋭魯尊季氏而卑
仲尼吳賢宰嚭不肖子胥子之所疑不亦宜乎
問曰道家云堯舜周孔七十二弟子皆不死而僊佛
家云人皆當死莫能免何哉牟子曰此妖妄之言非
聖人所語也老子曰天地尚不得長久而況人乎孔
子曰賢者避世仁孝常在吾覽六藝觀傳記堯有殂
落舜有蒼梧之山禹有㑹稽之陵伯夷叔齊有首陽
之墓文王不及誅討而没武王不能待成王大而崩
周公有改葬之篇仲尼有兩楹之夢伯魚有先父之
年子路有𦵔之語伯牛有亡命之文曾參有啓足
之詞顔淵有不幸短命之記苗而不秀之喻皆著在
經典聖人至言也吾以經傳爲證世人爲驗云而不
死者豈不惑哉
問曰子之所解誠悉備焉固非僕等之所聞也然子
所理何以止著三十七條亦有法乎牟子曰夫轉蓬
漂而車輪成窊木流而舟檝設蜘蛛布而罻羅陳鳥
跡見而文字作故有法成易無法成難吾覽佛經之
要有三十七品老氏道經亦三十七篇故法之焉於
是惑人聞之踧然失色义手避席逡巡俯伏曰鄙人
矇瞽生於幽仄敢出愚言弗慮禍福今也聞命霍如
湯雪請得革情洒心自敇願受五戒作優婆塞
正誣論〈未詳作者〉
有異人者誣佛曰尹文子有神通者愍彼胡狄胡狄
父子聚麀貪婪忍害昧利無耻侵害不厭屠裂羣生
不可遜讓厲不可談議喻故具諸事云云又令得道
弟子變化云云又禁其殺生斷其婚姻使無子孫伐
胡之術孰良於此云云正曰誣者既云無佛復云文
子有神通復云有得道弟子能變化恢廓盡神妙之
理此眞有胸無心之語也夫尹文子卽老子弟子也
老子卽佛弟子也故其經云聞道竺乾有古先生善
入泥洹不始不終永存緜緜竺乾者天竺也泥洹者
梵語晉言無爲也若佛不先老子何得稱先生老子
不先尹文何故請道德之經耶以此推之佛故文子
之祖宗衆聖之元始也安有弟子神化而師不能乎
且夫聖之宰世必以道莅之逺人不服則綏以文德
不得已而用兵耳將以除暴止戈拯濟羣生行小殺
以息大殺者也故春秋之世諸侯征伐動仗正順敵
國有釁必鳴鼓以彰其過緫義兵以臨罪人不以闇
昧而行誅也故服則柔而撫之不茍婬刑極武勝則
以䘮禮居之殺則以悲哀泣之是以深貶誘執大杜
絶滅之原若懷惡而討不義假道以成其㬥皆經傳
變文譏貶累見故㑹宋之盟抑楚而先晉者疾𮕵甲
之詐以崇咀信之美也夫敵之怨惠不及後嗣惡止
其身四重罪不濫此百王之明制經國之令典也至
於季末之將佳兵之徒患道薄德衰始任詐力競以
譎詭之計濟殘賊之心野戰則肆鋒極殺屠城則盡
坑無遺故白起刎首於杜郵董卓屠身於宫門君子
知其必亡舉世哀其灰戮兵之弊也遂至於此此爲
可痛心而長歎者矣何有聖人而欲大縱隂毒翦絶
黎元者哉且十室容賢而況萬里之廣重華生於東
夷文命出乎西羌聖哲所興豈有常地或發音於此
黙化於彼形教萬方而理運不差〈原夫〉佛之所以夷跡
於中岳而曜奇於西域者葢有至趣不可得而縷陳
矣豈有聖人疾敵之强而其欲覆滅使無孑遺哉此
何異氣厲殷流不蠲良淑縱火中原蘭蕕俱焚桀紂
之虐猶將不然乎縱令胡國信多惡逆以㬥易㬥又
非權通之㫖也引此爲辭適足肆謗言愚竪豈允
情合義有心之難乎
又誣云尹文子欺之天有三十二重云云又妄牽樓
炭經云諸天之宫廣長二十四萬里開百門門廣
萬里云云正曰佛經説天地境界高下階級悉條貫
部分叙而有章而誣者或附著生長枉造偽説或顚
倒淆亂不得要實何有二十四萬里之地而容四百
萬里之門乎以一事覆之足明其錯謬者多矣臧獲
牧竪猶將知其不然况有識乎欲以見博秪露其愚
焉
又誣云佛亦周遍五道備犯衆過行凶惡猶得佛此
非怖爲惡者之法也又計生民善者少而惡者多惡
人死輒充六畜爾則開闢至今足爲久矣今畜宜居
十分之九而人種已應希矣正曰誠如所言佛亦曾
爲惡耳今所以得佛者改惡從善故也若長惡不悛
迷而後遂往則長夜受苦輪轉五道而無解脱之由
矣今以其能掘衆惡之栽滅三毒之燼修五戒之善
盡十德之美行之累劫倦而不巳曉了本際暢三世
空故能解生死之虚外無爲之場耳計天下蜫蟲之
數不可稱計人本之在九州之内若毫末之在焉體
十分之九豈可言哉故天地之性以人爲貴榮期所
以自得於三樂達貴賤之分明也今更不復自賴於
人𩔖不醜惡於畜生以蒭水爲甘膳以羈絡爲非讁
安則爲之無所多難也
又誣云有無靈下經無靈下經妖怪之書耳非三墳
五典訓誥之言也通才達儒所未究覽也三曾五祖
之言又似解奏之文此殆不詰而虛妄自露矣今且
聊復應之凡俗人常謂人死則滅無靈無然則無
靈則無天曹無則無所收也若子孫奉佛而乃追
譴祖先祖先或是賢人君子平生之時未必與子孫
同事而天曹便收伐之令顔冉之尸羅枉戮之痛仁
慈祖考加虐毒於貴體此豈聦明正直之神乎若其
非也則狐狢魍魎婬厲之何能反制仁賢之靈而
困禁戒之人乎以此爲誣鄙醜書矣
又誣云道人聚斂百姓大搆塔寺華飾奢侈糜費而
無益云云正曰夫教有深淺適時應物悉已備於首
論矣請復伸之夫恭儉之心莫過堯舜而山龍華蟲
黼黻絺繡故傳曰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
其明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故王者之居必金門玉
陛靈臺鳯闕將使異乎凡庶令貴賤有章也夫人情
從所覩而興感故聞鼓鼙之音覩羽麾之象則思將
帥之臣聽琴瑟之聲觀庠序之儀則思朝廷之臣遷
地易觀則情貌俱變令悠悠之徒見形而不及道者
莫不貴崇高而忽仄陋是以諸奉佛者仰慕遺跡思
存髣髴故銘列圖像致其䖍肅割捐珍玩以增崇靈
廟故上士遊之則忘其蹄筌取諸逺味下士遊之則
美其華藻玩其炳蔚先悅其耳目漸率以義方三塗
汲引莫有遺逸猶器之取水隨量多少唯穿底無當
乃不受耳
又專誣以禍福爲佛所作可謂元不解矣聊復釋之
夫吉凶之與善惡猶善惡之乘形聲自然而然不得
相免也行之由已而理玄應耳佛與周孔但共明忠
孝信順從之者吉背之者凶示其渡水之方則使資
舟艥不能令步涉而得濟也其誨人之法救厄死之
術亦猶神農唱粒食以充饑虚黃帝垂衣裳以禦寒
暑若閉口而望飽裸袒以求温不能强與之也夫扁
鵲之所以稱良醫者以其應疾投藥不失其宜耳不
責其令有不死之民也且扁鵲有云吾能令當生者
不死不能令當死者必生也若夫爲子則不孝爲臣
則不忠乎守膏盲而不悟進良藥而不御而受禍臨
死之日更多咎聖人深恨良醫非徒東走其勢投穽
矣
又誣云沙門之在京洛者多矣而未曾聞能令主上
延年益壽上不能調和隂陽使年豐民冨消災却疫
克靜禍亂云云下不能休粮絶粒呼吸清醇扶命度
厄長生久視云云正曰不然莊周有云達命之情者
不務命之所無柰何審期分之不可遷也若令性命
可以智德求之者則發旦二子足令文父致千齡矣
顔子死則稱天䘮予惜之至也無以延之耳且陰陽
數度期運所當百六之極有時而臻故堯有滔天之
洪湯有赤地之災涿鹿有漂櫓之血坂泉有橫野之
屍何不坐而消之救其未然邪且夫熊經鳥曳導引
吐納輟黍稷而御英蘂吸風露以代餱糧俟此而夀
有待之倫也斯則有時可夭不能無窮者也沙門之
視松喬若未孩之兒耳方將抗志於二儀之表延祚
於不死之鄉豈能屑心營近與涓彭爭長哉難者茍
欲騁飾非之辯立距諫之强言無節奏義無宫商嗟
夫北里之亂雅惡綠之奪黃也其餘噪之音曾無紀
綱一遵先師不荅之章
又誣云漢末有笮融者合兵依徐州刺史陶謙謙使
之督運而融先事佛遂斷盜官運以自利入大起佛
寺云云行人悉與酒食云云後爲劉繇所攻見殺云
云正曰此難不待繩約而自也夫佛教率以慈仁
不殺忠信不愆廉貞不盜爲首老子云兵者不祥之
器邇者凶而融阻兵安忍結附寇逆犯殺一也受人
使命取不報主犯欺二也斷割官物以自利入犯盗
三也佛經云不以酒爲惠施而融縱之犯酒四也諸
戒盡犯則動之死地矣譬猶吏人解印脱冠而横道
肆五尺之童皆能制之矣笮氏不得其死適足助
明爲惡之獲殃耳
又誣云石崇奉佛亦至而不免族誅云云正曰石崇
之爲人余所悉也憍盈躭酒放僭無度多藏厚斂不
恤惸獨論才則有一割之利計德則盡無取焉雖託
名事佛而了無禁戒卽如世人貌清心穢色厲内荏
口詠禹湯而行偶桀跖自貽伊禍又誰之咎乎
又誣云周仲智奉佛亦精進而竟復不蒙其福云云
正曰尋斯言似乎幸人之災非通言也仲智雖有好
道之意然意未受戒爲弟子也論其率情亮直具涉
儁上自是可才而有强梁之累未合道家嬰兒之㫖
矣以此而遇忌勝之雄䘮敗理耳縱如難者之言精
進而遭害者有矣此何異顔項夙夭夷叔餒死比干
盡忠而陷割心之禍申生篤孝而致雉經之痛若此
之比不可勝言孔子云仁者壽義者昌而復或有不
免固知宿命之證至矣信矣
又誣云事佛之家樂死惡生屬纊待絶之日皆以爲
福祿之來無復哀慼之容云云正曰難者得無隱心
而居物不然何言之逆乎夫佛經自謂得道者能𤣥
同彼我渾齊脩短渉生死之變泯然無槩步禍福之
地而夷心不怛樂天知命安時處順耳其未體之者
哀死慎終之心乃所以增其篤也故有大悲弘誓之
義讎人之䘮猶如哀矜以德報怨不念舊惡況乎骨
肉之痛情隆自然者而可以無哀慼之心者哉夫愛
親者不敢惡於人恐疇已之深也逆情違道於斯見
矣
弘明集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