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録輯要 (四庫全書本)/卷09

卷八 思辨録輯要 卷九 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思辨録輯要卷九
  太倉陸世儀撰
  修齊類
  鑑明王先生曰人處末世功名心須是放淡予問何以能淡曰只是安箇命字予曰命字上須再加箇義字
  功名亦人所不可無須是實實有個自得處方能淡得所謂内重則外輕也不是學而時習之有朋自逺方來如何說人不知而不愠
  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名非聖賢之所諱也但惡不務實而求名者耳然古之求名與今之求名又異古者言揚行舉故求名者以餙為言行以兾當世之舉揚若今之名則不過作文作詩即真心務實已與古之務實者相去天淵况并其詩文而又務名乎
  孟子謂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邀人爵以此為慨愚謂今之人直喪其天爵以邀人爵矣使孟子在今日感慨更當何如
  凡為善須是㝷常做去不可分外㝷討一經尋討便屬好名
  古人言揚行舉故寡尤寡悔即有得禄之理自制科盛而郷舉里選之法亡矣然言行遂可不修乎故曰無所為而為之之謂仁
  古人有挫廉逃名挫字最可味漢王君公儈牛自隠避世牆東蓋自汙以免於亂世也人當亂世最忌名髙名髙之患或致羣小之叢忌或來正人之附和皆於隠有妨深心韜晦者不可不知
  或問君子聞譽亦以為喜耶曰聞譽而我有其實此非譽也所謂名稱其實也此而不喜非人情但不以此自矜耳若聞譽而我無其實則慚愧之不暇而何敢喜焉
  聞人之譽而懼聞人之毁而思可與進徳可與遷善矣晝坐當惜陰夜坐當惜燈遇言當惜口遇事當惜心閒時忙得一刻則忙時閒得一刻
  凡處事須視小如大亦須視大如小視小如大見小心視大如小見作用昔人所謂膽欲大而心欲小正此之謂也
  或謂與傾險人處甚有害曰甚有益或問故曰正使人言語動作一毫輕易不得豈惟過失可少於敬字工夫上亦甚增益
  凡待小人只不使無忌憚足矣不必繩之過急
  謙字諂字本大懸絶今人多把謙字看作諂字又把諂字看作謙殊不可解假如有人於此道徳深重學問該博此所當親近而師事者也則曰予奚為而諂事之至於勢位所在貨財所聚又不覺談之慕之而趨之恐後也後生於此處看不分明人品安得不壊
  或問士人當變革與已出仕者不同然讀書知禮莫不有普天率土之思當如何而可曰士人未出仕其途較寛或出或處誠限他不得然亦看各人力量何如是有三等隠居抱道守貞不仕討論著述以恵後學以淑萬世上也度其才可以有為於時度其時必能用我進以禮退以義上則致君下則澤民功及於一時徳被於天下次也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躬耕田野以禮自守又其次也三者之外雖進而小有補救退而詩酒全高亦云小矣况陽慕髙隠之名而優倡博奕敗壊風俗謬託有為之迹而無耻干進嗜利不休豈足以語士乎
  有極似好名而實非好名者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然是也有極不似好名而實好名者郷愿奄然媚於世是也
  奄然註云深自閉藏極得郷愿情狀蓋郷愿之才止可惑愚不肖不能惑賢知故深自閉藏者恐見賢知而一旦損其名也不見賢知而日與愚不肖為伍且又求媚以得其歡心則其取名巧而用意深矣
  天地間只有一箇義字更無甚利字中庸曰義者宜也朱子訓元亨利貞亦曰利者宜也乃知天地間惟義為利不義便不利故大學曰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子思曰仁義所以利之也
  利亦訓通通則利不通則不利以義為利者通於人者也以利為利者專於己者也通於人者財㪚則民聚專於己者財聚則民散
  易乾文言曰利者義之和也此言更可味
  名利二字是天地間公共之物利惟公故溥名惟公故大自小人以名利為私而名利二字始目為羶途矣自聖人觀之必得其名必得其禄名利何嘗是羶物
  利與義合則與和同文言曰利者義之和也利與義反則與害對論語曰放於利而行多怨
  或問義利相反而曰陽主義陰主利何也豈陰陽相反故云然乎曰即此便見天地間只有一義蓋陰陽雖二氣其實一氣陽倡陰和陽先陰後天氣之所在地氣即隨之義之所在利即隨故曰陽主義陰主利正言其相合非必相反也
  地道無專成若專便是惡故君子惡專利
  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只一公溥便不得以利目之其實利莫如陽也
  横逆之來聖凡不免然而所以待横逆之道則有間矣出乎爾反乎爾此凡庸之所以待横逆也惡聲至必反之此俠烈之所以待横逆也寛柔以教不報無道此君子之所以待横逆也禽獸何難此孟子之所以待横逆也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此孔子之所以待横逆也吾人而無志於學聖賢則已吾人苟有志於學聖賢則凡待横逆之道其於數者之間可不知所以自處乎
  禽獸何難畢竟是泰山巖巖氣象若孔子則并不作此言矣抑之者過則揚之者亦過吾不能禁抑之揚之者無過也惟自守以勿過也惟自守以勿過而已
  初讀漢書最惡黨字以為處士標榜必非聖賢中正之道此世運之所由壊也及閱宋史見洛蜀朔之黨因訝伊川亦何至於此近身處其境而知伊川未嘗為黨也人目之為黨耳二三君子相與講道論徳與世無患與人無爭而人已嫉之如仇况於羣數十百人應之安得不震駭而驚恠乎或推之或引之伊川之心未嘗有動分毫而推引之迹已不能天下之人之不議其後矣伊川且不免吾又如之何哉
  傾軋之惡譬如人從中道行忽為有力者所擠其人退讓而避於道左則目之為偏此退讓者之罪乎抑擠之者之罪乎
  日來仔細捜求自己罪過只不宜做道學然此念却退悔不得
  問人多為流言以惑亂是非為之柰何曰流言之起雖聖如周公亦無柰何定之以人勝之以天而已
  人心為風俗之本風俗又為氣運之本人心風俗如此將來氣運可知當之者不可不猛省
  改過之人如天氣新晴一般自家固自洒然人見之亦分外可喜
  儀每有小不慊意處輒如瓦礫在心如負重在身必改之而後快
  凡已有過而不知改不肯改此自暴自棄無忌憚之小人也或不幸而有過至為人所激廹而反不能改則彼此當兩任其責王荆公之新法使人人如明道則其改必矣其卒至於不能改者衆賢攻擊太過之病也
  古語云改過不吝吝字下得最妙凡人有過遂之不以為耻至於改反有羞吝的意思總之勝心習氣不肯自認自家不是也惟君子則真人欲自己成一個人惟恐聞過之不早惟恐改過之不速安得更有吝意
  已有過不當諱朋友有過决當為之諱諱者正所以勸其改玉成其改也故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彼以過失相規為名而亟亟於成人之惡者真刻薄小人耳故子貢曰惡訐以為直者
  子曰攻其惡無攻人之惡原攻人之惡在上一等不過傾軋在下一等不過下水拖人總之同謂小人馬援曰聞人之過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此言所當深佩
  凡人遇有微疾却將閒書小說觀看消遣以之却病者雖賢智往往有此舉動此實非也閒書小說最動心火不能養心乃以之養身可乎愚謂人有微疾最當觀看理學書能平心火心火平則疾自退矣
  有為戲術者以紙熱火置瓶中引瓶向水則水盡吸入瓶蓋火能耗氣氣收則水亦隨氣而入也人自有生以後真水無多心火日灼氣焉得不耗病焉得不作養其水以平其火君子必有其道矣不論君火相火皆能耗氣故惟火疾最易瘦讀書之人多不肥亦用心故也
  天地之間無非是氣若天地間有大火雖天地之氣亦當耗減昔人有却火燒宇宙之言恐亦非無謂也
  無疾之身不可不慎恐致疾也有疾之身尤不可不慎疾不宜再發也然慎疾固自有道儒者言修身不言養身言養身則將廢正事流於燕僻言修身則讀書作事無處無養身之理矣
  舜光多疾且有氣滯之癖蓋以居郷無賢師良友之樂故也予時方閱陽明集舜光問予何謂致良知予謂陽明之學是居患難時有得今吾甥居郷無伴便忽忽不樂他日何以處夷狄患難耶大抵心地須要活潑隨時隨地可做工夫不可拘執己見
  慎疾之道如禦夷狄惟聖人能安内以攘外患至而憂患去而喜無益也
  予質最弱腰細如椽飲噉甚少丁丑之嵗予勵精學道工夫晝夜不輟且兼攻舉業與及門講書自五經四書以及子史凡六七種雖盛夏必正衣冠工夫無一刻之暇六月中忽心火上攻痰中有血予恐懼甚自念此身為天地間不可少之身何得孟浪因屏絶書史澄心獨坐更一意於絶慾努力加餐初時飯可一盞後可至三盞初腰細兩手可圍至是忽充實加倍夜浴於壁上見影大異平日若非我自信知保養之功息思慮忍嗜欲加餐飯三者缺一不可也
  予此心自丁丑以後養得予此身亦自丁丑以後養得予丁丑絶欲止年餘耳先君歿後自戊寅冬至辛巳冬凡三年零一個月丁丑絶慾在病中甚多變態戊寅三年則平平無他然丁丑止年餘而病立愈身立強可指而數戊寅三年則身子如故病亦時發又不可蓋前此有飲食藥餌之奉制中不然又前此絶思慮制中則多憂勞也
  飯後久坐多飲食不化之病午餘或飲酒數盞以當藥餌或鋤草數莖以當導引此現前却病方也
  予十八九時有志用世每隆冬讀書至四鼓體極寒不能寐則起舞劍一再行體熱如火然後就卧枕席俱温矣今四體倦怠漸成老翁為之志慨















  思辨錄輯要卷九
<子部,儒家類,思辨錄輯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