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宗 (四庫全書本)/卷09

巻八 文章正宗 巻九 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正宗巻九     宋 真徳秀 編張敞論霍氏本傳敞為山陽太守乆之霍光薨宣帝始親政事封光兄孫山雲皆為列侯以光子禹為大司馬頃之山雲以過歸第霍氏諸壻親屬頗出補吏敞聞之上封事云云時地節三年
  臣聞公子季友有功於魯大夫趙衰有功於晉大夫田完有功於齊皆疇其官邑延及子孫終後田氏簒齊趙氏分晉季氏顓魯故仲尼作春秋迹盛衰譏世卿最甚廼者大將軍決大計安宗廟定天下功亦不細矣夫周公七年耳而大將軍二十歳海内之命斷於掌握方其隆時感動天地侵廹隂陽月朓他了切日蝕晝㝠宵光地大震裂火生地中天文失度妖祥變怪不可勝記皆隂類盛長臣下顓制之所生也朝臣宜有明言曰陛下褒寵故大將軍以報功徳足矣間者輔臣顓政貴戚大盛君臣之分不明請罷霍氏三侯皆就第及衛將軍張安世宜賜几杖歸休時存問召見以列侯為天子師明詔以恩不聽羣臣以義固争而後許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徳而朝臣為知禮霍氏世世無所患苦今朝廷不聞直聲而令明詔自親其文非䇿之得者也今两侯以出人情不相逺以臣心度之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夫近臣自危非完計也臣敞願於廣朝白發其端直守逺郡其路無由夫心之精㣲口不能言也言之微𦕈書不能文也故伊尹五就桀五就湯蕭相國薦淮隂累歳乃得通况乎千里之外因書文諭事指哉惟陛下省察上甚善其計然不徴也○按張敞之意在於抑退霍氏而保全其宗族此家國两全之計也然是時許后之事既彰宣帝志在必誅故雖善敞之計而不行也
  劉向極諫外家封事時上無繼嗣政由王氏出灾異寖甚向雅竒陳湯智謀與相親友獨謂湯曰災異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同姓末屬絫世䝉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歴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每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孰當言者遂上封事極諫云云時陽朔二年
  臣聞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術也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昔晉有六卿齊有田崔衛有孫寗魯有季孟常掌國事世執朝柄終後田氏取齊六卿分晉崔杼弑其君光孫林父寗殖出其君衎弑其君剽季氏八佾舞於庭三家者以雍徹並專國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筦朝事濁亂王室子朝子猛更立連年乃定故經曰王室亂又曰尹氏殺王子克甚之也春秋舉成敗錄禍福如此類甚衆皆隂盛而陽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書曰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孔子曰祿去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臣瓉曰政不由君下及大夫上大夫即卿也秦昭王舅穰侯及涇陽葉陽君鄭氏曰皆昭王母之弟穰侯魏冉也涇葉皆其弟也專國擅埶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權重於昭王家富於秦國國甚危殆頼寤范睢之言而秦復存二世委任趙高專權自恣壅蔽大臣終有閻樂望夷之禍秦遂以亡近事不逺即漢所代也漢興諸呂無道擅相尊王呂産呂祿席太后之寵據將相之位師古曰席猶因也言若人之坐於席兼南北軍之衆擁梁趙王之尊驕盈無厭欲危劉氏頼忠正大臣絳侯朱虚侯等竭誠盡節以誅滅之然後劉氏復安今王氏一姓乗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青紫貂蟬充盈幄内魚鱗左右大將軍秉事用權五侯驕奢僣盛並作威福擊斷自恣行汙而寄治身私而託公師古曰寄託也内為汙私之行而外託治公之道依東宮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為威重東宮太后所居尚書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門筦執樞機朋黨比周稱譽者登進忤恨者誅傷㳺談者𦔳之說執政者為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進逺絶宗室之任不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已分權數稱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呂霍而弗肯稱師古曰呂后霍后二家皆坐僣擅誅滅故為王氏諱而不言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磐互歴上古至秦漢外戚僣貴未有如王氏者也雖周皇甫秦穰侯漢武安呂霍上官之屬皆不及也師古曰皇甫周卿士字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為其人徴象孝昭帝時冠石立於泰山仆柳起於上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梓柱生枝葉扶䟽上出屋根垂地中雖立石起柳無以過此之明也事勢不两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皁𨽻縱不為身奈宗廟何婦人内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如淳曰内猶親也而皇太后反外夫家也孝宣皇帝不與舅平昌侯權所以全安之也夫明者起福於無形銷患於未然宜發明詔吐徳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逺外戚毋授以政皆罷令就第以則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宮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祿劉氏長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必起於漢為後嗣憂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圖不可不蚤慮易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幾事不宻則害成惟陛下深留聖思審固幾宻覽徃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萬安之實用保宗廟久承皇太后師古曰言社稷不安則帝身亦不得久事皇太后也天下幸甚書奏天子召見向歎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以向為中壘校尉後元延中星孛東井向又上奏願賜清燕之間指圖陳狀上輒入之然終不能用也向每召見數言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則本根無所庇廕方今同姓䟽逺母黨專政祿去公室權歸外家非所以彊漢宗卑私門保守社稷安固後嗣也向自見得信於上故常顯訟宗室譏刺王氏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發於至誠上數欲用為九卿輒每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終不遷居列大夫官前後三十餘年年七十二卒卒後十三年而王氏代漢
  梅福論王氏書時成帝委任大將軍王鳯鳯專埶擅朝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譏刺鳯為鳯所誅王氏浸盛災異數見羣下莫敢正言福上書云云時永始三年
  臣聞箕子佯狂於殷而為周陳洪範叔孫通遁秦歸漢制作儀品夫叔孫通非不忠也箕子非䟽其家而畔親也不可為言也昔高祖納善若不及從諫若轉圜聽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拔於行陳而建上將故天下之士雲合歸漢争進竒異知者竭其䇿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節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若拾遺此高祖所以亡敵於天下也孝文皇帝起於代谷非有周召之師伊呂之佐也循高祖之法加以恭儉當此之時天下幾平繇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則治不循則亂何者秦為亡道削仲尼之迹滅周公之軌壊井田除五等禮廢樂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好忠諫說至言出爵不待廉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厲志竭精以赴闕廷自衒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於此為盛使孝武皇帝聽用其計升平可致於是積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縁間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而謀議泄者以衆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從也方今布衣廼窺國家之隙見間而起者蜀郡是也成帝鴻嘉中廣漢男子鄭躬等反是也及山陽亡徒蘇令之羣蹈藉名都大郡求黨與索隨和李竒曰求索與已和及隨已者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亡所畏忌國家之權輕故匹夫欲與上争衡也士者國之重器得士則重失士則輕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廟堂之議非草茅所當言也臣誠恐身塗野草尸并卒伍故數上書求見輒報罷臣聞齊桓之時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師古曰九九筭術若今九章五曹之輩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闗自鬻繆公行伯繇余歸徳今欲致天下之士民有上書求見者輒使詣尚書問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祿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懣吐忠言嘉謀日聞於上天下條貫國家表裏爛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類至衆多也然其雋傑指世陳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而不繆施之當世合時務若此者亦亡幾人故爵祿束帛者天下之底石高祖所以厲世摩鈍也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誹謗之罔以為漢敺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故誠能勿失其柄天下雖有不順莫敢觸其鋒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廼欲以三代選舉之法取當世之士猶察伯樂之圖求騏驥於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高祖棄陳平之過而獲其謀晉文召天王齊桓用其讎亡益於時不顧逆順此所謂伯道者也一色成體謂之醇白黑雜合謂之駮欲以承平之法治暴秦之緒猶以郷飲酒之禮理軍市也此一節議論不醇不可以為法今陛下既不納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䳒音縁鴟也鵲遭害則仁鳥增逝愚者䝉戮則知士深退間者愚民上䟽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衆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陽朔元年王章下獄死朝廷尤甚羣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明其然也取民所上書陛下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宜言大不敬以此卜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敢靣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厲具臣而矯曲朝師古曰具臣具位之臣無益者也矯正也及至陛下戮及妻子且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羣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為戒最國家之大患也願陛下循高祖之軌杜亡秦之路數御十月之歌留意亡逸之戒除不急之法下亡諱之詔博覽兼聽謀及䟽賤令深者不隱逺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誹謗之微者也徃者不可及來者猶可追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師古曰謂大臣犯君之命也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災亡與比數隂盛陽微金鐵為飛此何景也張晏曰河平二年沛郡鐵官鑄鐵如星飛上去權臣用事之象漢興以來社稷三危呂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親親之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廼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子孫慮故權臣易世則危按魯三家晉六卿漢曹氏魏司馬氏皆秉權至于再世之後遂以簒國蓋埶成而附者衆故也福之言信有㫖哉書曰毋若火始庸庸師古曰周書洛誥之辭庸庸微小貎○按今書作燄燄埶陵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亡及已上遂不納至元始中王莽顓政福一朝棄妻子去九江至今傳以為仙其後人有見福於㑹稽者變名姓為呉市門卒云○按成帝初即位以元舅王鳯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事建始元年正月封舅王崇為安成侯商根立逢時闗内侯未幾有黄霧四塞之變諫大夫楊興等以為隂盛陽微之氣而歸咎於太后諸弟無功而侯明王氏之權大盛故雖傾邪如楊興猶能誦言之其後用事既久名儒如杜欽谷永大臣如張禹不惟不敢言且隂附而為之説矣考其始末惟劉向以同姓之卿懇懇言之至于三四而近臣如王章至數鳯之罪觸死而不顧向與章固賢然皆職分所當言也福逺方一尉耳乃亦昌言之無所忌至莽顓政乂能超然逺逝以全其身高風峻節千載而下猶使人興敬其視欽永張禹輩直蟯蚘糞壤爾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師丹論封拜丁傅書哀帝即位為左將軍領尚書事遂為大司馬封高樂侯徙為大司空上少在國見成帝委政外家王氏僣盛常内邑邑即位多欲有所匡正封拜丁傳奪王氏權丹自以師傅居三公位得信於上書云云時綏和二年未改元
  古者諒闇不言聽於冡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前大行尸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親屬赫然皆貴寵封舅為陽安侯皇后尊號未定豫封父為孔郷侯出侍中王邑射聲校尉王邯等詔書比下變動政事師古曰比頻也卒暴無漸師古曰卒讀曰猝臣縱不能明陳大義復曾不能牢讓爵位師古曰牢堅也相隨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過間者郡國多地動水出流殺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舉錯失中號令不定法度失理隂陽溷濁之應也臣伏惟人情無子年雖六七十猶博取而廣求師古曰取讀曰娶孝成皇帝深見天命燭知至徳師古曰燭照也至徳指謂哀帝以壯年克已立陛下為嗣先帝暴棄天下而陛下繼體四海安寧百姓不懼此先帝聖徳當合天人之功也臣聞天威不違顔咫尺師古曰言帝若在前宜自肅懼也願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已躬行以觀羣下之從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附何患不富貴不宜倉卒先帝不量臣愚以為大傅陛下以臣託師傅故亡功徳而備鼎足封大國加賜黄金位為三公職在左右師古曰左右助也左讀日佐右讀曰佑不能盡忠補過而令庶人竊議災異數見此臣之大罪也臣不敢言乞骸骨歸於海濵恐嫌於偽誠慙負重責義不得不盡死書數十上多切直之言
  劉輔諫立趙皇后本傳河間宗室也舉孝廉為襄賁令上書言得失召見上美其材擢為諫大夫會成帝欲立趙倢伃為皇后先下詔封倢伃父臨為列侯輔上書云云時永始元年
  臣聞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此神明之徴應自然之占驗也昔武王周公承順天地以饗魚鳥之瑞然猶君臣祇懼動色相戒况於季世不䝉繼嗣之福屢受威怒之異者虖雖夙夜自責改過易行畏天命念祖業妙選有徳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廟順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孫之祥猶恐晚暮今廼觸情縱欲傾於卑賤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媿于人惑莫大焉里語曰腐木不可以為柱卑人不可以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禍而無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壹言臣竊傷心自念得以同姓拔擢尸祿不忠汚辱諫争之官不敢不盡死惟陛下深察書奏上使侍御史収縳輔繫掖庭秘獄後事見論救中○按劉輔以諫官論立后之失正其所職然腐木卑人之語毋乃太直乎此不可以為法
  王嘉論董賢封事成帝建平中為丞相哀帝初立時侍中董賢愛幸封高安侯嘉因奏封事云云時建平四年
  臣聞咎繇戒帝舜曰亡敖佚欲有國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師古曰虞書咎繇謩之辭也言有國之人不可傲摱逸欲但當戒慎危懼以理萬事之幾也箕子戒武王曰臣無有作威作福亡有玉食臣之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辟民用僣慝言如此則逆尊卑之序亂隂陽之統而害及王者其國極危國人傾仄不正民用僣差不壹此君不由法度上下失序之敗也武王躬履此道隆至成康自是以後縱心恣欲法度陵遲至於臣弑君子弑父父子至親失禮患生何况異姓之臣孔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孝文皇帝僃行此道海内䝉恩為漢太宗孝宣皇帝賞罰信明施與有節記人之功忽於小過以致治平孝元皇帝奉承大業温恭少欲都内錢四十萬萬水衡錢二十五萬萬少府錢十八萬萬嘗幸上林後宮馮貴人從臨獸圏猛獸驚出貴人前當之元帝嘉美其義賜錢五萬掖庭見親有加賞賜屬其人勿衆謝示平惡偏重失人心賞賜節約是時外戚貲千萬者少耳故少府水衡見錢多也雖遭初元永光凶年飢饉加有西羗之變外奉師旅内振貧民終無傾危之憂以府藏内充實也孝成皇帝時諫臣多言燕出之害師古曰燕出謂微行也及女寵專愛耽於酒色損徳傷年其言甚切然終不怨怒也寵臣淳于長張放史育育數貶退家貲不滿千萬放斥逐就國長榜死於獄師古曰榜笞擊也音彭不以私愛害公義故雖多内譏朝廷安平師古曰雖有好内之譏而不害政也傳業陛下陛下在國之時好詩書上儉節徴來所過道上稱誦徳美此天下所以回心也初即位易帷帳去錦繡乗輿席縁綈繒而已共皇寢廟比比當作師古曰恭皇哀帝之父即定陶恭王也比比猶頻頻也憂閔元元惟用度不足以義割恩輒且止息今始作治而駙馬都尉董賢亦起官寺上林中又為賢治大第開門鄉北闕引王渠灌園池使者護作賞賜吏卒甚於治宗廟賢母病長安㕑給祠具道中過者皆飲食為賢治器器成奏御廼行或物好特賜其工自貢獻宗廟三宮猶不至此師古曰三宮天子太后皇后也賢家有賔㛰及見親師古曰親戚相見也諸官並共賜及蒼頭奴婢人十萬錢使者護視發取市物百賈震動道路讙譁羣臣惶惑詔書罷苑而以賜賢二千餘頃均田之制從此墮壊奢僣放縱變亂隂陽災異衆多百姓訛言持籌相驚被髮徒跣而走乗馬者馳天惑其意不能自止或以為籌者䇿失之戒也陛下素仁智慎事今而有此大譏孔子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安用彼相矣臣嘉幸得僃位竊内悲傷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於國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已之所獨鄉察衆人之所共疑徃者寵臣鄧通韓嫣驕貴失度逸豫無厭小人不勝情欲卒䧟罪辜亂國亡軀不終其祿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者也宜深覽前世以節賢寵全安其命於是上寖不說而愈愛賢不能自勝㑹祖母傅太后薨上因託傳太后遺詔令成帝母王太后下丞相御史益封賢二千戸嘉封還詔書因奏封事諫云云
  王嘉再論董賢封事
  臣聞爵祿土地天之有也書云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裂地而封不得其宜則衆庶不服感動隂陽其害疾自深今聖體久不平此臣嘉所内懼也高安侯賢佞幸之臣陛下傾爵位以貴之殫貨財以富之損至尊以寵之主威已黜府藏已竭唯恐不足財皆民力所為孝文皇帝欲起露臺重百金之費克已不作令賢散公賦以施私惠一家至受千金徃古以來貴臣未嘗有此流聞四方皆同怨之里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臣常為之寒心今太皇太后以永信太后遺詔詔丞相御史益賢戸賜三侯國臣嘉竊惑山崩地動日食於三朝皆隂侵陽之戒也前賢已再封晏商再易邑業緣私横求恩已過厚求索自恣不知厭足甚傷尊尊之義不可以示天下為害痛矣臣驕侵罔隂陽失節氣感相動害及身體陛下寢疾久不平繼嗣未立宜思正萬事順天人之心以求福祐柰何輕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傳之於無窮哉孝經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臣謹封上詔書不敢露見非愛死而不自法恐天下聞之故不敢自劾愚戇數犯忌諱唯陛下省察初廷尉梁相與丞相長史御史中丞及五二千石雜治東平王雲獄時冬月未盡二旬而相心疑雲寃獄有飾辭奏欲傳之長安更下公卿覆治尚書令鞠譚僕射宗伯鳯以為可許天子以相等皆見上體不平外内顧望操持两心幸雲踰冬無討賊疾惡主讎之意制詔免相等皆為庻人後數月大赦嘉奏封事薦相等明習治獄相計謀深沈譚頗知雅文鳯經明行修聖王有計功除過臣竊為朝廷惜此三人書奏上不能平後二十餘日嘉封還益董賢戸事上乃發怒召嘉詣尚書責問嘉免冠謝罪事下將軍中朝者光祿大夫孔光左將軍公孫祿右將軍王安光祿勲馬宮光祿大夫龔勝劾嘉迷國罔上不道請與廷尉雜治勝獨以為嘉僃宰相諸事並廢咎由嘉生嘉坐薦相等微薄以應迷國罔上不道恐不可以示天下遂可光等奏光等請謁者召嘉詣廷尉詔獄制曰票騎將軍御史大夫中二千石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衛尉雲等五十人以為如光等言可許議郎龔等以為嘉言事前後相違無所執守不任宰相之職宜奪爵邑免為庶人永信少府猛等十人以為聖王斷獄必先原心定罪探意立情故死者不抱恨而入地生者不銜怨而受罪明主躬聖徳重大臣刑辟廣延有司議欲使海内咸服嘉罪名雖應法聖王之於大臣在輿為下御坐則起疾病視之無數死則臨弔之廢宗廟之祭進之以禮退之以義誄之以行案嘉本以相等為罪罪惡雖著大臣括髮闗械祼躬就笞非所以重國褒宗廟也今春月寒氣錯繆霜露數降宜示天下以寛和臣等不知大義惟陛下察焉有詔假謁者節召丞相詣廷尉詔獄使者既到府掾史涕泣共和藥進嘉嘉不肯服主簿曰將相不對理陳寃相踵以為故事君侯宜引決使者危坐府門上主簿復前進藥嘉引藥杯以擊地謂官屬曰丞相幸得僃位三公奉職負國當伏刑都市以示萬衆丞相豈兒女子邪何謂咀藥而死嘉遂裝出見使者再拜受詔乗吏小車去蓋不冠隨使者詣廷尉廷尉収嘉丞相新甫侯印綬縳嘉載致都船詔獄上聞嘉生自詣吏大怒使將軍以下與五二千石雜治吏詰問嘉嘉對曰案事者須得實竊見相等前治東平王獄不以雲為不當死欲闗公卿示重慎置驛馬傳囚執不得踰冬月誠不見其外内顧望阿附為雲驗復幸得䝉大赦相等皆良善吏臣竊為國惜賢不私此三人獄吏曰苟如此則君何以為罪猶當有以負國不空入獄矣吏稍侵辱嘉嘉喟然仰天歎曰幸得充備宰相不能進賢退不肖以是負國死有餘責吏問賢不肖主名嘉曰賢故丞相孔光故大司空何武不能進惡高安侯董賢父子佞邪亂朝而不能退罪當死死無所恨嘉繫獄二十餘日不食歐血而死帝舅大司馬票騎將軍丁明素重嘉而憐之上遂免明以董賢代之嘉為相三年誅國除死後上覽其對而思嘉言復以孔光代嘉為丞相徴用何武為御史大夫○按嘉以直言忤㫖得譴然猶下羣臣公卿議其辠此漢世良法然觀當時所議惟龔勝謂薦相等罪微不應迷國之法然終不敢明其忠况他人乎自嘉死後廷臣喑啞無復敢開口論事者遂成新莽之簒悲夫
  鮑宣論丁傅董賢書宣少文多實時帝祖母傅太后欲稱尊號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師丹大司馬傅喜等執正議失傅太后㫖皆免官丁傳子弟並進董賢貴幸宣上書諫云云時建平四年
  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持權人人牽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賢人路濁亂天下奢泰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蝕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徴陛下所親見也今柰何反覆劇於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口賄反音磊之士論議通古今喟然動衆心憂國如飢渴者臣未見也敦外親小童及幸臣董賢等敦謂厚重也在公門省戸下陛下欲與此共音恭承天地安海内甚難今世俗謂不智者為能謂智者為不能昔堯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衆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賞人反惑請寄為姦羣小日進國家空虚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盜賊並起吏為殘賊歳增於前凡民有七亡隂陽不和水旱為災一亡也縣官重責更賦租稅二亡也貪吏並歩浪反依也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蠶食亡厭四亡也苛吏繇役失農桑時五亡也部落皷鳴男女遮迣六亡也晉灼曰泄古列字也盜賊劫畧取民財物七亡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敺一口反擊也殺一死也治獄深刻二死也寃䧟亡辜三死也盜賊横發四死也怨讎相殘五死也歳惡飢餓六死也時氣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無一得欲望國安誠難民有七死而無一生欲望刑錯誠難此非公卿守相貪殘成化之所致邪羣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祿豈有肯加惻隱於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營私家稱尺孕反賔客為姦利而已以苟容曲從為賢以拱黙尸祿為智謂如臣宣等為愚陛下擢臣巖穴誠冀有益豪毛豈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門之地哉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為皇天子下為黎庶父母為天牧養元元視之當如一合尸鳩之詩今貧民菜食不厭衣又穿空父子夫婦不能相保誠可為酸鼻陛下不救將安所歸命乎奈何獨私養外親與幸臣董賢多賞賜以大萬數使奴從賔客漿酒霍肉劉徳曰視酒如漿視肉如霍也師古曰霍豆葉也貧人茹之也蒼頭廬兒皆用致富非天意也及汝昌侯傳商亡功而封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說民服豈不難哉方陽侯孫寵宜陵侯息夫躬辯足以移衆彊可用獨立姦人之雄惑世尤劇者也宜以時罷退及外親㓜童未通經術者皆宜令休就師傅急徴故大司馬傅喜使領外親故大司空何武師丹故丞相孔光故左將軍彭宣經皆更博士位皆歴三公智謀威信可與建教化圖安危龔勝為司直郡國皆慎選舉三輔委輸官不敢為姦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衆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當用天下之心為心不得自專快意而已也上之皇天見譴下之黎庶怨恨次有諫争之臣陛下苟欲自薄而厚惡臣天下猶不聽也臣雖愚戇獨不知多受祿賜美食大官廣田宅厚妻子不與惡人結仇怨以安身邪誠廹大義官以諫争為職不敢不竭愚惟陛下少留神明覽五經之文原聖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鈍於辭不勝惓惓盡死節而已上以宣名儒優容之
  鮑宣論董賢書是時郡國地震民訛言行籌明年正月朔日蝕上乃徵孔光免孫寵息夫躬罷侍中諸曹黄門郎數十人宣復上書云云時元壽元年
  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養黎民即位已來父虧明母震動子訛言相驚恐今日蝕於三始誠可畏懼小民正月朔日尚恐毁敗器物何况於日虧乎陛下深内自責避正殿舉直言求過失罷退外親及旁仄素餐之人徴拜孔光為光祿大夫發覺孫寵息夫躬過惡免官遣就國衆庶歙然莫不說喜天人同心人心說則天意解矣乃二月丙戌白虹虷日連隂不雨此天有憂結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侍中駙馬都尉董賢本無葭莩之親但以令色䛕言自進賞賜亡度竭盡府藏并合三第尚以為小復壊暴室賢父子坐使天子使者將作治第行夜吏卒皆得賞賜上冡有會輒太官為供海内貢獻當養一君今反盡之賢家豈天意與民意邪天不可久負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誠欲哀賢宜為謝過天地解讎海内免遣就國収乘輿器物還之縣官如此可以父子終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按此言非特忠於哀帝亦忠於董氏者也孫寵息夫躬不宜居國可皆免以視天下復徴何武師丹彭宣傅喜曠然使民易視以應天心建立大政以興太平之端高門去省戸數十歩求見出入二年未省欲使海瀕仄陋自通逺矣願賜數刻之間極竭毣毣之思退入三泉死亡所恨上感大異納宣言徴何武彭宣旬月皆復為三公拜宣為司𨽻○以上論女寵佞幸
  賈誼論積貯文帝即位躬修儉節思安百姓時民近戰國皆背本趍末誼說上云云
  筦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師古曰筦與管同管子管仲之書也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飢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亡度則物力必屈師古曰屈盡也古之治天下至孅至悉師古曰孅細也悉盡其事也孅與纎同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師古曰本農業也末工商也言人已棄農而務工商矣其食米粟者又甚衆殘謂傷害也滛侈之俗日月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孟康曰泛音方勇反泛覆也莫之振救師古曰振舉也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師古曰靡散也音糜天下財産何得不蹷應劭曰蹷傾竭也師古曰蹷音厥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師古曰幾近也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李竒曰狼性怯走喜還顧言民見天不雨今亦恐也歳惡不入請賣爵子如淳曰賣爵級又賣子也既聞耳矣如淳曰聞於天子之耳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師古曰阽危欲墜之意也音閻又音丁念反世之有飢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師古曰胡何也卒然邉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胡以餽之兵旱相乗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師古曰衡横也罷夫羸老易子而齩其骨師古曰罷讀曰疲齩齧也政治未畢通也逺方之能疑者並舉而争起矣師古曰疑讀曰擬擬僣也謂與天子相比擬廼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師古曰圖謂謀也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敵附逺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師古曰歐亦驅字著直畧反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㳺食之民轉而縁南畮師古曰言皆趨農作也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廪廪也如淳曰廪廪危也師古曰言務耕農厚畜積則天下富庶何乃不為而常不足廪廩若此竊為陛下惜之於是上感誼言始開籍田躬耕以勸百姓
  鼂錯論貴粟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飢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師古曰食讀曰飲衣音於既反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師古曰瘠瘦病也言無相棄捐而瘦病者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内為一土地人民之衆不避湯禹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榖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㳺食之民未盡歸農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鄉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高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煖師古曰苟禦風霜不求靡麗也飢之於食不待甘㫖師古曰㫖美也飢寒至身不顧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飢終歳不製衣則寒夫腹飢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歛廣積畜以實倉廪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師古曰走音奏夫珠玉金銀飢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臧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内而亡飢寒之患師古曰周謂周徧而㳺行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鄉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為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飢寒至是故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師古曰服事也給公事之役也其能耕者不過百畮百畮之収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徃迎來弔死問疾養孤長㓜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虐賦歛不時朝令而暮改當其有者半賈而賣師古曰本直千錢者止得五百也賈讀曰價亡者取倍稱之息如淳曰取一償二為倍稱師古曰稱舉也今俗所謂舉錢者也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債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師古曰行賣曰商坐販曰賈列者若今市中賣物行也賈音古操其竒贏日㳺都市師古曰竒贏謂有餘財而蓄聚竒異之物也一說竒謂殘餘物也竒居宜反乗上之急所賣必倍師古曰上所急求則其價倍貴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粱肉師古曰粱好粟也即今之梁米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師古曰仟謂千錢伯謂百錢也伯音莫白反今俗猶謂百錢為一伯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埶以利相傾千里㳺敖冠蓋相望乗堅䇿肥履絲曵縞師古曰堅謂好車也縞皓素也繒之精白者也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農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為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師古曰渫散也音先列反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於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如淳曰復三卒之筭錢也或曰除三夫不作甲卒也師古曰當為卒者免其三人不為卒者復其錢耳復音方目反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卒師古曰為音于偽反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歩帯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廼復一人耳師古曰五大夫第九等爵也復音方目反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逺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高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於邉以受爵免罪不過三歳塞下之粟必多矣於是文帝從錯之言令民入粟邊六百石爵上造稍增至四千石為五大夫萬二千石為大庶長各以多少級數為差錯復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歳可令入粟郡縣矣足支一歳以上可時赦勿収農民租如此徳澤加於萬民民愈勤耕時有軍役若遭水旱民不困乏天下安寧歳熟且美則民大富樂矣上復從其言廼下詔賜民十二年租稅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稅董仲舒論限民名田武帝外事四夷内興功役繇費並興而民去本仲舒說上曰春秋他穀不書至於麥禾不成則書之以此見聖人於五榖最重麥與禾也今闗中俗不好種麥是歳失春秋之所重而損生民之其也願陛下幸詔大司農使關中民益種宿麥令母後時又言
  古者稅民不過什一其求易共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内足以養老盡孝外足以事上共稅下足以畜妻子極愛故民說從上至秦則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立錐之地又顓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荒滛越制踰侈以相高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已復為正一歳屯戍一歳力役三十倍於古師古曰更卒謂給郡縣一月而更者也正卒謂給中都官者也奚計今人一歳之中屯戍及力役之事三十倍多於古也田租口賦鹽鐵之利二十倍於古如淳曰秦賣鹽鐵貴故下民受其困也師古曰既収田租又出口賦而官吏奪鹽鐵之利率計今人一歳之中失其資産二十倍多於古也或耕豪民之田見稅什五師古曰言下戸貧人自無田而耕墾豪富家田十分之中以五輸本田主也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轉為盜賊赭衣半道斷獄歳以千萬數漢興循而未改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師古曰名田占田也各為立限不使富者過制則貧弱之家可足也塞并兼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專殺之威服䖍曰不得專殺奴婢也薄賦歛省繇役以寛民力然後可善治也仲舒死後功費愈甚天下虚耗人復相食哀帝即位師丹輔政建言古之聖王莫不設井田然後治廼可平孝文皇帝承亡周亂秦兵革之後天下空虚故務勸農桑帥以節儉民始充實未有并兼之害故不為民田及奴婢為限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貲數鉅萬而貧弱愈困蓋君子為政貴因循而重改作然所以有改者將以敕急也亦未可詳宜略為限天子下其議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請諸侯王列侯皆得名田國中列侯在長安公主名田縣道及闗内侯吏民名田皆母過三十頃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闗内侯吏民三十人期盡三年犯者没入官時田宅奴婢賈為减賤丁傅用事董賢隆貴皆不便也詔書且頒後遂寢不行
  賢良文學罷鹽鐵議孝昭始元六年二月
  詔有司問郡國所舉賢良文學民所疾苦文學對曰竊聞治人之道防滛佚之原廣道徳之端抑末利而開仁義毋示以利然後教化可興而風俗可移也今郡國有鹽鐵酒𣙜均輸與民争利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趨末者衆願悉罷之御史大夫桑𢎞羊難以為此國家大業所以制四夷安邊足用之本罷之不便文學曰有國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䘮畜仁義以風之廣德行以懐之是以近者親附而逺者恱服仁政無敵於天下惡用費哉大夫曰古之立國者開本末之途通有無之用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器械不備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商工不備也養生送終之具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故聖人作為舟檝之用以通川谷服牛駕馬以逹陵陸致逺窮深所以交庶物而便百姓是以先帝建鐵官以贍費用開均輸以足財鹽鐵均輸萬民所戴仰而取給者也文學曰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工商盛而本業荒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不務民用而滛巧衆也高帝禁商不得仕宦所以遏貪鄙之俗也排困市井防塞利門而民猶為非况上之為利乎傳曰諸侯好利則大夫鄙大夫鄙則庶人盜是開利孔為民罪梯也大夫曰均輸則民齊勞逸平凖則民不失職均輸平凖所以平萬物而便百姓非開利孔為民罪梯者也文學曰古之賦稅於民也因其所工不求所拙農人納其獲女工效其功今釋其所有責其所無百姓賤賣貨物以便上求間者郡國或令民作布絮吏恣留難農民重苦女工再稅未見輸之均也縣官擅市則萬物並収貨物騰躍而商賈侔利自市則吏容姦豪而富商積貨儲物以待其急輕賈姦利収賤以取貴未見凖之平也蓋古之均輸所以齊勞逸而便貢輸非以為利而賈物也大夫曰家人有寶器尚匣而藏之况人主乎夫權利之處必在深山窮澤之中非豪民不能通其利異時鹽鐵未籠布衣有朐邴人君有呉王專山澤之饒薄賦擅窮以成私威私威積而逆節之心作今縱民於權利罷鹽鐵以資彊暴遂其貪心衆邪羣聚私門成黨則彊禦日以不制而兼并之徒姦形成矣文學曰民人藏於家諸侯藏於國天子藏於海内故民人以垣墻為藏閉天子以四海為匣匱天子適諸侯升自阼階諸侯納管鍵執䇿而聽命示莫為主也王者不畜聚下藏於民逺浮利務民之義義禮立則民化上若是雖湯武生於世無所容其慮工商之事歐冶之任何姦之能成三桓專魯六卿分晉不以鹽鐵故權利深者不在山海在朝廷一家害百家在蕭墻而不在朐邴也大夫曰故扇水都尉彭祖寧言鹽鐵品令甚明卒徒衣食縣官作鑄鐵器給用甚衆無妨於民今總一鹽鐵非獨為利入也將以建本抑末離朋黨禁滛侈絶并兼之路也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為下之專利也鐵器兵刃天下大用非衆庶所宜事也豪民欲擅山海以致富業故沮事者衆文學曰扇水都尉所言一切之術非君國子民之道也陛下繼孝武皇帝之後公卿宜思所以安集百姓致利除害輔明主以仁義即位六年公卿無請減除不急之官省罷機利之人陛下令郡國賢良文學議三五之道六藝之風陳安危利害之分指意燦然今公卿辯議未有所定所謂抱小利而忘大利者也大夫曰昔商君相秦也設百倍之利収山澤之稅國富民彊蓄積有餘是以征伐敵國攘地斥境不賦百姓而師以贍故用不竭而民不知地盡西河而民不苦今鹽鐵之利所以佐百姓之急足軍旅之費務蓄積以備乏絶有益於國無害於人文學曰文帝之時無鹽鐵之利而民富當今有之而百姓困乏未見利之所利而見其害也且利非從天來不由地出一取之民間謂之百倍此計之失也夫李梅多實者來年謂之衰新榖熟者舊榖為之虧自天地不能两盈而况於人事乎故利於此者必耗於彼商鞅峭法長利秦人不聊生相與哭孝公其後秦日以危利蓄而怨積地廣而禍搆惡在利用不竭乎大夫曰諸侯以國為家其憂在内天子以八極為境其慮在外故宇小者用菲功巨者用大是以縣官開園池總山海致利以助貢賦修溝渠立諸農廣田収盛苑囿太僕水衡少府太農歳課諸入田収之利池籞之假及北邊置田官以贍諸用而猶未足今欲罷之上下俱殫困乏之應也雖節用如之何其可文學曰古者制地足以養民民足以承其上千乗之國百里之地公侯伯子男各充其求贍其欲秦兼萬國之地有四海之富而意不贍非宇小而用菲者欲多而下不堪其求也語曰㕑有肥肉國有飢民廐有肥馬路有餒人今狗馬之養蟲獸相食豈特腐肉秣馬之費哉無用之官不急之作無功而衣食縣官者衆是以上不足而下困乏也今不減其本而與百姓争薦草與商賈争市利非所以明主徳而相國家也夫男耕女績天下之大業也古者分地而處之是以業無不食之地國無乏作之民今縣官多張苑囿公田池澤公家有鄣假之名而利歸權家三輔廹近山河地狹人衆四方並臻粟米不能相贍公田轉假桑榆菜菓不殖地力不盡愚以為非先帝所開苑囿池籞可賦歸之於民縣官租稅而已夫如是匹夫之力盡於南畝匹婦之力盡於麻枲田野闢麻枲治則上下俱衍何困乏之有大夫黙然視丞相御史文學曰今天下合為一家利末惡欲行滛巧惡欲施大夫君以心計䇿國用搆諸侯參以酒𣙜咸陽孔僅增以鹽鐵江充耕谷之等各以鋒銳言利末之事析秋毫無可為矣然國家衰耗城郭空虛故非崇仁義無以化民非力本農無以富邦也御史曰古者制田百歩為畝什而籍一先帝憐百姓衣食不足制田二百四十歩而一畝率三十而稅一隋民不務田作飢寒及已固其理也鹽鐵又何過乎文學曰什一而籍民之力也豐好美惡與民共之故曰什一天下之中正也今田雖三十而頃畝出稅樂歳粒米狼戾而寡取之凶年饑饉而必求足加之以口賦更繇之役率一人之作中分其功農夫悉其所得或假貸而益之是以百姓力耕疾作而飢寒遂及已也御史曰古者十五入太學與小役二十而冠與戎事五十已上血脉溢剛曰艾壯詩曰方叔元老克壯其猷今陛下寛力役之政二十三始賦五十六而免所以輔耆壯而息老艾也丁者治其田里老者修其塘園則無飢寒之患不治其家而訟縣官亦悖矣文學曰十九以下為殤未成人也二十而冠三十而娶可以從戎事五十以上曰艾老杖於家不從力役所以扶不足而息高年也鄉飲酒耆老異饌所以優耆耄而明養老也今五十以上至六十與子孫服輓輸並給繇役非養老之意也古者有大䘮者君三年不呼其門通其孝道遂其哀戚之心也今或僵尸衰絰而從戎事非所以子百姓順孝弟之心也陛下富於春秋委任大臣公卿輔政政教未均故庶人議也御史黙然不答大夫曰明主憂勞萬人思念北邊故舉賢良文學高第將欲觀殊議異䇿庶幾云諸生無能出竒計徒守空言不知取舍之宜時世之變此豈明主所欲聞哉文學曰諸生對䇿殊路同歸指在於崇禮義退財利從徃古之道匡當世之失宜可行者焉執事闇於明禮而喻於利末沮事墮議以故至今未決也大夫視文學悒悒而不言丞相史曰辯國家之政事論執政之得失何不徐徐道理相喻何至切切如此乎賢良文學皆離席曰鄙人固陋狂言以逆執事夫藥酒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諸生之愕愕乃公卿之良藥鍼石也大夫色少寛賢良曰今以近世觀之世殊而事異文景之際建元之始民朴而歸本吏廉而自重殷殷屯屯人衍而家富今政非改而教非易也何世之彌薄而俗之滋衰也竊聞閭里長老之言徃者常民衣服温暖而不靡器質朴牢而致用馬足以易歩車足以自載酒足以合歡而不湛樂足以理心而不滛入無宴樂之聞出無佚㳺之觀行即負嬴止作鋤耘用約而財饒本修而民富送死哀而不華養生適而不奢大臣正而無欲執政寛而不苛故黎民寧其性百吏保其官建元始崇文修徳其後邪臣各以伎藝虧亂至治外障山海内興諸利楊可告緍江充禁服張大夫革令杜周治獄夏蘭之屬妄摶王温舒之徒妄殺殘吏萌起擾亂良民當此之時百姓不保其首領豪富莫必其族姓聖主覺焉廼誅滅殘賊以塞天下之責居民肆然復安然其禍累世不復瘡痍至今未息故百官尚有殘賊之政而强宰尚有强奪之心大臣擅權而斷擊豪猾多黨而侵凌富貴奢侈貧賤簒殺女工難成而易弊車器難就而易敗常民文杯畫案婢妾衣紈履絲匹庶粺飯肉食無而為有貧而强夸生不養死厚𦵏𦵏死殫家遣女滿車富者欲過貧者欲及是以民年急歳促寡耻而少廉刑非誅惡而姦猶不止也大夫曰吾以賢良為少愈乃反若胡車之相隨乎賢良曰宮室輿馬衣服器械䘮祭食飲聲色玩好人情之所不能已也故聖人為之制度以防之間者士大夫務於權利怠於禮義故百姓倣效頗踰制度古者衣服不中制器械不中用不粥於市今民間雕琢不中之物刻畫無用之器古者庶人之乘者馬足以代其勞而已今富者連車列騎驂貳輜軿夫一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古者庶人耋老而後衣絲其餘則麻枲而已今富者縟繡羅紈中者素綈錦縑常民而被后妃之服䙝人而居婚姻之飾古者庶人糲食藜藿非鄉飲酒膢臘祭祀無酒肉今閭巷無故烹殺相聚野外負粟而徃挈肉而歸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収十五斗粟當丁男半月之食古者庻人春秋修其祖祠以時有事于五祀蓋無出門之祭今富者祈名嶽望山川椎牛擊鼔戱倡儛像古者徳行求福故祭祀而寛仁義求吉故卜筮而希今世俗寛於行而求於鬼怠於禮而篤於祭古者土鼓簣枹擊木拊石以盡其歡及後卿大夫有管磬士有琴瑟今富者鐘鼓五樂歌兒數曹中者鳴竽調瑟鄭儛趙謳古者瓦棺容尸木板堲周其後桐棺不衣采椁不斵今富者繡嗇題湊中者梓棺楩椁古者明器有形無實示民不用也後則有䤈醯之藏桐馬偶人其物不備今厚資多藏用如生人古者不封不樹反虞祭於寢無廟堂之位其後則封之庶人之墳半仞其高可隱今富者積土成山列樹成林臺榭連閣集觀增樓古者隣有䘮舂不相杵巷不歌謡孔子食於有䘮者之側未嘗飽也今俗因人之䘮以求酒肉幸與小坐而責辦歌舞俳優連笑伎戯古者嫁娶之服朱之以記虞夏之後表布内絲骨笄象珥封君夫人加錦尚褧而已今富者皮衣朱貉䌓路環佩古者事生盡愛送死盡哀今生不能致其愛敬死以奢侈相高雖無哀戚之心而厚𦵏重幣者則以為孝黎民慕效至於發屋賣業古者夫婦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及後士一妾大夫二諸侯姪娣而已今諸侯百數卿大夫十數中者侍御富者盈室是以女或怨曠失時男或放死無匹古者不以人力狥於禽獸不奪民財以養狗馬是以財衍而力有餘今猛獸竒蟲不可以耕耘而令當耕耘者養食之百姓或短褐不完而犬馬衣文繡黎民或糠糟不接而禽獸食肉夫宮室奢侈林木之蠧也器械雕琢財用之蠧也衣服靡麗布帛之蠧也狗馬食人食五榖之蠧也口腹從恣魚肉之蠧也用費不節府庫之蠧也漏積不禁田野之蠧也䘮祭無度傷生之蠧也目修於五色耳營於五音體極輕薄口窮甘脆功積於無用財盡於不急故國病聚不足則身危丞相曰治聚不足奈何賢良曰昔晏子相齊民奢示之以儉民儉示之以禮今公卿大夫誠能節車輿適衣服躬親節儉率以敦朴罷園池損田宅内無事乎市列外無事乎山澤農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業如是則氣脉和平而無聚不足之患矣大夫曰昔公孫布被兒寛練袍衣若僕妾食若庸夫淮南逆於内蠻夷暴於外盜賊不為禁奢侈不為節何聚不足之能治乎賢良曰文景之際建元之始大臣尚有争引守正之義自此以後多承意從欲少取直言靣議而正刺因公而狥私故武安丞相訟園田争曲直於人主之前夫九層之臺一傾公輸子不能正本朝一邪伊望不能復故公孫丞相兒大夫側身行道分祿以養賢卑已以下士無行人子産之繼而葛繹澎侯隳壊其緒毁其客館議堂以為馬廐埽舍無養士之禮而尚驕矜之色廉耻陵遲而争於利矣大夫勃然作色黙而不應丞相曰以賢良文學之議則有司䝉素飡之耻使賢良而親民偉仕亦未見其能醫百姓之疾也賢良曰談何容易而况行之乎今欲下箴石通闗鬲則恐有盛胡之累懐鐵槖艾則被不工之名狼跋其胡載𨆫其尾君子之路行止之道固狹耳大夫曰今守相古之方伯專制千里善惡在已已不能耳道何狹之有哉賢良曰今吏道壅而不選富者以財賈官勇者以死射功戯車鼎躍咸出補吏累功積日或至卿相擅生殺之柄專萬民之命是以徃者郡國黎民相乗而不能理或至鋸頸殺不辜而不能正執紀綱非其道故也古者封賢祿能不過百里之中而為都疆垂不過五十猶以為一人之身明不能照聦不能逹故立卿大夫以佐之而政治乃備今守相無古諸侯之賢而蒞千里之政主一郡之政一人之身治亂在已千里與之轉化不可不熟擇也故人主有私人之財不私人以官大夫曰吏多不良矣又侵漁百姓長吏厲諸小吏小吏厲諸百姓賢良曰今小吏祿薄郡國繇役逺至三輔常居則匱於衣食有故則賣畜鬻産不徒是也府求之縣縣求之郷郷安取之哉夫欲影正者端其表欲下廉者先其身故貪鄙在率不在下教訓在政不在民大夫曰君子内潔已而不能教於彼周公不能正管蔡之邪子産不能正鄧晢之偽今一一責之有司豈能縳其手足而使之無為哉賢良曰春秋譏刺不及庶人責其率也古者大夫將臨刑聲色不御耻不能以化而傷其不全也政教闇而不著百姓蹶而不扶若此則何以為民父母大夫曰人君不畜惡民農夫不畜惡草鉏惡草而衆苗成刑惡民而萬夫恱故刑所以正民鉏所以别苗也賢良曰刑之於治猶䇿之於御也良工不能無䇿御者有䇿而勿用今廢其紀綱而不能張壊其禮義而不能防䧟民於罔從而獵之以刑是猶開其䦨牢發以毒矢也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已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夫傷民之不治而伐已之能得姦猶弋者覩鳥獸挂罻羅而喜也管子曰倉廪實而知禮節百姓足而知榮辱方今之務在罷鹽鐵退權利分土地趣本業養桑麻盡地力則民自富民無飢寒之憂則教可成也語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夫如是則民徙義而從善入孝而出悌何暴慢之有大夫曰縣官鑄農器使民務本不營於末則無飢寒之累鹽鐵何害而罷賢良曰農天下之大本也鐵器民之大用也器用便利則用力少而得作多功用不具則田疇荒而榖不殖徃時鹽與五榖同價器和利而中用今縣官鼓鑄鐵器大抵多為大器不給民用鹽鐵賈貴百姓皆不便貧民或木耕手耨土耰啖食鐵官賣器不售或頗賦與民卒徒作不中程時命助之徴發無限百姓苦之今能務本去末湛民以禮示民以樸則百姓反本而不營末矣丞相曰先王之道軼久而難復賢良文學之言深逺而難行非當世之所能及也於是遂罷議桓寛曰余覩鹽鐵之議異哉吾所聞汝南朱子伯為予言當此之時豪傑並進四方輻湊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萬生之倫六十餘人咸聚闕庭舒六藝之風論太平之原智者賛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斷辯者陳其詞誾誾焉侃侃焉雖不能詳備斯可畧觀矣然蔽於雲霧終廢不行悲夫公卿知任武可以闢地而不知徳廣可以附逺知權利可以廣用而不知稼穡可以富國也近者親附逺者說徳則何為而不成何求而不得不出於斯路而務畜利長威豈不謬哉中山劉子雍言王道矯當世復諸正務在乎反本直而不激切而不悖斌斌然斯可謂𢎞博君子矣九江祝生奮由路之義推史魚之節發憤懣刺譏公卿介然直而不撓可謂不畏强禦矣桑大夫據當世合時變推道術尚權利辟畧小辯雖非正法然巨儒宿學不能自解博物通逹之士也然攝公卿之柄不引凖繩以道化下放於利末不師古始處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隕其姓以及厥宗車丞相履伊呂之列當軸處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彼哉若夫丞相御史大夫两府之士不能正議以輔宰相成同類長同行阿意苟合以說其上斗筲之徒何足算也○此篇取鹽鐵論貢禹論賦筭鑄錢及贖罪之弊禹為御史大夫在位數言得失書數十上○時初元五年
  禹以為古民亡賦筭口錢起武帝征伐四夷重賦於民民産子三歳則出口錢故民重困師古曰重音直用反至於生子輒殺甚可悲痛宜令兒七歳去齒乃出口錢年二十乃筭又言古者不以金錢為幣專意於農故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飢者今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歳功十萬人已上中農食七人是七十萬人常受其飢也鑿地數百丈銷隂氣之精地臧空虚不能含氣出雲斬伐林木亡有時禁水旱之災未必不繇此也自五銖錢起已來七十餘年民坐盜鑄錢被刑者衆富人積錢滿室猶亡厭足民心動搖商賈求利東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歳有十二之利而不出租稅農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捽屮杷土手足胼胝師古曰捽拔取也屮古草字也杷手掊之也胼併也胝繭也已奉榖租又出槀稅師古曰槀禾稈也郷部私求不可勝供師古曰言郷部之吏又私有所求不能供之故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貧民雖賜之田猶賤賣以賈師古曰賣田與人而更為商賈之業窮則起為盜賊何者末利深而惑於賤也是以姦邪不可禁其原皆起於錢也疾其末者絶其本宜罷採珠玉金銀鑄錢之官亡復以為幣市井勿得販賣師古曰賤買貴賣曰販除其租銖之律師古曰租稅之法皆依田畝不得雜計百物之銖两租稅祿賜皆以布帛及榖使百姓壹歸於農復古道便師古曰追遵古法於事便也又言諸離宮及長樂宮衞可減其太半以寛繇役又諸官奴婢十萬餘人戱㳺亡事稅良民以給之歳費五六鉅萬宜免為庶人廪食師古曰給其食令代關東戍卒乗北邉亭塞候望師古曰乗登也又欲令近臣自諸曹侍中以上家亡得私販賣與民争利犯者輙免官削爵不得仕宦禹又言孝文皇帝時貴廉絜賤貪汙賈人贅壻及吏坐臧者皆禁錮不得為吏賞善罰惡不阿親戚罪白者伏其誅疑者以與民亡贖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内大化天下斷獄四百與刑錯亡異武帝始臨天下尊賢用士闢地廣境數千里自見功大威行遂從耆欲師古曰從讀曰縱耆讀曰嗜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變使犯法者贖罪入榖者補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亂民貧盜賊並起亡命者衆郡國恐伏其誅則擇便巧史書習於計簿能欺上府者以為右職師古曰上府謂所屬之府右職高職也姦軌不勝則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師古曰操持也切刻也故亡義而有財者顯於世欺謾而善書者尊於朝師古曰謾誑也謾音摱又武連反誖逆而勇猛者貴於官師占曰誖亂也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以禮義為史書而仕宦何以謹慎為勇猛而臨官故黥劓而髠鉗者猶復攘臂為政於世行雖犬彘家富埶足目指氣使是為賢耳師古曰動目以指物出氣以使人故謂居官而置富者為雄桀處姦而得利者為壯士兄勸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壊敗乃至於是察其所以然者皆以犯法得贖罪求士不得真賢相守崇財利師古曰相諸侯相也守郡守也崇尚也誅不行之所致也今欲興至治致太平宜除贖罪之法相守選舉不以實及有臧者輒行其誅亡但免官師古曰不止免官而已則争盡力為善貴孝弟賤賈人進真賢舉實廉而天下治矣孔子匹夫之人耳以樂道正身不解之故師古曰解讀曰懈四海之内天下之君微孔子之言亡所折中師古曰微亦無也折斷也非孔子之言則無以為中也况乎以漢地之廣陛下之徳處南靣之尊秉萬乗之權因天地之助其於變世易俗調和隂陽陶治萬物化正天下易於決流抑隊師古曰決欲流之水抑將隊之物言其便易自成康以來幾且千歳欲為治者甚衆然而太平不復興者何也以其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義廢也陛下誠深念高祖之苦醇法太宗之治正已以先下選賢以自輔開進忠正致誅姦臣逺放讇佞放出園陵之女罷倡樂絶鄭聲去甲乙之帳退偽薄之物修節儉之化驅天下之民皆歸於農如此不解則三王可侔五帝可及惟陛下留意省察天下幸甚天子下其議令民産子七歳乃出口錢自此始又罷上林宮館希幸御者及省建章甘泉宮衛卒減諸侯王廟衛卒省其半餘雖未盡從然嘉其質直之意○按禹此篇大抵經史氏刪削非復本文其云又言又欲恐非一時一䟽所陳今蓋采其議論非專以文詞也他放此○以上論食貨
  淮南王安諫伐閩越書武帝時閩越復興兵擊南越越守天子約不敢擅發兵而上書以聞上多其義大為興發遣兩將軍將兵誅閩越安上書○時建元元年
  陛下臨天下布徳施惠緩刑罰薄賦歛哀鰥寡恤孤獨養耆老振匱乏盛徳上隆和澤下洽近者親附逺者懐徳天下攝然孟康曰攝安也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見兵革今聞有司舉兵將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髮文身之民也張揖曰劗古翦字不可以冠帯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師古曰與讀曰豫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故古者封内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賔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逺近埶異也自漢初定已來七十二年呉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鬪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埶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天下頼宗廟之靈方内大寧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内應劭曰國僻逺珍竒之貢宗廟之祭皆不與也大内都内也國家寶藏也一卒之用不給上事自相攻擊而陛下發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戇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壹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間者數年歳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如淳曰淮南俗賣子與人作奴婢名為贅子三年不能贖遂為奴婢師古曰贅質也一說云贅子者謂令子出就婦家為贅壻頼陛下徳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今發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隃領服䖍曰轎音橋臣瓉曰今竹輿車也江表作竹輿以行是也拕舟而入水師古曰拕曳也音它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師古曰蝮惡蛇也夏月暑時嘔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曾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將軍間忌將兵擊之文潁曰先臣淮南厲王長也間忌人姓名以其軍降處之上淦後復反㑹天暑多雨樓船卒水居擊櫂未戰而疾死者過半親老涕泣孤子謕號破家散業迎尸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曾未入其地而禍已至此矣臣聞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隂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災氣為之生也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飢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悽愴於心今方内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漬山谷邊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朝不及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彊能難邊城服䖍曰為邊城作難也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邊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限以高山人迹所絶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外内也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越人欲為變必先田餘干界中韋昭曰越邑今鄱陽縣積食糧廼入伐材治船邊城守候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輒収捕焚其積聚雖百越奈邊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十萬所以入之五倍廼足輓車奉饟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溼近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蠚生師古曰蠚毒也疾疢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弑而殺之甲以誅死師古曰甲者閩王弟之名其民未有所屬陛下若欲來内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徳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攜㓜扶老以歸聖徳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絶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師古曰直謂畜養之耳此必委質為藩臣世共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填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㦸而威徳並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兎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則復相羣聚留而守之歴歳經年則士卒罷勌食糧乏絶師古曰罷讀曰疲勌亦倦字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絍丁壯從軍老弱轉餉居者無食行者無糧民苦兵事亡逃者必衆隨而誅之不可勝盡盜賊必起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張晏曰郡都尉姓屠名睢也又使監祿鑿渠通道張晏曰監郡御史也名祿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引久士卒勞倦越出擊之秦兵大破廼發適戍以備之師古曰適讀曰謫當此之時外内騷動百姓靡敝師古曰靡散也音縻行者不還徃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此老子所謂師之所處荆棘生之者也兵者凶事一方有急四靣皆從臣恐變故之生姦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蠻夷高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蠻夷三年而後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臣聞天子之兵有征而無戰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䝉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文潁曰顔行猶鴈行在前行故曰顔也師古曰䝉犯也厮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八藪為囿江漢為池生民之屬皆為臣妾人徒之衆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稅之収足以給乗輿之御玩心神明秉執聖道負黼依馮玉几南靣而聽斷號令天下四海之内莫不嚮應陛下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傳之子孫施之無窮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間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來言王道甚大而逺方懐之也臣聞之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臣安幸得為陛下守藩以身為鄣蔽人臣之任也邊境有警愛身之死而不畢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竊恐將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師古曰言漢發一使鎮撫之則越人賔服不煩兵徃○漢兵踰嶺適會閩越王弟餘善殺王以降漢兵罷上嘉淮南之意美將卒之功廼令嚴助諭意風指於南越南越王頓首遣太子隨助入侍助還又諭淮南云云於是王謝曰雖湯伐桀文王伐崇誠不過此臣安妄以愚意狂言陛下不忍加誅使使者臨詔安以所不聞誠不勝厚幸
  韓安國王恢議擊匈奴安國為御史大夫匃奴來請和親上下其議○時建元元年
  大行王恢燕人數為邊吏習胡事議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歳即背約不如勿許舉兵擊之安國曰千里而戰即兵不獲利今匈奴負戎馬足懐鳥獸心師古曰負恃也遷徙鳥集難得而制得其地不足為廣有其衆不足為彊自上古弗屬師古曰不内屬於中國漢數千里争利則人馬罷師古曰罷讀曰疲虜以全制其敝埶必危殆臣故以為不如和親羣臣議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明年鴈門馬邑豪聶壹師古曰豪猶師也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致之伏兵襲擊必破之道也上廼召問公卿曰朕飾子女以配單于幣帛文錦賂之甚厚單于待命如嫚侵盜無已邊竟數驚朕甚閔之今欲舉兵攻之何如大行恢對曰陛下雖未言臣固願效之師古曰效致也臣聞全代之時服䖍曰代未分之時也李竒曰六國之時全代為一國尚能以擊匈奴况今加以漢之大乎北有彊胡之敵内連中國之兵然尚得養老長幼種樹以時倉廪常實匈奴不輕侵也今以陛下之威海内為一天下同任又遣子弟乗邊守塞師古曰乗登也登其城而備守也轉粟輓輸以為之備然匈奴侵盜不已者無他以不恐之故耳臣竊以為擊之便御史大夫安國曰不然臣聞高皇帝嘗圍於平城匈奴至者投鞍高如城者數所師古曰解脫其馬示閑暇也投積其鞍若營壘也平城之飢七日不食天下歌之及解圍反位而無忿怒之心夫聖人以天下為度者也不以已私怒傷天下之功故廼遣劉敬奉金千斤以結和親至今為五世利孝文皇帝又嘗壹擁天下之精兵聚之廣武常谿張晏曰廣武鴈門縣常谿谿名然終無尺寸之功而天下黔首無不憂者孝文寤於兵之不可宿師古曰宿久留也故復合和親之約此二聖之迹足以為效矣臣竊以為勿擊便恢曰不然臣聞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復樂非故相反也各因時宜也且高帝身被堅執銳䝉霧露沐霜雪行幾十年所以不報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今邊竟數驚士卒傷死中國槥車相望師古曰槥小棺也從軍死者以槥送致其䘮載槥之車相望於道言其多也槥音衛此仁人之所隱也張晏曰隱痛也臣故曰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利不十者不易業功不百者不變常是以古之人君謀事必就祖發政占古語重作事也師古曰祖祖廟也占問也重猶難之也且自三代之盛夷狄不與正朔服色非威不能制彊弗能服也以為逺方絶地不牧之民不足煩中國也師古曰不牧謂不可牧養也且匈奴輕疾悍亟之兵也至如焱風去如収電師古曰焱疾風也畜牧為業弧弓射獵逐獸隨草居處無常難得而制今使邊郡久廢耕織以支胡之常事其埶不相權也臣故曰勿擊便恢曰不然臣聞鳯鳥乗於風聖人因於時昔秦穆公都雍地方三百里知時宜之變攻取西戎辟地千里并國十四隴西北地是也及後䝉恬為秦侵胡辟數千里以河為竟累石為城樹榆為塞如淳曰塞上種榆也匈奴不敢飲馬於河置㷭𤎩然後敢牧馬夫匈奴獨可以威服不可以仁畜也今以中國之盛萬倍之資遣百分之一以攻匈奴譬猶以彊弩射且潰之癰也必不畱行矣師古曰留止也言無所礙也若是則北發月氏可得而臣也師古曰發猶徴召也言威聲之盛北自月支以來皆可徴召而為臣也氏讀曰支臣故曰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用兵者以飽待飢正治以待其亂定舍以待其勞師古曰舍止息也故接兵覆衆伐國墮城師古曰覆敗也墮毁也言兵與敵接則敗其衆所伐之國則毁其城也墮音翾規反常坐而役敵國此聖人之兵也且臣聞之衝風之衰不能起毛羽師古曰衝風疾風之衝突者也彊弩之末力不能入魯縞師古曰縞素也曲阜之地俗善作之尤為輕細故以取喻也夫盛之有衰猶朝之必莫也今將巻甲輕舉深入長毆難以為功師古曰毆與驅同從行則廹脅衡行則中絶師古曰從音子容反衡猶横也疾則糧乏徐則後利師古曰後利謂不及於利不至千里人馬乏食兵法曰遺人獲也師古曰言以軍遺敵人令其虜獲也遺音弋季反意者有他繆巧可以禽之則臣不知也不然則未見深入之利也臣故曰勿擊便恢曰不然夫草木遭霜者不可以風過師古曰言易零落清水明鏡不可以形逃通方之士不可以文亂師古曰方道也今臣言擊之者固非發而深入也將順因單于之欲誘而致之邊吾選梟騎壯士隂伏而處以為之備審遮險阻以為其戒吾埶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絶其後單于可禽百全必取上曰善廼從恢議隂使聶壹為間亡入匃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以為然而許之聶壹廼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下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空塞將十萬騎入武州塞當是時漢伏兵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季息為材官將軍御史大夫安國為䕶軍將軍諸將皆属約單于入馬邑縱兵王恢季息别從代主擊輜重於是單于入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覺之還去塞下傳言單于已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王恢等皆罷兵上怒恢不出擊單于輜重也恢曰始約為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祗取辱固知還而斬然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撓當斬





  文章正宗巻九
<集部,總集類,文章正宗>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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