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四庫全書本)/卷06

巻五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卷六 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六
  起甲辰宋英宗台平元年盡辛亥宋神宗熈寧四年凡八年
  甲辰英宗皇帝治平元年夏五月太后還政于帝加韓琦尚書右僕射
  帝疾大瘳琦欲太后撤簾還政乃取十餘事禀帝帝裁决悉當琦即詣太后覆奏后毎事稱善琦因白后求去后曰相公不可去我當居深宫耳遂起琦即厲聲命撤簾簾既落猶於御屛後見后衣也帝親政加琦右僕射吕中曰當國家危疑之日大臣以能任事者一曰徳望二曰才智有才智而無徳望以鎮之則未足以服天下之心有徳望而無才智以充之則未足以辦天下之事故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莭而不可奪也魏公葢自慶厯嘉祐之時可属大事重厚如勃其徳望服人心久矣至於處事應變胸中才智又足以運用天下此其所以正英宗之始與在真宗之初則有吕端在仁宗之初則有王曾此皆安國家定社稷之名臣也
  發明牝雞之晨惟家之索葢自周赧八年綱目書秦芉氏治國事始有婦人與政之端至漢祖以神武得天下吕氏亦得與事幾危漢室然則女后之臨朝實世道之大變宋自仁宗幼冲而劉后専政英宗有疾而曹后臨朝皆不得已耳當時大臣身濟艱難經綸天天者莫如韓琦觀其設機處事逈出人表太后還政兩宫宴然易曰傾否先否後喜韓琦有焉吕氏曰在真宗之初則有吕端在
  仁宗之初則有王曽皆安國家定社稷之名臣也故綱目上書太后還政于帝下書加韓琦尚書右僕射其功盖可見矣
  廣義異哉曹后之貪權位也簾既撤矣而猶栖栖焉不忍去者所以見其居深宫之言為不得已也噫婦人尚爾而况不為婦人者乎
  六月増置宗室學官
  先是以王陶等為皇子伴讀司馬光言陶等雖為皇子官屬若不旬日得見或見而遽退語言不洽志意不通教者止於供職學者止於備禮而左右前後侍御僕從或有佞邪讒巧之人雜處其間雖皇子資性端慤難移然親近習習積久易遷雖有碩儒端士為之師傅終無益也臣願陛下博選學行之士使日與皇子居處燕游講論道徳其侍御僕從邪佞讒巧之人誘導為非者委伴讀官糾舉即時斥逐若皇子自有過失規誨不從亦聴以聞如此則進徳脩業日就月将善人益親邪人益踈天下之幸也帝嘉納之至是封皇子頊為潁王王陶等為翊善記室増置宗室學官
  秋八月内侍任守忠有罪竄蘄州
  初荘獻太后臨朝守忠與都知江徳明等交通請謁權寵過盛累遷宣政使入内都知仁宗以未有儲嗣屬意于帝守忠建議欲援立昏弱以邀大利及帝即位又乗帝疾交搆兩宫知諫院司馬光論守忠離間之罪國之大賊乞斬于都市吕誨亦上疏論之帝納其言翌日韓琦出空頭敇一道歐陽脩已簽趙槩難之脩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説既而琦坐政事堂召守忠立庭下曰汝罪當死遂責蘄州安置取空頭敕填與之即日押行琦意以為少緩則中變也其黨史昭錫等悉竄南方中外快之
  發明桯子曰君道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至正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盖閹宦日侍左右伺察上意或竊主柄以驕人或鼓主怒以張勢是以利於立昏邀求大利也守忠在仁宗朝交通請謁權寵過盛援立昏弱以固己恩乗帝有疾交搆兩宫誠王法之所當誅而不赦者也向微歐韓吕馬諸賢同心協力宏濟艱難将来之禍可勝言哉昔孔子為政於魯先誅少正夘而後教化大行其以此耳綱目特書有罪竄蘄州則其疾惡之㫖嚴矣
  廣義大易解之上六曰公用射隼于髙墉之上獲之无不利魏公之去守忠其有得於此乎
  詔日開經筵
  重陽節當罷講吕公著司馬光言先帝時無事常開講筵近以聖體不安遂於端午及冬至後盛暑盛寒權罷數月今陛下始初清明宜親近儒雅講求治術願不借頃刻之間日御講筵從之
  發明天下之治亂未形而人事之善否可驗人君行政茍善則天下趨於善唐虞雍熈之治想見矣人君行政茍惡則天下趨於惡桀紂土崩之亂可知矣仁宗即位數十年間而經筵之御僅克兩見英宗因吕公著司馬光之言日開經筵從善之心切焉雖然有賢君而無賢臣則天下不可得而治有賢臣而無賢君則天下又可得而治乎故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庻事康哉反是則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矣天下何由而治乎故特書以著其美
  廣義大抵武以戡亂文以守成英宗當守成之日而頃刻不忘儒者其美可勝言哉
  九月復武舉○冬十一月刺陜西民為義勇軍
  韓琦言唐置府兵最為近古今之義勇河北㡬十五萬河東㡬八萬勇悍純實若稍加簡練亦唐之府兵也河東北陜西三路當西北控禦之地事當一體今若於陜西諸州刺手背以為義勇甚便乃命徐憶等往籍陜西五戸三丁之一刺之凡十五萬六千餘人人賜錢二千民情驚擾而紀律踈畧不可用知諫院司馬光上疏力諫不聴光至中書與韓琦辨琦曰兵貴先聲諒祚方桀驁使驟聞益兵二十萬豈不震慴光曰兵貴先聲為其無實也獨可欺於一日之間耳今吾雖益兵實不可用不過十日彼将知其詳尚何懼琦曰君但見慶㦄間鄉兵刺為保㨗憂今復然已降敇與民約永不充軍遣戍邊矣光曰朝廷嘗失信於民未敢以為然琦曰吾在此君無憂光曰公常在此地可也異日他人當位用以運糧戍邊反掌間耳琦不從竟為陜西之患
  廣義昔王述有言人非尭舜安得毎事盡善未嘗不以其言為當也且唐之府兵其制固為善矣當其制兵之時則尾大不掉之患固已胚胎於此不待變為彍騎彍騎變為蕃鎮而後見也且曰益兵二十萬則是軍也無疑矣又曰永不充軍嗚呼小民至愚而神奚可誑耶其末流之弊必将倒持太阿而授人以柄矣其禍可勝言哉温公所以力言其不可者此也噫魏公才智卓越而尚有此舉之非而况才智之屈於魏公者耶
  十二月吳奎罷以王疇為樞宻副使○吐蕃瑪爾戩以河州内附
  嘉勒斯賚娶李立遵女生轄藏瑪津嘉賚又娶喬氏生棟戩李氏寵衰斥為尼于廓州而錮其二子二子乃結李巴全竊母奔宗噶爾城嘉勒斯賚不能制瑪津嘉賚撫有其衆寳元中瑪津嘉賚死其子轄薩策丹繼立李氏懼孤弱不能守乃属嘉勒斯賚轄藏仍居龕谷而死二子長曰瑪爾戬居河州少曰轄鄂特且居銀川棟戩與母居㦄精城號令嚴明人憚服之有衆六萬日以盛强獨有河北之地而嘉勒斯賚所部分矣至是瑪爾戩率衆以河州乞内附
  以内侍為陜西諸路鈐轄
  帝遣王昭明等四人體量軍情治其詞訟有賞罰則與其帥議大事以聞各許嵗乗驛奏事諫官吕誨言唐舉兵不利未有不自監軍者我朝因循未革奈何又増置此員其權與安撫使均矣乞罷之精選帥臣専制閫外之權傅尭俞趙瞻皆有論列不聴
  發明宋公寵信閽寺春秋譏之陜西諸路適當夏人之衝正宜選将飭兵分守要害以遏慿陵之勢此當時之所急者夫何以刑餘小人為諸路鈐轄此實唐人監軍之轍耳是時吕誨等非不力諫悉皆不聴惜哉分注言遣王昭明等四人綱目削其名何以其微而畧之也盖本端則末正源潔則流清宋自太宗信任宦官後世因之而不革卒致徽宗寵用童貫天下分崩是由本源不謹末流滋甚綱目特書亦端本澄源之意也
  乙巳二年春二月罷三司使蔡襄
  帝自濮邸立為皇子聞近臣中有異議人疑為襄及即位數問襄何如人韓琦等為救解帝意不回襄請罷遂命知杭州
  發明朱子曰紀綱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綱紀有所繫而立君心不能以自立必親賢臣逺小人講明義理之歸閉塞私邪之路然後可得而正也英宗見忌蔡襄浸懐疑貳然襄自請罷耳曷以上罷為文原情也蔡襄扼於危懼遂乞罷職英宗欲遂猜嫌竟從其意殊無一毫留難之心觀綱目之所書則英宗不能逭其責矣
  王疇卒○三月行明天⿸麻止 -- 歴
  判司天監周琮等所造也
  夏四月詔議崇奉濮王典禮
  初知諫院司馬光以帝必将追隆所生嘗因奏事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南頓君此萬世法也既而韓琦等言禮不忘本濮安懿王徳盛位隆所宜尊禮請下有司議王及夫人王氏韓氏仙遊縣君任氏合行典禮用宜稱情帝令須大祥後議之至是詔禮官與待制以上議翰林學士王珪等相視莫敢先發司馬光獨奮筆立議畧云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若恭爱之心分於彼則不得専於此秦漢以来帝王有自傍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其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况前代入繼者多宫車晏駕之後援立之策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於宗室中簡推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體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扆端冕子孫萬世相承皆先帝徳也臣等竊以為濮王宜凖先朝封贈期親尊属故事尊以髙官大國譙國襄國仙遊並封太夫人攷之古今為宜稱於是珪等命吏具以光手藁為按議上中書奏珪等所議未見詳定濮王當稱何親名與不名珪等議濮王於仁宗為兄於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歐陽脩引喪服大記以為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降服三年為期而不沒父母之名以見服可降而名不可沒也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㦄攷前世皆無典據進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請下尚書集三省御史臺議而太后手詔詰責執政帝乃詔曰如聞集議不一權宜罷之令有司博求典故以聞
  五月以陳旭為樞宻副使○詔皇子及宗室卑屬勿授師傅官
  時封皇子並除檢校師傅中丞賈黯以為子為父師於義未安故有是詔
  秋七月富弼張昪罷
  嘉祐中韓琦與弼同相或中書有疑事往往與樞宻謀之自弼使樞宻非得㫖合議者琦未嘗詢弼弼頗不懌及太后還政弼大驚曰弼備位輔佐他事固不可預聞此事韓公獨不能共之耶或以咎琦琦曰此事當如出太后意安可顯言於衆弼愈不懌帝親政加弼戸部尚書弼辭曰制詞取嘉祐中嘗議建儲推㤙此特絲髮之勞何足加賞仁宗太后於陛下有天地之恩尚未聞所以為報可謂倒置再奏不聴乃受至是以足疾力求解政章二十餘上遂以使相鄭國公判揚州未㡬改判汝州○昪請老帝曰太尉勤勞王家詎可遽去但命五日一至院進見無蹈舞司馬光亦䟽昪忠謹清直請留於朝而昪求去益力乃判許州先是韓琦曽公亮欲遷歐陽脩為樞宻使将進擬脩覺其意謂之曰今天子諒隂母后垂簾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琦等服其言而止
  廣義君子觀富鄭公争撤簾與夫文忠公辭樞宻則二公之器局深淺盖可見矣
  以文彦博為樞宻使吕公弼為副使
  彦博自河南入覲帝曰朕之立卿之功也彦博悚然對曰陛下入繼大統乃先帝意皇太后協賛之力臣何功之有且其時臣方在外皆韓琦等承聖志受顧命臣無預焉因避謝不敢當帝曰蹔煩卿西行即召還矣乃改判永興軍遂召為樞宻使
  八月京師大水詔求直言
  京師大雨平地涌水壊官私廬舍漂人民畜産不可勝計是日帝御崇政殿宰相而下朝叅者十數人而已詔開西華門以洩宫中積水水奔激東殿侍班屋皆摧沒人畜皆溺死官為𦵏祭其無主者千五百八十人下詔責躬求言且命罷宴减膳禱於山川司馬光上疏畧云陛下即位以来災異甚衆日有黒子江淮之水或溢或涸去夏霖雨渉秋不止老弱流離積尸成邱今夏疫癘大作彌數千里秋収未穫暴雨大至都城之内道路乗桴官府民居覆沒殆盡死于壓溺者不可勝紀陛下安得不側身恐懼思其所以致此者乎又曰先帝擢陛下於衆人中升為天子惟以一后數公主託陛下而梓宫在殯已失太后歡心長公主數人屏居閑宫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又曰凡百奏請不肯與奪知人之賢不能舉知人不肖不能去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從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又曰臺諫天子之耳目其有所言當以聖意察其是非不宜一付之大臣帝嘉納之
  發明大水者隂逆而與怨氣并之所致也京師天下之本而大水形焉其異不亦甚乎要在人君端其心術以荅天譴則變災為祥反是則災咎之乗必矣董子曰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不一於正而無邪氣奸其間者是以隂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民植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用是而觀則行政之善否由君心之邪正是以人君確守其正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無豐大自侈之念也三復董子之言為盖信矣英宗因大水之警詔求直言其敬天䘏民之心庻㡬焉爾書以予之宜也
  冬十一月吐蕃嘉勒斯賚死
  以其子棟戩為保順節度使
  丙午三年春正月翰林學士范鎮罷
  韓琦求去鎮草批荅引周公不之魯為辭帝不悦鎮遂請外罷知陳州時論或謂鎮以議濮王追崇事忤歐陽脩脩為帝言鎮以周公待琦是以孺子待陛下鎮之出脩為之也
  發明綱目書罷者多矣未有具官而書罷者具官而罷自必有其説焉是時韓琦求去范鎮草批至引周公不之魯為辭英宗不悦歐陽脩又從而譛之故其罷之者亦不得已焉耳嗚呼君子小人各有其黨故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吉凶生矣今君子而攻君子是失其類聚羣分之道其可乎哉觀綱目之所書按分注之所載則其深為宋惜可見矣
  契丹復改國號曰遼
  發明契丹改號曷為書復綱目於晉天福二年書契丹改號遼矣故書曰復盖春秋吳楚之君書其卒而不書其葬者所以避其號也契丹是時改國號遼盖與中國等耳然綱目雖紀其改號之始繼是亦止以遼書之其君卒則書曰死其侵邊則書入境正以存内外之防不使得同於正統也其㫖嚴矣
  ○温州火
  焚官民居萬四千間死者五千人
  發明人火曰火大抵有無形之感然後致有形之應未有無無形之感而致有形之應者無形之感何人事之乖戻也有形之應何災異之譴告也是時溫州大火焚官民居萬四千問死者五千人則非小變矣意者政刑虧缺賢否混淆人事感於下天變形於上耳夫豈無其故哉即綱目之所書則當時政治之得失昭然可見矣
  詔稱濮王為親立園廟謫侍御史吕誨等于州縣濮王崇奉之議久而未定侍御史吕誨范純仁監察御史吕大防引義固争以為王珪議是乞從之章七上而不報遂劾韓琦専權導䛕罪曰昭陵之土未乾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繼隆小宗而絶大宗又共劾歐陽脩首開邪議以枉道説人主以近利負先帝陷陛下於過舉而韓琦曽公亮趙槩附㑹不正乞皆貶黜不報時中書亦上言請明詔中外以皇伯無稽决不可稱今所欲定者正名號耳至於立廟京師干亂統紀之事皆非朝廷本意帝意不能不嚮中書然未即下詔也既而皇太后手詔中書宜尊濮王為皇夫人為后皇帝稱親帝下詔謙讓不受尊號但稱親即園立廟以王子宗樸為濮國公奉祀事仍令臣民避王諱時論以為太后之追崇及帝之謙讓皆中書之謀也於是吕誨等以所論奏不見聴用繳納御史敇告家居待罪帝合閤門以告還之誨力辭臺職且言與輔臣勢難兩立帝以問執政琦脩等對曰御史以為理難並立若臣等有罪當留御史帝猶豫久之命出御史乃下遷誨知蘄州純仁通判安州大防知休寕縣時趙鼎趙瞻傅尭俞使契丹還以嘗與吕誨言濮王事即上疏乞同貶乃出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帝眷注尭俞獨進除侍御史堯俞曰誨等已逐臣義不當止帝不得已命知和州知制誥韓維及司馬光皆上疏乞留誨等不報遂請與俱貶亦不許侍讀吕公著言陛下即位以来納諫之風未彰而屢詘言者何以風天下帝不聴公著乞補外乃出知蔡州誨等既出濮議亦寝程頥曰言事之臣知稱親之非而不明尊崇之禮使濮王與諸父等若尊稱為皇伯父濮國大王則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宗無嫌貳之失矣
  發明龜山楊氏曰人君所以御其臣只有一箇名分不可易名分既正上下自定盖英宗雖濮王之子仁宗既取之為嗣則是天下之大匹庻之衆皆在統握既尊濮王為親是棄仁宗名分紊亂其不可也必矣當時司馬公曰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南頓君斯言是也然亦不求大義别立稱尊故使有為親之議不過子莫之執中耳非中庸之道也必如程子曰言事之臣知稱親之非而不明尊崇之禮使濮王與諸父等若尊稱為皇伯父濮國大王則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宗無嫌貳之失斯言得之矣吕誨等力陳其非遂皆貶謫是豈從善之通者綱目詳書于冊所以深譏之也
  廣義于時在廷之臣皆無定議惟明道以為當稱皇伯父者㝡為有得詳見遺書
  三月彗星見西方
  如太白長文有五尺又孛于畢如月
  發明慧者惡氣所凝而又為兵象也西方属金而乃金革之象也此書慧見而下書夏人冦邊則其應豈不明且切㢤綱目不言事應而事應已在其中然則天人感應之理甚可畏也有天下國家者可不謹於持己以慎天道而無危溢之行乎
  夏四月胡宿罷以郭逵同簽書樞宻院事
  逵少𨽻范仲淹麾下㦄官殿前都虞𠉀遂同簽書樞宻院事知諫院趙亢等交章言祖宗朝樞府叅用武臣如曹彬父子馬知節王徳用狄青勲勞為天下所稱則可逵黠佞小人豈堪大用不報
  夏人寇邊環慶經畧使蔡挺擊走之
  先是夏主諒祚遣吴宗来賀即位宗語不遜詔諒祚懲約宗諒祚不奉詔而出兵秦鳯涇源抄熟户擾邊塞殺掠人畜以萬計遂冦大順城環慶經畧使蔡挺使蕃官趙明擊之諒祚襄銀甲氊帽督戰挺先遣强弩列壕外注天下射諒祚中流矢遁去徙冦柔逺挺又使副總管張玉以三千人夜出擾營賊驚潰退屯金湯聲言益發十萬騎圍大順㑹朝廷發嵗賜銀幣知延州陸詵曰朝廷積習姑息敵人侵擾不稍加折誚則國威不立因留止不與移牒宥州問故諒祚遂大沮盤桓塞下因遣使謝罪言邊吏擅興兵行且誅之初諒祚入冦韓琦議停其嵗賜絶其和市遣使問罪文彦博難之舉寳元康定時事琦曰諒祚狂童也非有元昊智計而吾之邊備過當時逺甚亟詰之必服㑹陸詵策與琦合而諒祚果歸欵帝顧琦曰一如卿料也
  秋九月朔日食○詔宰臣舉館職
  帝謂中書曰水潦為災言事者多言不進賢何也歐陽脩曰近年進賢路狹往時進士五人以上皆得試館職第一人及第不十年即至輔相今第一人兩任方得試而第二人以下無復得試往時大臣薦舉即召試今止令上簿𠉀闕人乃試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勞老病之人此所進賢路狹也帝嘉納之因命韓琦等四人舉士得二十人皆令召試琦等以人多難之帝曰茍賢豈患多也乃先召試十人餘須後試當時士人以登臺閣陞禁從為顯官而不以官之遲速為榮滯故為之語曰寕登瀛不為卿寕抱槧不為監
  冬十月以郭逵為陜西四路宣撫使
  自吕餘慶以叅知政事知成都其後見任執政無守藩者至逵始以同簽書樞宻院事出鎮兼判渭州
  詔禮部三嵗一貢舉○十一月帝有疾十二月立子頊為皇太子大赦
  時帝久疾韓琦入問起居因進言曰陛下久不視朝願早建儲以安社稷帝頷之琦請帝親筆指麾帝乃書曰立大大王為皇太子琦曰必潁王也煩聖躬更親書之帝又批于後曰潁王頊琦即召學士承㫖張方平至福寕殿草制帝慿几言言不可辨方平復進筆請書其名帝力疾書之太子既立帝因泫然下涙文彦博退謂琦曰見上顔色否人生至此雖父子亦不能不動也
  發明英宗有疾 亟立太子此亦隆國本安民心之大經也 非韓琦之碩徳重望竭力以匡濟之曷克臻此哉特書于冊深予之也
  丁未四年春正月帝崩太子即位大赦
  帝崩年三十六史臣曰英宗以明哲之資膺繼統之命執心固讓若将終身而卒踐帝祚及其臨政必問故事與古治所宜毎裁决皆出羣臣意表雖以疾疢不𠑽大有所為然使後世咏嘆至徳何其盛也彼隋晉王廣唐魏王泰窺覦神器遂啟禍原誠何心哉
  廣義英宗讓位于受命之初是未知魚與熊掌之為美也至其傳位于子而猶有難色者是不忍舍魚與熊掌之味也然則堯舜者是不有魚與熊掌者也故至人無欲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以吳奎為樞宻副使○以韓琦為司空兼侍中○二月立皇后向氏后太尉敏中之曽孫定國留後經之女帝為潁王時納焉至是冊為后
  始命公主行見舅姑禮
  英宗嘗謂帝曰舊制帝女出降輙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義甚無謂朕嘗思此寤寐不平豈可以富貴之故屈人倫長糹之序也可詔有司革之㑹疾不果至是始詔令公主行見舅姑禮著為令
  發明唐徳宗建中元年書始定公主見舅姑禮綱目予之盖自唐太宗朝下嫁公主已異前代尚主之法然其意久而復失有宋之而不不改則知世俗承𥫄未易遽革今神宗始定其制可謂善之善者故特書始命公主行見舅姑禮曰始則見前世未嘗行之曰見則見公主知尊舅姑神宗此舉亦可以為後世法矣
  廣義大抵夫婦人倫大綱也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有君臣臣夫婦者非三綱之大者乎書曰始命者以見前此未嘗有此大綱也若神宗者可謂立大綱之主也不賢而能之乎
  三月歐陽脩罷
  脩既以議濮王典禮為吕誨所詆惟蒋之竒以脩議為是及誨等斥而脩薦之竒為御史衆因目為奸邪之竒患焉思所以自解㑹脩婦弟薛良孺有憾于脩誣脩以帷簿不根之謗逹于中丞彭思永思永以告之竒之竒即上章刻脩脩杜門請推治帝使詰所從来皆辭窮乃黜思永知黄州之竒監道州酒税脩因力求退乃以觀文殿學士知亳州
  以吳奎參知政事
  奎入謝進治説三篇又嘗言帝王所職惟在判正邪使君子常居要近小人不得以害之則自治矣帝因言尭時四凶猶在朝金曰四凶雖在不能惑尭之聪明聖人以天下為度未有顯過固容包容但不可居居近要地耳帝然之
  以司馬光為翰林學士固辭不許
  光力辭帝曰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焉光對曰臣不能為四六帝曰如兩漢制誥可也且卿能進士取高第而云不能四六何耶光乃就職
  閏月以王安石知江寧府
  終英宗之世安石被召未嘗起韓維吕公著兄弟更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帝在潁邸維為記室毎講説見稱輒曰此非維之説維友王安石之説也維遷庶子又薦安石自代帝由是想見其人及即位召之安石不至帝謂輔臣曰安石⿸麻止 -- 歴先帝朝召不起頗以為不恭今又不至果病耶有所要耶曽公亮曰安石真輔相材必不欺㒺吳奎曰臣嘗與安石同領羣牧見其䕶非自用所為迂闊萬一用之必紊綱紀帝不聴命知江寕府衆謂安石必辭及詔至即起視事
  發明辭受取與所繫甚大聖人於其一介之取與而千駟萬鍾從可知焉是故欲知君子小人之分當觀辭受取與之頃盖由公私之際毫釐之差耳神宗以司馬光為學士乃固辭之以王安石知江寕府即起視事于以見君子小人之心勢猶冰炭在乎人主熟察而審擇之果君子與則用之果小人與則擯之然後君子小人判為二途朝廷正而天下治矣惡有鄭聲之亂雅樂哉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王安石之奸李師中知之韓魏公知之吕誨知之吳奎知之而唐介孫固亦知之獨韓維吕公著兄弟不知之也使其知而薦之則韓吕不惟為諸公之罪人而且為萬世之罪人也
  夏四月以司馬光為御史中丞
  中丞王陶謀欲易置大臣自規重位因刻韓琦不押文徳殿當朝班為䟦扈琦閉門侍罪吴奎以陶為過言詔陶與光兩易其任奎又言唐徳宗疑大臣信任羣小斥陸贄而以裴延齡等為腹心天下至今稱為至闇之主今陶排抑端良不黜無以責大臣展布陶遂言奎附宰相欺天子帝以陶過毁大臣出知陳州而奎亦罷知青州光言陶論宰相不押班未行而罷則中丞不可復為請俟琦押班然後就職復言吴奎名望素重於陶今與並黜恐大臣皆不自安各求引去陛下新即位於四方觀聴非宜帝從之奎乃復還中書
  秋八月葬永厚陵○京師地震○九月召王安石為翰林學士罷司空侍中韓琦
  琦執政三朝或言其専帝頗不悦曽公亮因力薦安石覬以間琦琦求去益力帝不得已以琦為鎮安武勝軍莭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入對帝泣曰侍中必欲去今日已降制矣然卿去誰可属國者王安石何如琦對曰安石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輔弼之地則不足帝不荅琦早有盛名識量英偉臨事喜愠不見于色居相位再决大策以安社稷當是時朝廷多故琦處危疑之際知無不為或曰公所為誠善萬一蹉跌豈惟身不自保恐家無所處矣琦歎曰是何言耶人臣當盡力事君死生以之至於成敗天也豈可豫憂其不濟遂輟不為哉聞者愧服
  發明孔子傳姤之彖曰姤之時義大矣哉𫝊曰㡬㣲之際聖人所謹遯之彖曰遯之時義大矣哉𫝊曰隂方浸長處之為難故其時義為尤大也姤以一隂生生遯以二隂浸長故聖人於防隂之道其嚴如此安石自仁宗末年始見綱目乃姤之時也至是漸進用事非遯之時乎曽公亮力薦安石韓琦遂求罷政可謂得退避之義矣雖然神宗繼體守成之初正宜求賢輔治之日而乃棄其老成之人用其浮薄之士則其不足與有為明矣綱目書此以為後世冰霜之戒
  廣義用安石罷魏公此泰之終否之初也可不慎哉
  吳奎陳升之罷
  升之舊名旭避帝嫌名以字行
  以吕公弼為樞宻使張方平趙抃參知政事韓絳趙亢為樞宻副使
  抃自知成都召知諫院故事近臣召自外州将大用者必更省府及命下大臣以為疑帝曰吾賴其言耳茍欲用之無傷也及入謝帝曰聞卿匹馬入蜀以一琴一鶴自随為治簡易亦稱是乎遂拜參知政事抃感顧知遇朝政有未協者必宻啟聞帝嘉其忠恒褒荅之
  復以司馬光為翰林學士冬十月張方平罷
  光論張方平不協物望難居政府帝不從命徙光翰林知通進銀臺司吕公著封還除目曰光以舉職賜罷是為有言責者不得盡其言也詔以告直付閤門公著又言制命不由門下則封駁之職因臣而廢願正臣罪乞解銀臺司不報未㡬方平以父喪亦罷方平慷慨有氣莭平居未嘗以言徇物以色假人所至有政績然乏公輔之望
  青澗守将种諤襲虜夏監軍嵬名山遂復綏州
  嵬名山部落在故綏州名山弟夷山請降于知青澗城种諤諤使人因夷山以誘名山賂以金盂名山小吏李文喜受之隂許歸欵而名山未之知也諤即以聞且欲因取河南地知延州陸詵言以衆来降情偽未可知戒諤毋妄動諤持之力詔詵召諤問状且與轉運使薛向議納納乃共畫三策令幕府張穆之入奏穆之因受向指詭言必可成帝意詵不協力徙之秦鳯諤不待命悉起所部兵長驅而進圍名山帳名山不得已舉衆從諤而南得首領三百戸萬五千兵萬人遂城其地夏人来争諤擊敗之詵劾諤擅興之罪欲捕治之未果而徙秦之命至西方用兵自此始
  發明輕行而掩之曰襲譏説也遂者繼事之詞罪専也然綏州何以書復宋故地也夏人叛逆不為無罪然自仁宗之朝元昊請和姑息既久今而未聞犯邊諤當城守而已縱使夏人䟦扈亦宜請命天子聲罪致討以脩連帥之職可也夫何輕慮淺謀以啟邊釁遂為西方用兵之端然則諤之責不能免焉綱目貴義不貴功此類是矣
  十一月夏人誘殺知保安軍楊定等詔韓琦經畧陜西竄种諤于随州
  种諤既受嵬名山降夏主諒祚乃詐為㑹議誘知保安軍楊定䓁殺之邊釁復起朝議以諤生事欲棄綏誅諤陜西宣撫主管機宜文字趙卨言虜既殺王官而又棄綏不守示弱已甚且名山舉族來歸當何以處又移書執政請存綏以張兵勢規度大理河川建堡畫稼穡之地三十里以處降者不從乃命琦判永興軍經畧陜西琦初言綏不當取及定䓁被殺復言綏不可棄樞宻以初議詰之琦具論其故卒存綏州時言者交論种諤乃下吏貶其官安置随州
  發明种諤擅開邊釁不為無罪曷為書竄而不著坐坐恕之也盖李氏宋之逆竪法固當討綏州宋之故地義所當復但其専輒為可惡焉雖禾种諤啟覺為朝廷耳豈因己利而為之者耶當時議者欲棄綏誅諤嗚呼亦過矣此何異唐人維州之議與綏州宋之故地不幸陷於賊穴在宋之人子所必取者得而復棄謂之何哉向微韓琦排衆議而保全之則當時之是非無由可决耳吁
  十二月夏主諒祚卒子秉常立
  郭逵詗得殺楊定䓁首領姓名李崇貴韓道善諒祚乃錮崇貴䓁以獻既而諒祚子子秉常立遣其臣薛宗道䓁来告哀帝問殺楊定事宗道言殺人者已執送之矣及崇貴䓁至言定奉使諒祚嘗拜稱臣且許以歸沿邊熟户諒祚遺之寳劍寳鑑及金銀物初定歸時上其劍鑑而匿其金銀言諒祚可刺帝喜遂擢知保安軍既而夏人失綏州以為定賣己故殺之至是事露帝薄責崇貴䓁而削定官沒其田宅萬計遣劉航冊秉常為夏國主遼遣使冊為夏國王諒祚之世嘗請去蕃禮從漢儀服中國衣冠往往以漢官命其臣且數上表求九經唐史冊府元龜正旦朝賀儀仁宗以九經賜之
  戊申神宗皇帝熙寧元年春正月朔日食
  帝不受朝詔宰臣極言闕失帝嘗謂文彦博曰天下敝事至多不可不革彦博對曰譬如琴瑟不調必更張之韓絳曰為政立事當有大小先後之序帝曰大抵威克厥愛乃能有濟又謂彦博曰當今理財㝡為急務養兵備邊府庫不可不充大臣共宜留意莭用因稱太宗朝有御侍乞増俸命給十千輒差薄所賜太宗曰朕昔為供奉官俸止十千爾敢以為少耶遂幽囚至死以此言之事不可不勉也
  發明日食正旦大變也神宗於改元之初日食正旦則其異可知矣是時賢否雜進邊釁復開人事之舛錯既形天道之變異即見是以人君脩徳則日月星辰必順其序隂陽風而各適其宜謂之日月薄蝕三辰失行山崩川竭者無有也自然天地位而萬物育吾之氣正而天地之氣亦正吾之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神宗時事乖違而致天變豈偶然而已哉綱目書日食一百六十而正旦日食十有三焉則其謹天變垂後戒之意深切而著明矣
  廣義大抵元年者人君繼統之首春者四時之長正月者嵗之首月朔日者月之首日日食于此天□嚴矣厥後神宗受制安石豈非君弱臣强之象於兹兆乎天道昭昭可畏也已
  趙槩罷
  槩秉心和平與人無怨惡在官如不能言然隂以利物者為多時議比之劉寛婁師徳以老求罷
  以唐介參知政事
  先是宰相省閲所進文書于待漏院同列不得聞介謂曽公亮曰身在政府而事不預知上或有所問何辭以對乃與同視後遂為常
  夏四月詔王安石越次入對
  安石受命歴七月始至京師詔越次入對帝問為治所先安石對曰擇術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當法尭舜何以太宗為哉尭舜之道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但末世學者不能通知以為髙不可及耳帝曰卿可謂責難於君一日講席羣臣退帝留安石坐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徴漢昭烈必得諸葛亮然後可以有為二子誠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誠能為尭舜則必有皋夔稷契誠能為髙宗則必有傅説彼二子者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常患無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擇術未明推誠未至雖有皋夔稷契傅説之賢亦将為小人所蔽卷懐而去耳帝曰何世無小人雖尭舜之時不能無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誅之此其所以為尭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䜛慝則皋夔稷契亦安肯茍食其禄以終身乎
  發明否之初六曰㧞茅茹以其彚貞吉亨𫝊曰三隂在下當否之時小人連類而進之象而初之惡則未形也故戒其貞則吉而亨今安石之越次入對是誠否之初六小人豈不連類而進乎綱自有特書而示褒者復以司馬光為翰林學士是也有特書而示貶者詔王安石越次入對是也廣義安石以尭舜望神宗而自任以皋䕫稷契以商髙宗望神宗而以傅説為己任其志可謂大矣然而此五臣者未嘗有要君之心亦未嘗以聚斂掊克事其君也惟是明刑作樂播榖敷教講學而已豈王氏所謂事其君者哉嗚呼安石駕言之美如此雖聪明之主亦且崇信矣况神宗乎故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荘者乎取人者當審諸此
  六月河決恩冀瀛州○秋七月以陳升之知樞宻院事升之前與文彦博同争楊定不可使上不聴定既殺上思其言於是復召用之
  京師地震
  自七月至十一月京師地震者六河朔地亦大震
  八月復行崇天厯
  以月食不效詔㦄官雜𠉀星晷重造新㦄至是上之占驗亦差遂復行崇天㦄削奪司天少監周琮等一官
  九月初封太祖曽孫從式為安定郡王
  帝謂創業垂統實自太祖顧無以稱乃下詔封太祖諸孫行尊者一人奉太祖祀世世勿絶同知太常禮院劉攽言禮請侯不得祖天子太祖𫝊天下于太宗繼體之君皆太祖子孫不當别為天子置後若崇徳昭徳芳之後世世勿降爵宗廟祭祀使之在位則所以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藝祖者著矣帝從之遂有是命從式徳芳之孫也
  發明封太祖後則其於天理民彛不可得而泯沒者宋⿸麻止 -- 歴四世弗克舉行惟神宗行之此亦從厚之深意也書以予之宜也
  冬十一月郊
  執政以河朔旱傷國用不足乞南郊勿賜金帛詔學士議司馬光曰救災莭用當自貴近始可聴也王安石曰常衮辭堂饌時以為衮自知不能當辭職不當辭禄且國用不足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光曰善理財者不過頭㑹箕斂耳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官彼設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此盖桑宏羊欺武帝之言太史公書之以見其不明耳争議不已帝曰朕意與光同然姑以不允荅之㑹安石草制引常衮事責兩府兩府不敢復辭發明郊不以時春秋譏之盖郊祀常禮不書此何以書是時恩冀有河决之災京師有地震之異河朔旱傷國用不足而南郊毎賜金帛恬不之懼雖執政曉告神宗弗從亦可謂迷而不悟者矣特書曰郊盖陋之也
  廣義孔子曰有徳者必有言觀温公之斥安石則聖人之言益驗矣
  十二月邵亢罷
  己酉二年春二月以富弼同平章事王安石參知政事初弼自汝州入覲詔許肩輿至殿門令其子掖以進且命毋拜坐語從容訪以治道弼知帝果於有為對曰人君好惡不可令人窺測可測則姦人得以傅㑹當如天之監人善惡皆所自取然後誅賞随之則功罪皆得其實矣又問邊事弼對曰陛下臨御未久當布徳恵願二十年口不言兵帝黙然至日昃乃退欲以集禧觀使留之力辭赴郡至是召拜司空兼侍中賜甲第悉辭之乃詔以左僕射同平章事時帝以災變避殿减膳撤樂王安石言災異皆天數非關人事得失所致弼在道聞之嘆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此必姦人欲進邪説以揺上心使輔弼諫諍之臣無所施其力是治亂之機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千言力論之及入對又曰君子小人之進退繫王道之消長願深加辨察勿以同異為喜怒喜怒為用舍陛下好使人伺察外事故姦憸得志又令中外之務漸有更張此必小人獻説於陛下也大抵小人惟喜動作生事則其間有所希覬若朝廷守静則事有常法小人何望哉願深燭其然無使有悔帝欲用安石唐介言安石難大任帝曰文學不可任耶經術不可任耶吏事不可任耶介對曰安石好學而泥古故議論迂□若使為政必多所更變介退謂曽公亮曰安石果大用天下必困擾諸公當自知之帝問侍讀孫固曰安石可相否固對曰安石文行甚髙處侍從獻納之職可矣宰相自有度安石狷狹少容必欲求賢相吕公著司馬光韓維其人也帝不以為然竟以安石參知政事謂之曰人皆不能知卿以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安石對曰經術正所以經世務帝曰然則卿設施以何為先安石對曰變風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帝深納之
  廣義安石懐奸以堅神宗之意乆矣又非諸賢所能易也嗚呼安石天且不畏况人乎哉
  創制置三司條例司議行新法命陳升之王安石領其事王安石言周置泉府之官以榷制兼併均濟貧乏變通天下之財後世唯桑宏羊劉晏粗合此意學者不能推明先王法意更以為人主不當與民争利今欲理財則當脩泉府之法以収利權帝納其説安石猶恐帝不能决意任之乃復言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十人理財其中容有一二敗事則異論乗之而起尭與羣臣共擇一人治水尚不能無敗事况所擇而使非一人豈能無失要當計利害多少不為異論所惑帝曰有一人敗事而遂廢所圖此所以少成事也乃立制置三司條例司掌經畫邦訐議變舊法以通天下之利命升之安石領其事初泉人吕恵卿自真州推官秩滿入都與安石論經義意多合遂定交因言於帝曰恵卿之賢雖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恵卿而已遂以恵卿及蘇轍並為檢詳文字事無大小安石必與恵卿謀之凡所建請章奏皆恵卿筆也又以章惇為三司條例官曽布檢正中書五房凡有奏請朝臣以為不便者布必上疏條析以堅帝意使専任安石以威脇衆俾毋敢言由是安石信任布亞於惠卿而農田水利青苖均輸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並興號為法法頒行天下安石與劉恕友善欲引置三司條例恕以不習金榖為辭且曰天子方属公以大政宜恢張尭舜之道以佐明主不宜以利為先安石遂與之絶
  發明小人之状言之似忠信行之似㢘潔人君茍不用之則已茍或用之則天下悖亂矣𫝊曰徳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奪又曰與其有聚斂之臣寕有盗臣安石以財利之事瞽惑神宗創條例司議行新法末流至於靖康而不止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盖綱目書此亦不得已焉耳亦傷時之意耳
  夏人寇秦州
  夏人寇秦州陷劉溝堡殺守将范愿死者不可勝計
  夏四月河決地震
  廣義神宗纔用安石行新法未㡬河决地震此主臣下専權之應也孰謂天道之果遼邈哉
  ○旱
  發明神宗即位纔二年爾京師地震二正旦日食一河决恩冀瀛州一紛紛見於史冊至是又書河决地震旱禾㡬果有變法之漸天下擾擾豈非有舛政逆令以干天地之和者乎賢否混淆祖法盡改而天變若此五峯胡氏曰天道至大至正者也王者至大至正奉行天道乃可謂之天之子也神宗初無過惡特以信邪變法而災異應之㨗如影響然則人君一念之間所繫如是觀之綱目之所書則知微之顯誠之不可揜也可不謹諸
  參知政事唐介卒
  介簡伉敢言居政府數與王安石争辯而安石强解帝主其説介不勝其憤遂疽發背而卒謚忠肅發明介簡伉敢言扼於權奸齎志以沒哀哉綱目卒而特具其官所以示其褒耳
  以薛向為江浙荊淮發運使
  初仁宗時范祥為制置解鹽使以鹽募商旅輸芻粟于陜西實邊公私便之祥卒以向繼領向請兼以鹽易馬王安石時領羣牧主其説請久任向至治平末向坐與种諤開邊始罷去㑹淮南轉運使張靖言向壊鹽法且有所欺隐帝召向與靖對錢公輔范純仁皆言向罪安石排羣議抵靖于法以向代之
  罷知開封府滕甫
  初甫同脩起居注帝召問治亂之道對曰治亂之道如黒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汩之也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曰君子無黨譬諸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栢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聖亦殆帝以為名言乃以為翰林學士知開封府甫在帝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肺鬲帝知其誠藎事無巨細人無親踈輒皆問之甫随事解荅不少嫌隐王安石嘗與甫同考試語言不相能深惡甫㑹議新法恐甫言而帝信之因極力排甫出知鄆州
  遣使察農田水利賦役于天下
  從三司條例司之請遣劉彛謝卿材侯叔獻程顥盧秉王汝翼曽伉王廣廉八人行諸路相度農田水利税賦科率徭役利害
  廣義明道在當時而與其列者必有所處也惜乎不能知其所以處之之道焉
  置賣鹽塲于永興軍罷通商法
  官自鬻之從薛向之請也
  五月罷翰林學士鄭獬宣徽北院使王拱辰知制誥錢公輔
  獬權開封府不肯行新法拱辰與王安石議新法不合公輔言滕甫不宜去薛向變法當黜安石惡之出獬知杭州拱辰判應天府公輔知江寕府御史中丞吕誨上疏言三人者無罪被黜甚非公議上出奏示執政安石曰此三人者出臣但愧不能盡理論情暴其罪状使小人知有所憚不意言者乃更如此
  六月罷御史中丞吕誨
  王安石既執政士大夫多以為得人吕誨獨言其不通時事大用之則非所宜将對學士司馬光亦将詣經筵相遇並行光宻問今日所言何事誨曰袖中彈文乃新參也光愕然曰衆喜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君實亦為是言耶安石雖有時名然好執偏見輕信姦回喜人佞已聴其言則美施於用則踈置諸宰輔天下必受其禍且上新即位所與圖治者二三執政而已茍非其人将敗國事此乃心腹之疾顧可緩耶上疏言大姦似忠大詐似信安石外示朴野中藏巧詐驕蹇慢上隂賊害物誠恐陛下悦其才辯久而倚毘大姦得路羣隂彚進則賢者盡去亂由是生臣究安石之迹固無逺畧惟務改作立異於人徒文言而飾非将㒺上而欺下臣竊憂之誤天下蒼生必斯人也疏奏帝方眷注安石還其章奏誨遂求去安石亦求去帝謂曽公亮曰若出誨恐安石不自安安石曰臣以身許國陛下處之有義臣何敢以形迹自嫌茍為去就乃出誨知鄧州誨既斥安石益横光由是服誨之先見自以為不及也誨三居言職始論陳旭次論歐陽脩最後論王安石凡三見黜人推其鯁直○王安石嫌吕公弼不附己乃白用公弼弟知開封府公著為中丞以偪之公弼果力求去帝不許公著言於帝曰惟人君去偏聴獨任之弊而不主先入之言則不為邪説所亂矣帝善其言而不能用
  秋七月朔日食○行均輸法
  條例司言諸路上供嵗有常數年豐可以多致而不能贏餘年歉難於供億而不敢不足逺方有倍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徒使富商大賈乗公私之急以擅輕重斂散之權今江浙荊淮發運使實縂六路賦入宜假以錢貨資其用度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因近易逺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辨者得以便宜蓄買而制其有無庶㡬國用可足民財不匱詔以發運使薛向領均輸平凖専行于六路賜内蔵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時議者慮其為擾多言非便帝不聴薛向既董其事乃請設置官属從之蘇轍言今先設官置吏簿書廪禄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此錢一出恐不可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矣帝方惑於王安石不納其言然均輸法亦迄不能就
  八月罷判國子監范純仁
  初純仁自陜西轉運副使召還帝問陜西城郭甲兵糧儲如何對曰城郭粗全甲兵粗脩糧儲粗備帝愕然曰卿之才朕所倚信何為皆言粗對曰粗者未精之辭如是足矣願陛下且無留意邊功若邊臣觀望将貽他曰意外之患遂拜起居舍人同知諫院純仁奏言王安石變祖宗法度掊克財利民心不寕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願陛下圖不見之怨帝曰何謂不見之怨對曰杜牧所謂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帝曰卿善論事宜為朕條陳古今治亂可為監戒者遂作尚書解以進時帝切於求治多延見踈逖小臣咨訪闕失純仁言小人之言聴之若可采行之必有累盖知小忘大貪近昧逺願加深察及薛向行均輸法於六路純仁言臣嘗親奉徳音欲脩先王補助之政今乃使小人掊克生靈斂怨基禍安石以富國强兵之術啟廸上心欲求近功忘其舊學鄙老成為因循棄公論為流俗異己者為不肖合意者為賢人在廷之臣方大半趨附陛下又從而驅之其将何所不至道逺者理當馴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材不可急求積𡚁不可頓革倘欲事功急就必為憸佞所乗宜連還言者而退安石留章不下純仁遂力求去不許未㡬罷諫職改判國子監純仁去意愈確安石使諭之曰已議院知制誥矣純仁曰是以利訹我也言不用萬鍾何加焉遂録所上章申中書安石大怒乞加重貶帝曰宜與一善地命知河中府尋徙成都轉運使以新法不便戒州縣未得遽行安石怒其沮格以事左遷知和州
  發明值斯之際羣隂浸盛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之時也夫以君子當儉徳避難不可榮以禄與然食君之禄必死君之事而去之為不義焉君子當揚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與然昬曀之時難盡忠厥職而留之為不可焉歴觀四月以来賢臣之被黜者六人滕甫以見忌安石而罷出鄭獬王拱辰以梗新法而去官錢公輔吕誨以直言得罪范純仁以沮法而左遷嗚呼信一小人如是其専棄衆君子如是其易謂之得計乎哉綱目皆書罷而不去其官責有所歸矣
  以程顥權監察御史裏行
  初顥舉進士再調晉城令民以事至縣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度鄉村逺近為五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凡孤㷀殘廢使無失所行旅疾病皆有所養鄉必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鄉民為社㑹為立科條旌其善惡在縣三年民爱之如父母去之日哭聲振野用薦者改著作佐郎至是吕公著薦為御史帝素知其名數召見毎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訪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顥前後進説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欲求言育才為言務以誠意感悟人主嘗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
  廣義神宗願治之心可謂至矣向非王安石蠱其心志則諸賢並進而世道必為之泰矣又豈漢唐之君所可及哉
  定謀殺傷首原法貶判刑部劉述等六人
  初知登州許遵上州獄有婦謀殺夫傷而未死及按問遂自承法因犯殺傷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請從減論帝命司馬光與王安石議安石以遵言為是光謂因他罪致殺傷者他罪得首原豈可以謀與殺分為兩事而謂謀為所因得以首原乎帝方意向安石而文彦博富弼䓁多主光議踰年不決至是詔從安石議凡謀殺已傷按問自首者減罪二䓁著為令侍御史知雜事兼判刑部劉述封還其詔執奏不已安石白帝詔開封府推官王克臣劾述罪述遂率侍御史劉琦錢顗共上疏曰安石執政以来未踰數月中外囂然陛下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時如唐虞而反操管商權詐之術與陳升之合謀侵三司利權取為己功開局設官分行天下驚駭物聴去年因許遵妄議按問自首之法安石任偏見而立新議陛下不察而從之遂害天下大公先朝所立制度自宜世守勿失乃事更張廢而不用姦詐専權之人豈宜處之廟堂以亂國紀願早罷逐以慰天下曽公亮畏避安石隂自結援以固寵趙抃則括囊拱手但務依違皆宜斥免疏上安石奏先貶琦監處州鹽酒務顗監衢州鹽税殿中侍御史孫昌齡始以附安石得進顗将出臺罵昌齡而去於是昌齡亦言王克臣阿奉當權欺蔽聪明遂黜昌齡通判蘄州安石欲置述于獄司馬光范純仁争之乃貶知江州同判刑部丁諷審刑院詳議官王師元皆以附述忤安石諷貶通判復州師元貶監安州税
  發明謀殺天下之大惡王法所必誅謀殺雖傷而不死然原其情則不可恕也輕事首原理或宜然謀殺首原悖理甚矣安石立主此議神宗偏信安石雖司馬光之忠言劉述䓁之正議皆不悔悟是知天下之事一小人敗之為有餘衆君子救之為不足可勝惜哉據事直書其失自見廣義妻殺夫天下之大逆也夫雖傷而未死亦當以殺夫之罪罪之此天下之大公也安石准其首原而與常人同科則是亂天下之法也亂法者而可以秉鈞衡乎安石動以皋䕫稷契自□觀此則知安石之法其亦異乎皋陶之法也
  罷條例司檢詳文字蘇轍
  轍與吕恵卿論多不合㑹遣八使于四方求遺利轍以書抵王安石力陳其不可安石怒将加之罪陳升之止之乃以為河南府推官
  九月行青苗法
  初陜西轉運使李参以部内多戍兵而糧儲不足令民自隐度麥粟之贏先貸以錢俟榖熟還官號青苗錢經數年廪有餘糧至是條例司請以諸路常平廣惠倉錢榖依陜西青留錢例民願預借者給之令出息二分随夏秋税輸納願輸錢者從其便如遇災傷許展至豐熟日納非惟足以待凶年之患民既受貸則兼并之家不得乗新陳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廣恵之物収藏積滯必待年儉物貴然後出糶所及者不過城市㳺手之人今通一路有無貴發賤斂以廣蓄積平物價使農人有以赴時趨事而兼并不得乗其急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其入是亦先王散恵興利以為耕斂補助之意也欲量諸路錢榖多寡分遣官提舉毎州選通判幕職官一員典幹轉移出納仍先自河北京東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緒推之諸路詔曰可乃出内庫緡錢百萬糴河北常平粟而常平廣恵倉之法遂變為青苖矣初王安石既與吕恵卿議定出示蘇轍䓁曰此青苖法也有不便以告勿疑轍曰以錢貸民本以救民然出納之際吏縁為奸雖冇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踰限如此則恐鞭箠必用州縣之事煩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必糴有貴必糶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今此法見在而患不脩公誠能有意於此舉而行之則晏之功可立竢也安石曰君言誠有理當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苖㑹京東轉運使王廣淵言春農事興而民苦乏兼并之家得以乗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之貧民嵗可獲息二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苗法合安石始以為可用召廣淵至京師與之議於是决意行焉
  發明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周康王為太子成王将崩懼其不任乃命召公畢公相而立之成王崩二公率諸侯以康王見于先王廟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為王業之不易務在莭儉毋多欲以篤信臨之遂即位徧告諸侯宣告以文武之業以申之故成康之際天下安寕刑措不用漢明帝自臨萬㡬約身率禮遵奉建武制度無違海内乂安四夷賔服是皆率由乎舊章者也我太宗皇帝諭羣臣曰我皇考肇造鴻業垂法萬年其為子孫計思慮至周比者建文承任姦回悉皆更改使天下臣民無所遵法兹予既承天位恪遵成憲然則明哲之君兢業守成一遵祖法㒺敢變易如此神宗溺爱安石創立新法雖忠言曉告愎不能從嗚呼青苗法行天下困疲矣是斯世斯民之不幸也故綱目特書以著其失
  廣義安石青苗之法向非廣淵之啟禍䝉必見沮于子由矣君子於廣淵惡乎誅
  以吕恵卿為崇政殿説書
  王安石薦恵卿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司馬光諫曰恵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負謗于中外者皆其所為安石賢而愎不閑世務恵卿為之謀主而安石力行之故天下並指為奸邪近者進擢不次大不厭衆心帝曰恵卿進對明辯亦似美才光對曰恵卿誠文學辯㨗然用心不正願陛下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帝黙然光又貽書安石曰諂諛之士於公今日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将必賣公自售矣安石不悦帝嘗御邇英閣聴講光讀曹參代蕭何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光對曰寕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守禹湯之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取髙帝約束紛更之盗賊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恵卿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巡狩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風朝廷耳帝問光光對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諸侯變禮易樂者王廵狩則誅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也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脩之非大壊不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之可也不可使執政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徳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恵卿辭塞乃以他語抵光帝曰相與語是非耳何至是光又言青苖之𡚁曰平民舉錢出息尚能蠶食下户至饑寒流離况縣官督責之威乎恵卿曰青苗法願則與不願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太宗平河東立糴法時斗米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曰陜西行之久民不為病光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有司尚能以病民况法許之乎他日又對帝曰今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也光曰然陛下當論其是非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絳恵卿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耶
  發明既書陳升之領新法事又書薛向為發運使吕恵卿為崇政殿説書是皆一時之小人也神宗無明見而所用之人若此亦由其心頗僻使此徒相繼擢用故一旦漸執大權耳况是時神宗既信安石此曹安得不恣行其志乎書之亦所以為戒也其與唐順宗用王伾王叔文同義廣義憸邪侍講君徳必為之耗神宗之業盖可知矣
  冬十月富弼罷
  王安石用事雅不與弼合弼度不能争多稱疾求退章數十上帝曰卿即去誰可代卿者弼薦文彦博帝黙然良久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黙然遂出判亳州弼恭儉孝敬好善嫉惡常言君子與小人並處其勢必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小人不勝則交結搆扇千歧萬轍必勝而後已待其得志遂肆毒於善良求天下無亂不可得也
  以陳升之同平章事
  升之既相帝問司馬光曰近相升之外議云何對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将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風俗何以更得淳厚帝曰升之有才智曉民政光曰但不能臨大莭而不可奪耳故凡才智之士必得忠直之人從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帝又曰王安石何如對曰人言安石奸邪則毁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抝耳
  城綏州
  夏主秉常既寇秦州復上誓表請納安逺塞門二砦以乞綏州詔将許之鄜延宣撫郭逵上言曰此正商於六百里之策也非先交二砦不可與綏朝議以為然賜以誓誥夏主遣臣剛明鄂特来言欲先得綏逵命機宜文字趙卨䓁如夏交所納二砦且定地界剛明鄂特曰朝廷本欲得二砦地界非所約卨曰然則塞門安逺二墻墟耳安用之二砦之北舊有三十六堡且以長城嶺為界西平王祥符之書固在也剛明鄂特語塞卨以夏人渝盟請城綏州不以易二砦從之改名綏徳城
  發明成九年城中城春秋譏之傳曰經世安民視道之得失不倚城郭溝池以為固也榖梁謂城之誌皆譏其説是矣宋雖邊備踈畧致使西賊跳梁苟有令政能使民效死而不潰寇亦豈能入也城非春秋所貴亦非綱目所貴而書城綏州其為儆守亦微矣雖云王公設險以守其國然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徒得地利而無人和則金城湯池奚足貴哉綱目取法春秋故書法如此
  十一月命韓絳制置三司條例
  初陳升之欲傅㑹王安石以固其位安石亦患正論盈廷引升之為助升之知其不可而竭力為之用安石徳之故先使正相位升之既相乃時為小異陽若不與之同者因言于帝曰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請罷制置三司條例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之執政有司馬司徒司宼司空各名一職何害于理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條例則可但令制置三司一官則不可安石曰今中書支百錢以上物及轉補三司吏人皆奏得㫖乃行至於制置三司條例何為不可由是二人遂判安石乃薦絳共事安石毎奏事絳必曰臣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亦恃以為助
  頒農田水利約束
  自是進計者紛然數年間諸路凡得廢田萬七百九十三處二十六萬一千一百七十八頃有竒而民給役勞擾
  置諸路提舉官
  條例司上言民間多願借貸青苖錢乞遍下諸路轉運司施行仍詔諸路各置提舉二員管當一員掌行青苗免役農田水利諸路凡四十一人提舉官既置往往迎合王安石意務以多散為功富民不願取貧者乃欲得之即令随户䓁髙下品配又令貧富相兼十人為保首王廣淵在京東一䓁戸給十五千䓁而下之至五䓁猶給一千民間喧然以為不便廣淵入奏謂民皆歡呼感徳諫官李常御史程顥論廣淵抑配掊克迎朝廷㫖意以困百姓㑹河北轉運使劉庠不散青苗錢奏適至安石曰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刻劉庠欲壊新法而不問舉事如此安得人無向背由是常顥之言皆不行
  十二月下龍圖閣學士祖無擇秀州獄貶為忠正節度副使
  初無擇與王安石同知制誥安石嘗辭一人所饋潤筆物不獲取置諸院梁上安石憂去無擇用為公費安石聞而惡之及安石得政乃諷監司求無擇罪㑹知明州苗振以貪聞御史王子韶使兩浙亷其状因迎安石意遂連無擇在杭州貪賄時無擇知通進銀䑓司自京師逮赴秀州獄巧詆無所得遂誣以他事謫為忠正軍莭度副使安石因言于帝曰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無擇罪乃知朝廷於事但不為未有為之而無效者無擇以言語政事為時名卿被誣放棄士論惜之
  發明凡書下某人獄無罪之詞也夫以小人之心喜同己而惡異己者以其滿遂所欲而無沮撓之失也安石惡無擇以私蓄作公費羅織其罪貶謫忠州而朝論殊無可否於其間者則是國家大計聴一小人之所為天下烏可得而治哉綱目據事直書則安石之罪不能逭矣
  廣義安石置此物於梁間正欲揚己之清譽以釣名于一時也無擇取為公用毋乃咈其私之甚乎此其所以有揺牙齒之毒也噫神宗置此苐一䓁小人于具瞻其貽禍也豈淺淺哉
  増置宫觀官
  帝以監司郡守有老不任職者則與閑局王安石亦欲以處異議者遂增置三京留司御史臺國子監及諸州宫觀官使不限員
  發明書頒農田水利約束書置諸路提舉官書増置宫觀官所以著當時之失為後世之鑒也綱目豈無故而書之哉
  以張載為崇文院校書尋辭歸
  載長安人少喜談兵至欲結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以書謁范仲淹仲淹謂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樂何事於兵因勸之讀中庸載讀其書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累年究極其説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與程顥程頤論道學之要渙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舉進士調雲巖令以敦本善俗為先毎月吉具酒食召鄉人髙年㑹縣庭親勸酬之使人知養老事長之義因訪民疾苦及告所以訓戒子弟之意帝初即位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謀之吕公著薦載有古學召見問治道載對曰為政不法三代者終茍道也帝悦以為崇文院校書一日見王安石安石問以新政載曰公與人為善則人以善歸公如教玉人琢玉則人宜有不受命者矣未㡬移疾屛居南山下
  發明書尋辭歸予載也夫君子莫大乎知㡬茍不知㡬禍必及己是時大奸得路羣隂盈朝君子之當退避也茍不能然安能免小人之禍哉故寕違一時之命而嘉遁焉豈不為知㡬者乎故曰君子見㡬而作不俟終日邦有道榖恥也邦無道榖恥也於載乎何有故特書辭歸所以深嘉而樂予之也
  廣義大抵奸邪當路正道莫行横渠辭歸者見㡬明决也豫之介石横渠有焉
  庚戌三年春正月罷判尚書省張方平
  初帝欲用王安石方平以為不可方平尋以䘮去服闋以觀文殿學士判尚書省安石言留之不便遂出知陳州及陛辭極論新法之害帝為之憮然未㡬召為宣徽北院使留京師安石深沮之方平亦力求去乃復出判應天府
  二月河北安撫使韓琦請罷青苗法王安石稱疾不朝詔諭起之
  河北安撫使韓琦上疏曰臣凖散青苗詔書務在恵小民不使兼并乗急以要倍息而公家無所利其入今所立條約乃令鄉戸及坊郭户借錢一千納錢一千三百是官自放錢取息與初詔相違又條約雖禁抑勒然不抑勒則上戸必不願請下户雖或願請請時甚易納時甚難将来必有督索同保均賠之患陛下躬行莭儉以化天下自然國用不乏何必使興利之臣紛紛四出以致遠邇之疑哉乞罷提舉官第委提㸃刑獄依常平舊法施行帝袖其疏以示執政曰琦真忠臣雖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謂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使者亦强與之王安石勃然進曰苟從其所欲雖坊郭何害因難琦奏曰如桑宏羊籠天下之財以奉人主私用乃可謂興利之臣今陛下脩周公遺法抑兼并振貧弱非所以佐私欲安可謂興利之臣乎帝終以琦説為疑安石遂稱疾不出帝諭執政罷青苗法趙抃請俟安石出安石求去帝命司馬光草荅詔有士大夫沸騰黎民騷動之語安石抗章自辯帝為巽辭謝之且命吕恵卿諭㫖韓絳又勸帝留安石安石入謝因言中外大臣從官臺諫朋比欲敗先王正道以沮陛下此所以紛紛也帝以為然安石乃起視持新法益堅以琦奏付條例司令曽布疏駁刋石頒之天下琦申辯愈切且論安石妄引周禮以惑上聼皆不報時文彦博亦以青苗之害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親問民間皆云甚便彦博曰韓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先是安石隂結入内副都知張若水押班藍元震為助帝遣使潛察府界俵錢事適命二人二人使還極言民情深願無抑配者故帝信之不疑
  發明請罷青苗法所以予琦也稱者不宜稱者也無疾而偽稱之者也尚書曰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當時青苖之害無敢言其非者韓琦上疏力諫神宗惕然悔悟而安石小人方且强辯飾非稱疾不起則其詐誕矯誣之心著矣要君者無上然則安石之罪可勝誅哉綱目直書于冊君臣交罪之也
  廣義趙清獻素號剛直今欲安石之出者則知新法之禍乃清獻不能剛果之所致也惡在其為剛直哉劉錡謂其囊括拱手但務依違信矣乎
  以司馬光為樞宻副使固辭不拜
  光素與王安石厚及行新法貽書開陳再三又與吕恵卿辯論于經筵安石不樂帝欲大用光訪之安右安石曰光外託劘上之名内懐附下之實所言盡害政之事所與盡害政之人而欲寘之左右使預國論此消長之機也光才豈能害政但在髙位則異論之人倚以為重韓信立漢赤幟趙卒氣奪今用光是與異論者立赤幟也及安石稱疾不出帝乃以光為樞宻副使光辭曰陛下所以用臣盖察其狂直庻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禄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禄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盗竊名器以私其身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役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青苗之散使者恐其逋負必使貧富相保貧者無可償則散而之四方富者不能去必責使代償十年之外貧者既盡富者亦貧常平又廢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飢饉民之羸者必委死溝壑壮者必聚而為盗賊此事之必至者也疏凡九上帝使謂之曰樞宻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光對曰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㑹安石復起視事乃下詔允光辭収還敕誥知通進銀臺司范鎮封還詔㫖者再帝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鎮奏曰由臣不才使陛下廢法乞解其職許之
  廣義綱目書光固辭不拜者所以著其制行之勇也
  解韓琦河北安撫使
  琦以論青苗不見聴上䟽請解河北安撫使止領大名府路王安石欲沮琦即從之
  發明君子立心正大操守剛方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而辭受取予一合於禮不以淫名無謂之寵揺奪其心觀於司馬光韓琦見之矣光以不革新法固辭樞副之官琦以不改青苗請觧安撫之職此皆行人之所不能行苟非立心正大操守剛方者曷克臻是哉比而觀之義自見矣
  三月始以䇿試進士
  初同知貢舉吕公著在貢院中宻奏言天子臨軒策士而用詩賦非舉賢求治之意乞出自宸衷以咨訪治道至是上御集英殿試進士遂専用策賜葉祖洽以下三百人及第出身祖洽策言祖宗多因循茍簡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得擢第一時直史館蘇軾謂祖洽詆祖宗以媚時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風化乃擬荅進士策獻之上以示王安石安石言軾才亦髙但所學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蕩至此數請絀之
  發明祖洽之策乃阿附安石而牴牾蘇軾者也其小人之志見乎
  置刑法科
  帝因王安石議謀殺刑名疑學者多不通律意遂立刑法科許有官無贓罪者試律令刑統大義斷按取其通曉者補刑法官未㡬選人任子亦試律令始出官或言試刑法世指為俗吏故應者少盖髙科不試人不以為榮乃詔悉試
  貶知審官院孫覺知廣徳軍
  帝初即位覺為石正言以言事忤帝意罷去王安石早與覺善将援以為助自知通州召還累改知審官院時吕恵卿用事帝問於覺覺對曰恵卿辯而有才過於人數䓁特以為利之故屈身安石安石不悟臣竊以為憂帝曰朕亦疑之青苖法行首議者謂周官泉府民之貸者至輸息二十而五國事之財用取具焉覺條奏其妄曰成周賒貸特以備民之緩急不可徒與也故以國服為之息然國服之息説者不明鄭康成釋經乃引王莽計贏受息無過嵗什一為據不應周公取息重於莽時况國用専取具於泉府則冡宰九賦将安用耶聖世宜講求先王之法不當取疑文虚説以圖治安石覽之怒始有逐覺意㑹曽公亮言畿縣散青苗錢有追呼抑配之擾安石遣覺行視虚實覺言民實不願與官相交望賜寝罷遂坐奉詔反覆貶知廣徳軍
  夏四月貶御史中丞吕公著知潁州
  青苗法行公著上疏曰自古有為之君未有失人心而能圖治亦未有脇之以咸勝之以辯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而主議者一切詆為流俗浮論豈昔皆賢而今皆不肖乎㑹帝使公著舉吕恵卿為御史公著曰恵卿固有才然奸邪不可用王安石以是積怒公著誣其言韓琦欲因人心如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奸貶知潁州且命知制誥宋敏求草制明著罪状但求不從但言敷陳失實安石怒命陳升之改其語行之
  發明禮曰為人臣下者有諫而無訕有亡而無疾公而無諂諫而無驕怠則張而相之廢則掃而更之謂之社稷之役張方平孫覺皆諫用安石吕公著言青苗之害是乃諫而非訕社稷之後莫大於此神宗曲庇奸回皆罹罷貶嗚呼退一小人如是其難去衆君子如是其易神宗亦可謂寄生之君耳為人君者在辨是非察臧否舉措如此烏足以語治天下之道哉合前後書法觀之其傷時之意切矣
  趙抃罷
  安石持新法益堅抃大悔恨上疏言制置條例司建使者四十餘軰騒動天下安石强辯自用詆公論為流俗違衆罔民順非文過近者臺諫侍從多以言不聴而去司馬光除樞宻不肯拜且事有重輕體有大小財利於事為輕而民心得失為重青苖使者於體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為大今去重而取輕失大而得小懼非宗廟社稷之福也奏入懇求去位乃出知杭州抃長厚清脩為政善因俗施教寛猛不同以恵利為本韓琦稱為人中儀表已不及也
  廣義抑觀清獻之于安石既啟其新法之端於前復抑其新法之𡚁於後是猶容盗入室而禁其取也得乎其罷也宜矣
  以韓絳參知政事
  侍御史陳襄言王安石參預大政首為興利之説先與知樞宻院事陳升之同領條例司未㡬升之用是為相而絳繼之曽未數月遂預政事則是中書大臣皆以利進乞罷絳新命而求道徳經術之賢以處之庶不害于王政而足以全大臣之節矣不報
  以李定為監察御史裏行罷知制誥宋敏求蘇頌李大臨定少受學于王安石舉進士為秀州判官孫覺薦之朝召至京師李常見之問曰君從南方来民謂青苗法如何定曰民便之無不喜者常曰舉朝方共争是事君勿為此言定即往白安石且曰定但知據實以言不知京師乃不許安石大喜立薦對帝問青苗事定曰民甚便之於是諸言新法不便者帝皆不聴命定知諫院宰相言前無選人除諫官之比遂拜監察御史裏行知制誥宋敏求蘇頌吕大臨言定不由銓考擢授朝列不縁御史薦寘憲臺雖朝廷急於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損者大封還制書詔諭數四頌䓁執奏不已並坐累格詔命落知制誥天下謂之三舍人未㡬監察御史陳薦言定頃為涇縣主簿聞母仇氏死匿不為服定自辯實不知為仇所生故疑不敢服而以侍養辭官曽公亮謂當行進服安石力主之罷薦御史而改定為崇政殿説書監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復言定不孝之人不宜在勸講之地并論安石之罪安石又白罷三人定亦不自安求解説書乃檢正中書吏房直舍人院發明真氏曰人主之心與天地相為流通而善惡吉凶之符甚于影響是時天下皆知青苖之害神宗亦嘗聞而知之者李定受學安石力賛新法而擢為御史古之建官惟賢位事惟能豈若是乎宋敏求䓁憤姦人之進用懼正道之湮㣲見忤安石遂皆罷黜嗚呼君子小人之不容並立如隂陽晝夜毎毎相反信斯言矣此綱目所以為是非之斷案也
  詔百官坐罪免杖黥著為令
  知金州張仲宣坐枉法賍法官援例杖脊黥配海島判審刑院蘇頌言于帝曰古者刑不上夫夫仲宣官五品今黥之使與徒𨽻為伍雖其人無可矜所重者汙辱衣冠耳帝曰善詔免杖黥而流海外因著為令廣義頌之所言深為有得即賈傅禮大臣之遺意也其言一入即著為令不亦美乎使諫新法者咸若此則神宗必為宋之令主而王安石抑豈遺臭萬年哉
  罷監察御史裏行程顥張戩右正言李常以謝景温為侍御史知雜事
  顥言自古興治立事未有中外人情交謂不可而能有成者况於排斥忠良沮廢公議用賤凌貴以邪奸正者乎正使僥倖小有事成而興利之臣日進尚徳之風浸衰尤非朝廷之福帝令顥詣中書議安石方怒言者厲色待之顥徐言曰天下事非一家私議願平氣以聴之安石為之媿屈戩與臺官王子韶論新法不便乞召還孫覺吕公著戩又上疏論王安石亂法曽公亮陳升之依違不能救正韓絳左右徇從李定以邪諂竊臺諫吕恵卿刻薄便給假經術以文姦言豈宜勸講君側又詣中書争之安石舉扇掩面而笑戩曰戩之狂直宜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矣陳升之從旁解之戩曰公亦不得為無罪升之有愧色常上言均輸青苖斂散取息傅㑹經義何異王莽猥析周官片言以流毒天下安石遣所親宻諭意常不為止又言州縣散常平錢實不出本勒民出息帝詰安石安石請令常具官吏主名常以非諫官體不奉詔安石既積怒言者而顥䓁以言不行亦各乞罷乃罷常通判滑州戩知公安縣子韶知上元縣安石素善顥及是雖不合猶敬其忠信但出為京西路提刑顥固辭乃改簽書鎮寕節度判官數日之間臺諫一空安石以外議紛紛請以姻家謝景温為侍御史知雜事帝從之
  發明是時安石用事排斥忠良沮廢公議而君子為之斂迹矣顥論之於前戩劾之於後皆忠於所事者諫不行言不聴復為罷出不已甚乎賈誼曰為人臣者主爾忘身國爾忘家公爾忘私利不茍就害不苟去唯義所在豈以昬亂之世而貶其道以徇人哉景温安右姻黨以之居臺諫時事可知矣觀綱目之所書驗當時之得失天下之治亂於斯可見
  廣義數日之間臺諫一空神宗猶不知省其信安石之深也為何如哉傳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正此類乎
  五月詔罷制置條例歸中書以吕恵卿兼判司農寺先是言者皆請罷條例司帝問安石可併入中書否安石言脩條例未畢且臣與韓絳共領是司毎請間奏事今絳在宻院未可倂請緩之至是絳入中書乃降詔以其事還中書又以手札諭安石凡脩條例掾属悉授以官青苗免役農田水利䓁法付司農寺命吕恵卿掌之
  廣義嗚呼恵卿韓絳王氏黨也一入中書一判司農則新法之根益固矣雖賁獲豈能㧞哉諸賢無以為也
  遼立賢良科
  令進是科者先以所業十萬言進
  發明遼立賢良科曷為書嘉其求賢於國故進之也遼居外夷志切求賢宋乃中華反棄正士是何中外之不一乎語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美在夷狄則罪在中國矣
  分審官東西院六月罷知諫院胡宗愈
  舊制文選属審官武選属樞宻至是帝與王安石議分審官為東西院東主文西主武以奪樞宻之權且沮文彦博也彦博言于帝曰若是則臣無由與武臣相接何由知其才而委令之哉帝不聴宗愈亦力言其不可且言李定非才帝惡之手詔宗愈潜伏姦意中傷善類罷通判真州
  發明文選属審官院武選属樞宻院乃祖宗之舊制也神宗與安石定議東主文西主武以奪樞宻之權其矯枉無謂可見矣宗愈職當言路力諫其非神宗苟能因言訪察别其是否從而用舍之可也夫何遽聞其言怒而罷黜古之求治者豈若此之愎諫哉綱目特書其失自見
  以朱夀昌通判河中府
  夀昌父巽守京兆時妾劉有娠而出生夀昌數嵗乃還父家母子不相聞者五十年夀昌行四方求之不得飲食罕御酒肉與人言輙流涕及知廣州軍與家人訣棄官入秦誓不見母不還行次同州得焉劉氏時年七十餘矣京兆守臣錢明逸以聞詔夀昌赴闕時言者共攻李定不服母喪王安石立主定因忌夀昌及夀昌至但付審官院折資通判河中府居數嵗其母卒夀昌居喪㡬喪明天下稱其孝廣義夀昌天資純孝何預于李定不服母喪王安石亦忌之何耶盖夀昌之正李定之邪相反者也若右夀昌必左李定李定一去則安石之𤓰牙失矣何人助行新法哉此其所以左夀昌而右李定也嗚呼夀昌無預新法而安石尚忌之而况其諫者乎
  秋七月罷吕公弼知太原府以馮京為樞宻副使公弼以王安石變法數勸其務安静安石不悦公弼具䟽将論之從孫嘉問竊其藁以示安石安石先白之帝怒遂罷公弼知太原府吕氏號嘉問為家賊京為御史中丞言薛向縂利權無績效近者復除天章閣待制於侍從為㝡親非向人村所堪處帝不悦以語安石安石請改用京帝從之以為樞宻副使
  出直史館蘇軾通判杭州
  軾自直史館議貢舉與帝合即日召見問方今政令得失軾對曰陛下天縱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斷但患求治太急聴言太廣進人太鋭願鎮以安静待時之來然後應之帝竦然曰卿三言朕當熟之凡在館閣皆當為朕深思治亂無有所隐軾退於同列王安石不悦命權開封推官将困之以事
  軾決斷精敏聲聞益逺嘗以新法不便上疏極論且曰臣之所言者三言而已願陛下結人心厚風俗存紀綱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衆而不安剛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来治財用者不過三司今陛下又創制置三司條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講求於内使者四十餘軰分行營幹於外以萬乗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財君臣宵旰㡬一年矣而富國之效茫如捕風徒聞内帑出數百萬緡祠部度五千餘人耳以此為術人皆知其難也汴水濁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種稻今欲陂而清之萬頃之稻必用千頃之陂一嵗一淤三嵗而滿矣陛下使相視地形所在鑿空訪尋水利隄防一開水失故道雖食議者之肉何補於民自古役人必用鄉戸徒聞江浙之間數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楊炎為兩税租調與庸既兼之矣奈何復欲取庸青苗放錢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毎嵗常行雖云不許抑配而數世之後暴君汙吏陛下能保之與昔漢武以財力匱竭用桑宏羊之説買賤賣貴謂之均輸于時商賈不行盗賊滋熾㡬至於亂臣願陛下結人心者此也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徳之淺深不在乎强與弱⿸麻止 -- 歴數之所以脩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臣願陛下務崇道徳而厚風俗不願陛下急於有功而貪富强仁祖持法至寛而用人有序専務掩覆過失未嘗輕改舊章考其成功則曰未至言乎用兵則十出而九敗言乎府庫則僅足而無餘徒以徳澤在人風俗知義故升遐之日天下歸仁議者見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舉乃欲矯之以苛察濟之以智能招来新進勇鋭之人以圖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澆風已成欲望風俗之厚豈可得哉臣願陛下厚風俗者此也祖宗委任䑓諫未嘗罪一言者縱有薄貴旋即超升許以風聞而無官長言及乘輿則天子改容事闗廊廟則宰相待罪䑓諫固未必皆賢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須養其鋭氣而借之重權者将以折姦臣之萌也臣聞長老之談皆謂䑓諫所言常随天下公議今者物論沸騰怨讟交至公議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已往習慣成風書為執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紀綱一廢何事不生臣願陛下存紀綱者此也時王安石賛帝以獨斷軾因試進士發策以晉武平吳獨斷而克苻堅伐晉獨斷而亡齊桓専任管仲而覇燕噲専任子之而敗事同功異為問安石滋不悦使侍御史謝景溫論奏其過窮治無所得軾遂請外通判杭州
  發明朱子曰聚斂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盗臣竊君之府庫以自私而禍必及下仁者之心至誠惻怛寕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所以與其有聚斂之㠯寕有盗臣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織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求聚斂於季氏而欲鳴鼓以聲其罪以聖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愛而所以責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可見矣時新法害民天下擾擾生民之塗炭已極姦宄之侈心益甚不言則已言則受貶不諫則已諫則受謫夫乃鉗天下之口膠天下之舌而孰肯為之赴愬乎蘇軾憤安石之欺君疾新法之不便上疏備陳深切時務神宗既不見聴而反出之謂之何哉盖由蔽固已深弗克省悟而沒齒無悔焉綱目掲而書之則是非判矣權衡審矣廣義分注載子瞻之疏可謂切於時病之甚者也向非子瞻之得君烏能獲盡言如是哉雖然君臣道合者尚罹斥逐况疎逺者耶嗚呼安石蠱惑神宗即易所謂入于左腹獲明夷之心于出門庭者也可駭也夫
  八月夏人寇環慶州以韓絳為陜西宣撫使
  先是夏人築閙訛堡知慶州李復圭合蕃漢兵三千遣禆将李信劉甫禦之信䓁大敗而還復圭懼欲自解既執信䓁斬之復出兵追夏人殺其老幼二百以功告㨗至是夏人大舉入環慶攻大順城柔逺砦荔原堡兵多者號二十萬少者不下一二萬屯于榆林游騎至慶州城下九日乃退鈐轄郭慶䓁數人死焉韓絳請行邊王安石亦請絳曰朝廷方頼安石臣宜行乃以絳為陜西宣撫使授以空名告敕得自除吏尋命兼河東宣撫使
  九月以曽布為崇政殿説書判司農寺
  王安石常欲置其黨一二人于經筵以防察奏對者吕恵卿遭父喪去職安石遂薦布代之布資序淺人尤不服尋罷○山隂陸佃嘗受經于安石至是應舉入京師安石問以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還為擾民安石驚曰何乃爾吾與恵卿議之又訪外議佃曰公樂聞善古所未有然外間頗以為拒諫安石笑曰吾豈拒諫者但邪説營營顧無足聴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明日召佃謂之曰恵卿言私家取債亦須一雞半豚已遣李承之使淮南質究矣既而承之還詭言民無不便佃説遂不行
  以劉庠知開封府
  庠不肯屈事王安石安石欲見之或以為言庠曰安石自執政未嘗一事合人情往将何語耶卒不往而上䟽極言新法非是帝曰奈何不與大臣協心以濟冶乎庠對曰臣知事陛下而已不敢附安石也
  曽公亮罷
  公亮初嫉韓琦故薦王安石以間之及同輔政知帝方向安石凡更張庶事一切隂助之而外若不與同者嘗遣其子孝寛參其謀至帝前畧無所異由是帝盖信任安石安石深徳之公亮以老求去遂拜司空侍中集禧觀使蘇軾嘗從容責其不能救正變更公亮曰上與介甫如一人此乃天也然安石猶以公亮不盡阿附己於是聴其罷相
  以馮京參知政事吳充為樞宻副使○䇿賢良方正之士黜台州司戸參軍孔文仲
  詔舉賢良帝親䇿之太原判官吕陶對曰陛下初即位願不惑理財之説不問老成之謀不興疆場之事陛下措意立法自謂庶㡬尭舜然以陛下之心如此天下之論如彼獨不反而思之乎及奏第帝顧安石取卷讀讀未半神色頓沮帝覺之使馮京竟讀稱其言有理台州司户參軍孔文仲策凡九千餘言力論安石所建之法非是宋敏求第為異䓁安石怒啟帝御批罷文仲還故官齊恢孫固封還御批范鎮上疏言臣所薦孔文仲草茅踈逺不識忌諱且以直言求之而又罪之恐為聖明之累不聴吕陶亦止授通判蜀州
  發明人君莫大乎求言而亦莫大乎用言茍有求言之名而無用言之實則是徒求而已天下烏能盡言乎是時詔舉賢良神宗親䇿廷試可謂有求言之意耳迨夫文仲之䇿急切時𡚁乃忠於宋者當優荅以開言路可也奚以忤安石之故而黜之耶荀况曰諫諍輔弼之臣社稷之臣也國君之寳也明君之所尊厚也神宗未能尊厚諫臣而毎為貶黜是有求言之名而無用言之實矣安用其為求言哉綱目上書䇿賢良方正之士下書黜孔文仲則不再貶而其義自見矣
  廣義詔舉賢良方正之士必用賢良方正之言可也今吕陶文仲之言正所謂方正之言也是以安石讀之有愧焉且神宗既覺其愧而使馮京竟其讀則是知陶之正而安石之邪矣又何以右安石之邪而左吕陶文仲之正者哉𫝊曰見賢而不能舉見不善而不能退其神宗之謂乎
  罷翰林學士司馬光
  光求去上曰王安石與卿素善何自疑光曰安石執政几忤其意如蘇軾軰者皆毁其素履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但欲茍全素履且臣善安石孰如吕公著安石初舉公著後亦毁之彼一人之身何前是而後非必有不信者矣求益力乃以端明殿學士知永興軍
  發明君子小人不容並立其故何也君子所居者仁所由者義所治者正事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不得乎君則熱中是與君子之心判為兩途故君子用事則小人不能容小人用事則君子不能立是時安石用權勢傾人主順之者則為刎頸逆之者則為寇讐君子見㡬而作詎肯阿循詭随以亂小人之羣乎然光自求罷昌為以上罷為文徇名責實也光雖求去上遂罷出神宗待小人如是其誠而待君子如是其忽尚可與論治道哉
  冬十月陳升之罷
  升之既與安石忤安石數侵辱之升之不能堪稱疾卧家逾十旬乃出㑹母喪去位
  貶秦鳳經畧使李師中知舒州
  先是建昌軍司理王韶詣闕上平戎三䇿以為西夏可取欲取西夏當先復河湟欲復河湟當以以息信招撫㳂邊諸種自武威之南至于洮河蘭鄯皆故漢郡其地可以耕而食其民可以役而使幸今諸𦍑𤓰分莫相統一此正可併合而兼撫之時也嘉勒氏子孫轄戩差盛為諸戎所畏若招撫之使糾合宗黨制其部族於漢有肘腋之助且使夏人無所連結䇿之上也帝異其言召問方畧王安石以為竒請以韶管幹秦鳯經畧司機宜文字韶請築渭涇上下兩城屯兵以撫納洮河諸部下師中議師中以為不便詔師中罷帥事韶又言渭源至秦州良田不耕者萬頃願置市易司頗籠商賈之利取其贏以治田乞假官錢為本詔秦鳯經畧司以川交子易物貨給之命韶領市易事師中言韶所指田乃極邊弓箭手地耳又将移市易司於古渭恐秦州自此益多事所得不補所亡王安石主韶議為削師中職徙知舒州而以竇舜卿知秦州與内侍李若愚按問田所在僅得地一頃地主有訟乂歸之矣舜卿若愚奏其欺安石又為謫舜卿而命韓縝縝遂附㑹實其事乃進韶太子中允初師中仕州縣邸状報包拯參知政事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師中曰包公何能為今知鄞縣王安石者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亂天下者必斯人也世貴其先識
  發明兵乃凶器戰乃危事禁暴誅亂謂之義兵故曰善戰者服上刑又曰我能為君闢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時夏人雖常寇擾啟釁實由邊臣李氏自太宗以来姑息既乆然與和好五朝于兹縱使夏人䟦扈宋則懐之以㤙迨其不服繼之以怒斯為王者撫馭外夷之道夫何因王韶上平戎之䇿君臣興黷武之謀豈以大字小之意乎師中力言不便見忤權姦遂遭謫貶抑何罪哉觀綱目之所書則其義盖可見矣
  翰林學士范鎮致仕
  鎮上疏曰臣言青苗不見聴一宜去薦蘇軾孔文仲不見用二宜去李定避持服遂不認毋壊人倫逆天理而欲以為御史反為之罷舍人逐臺諫王韶上書肆意欺㒺以興造邊事事敗則置而不問反為之罪帥臣及不用蘇軾則掎摭其過不悦歸任以此二人况彼二人是非得失孔能文仲則遣之逃聖鑑乎因復極言青苖之害且曰陛下有納諫之資大臣進拒諫之計陛下有爱民之性大臣用殘民之術疏入王安石大怒持其疏至手顫乃自草制極詆之遂以戸部侍郎致仕凡所宜得㤙典悉不與鎮表謝畧曰願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任老成為腹心以養中和之福天下聞而壮之蘇軾往賀曰公雖退而名孟重矣鎮愀然曰君子言聴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隂受其賜無智名無勇功吾獨不得為此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
  發明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固君子知㡬之道然諫則不行言則不聴又不可茍仕于朝肥遯邱園以避小人之難尤為見㡬之先務也吴氏澄曰穆生得免申白之禍者能見㡬而作也劉栁竟陷叔文之黨者不能見㡬而作也鎮於斯時一陽處羣隂之中凛乎剥落之象耳諫新法則安石不悦論安石則神宗不聴與其尸位于上孰若恬退於下豈不高潔云哉特書致仕深予之也後倣此
  十二月改諸路更戍法
  初太祖懲五代之𡚁用趙普䇿定兵制天子衛兵以守京師更畨戍邊者曰禁軍諸州鎮兵以分給役使者曰廂軍選於戸藉或應募使之團結以為所在防守者曰鄉軍具藉塞下以為藩籬者曰蕃軍大抵四者而已至是議者以更戍法雖無難制之患而兵将不相識緩急不可恃乃部分諸路将兵縂𨽻禁旅使兵知其将将練其兵平居知有訓厲而無畨戍之勞尋置京畿河北京東西路三十七将陜西五路四十二将然禁旅盡属将官飲食嬉游養成驕惰又将官遂與州郡長吏争衡毎将各有部隊将訓練官䓁數十人而諸州舊有縂管鈐轄都監監押設官重復虚破廩禄知兵者皆知其非卒不能奪也
  立保甲法
  王安石言先王以農為兵今欲公私財用不匱為宗社長久計當罷募兵用民兵乃立保甲其法十家為保有保長五十家為大保有大保長十大保為都保有都保正副主客戸兩丁以上選一人為保丁附保兩丁以上冇餘丁而壮勇者亦附之内家資㝡厚材勇過人者亦充保丁授之弓弩教之戰陣毎一大保夜輪五人警盗凡告捕所獲以賞格從事同保犯强盗殺人强奸畧人傳習妖教造畜蠱毒知而不告依律伍保法餘事非干己又非敕律所聴糾皆毋得告雖知情亦不坐若於法鄰保合坐罪者乃坐之其居停强盗三人經三日保鄰雖不知情科失覺罪逃移死絶同保不及五家併他保有自外入保者収為同保戸數足則附之俟及十家則别為保置牌以書其户數姓名提㸃刑獄趙子㡬迎安石意請先行于畿甸詔從之遂推行於永興秦鳯河北京東西五路以逹於天下於是諸州籍保甲聚民而教之禁令苛急往往去為盗郡縣不敢以聞判大名府王拱辰抗言其害曰非止困其財力奪其農時是以法驅之使陷於罪罟也浸淫為大盗其兆已見縱未能 罷願裁損下戸以紆之主者指拱辰為沮法拱辰 此老臣所以報國也抗章不已帝悟由是下户得免
  以韓絳王安石同平章事王珪參知政事
  時絳開幕府於延安詔即軍中拜之尋命安石提舉編脩三司令式珪為翰林學士承㫖典内外制十八年嘗因齋宫賦詩有所感歎帝聞而憐之遂拜參知政事
  發明三公坐而論道宰相代天理物明明穆穆聚精㑹神與天子交相唯諾於一堂之上者也皋夔稷契有都俞而無吁咈伊傅周召有誥命而無戒飭皋伊諸公不可多得而世有故相與輔佐其臻太平若漢之蕭曹丙魏唐之房杜姚宋皆一時人傑弼亮天工古人以夢卜而求輔相者盖由宰相佐天子理隂陽不可苟用故也神宗以韓絳安石為相是皆一時之小人夢卜求賢果若是乎同惡相濟輾轉成風欲求天下之治平不可得矣於戯惜哉據事直書不再貶而其失自見
  行募役法
  先是詔條例司講立役法條例司言使民出錢募人充役即先王𦤺民財以禄庻人在官者之意命吕恵卿曽布相繼草具條貫踰年始成計民之貧富分五䓁輸錢名免役錢若官戸女戸寺觀單丁未成丁者亦䓁苐輸錢名助役錢凡敷錢先視州若縣應用雇直多少随戸䓁均取雇直又増取二分以備水旱欠闕謂之免役寛剰錢用其錢募人代役既試用其法于開封府遂推行于諸路既而東明縣民數百紛然詣開封府訴帝知之以詰安石安石力言外間扇揺役法者謂輸多必有贏餘若羣訴必可免彼既聚衆僥倖茍受其訴與免輸錢當仍役之帝乃盡用其言尋以臺諌多論奏因謂安石宜少裁之安石對曰朝廷制法當斷以義豈須規規恤淺近之人議論耶司馬光言上䓁戸自来更互充役有時休息今使嵗出錢是常無休息之期下䓁戸及單丁女戸從来無役今盡使之出錢是鰥寡孤獨之人俱不免役夫力者民之所生而有榖帛者民可耕桑而得至於錢者縣官之所鑄民之所不得私為也今有司立法惟錢是求嵗豐則民賤糶其榖嵗凶則伐桑𬃷殺牛賣田得錢以輸民何以為生乎此法卒行富室差得自寛貧者困窮日甚矣帝不聴
  發明人君莫切於愛民而爱民莫先於善政何者有愛民之心則必有愛民之政有厲民之念則必有厲民之為此理勢之必然也曰改諸路更戍法曰立保甲法曰行募役法層見迭出繼書於冊綱目豈好為是書之哉盖由傷時之亂而為後世有天下者之大戒耳神宗沉湎物欲傾心奸宄而為天地祖宗之所棄者烏足責耶
  辛亥四年春正月韓絳使种諤襲夏人敗之遂城婁韓絳素不習兵事開幕府于延安措置乖方選蕃兵為七軍復以种諤為鄜延鈐轄知青澗城信任之命諸将皆受其莭制蕃兵皆怨望諤謀取横山乃帥師襲夏人于婁遂大敗之因以衆二萬城焉自是夏人日聚兵為報復計吕公弼言諤稔邊患不便宜戒之弗聴已而絳言諤入夏之功乞加旌賞詔從之發明輕行而掩之曰襲詭道而勝之曰敗譏之也遂者繼事之詞罪専也程子曰師之興必以蠻夷猾夏寇賊奸宄為生民之害不可懷来然後奉詞以伐之若車騎入于田中侵害稼穡於義宜防拒則防拒之如此而動乃得毋咎若禹之征有苖啟之伐有扈𦙍之征羲和自虞夏以来其伐有罪必執言不但鳴條以後也宋信淺謀之士時興無名之師争城以戰殺人盈城豈王者之心哉厥後撫寕諸城相繼陷沒宋之啟釁何益乎綱目之法貴義不貴功觀於此類盖可見矣
  粥廣恵倉田
  廣惠倉田本絶戸業以賑濟者也王安石請鬻之以為河北東西陜西京東四路青苗本錢詔從之廣義廣恵倉者仁宗因韓魏公之言置之以給老稚貧疾不能存者所謂惠而不費息至涇也今鬻其田則廣恵之㤙絶矣安石之罪可勝誅耶
  二月更定科舉法専以經義論䇿試士
  初上篤意經學深憫貢舉之𡚁且以西北人材多不在選遂議更法王安石謂古之取士俱本於學請興建學校以復古其明經諸科欲行廢罷詔近臣雜議久而不決他日安石言於帝曰進士科試詩賦亦多得人自縁仕進别無他路其間不容無賢若謂科法已善則未也士少壮時正當講求天下正理乃閉門學作詩賦及其入官世事皆所未習此科法敗壊人材致不如古既而中書門下言今欲追復古制則患於無漸宜先除去聲律對偶之文使學者得専意經術以俟朝廷興建學校然後講求三代所以教盲選舉之法施之天下則庶㡬可以復古矣於是改法罷詩賦帖經墨義士各占治易詩書周禮禮記一經兼論語孟子毎試四塲初本經次兼經大義凡十道次論一首次策三道禮部試即増二道中書撰大義式頒行試義者須通經有文采乃為中格不但如明經墨義麄解章句而已其殿試則専以䇿限千字以上分五䓁苐一䓁二䓁賜進士及第苐三䓁賜進士出身苐四䓁賜同進士出身五䓁賜同學究出身舊制進士入對謝恩銀百兩至是亦罷之仍賜錢二千為期集費
  廣義安石定科之法㝡為得之觀其言曰士少壮時正當講求天下正理乃閉門學作詩賦及其入官世事皆所未習此科舉敗壊人材𦤺不如古其識見髙於人逺矣但曰士各占治一經而春秋獨不與者此所以為千古叛經之罪人也
  三月夏人陷撫寧諸城詔安置种諤于潭州韓絳免諤進築永樂川賞逋嶺二砦分遣都監趙璞燕逹築撫寕故城及分荒堆三泉吐渾川開光嶺葭蘆川四砦與河東路脩築各相去四十餘里已而夏人来攻順寕砦遂圍撫寕折繼世髙永能䓁擁兵至細浮圖去撫寕咫尺婁城兵勢尚完諤在綏徳莭制諸軍聞夏人至茫然失措欲作書召燕達載悸不能下筆顧運判李南公涕泗不已由是新築諸堡悉陷将士沒者千餘人詔棄婁城窮治諤罪責授汝州團練副使潭州安置絳坐興師敗衂罷知鄧州
  發明韓絳奉命宣撫但當保境安民飭兵勵将宣上之威徳撫下之恩信可也夫何玩矣⿰至支 -- 𦤺寇喪師失地任用非人邊患日熾則将安用彼相哉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然則韓种之罪可勝誅乎故皆削去其官以示貶然而何以不書有罪二人罪重罰輕免而安置不足以盡其罪故也此綱目正道之權衡書法之深意耳
  詔察奉行新法不職者
  陳留知縣姜潛到官纔數月青苗令下潛印榜于縣門又移之鄉村各三日無人至遂撤榜紂吏曰民不願矣即移疾去山隂知縣陳舜俞上書極論新法謫監南康軍鹽酒税至是復上書言青苗法實便初迷不知爾識者笑之
  發明説苑曰賢君之治國其政平其吏不苛其賦斂莭其自奉薄不以私善害公法夫以政之善者天下樂於遵行四海喜於趨事不啻如水之趨下獸之走壙矣安有一臣之不行一民之不服哉不能以理自明而乃詔諭天下察其不職於乎亦陋矣苟天下之人相率背逆不行新法其奈何耶盖由中心疑惑惟恐天下以法為弊而不行故汲汲以察之悲夫據事直書其失自見
  浚漳河
  從都水監丞宋昌言内侍程昉之議也役兵萬人袤一百六十里帝患財用不足文彦博曰足財用在乎安百姓安百姓在乎省力役且河久不開不出於東則出於西利害一也今發開治治徙東從西何利之有王安石謂使漳河不由地中行則或東或西為害一也治之使行地中則有利而無害㑹京東河北風變異常民大恐帝手詔中書令省事安民以應天變漳河之役妨農来嵗為之未晚王安石格詔不下發明唐文宗太和九年書浚曲江及昆明池綱目譏之神宗天性剛愎易於惑蔽而書浚漳河則亦惑於宋昌言程昉之議王安石之謀然卒無所益亦可以為輕用民力不䘏國費者之戒也
  夏四月以司馬光判西京留臺
  光在永興以言不用乞判西京留臺不報又上疏曰臣之不才㝡出羣臣之下先見不如吕誨公直不如范純仁程顥敢言不如蘇軾孔文仲勇決不如范鎮今陛下唯安石是信附之者謂之忠良攻之者謂之讒慝臣今日所言陛下之所謂讒慝者也若臣罪與范鎮同即乞依鎮例致仕若罪重於鎮或竄或誅所不敢逃久之乃從其請光既歸洛自是絶口不復論新法
  以鄧綰為侍御史判司農寺
  初綰通判寕州知王安石得君専政乃條上時事數十以為宋興百年習安玩治當事更化且言陛下得伊周之佐作青苗免役䓁法民莫不歌舞聖澤願勿移以浮議而堅行之復遺安石書極其佞諛由是安石力薦於帝遂驛召對方慶州有夏寇綰敷陳甚悉帝問識王安石吕恵卿否綰對曰不識也帝曰安石今之古人惠卿賢人也退見安石欣然如素交属安石𦤺齋陳升之以綰練習邊事使復知寕州綰聞之不樂誦言急召我来乃使還耶或問君今當作何官綰曰不失為館職得毋為諫官乎明日果除集賢校理檢正中書孔目房鄉人在都者皆笑且罵綰曰笑駡從他笑駡好官還我為之尋同知諫院時新法皆出司農曽布不能獨任其事安石欲藉綰以威衆故有是命
  五月右諫議大夫吕誨卒
  誨以疾表求致仕曰臣本無宿疾偶值醫者用術乖方妄投藥劑寖成風痺遂艱行歩非秪憚𨂂戾之苦又将虞心腹之變勢已及此為之奈何雖然一身之微固未足恤其如九族之託良以為憂盖以身疾諭朝政也至是病亟司馬光往省之至則目已瞑聞光哭張目强視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遂卒海内聞者痛惜之
  發明吕誨居官直諒敢言誠足以不負是職矣卒而具官豈過予乎此綱目勸善之大法也
  高麗来貢
  高麗為遼所阻不通中國者四十三年至是福建轉運使羅拯令商人黄真招接通好高麗主徽乃因真還移牒福建願備禮朝貢拯以聞朝議謂可結以謀遼乃命拯諭意徽遂遣其民官侍郎金悌䓁由登州貢自是與中國復通聘貢相繼
  罷知開封府韓維
  保甲法行帝聞鄉民憂無錢買弓矢加以𫝊惑徙之戍邊父子聚泣語王安石曰保甲宜緩而宻安石對曰日力可惜維時知開封上言諸縣團結保甲鄉民驚擾至有截指斷腕以避丁者乞𠉀農隙排定帝以問安石安石對曰此固未可知就令有之亦不足怪帝言民言合而聴之則聖亦不可不畏也安石對曰為天下者如止欲順民情所願而已則何必立君而為之張官置吏也大抵保甲法不特除盗固可漸藉為兵且省財費惟陛下果斷不恤人言以行之帝遂變河東北陜西三路義勇如府畿保甲法安石由此益惡維帝欲命維為御史中丞維以兄絳居政府力辭安石因言維善附流俗以非上所建立乞允其請㑹文彦博求去帝曰宻院事劇當除韓維佐卿明日維奏事殿中以言不用力請外郡帝曰卿東宫舊人當留輔政維對曰使臣言得行賢於富貴若縁攀附舊恩以進非臣之願也乃出知襄州
  廣義王安石曲為辯説古今苐一箇小人又加以神宗之昏庸得不被其蠱惑哉孟子所謂妾婦之道張釋之謂嗇夫利口皆安石之謂乎
  六月知蔡州歐陽脩致仕
  脩以風節自持既連被汙衊年六十即乞謝事及守青州上疏請止散青苗錢帝欲復召執政王安石力詆之乃徙蔡州至是求歸益切馮京請留之安石曰脩附麗韓琦以琦為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則壊一郡在朝廷則壊朝廷留之安用乃以太子少師致仕
  貶富弼官徙判汝州
  弼判亳州青苖法行弼謂如是則財聚於上人散於下持不行提舉官趙濟劾弼沮格詔㫖鄧綰乞付有司鞫治乃落弼武寕莭度使同平章事以左僕射移判汝州王安石曰弼雖責猶不失富貴昔鯀以方命殛共工以象恭流弼兼二罪止奪使相何由沮姦帝不荅弼行過應天謂判府張方平曰人固難知也方平曰謂王安石乎亦豈難知者方平頃知皇祐貢舉或稱其文學辟以考校既至院中之事皆欲紛更方平惡其為人檄之使出自是未嘗與語弼有愧色盖弼亦素喜安石也
  秋七月貶御史中丞一楊繪知鄭州監察御史裏行劉摯監衡州鹽倉
  初繪言提舉常平張靚䓁科配助役錢一戸多者至三百千乞少裁損以安民心不聴時賢士多引去以避王安石繪又上䟽言老成人不可不惜當今舊臣多引疾求去范鎮年六十有三吕誨年五十有八歐陽脩年六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年六十有八而引疾司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散地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安石聞而深惡之摯為安石所器拜監察御史裏行始就職即奏言陛下有勸農之志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為聚歛天下有喜於敢為有樂於無事彼以此為流俗此以彼為亂常此風浸成漢唐黨禍必起矣因陳率錢助役十害㑹繪又論提刑趙子㡬怒知東明縣賈蕃不禁遏縣民使訟助役事摭以他故下蕃於獄而自鞫之是希安石意㫖又言助役之難行者有五而摯亦論趙子㡬捃摭賈蕃是欲鉗天下之口乞按其罪於是安石大怒使知諫院張璪取繪摯所論助役十害五難行之事作十難以詰之璪辭不為曽布請為之既作十難且劾繪摯欺誕懐向背詔下其疏於繪摯使各言状繪録前復四奏以自辯摯奮然曰為人臣豈可壓於權勢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實即條對所難以伸其説曰助役斂錢之法有大臣及御史主之於内有大臣親黨為監司提舉官行之於諸路其勢順易矣然曠日彌年終未有定論者為不順乎民心也臣待罪言責采士民之説以聞職也今乃遽令分析交口相值無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所謂向背則臣所向者義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權臣願以臣章并司農奏宣示百官考定當否不報明日復上疏曰陛下夙夜勵精以親庶政天下未致於安且治者誰政之耶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為己任得君専政者是也二三年間開闔揺動舉天地之内無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其議財則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其征利則至㦄日而官自鬻之推此以往不可究言輕用名器淆混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俠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害民者謂之通變凡政府謀議經畫除用進退獨與一掾属曽布者論定然後落筆同列預聞反在其後故奔走乞丐之人布門如市今西夏之欵未入反側之兵未安三邊瘡痍流潰未定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勞財乏縣官减耗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疏奏王安石欲竄摯嶺外帝不許詔貶繪知鄭州謫摯監衡州鹽倉璪亦落職遣察訪使遍行諸路促成役書發明劉向曰賢君之治國賞賜不加於無功刑罰不施於無罪不因喜以賞不因怒以誅害民者有罪進賢舉過者有賞善言進則不善無由入矣不進善言則善無由入矣是時新法之行流毒海内韓維因論保甲法而罷黜歐陽脩因論青苗錢而致仕富弼楊繪劉摯皆梗新法救正人而貶謫於乎以有限之才恣無窮之逐正道之不行未有疎於此時者也綱目備書於冊所以深惡之耳
  八月以王雱為崇政殿説書
  雱安石子也為人慓悍隂刻無所顧忌性敏甚年十三時得秦卒言洮河事嘆曰此可撫而有也使西夏得之則吾敵强而邊患博矣故安石聞王韶開熈河議因力主之未冠已著書數十萬言舉進士調旌徳尉雱氣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安石執政所用多少年雱亦欲預選乃與父謀曰執政于雖不可預事而經筵可處安石欲帝知而自用乃以雱所作䇿及注道徳經鏤版鬻于市遂傳逹于帝鄧綰曽布又力薦之召見除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安石更張庻政雱實導之常稱商鞅為豪傑之士且言不誅異議者則法不行安石一日與程顥語雱囚首跣足擕婦人冠以出問父所言何事曰以新法為人所沮故與程君議之雱大言曰梟韓琦富弼之首于市則法行矣安石遽曰兒誤矣顥曰方與參政論國是子弟不可預始退雱不樂
  廣義昔杜鵑啼天津邵子以卜南人作相今安石以臨川鼫䑕而壞宋人之國當時羣賢一綱打盡然猶未為酷也又有王雱一狠竪出焉幸而宋祚未克告終而雱也早隕厥軀是亦宋之不幸中之一幸耳曽公亮以此事歸之于天斯言亦未必為無理
  命王韶主洮河安撫司事
  時議取河湟自古渭砦接青唐武勝軍應招納蕃部市易募人營田䓁事並令王韶主之韶至秦㑹諸将以蕃部裕勒格在青唐㝡大渭源𦍑與夏人皆欲羈縻之議先致討韶因按邊引數騎直抵其帳諭以成敗遂留宿明旦兩種皆遣其豪随韶以東裕勒格率属十二萬口内附裕勒格歸朝自言平生聞包中丞朝廷忠臣乞賜姓包氏帝如其請賜名順
  發明鄧綰安石之犬而使之為侍御史判司農寺王雱安石之子而使之為崇政殿説書王韶安石之黨而使之主洮河安撫司事則是内外左右皆小人也觀綱目之所書是可以占時事之成敗矣
  九月粥坊塲河渡祠廟○冬十月以鮮于侁為利州轉運副使
  初詔監司各定所部助役錢數利州路轉運使李瑜欲定四十萬侁時為判官争之曰利州民貧地瘠半此可矣瑜不從遂各為奏帝是侁議諭司農曽布使頒以為式囚黜瑜而擢侁副使兼提舉常平侁惡王安石沽激要君嘗語人曰是人若用必壞亂天下及安石用事侁乃上書論時政以為逆治體而召民怨者不可㮣舉其意専指安石安石怒毁短之帝稱其有文學可用安石曰何以知之帝曰有章奏在安石乃不敢言既為副使部民不請青苖錢安石遣吏詰之侁曰青苖之法願取則與民自不願豈能强之哉蘇軾稱侁上不害法中不廢親下不傷民以為三難
  廣義觀分注載侁曰願取則與民自不願豈能强之哉此㝡善處青苖之法者也子瞻稱其為三難不亦當乎
  立太學生三舍法
  初國子生以京朝七品以上子孫應䕃者為之太學生以八品以下若庻人子孫之俊異者為之試藝如進士法及帝即位尤垂意儒學自京師至郡縣既皆有學至是因言者論太學假錫慶院西北廊甚狹隘乃盡以錫慶院及朝集院西廡廣太學増直講為十員率二員共講一經生員釐為三䓁始入太學為外舍定額為七百人外舍升内舎員三百内舍升上舍員百各執一經從所講官受學月考試其業優䓁以次升舎上舍免發解及禮部試召試賜第其正録學諭以上舍生為之經各二員學行卓異者主判直講復薦之于中書除官具後増置八十齋齋三十人外舍生至二千人嵗一試補内舍生間嵗一試補上舍生彌封謄録如貢舉法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六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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