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282
文章辨體彚選 巻二百八十二 |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二百八十二
明 賀復徵 編
序二
周禮考次目録序〈明方孝孺〉
周室既衰聖人之經皆見棄於諸侯而周禮獨為諸侯之所惡故周禮未歴秦火而先亡吏將舞法而為奸必藏其法俾民不得見使家有其法而人通其意吏安得而舞之周之制度詳矣嚴上下之分謹朝聘之禮而定其誅賞教民以道使民以義恤隣而尊上此尤戰國諸侯之所深惡而不忍聞者也故去其籍為尤甚今之所傳者蓋出於諸侯毁黜之餘而成於漢儒之所補非周之全書也是以畧於大而詳於細煩碎不急之職多而經世淑民之政少周公之意不若是䟽也其章明切要者以不合於諸侯見削而不關政治之得失者僅而獲存然亦紛亂失序錯雜而不可省書之周官言六卿之職美矣冢宰者治之所從出也宗伯典禮司馬主兵司冦掌禁司空掌土皆聽於冢宰者也冢宰治之本天下之大政宜見於冢宰今周禮列於冢宰之下者預政之臣不過數人而六十屬皆庖厨之賤事攻醫制服之淺技夫王之膳服固冢宰之所宜知然以是寔冢宰之職則陋且褻矣此必非周公之意司徒以五典施教其為事至重不宜復預他事也而自鄉師以下近於教者止十二屬其餘皆春秋二官之事而冬官為最多蓋定其序者不知地官在乎主教而以土官之事屬之土地冬官職也何與乎教教之大法及冢宰之大政皆已亡矣其不亡者間見於他官司馬司㓂纂入者甚衆惟宗伯稍存多為他官所掠而禮之係乎邦國者亦亡其亡者皆諸侯之所惡而去者也而其失序者漢儒之謬也余喜讀周禮憂周公之心不明於后世以書周公之言為準考六卿之屬更次之自宗伯歸於冢宰者五自司馬歸者三自司㓂歸者二合宫正以下為五曰宫正歸於司徒之舍曰膳夫曰醫師曰内宰曰司農曰典婦功曰内司服附於冢宰之左重變古也司徒去其非教事者八十存者四以司馬之諸子訓方氏匡人撢人司㓂之掌交歸焉宗伯自司徒歸者十自司馬歸者十有九自司㓂歸者十有二司馬之存者三十有一司冦之存者二十有三而以司徒之司虣司稽司救調人歸焉於是取土地之事財賦之則在司徒者五十有五在司馬者八在司㓂者十有三為司空土地不可無治之之道也故有載師閭師縣師均人治民無法不可以治地也故有遂人遂師遂大夫縣正鄙師酇長里宰隣長旅師稍人委人土均樹藝地之所宜先也故有草人焉有稻人焉有司稼焉地圖方志王者所宜知也故有土訓誦訓山林川澤地之寶也故有澤虞有川衡金玉錫石角羽茶炭染草葛蜃山澤之所産也故各有主之者以致其用苑囿場圃鳥獸草木所萃也故有迹人囿人場人榖粟土地所入守之宜有制也故有廩人倉人民者土地之本不可無恤也故有遺人以振其凶荒財用者生於地而取之有節故市有司㕓有人肆有長賈有師泉有府質人胥師司門司關職方土方懷方合方形方山師川師邍師所以辨土地而致稱異也故自司馬而歸焉逹道路除不蠲有野廬氏蜡氏掌害稼者有雍氏掌水禁者有萍氏除毒蟲猛鳥獸蠧物鼃黽有冥氏庶氏穴氏翨氏硩簇氏翦氏赤犮氏蟈氏壺涿氏庭氏攻木殺草有柞氏薙氏亦皆司空之事也故自司寇歸焉六卿之屬由是復其始其不能皆六十者亡者衆也而亦不必以六十為率也卿之所掌有小大其事有煩簡奚必皆止於六十乎謂六十者漢儒之言也非周公制也周公之典孔子嘗學焉今之存者此書爾學者宜盡心而不敢忽安可疑其有未至乎然余非疑周公之經也求周公之意而不得故辨其失以求合於周公之意而後已也夫茍能合周公之意則余何敢避亂經之名而不為哉
夏小正集解序〈王褘〉
夏小正世以為夏書其書在大戴禮中傳之者戴氏也鄭康成為之註或曰盧辨註謂為鄭氏非也潁川韓元吉氏嘗以范太史家蔵舊本校定之然與故所傳闗本訛舛不同會稽傅崧卿氏又據闗本而為訓釋實多所補正及考亭朱子集儀禮尊信小正而用之經其論定者㫖益加明矣今括蒼趙君復集諸家之説而為之解於是為尤詳密者也以予論之小正之謂夏書不可無疑者孔子定書斷自唐虞虞書以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為重事小正其遺法也孔子嘗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時焉及答顔淵以為邦曰行夏之時而作春秋用夏時以冠月其有取於夏時如此設小正誠夏書則在孔子所必取然而不與禹貢同列於百篇何耶鄭氏謂夏時者夏四時之書其書存者有小正則以小正為夏書者鄭氏也不信聖人而漢儒是信可不可耶禮記月令漢儒皆以為周公作而其中雜有虞夏商周秦漢之制殆漢末諸儒採吕氏十二月紀淮南子時則訓等書為之耳大戴禮之有小正小戴禮之有月令烏知其非類耶或曰吕氏據夏小正以正四時或曰小正具十二月而無中氣有應候而無日數至時訓乃五日為候三候為氣六十日為節因小正而加詳也意者小正特出於月紀時訓之前者耶是則以小正為夏書誠有可疑者也趙君之言謂鄭氏以小正為夏書本無左驗所紀昏旦中星與星之見伏率與月令月紀時訓不合唐一行推以厯術知其實在夏時其為夏書無疑是又不然天雖高星辰雖遠茍求其故則精厯數者悉所能考蓋自上古以來天行日至星辰之次舍其度數無不可知况在夏后之世安知非精厯數者逆考而遡推之求其故以著於書亦豈可遂信之而不疑乎世以本草為神農之書素問為黃帝之書其果出於神農黃帝否耶本草素問不可必其出於神農黄帝月令不可必其出於周公則小正之為夏書予固不敢不致疑其間也惜乎趙君已不可作不得以予所疑者質之然君之為此書則既考覈詳而論辨密卓見絶識往往而是不其有可傳者歟苐其真本及所著他書皆厄於兵而此書者乃其伯氏掇拾遺藁重所繕録章句字書之脱誤不能無之覽者擇焉而已君諱友桂詵仲其字學行志業具載宋太史所為墓誌兹故弗道而論予所疑者序其書焉
大學衍義補序〈丘濬〉
臣惟大學一書儒者全體大用之學也原於一人之心該夫萬事之理而闗係乎億兆人民之生其本在乎身其則在乎家其功用極於天下之大聖人立之以為教人君本之以為治士君子業之以為學而用以輔君是蓋六經之總要萬世之大典二帝三王以來傳心經世之遺法也孔子承帝王之傳以開百世儒教之宗其所以立教埀世之道為文二百有五言凡夫上下古今百千萬年所以為學為教為治之道皆不外乎是曾子親受其教既總述其言又分釋其義以為大學一篇漢儒雜之禮記中至宋河南程顥兄弟始表章之新安朱熹為之章句或問建安真德秀又剟取經傳子史之言以填實之各因其言以推廣其義名曰大學衍義獻之時君以端出治之本以立為治之則將以垂之後世以為君天下者之律令也然其所衍者止於格致誠正脩身齊家蓋即人君所切近者而言欲其舉此而措之於國天下耳臣竊以為儒者之學有體有用體雖本乎一理用則散於萬事要必析之極其精然後合之盡其大是以大學之教既舉其綱領而復列其條目之詳而其條目之中又各具其條理節目者焉其序不可亂其功不可闕夫茍缺其一節則既不足以成其用之大而體之為體亦有所不全矣然用之所以為大者非合衆小又豈能以成之哉是知大也者小之積也譬則網焉網固不止乎一目然一目或解則網有不張譬則室焉室固不止乎一榱然一榱或虧則室有不具此臣所以不揆愚陋竊倣真氏所衍之義而於齊家之下又補以治國平天下之要也其為目凡十有二曰正朝廷〈其目六〉曰正百官〈其目十有一〉曰固邦本〈其目十有一〉曰制國用〈其目十有一〉曰明禮樂〈其目六〉曰秩祭祀〈其目七〉曰崇教化〈其目十有一〉曰備規制〈其目十有六〉曰慎刑憲〈其目十有四〉曰嚴武備〈其目十有六〉曰馭夷狄〈其目九〉曰成功化〈其目一〉先其本而後末由乎内以及外而終歸於聖神功化之極所以兼本末合内外以成夫全體大用之極功也真氏前書本之身家以達之天下臣為此編則又將以致夫治平之效以收夫格致誠正脩齊之功因其所餘而推廣之補其畧以成其全故題其書曰大學衍義補云非敢並駕先賢以取不韙之罪也臣嘗讀真氏之序有曰為人君者不可以不知大學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大學而繼之以為人君而不知大學無以清出治之源為人臣而不知大學無以盡正君之法是蓋就其本體而言爾若即其功用而究竟之君臣所當知者則固有在也粤自古昔聖賢為學之道帝王為治之序皆必先知而後行知之必明其義行之必舉其要是以欲行其要者必先知其義茍不知其義之所在安能得其要而行之哉故臣之此編始而學之則為格物致知之方終而行之則為治國平天下之要宫闕高深不出殿廷而得以知夫邑里邊鄙之情状草澤幽遐不履城闉而得以知夫朝廷官府之政務非獨舉其要資出治者以御世撫民之具亦所以明其義廣正君者以輔世澤民之術譬之醫書其前編則黃帝之素問越人之難經後編則張仲景金匱之論孫思邈千金之方也一方可以療一證隨其方以已其疾惟所用之何如也前書主於理而此則主乎事真氏所述者雖皆前言往事而實専主於啟發當代之君亦猶孔孟告魯衞齊梁之君而因以垂後世之訓臣之此編校之前書文雖不類意則貫通苐文兼雅俗事雜儒吏其意蓋主於衆人易曉而今日可行所引之事類多重複所脩之辭不能雅典弗暇計也臣逺方下士叨官禁近當先皇帝在御之日首開經筵即綴班行之末親睹儒臣以真氏之書進講陛下毓德青宫又見宫臣之執經者日以是書進焉臣於是時蓋已有志於是既而出教太學暇日因採六經諸史百氏之言思以補其闕也繕寫適完而陛下嗣登大寶蓋若有待焉者惓惓一念之忠儻為聖明所不棄焉未必無少補於初政之萬一也
三禮考註序〈羅倫〉
先王之道不行於天下夫豈人心異於古哉上之所以為教下之所以為學非其道爾禮也者先王之所以為教也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是故聖人則之以化成天下士有定習民有定志官有定守國有定制天下之治運於掌矣周衰壞於戰國燬於秦穿鑿附㑹於漢先王之典未墜於地者存什一於千百也宋大儒朱文公嘗考定易詩書春秋四經以三禮體大未能叙正元臨川呉文正公用繼其志考周官以正六典以大司徒之半補冬官之闕蓋取陳氏俞氏之論也以儀禮為經禮記為傳蓋取朱子之論也考三王而不謬俟後聖而不惑其公之志乎我朝東里楊文貞公曰吾邑康宗武受學於公元季兵亂書蔵康氏亂後郡人晏壁彦文從康之孫求得之掩為已作以公支言叙録考之逸禮八篇今存者六篇儀禮十篇今增者五篇傳外又増曲禮八篇凡增十三篇又聞長老言文正晩年於此書欲復加考訂不及臨没授其意於孫當當嘗為之而未就今此書增入禮儀率混淆無別决非當所為豈壁所增耶文貞之疑是矣倫嘗因其言考之士相見義公食大夫義叙録用劉原甫所補今此書二義所補者皆出戴記叙録成於蚤年此不載年譜先後不可考而纂言之成明年公易簀矣其可徵無疑也凡考註所取經若諸侯釁廟取諸大戴而小戴䘮大記亦載之傳若冠義等取諸小戴者纂言悉寘不録今此書增入若服義䘮大記䘮義祭法祭義學記樂記諸篇皆複出先後取舍矛楯特甚凡叙録所載若冠義昏義等篇編註精審文義粲然其餘士相見公食大夫二義及所増十三篇者綜彚混淆註釋粗畧悉取陳氏集説中語割裂而補綴之可考也非公手筆無疑矣獨其以曲禮補士相見公食大夫二義以䘮義祭義等五篇補䘮祭二禮之傳傳外曲禮八篇盛德言人君之禮入官言人臣事君之禮立孝言人子事親之禮内則言女婦事父母舅姑之禮少儀言少事長之禮表記言揖讓進退之禮而學記樂記為是書之終又與纂言不異其名篇取義似非後人所能及者疑公定其篇目未及成書臨没授其意於孫當其謂是歟故後人因而竄入文貞所聞其誠然耶然與纂言不合又未可深考也公著述之功未有大於此者惜其書未及成而為後人所亂者如此且屬倫校讐之乃訪善本於臨川文正之子孫已不知有是書矣書蔵康氏文貞所聞其亦然耶倫時卧病深山僻無書籍仲仁乃取通解註䟽諸書旁証而訂之使聖賢之遺經因是而傳焉三公之用心亦可尚矣河南監察使何廷秀謂予曰沅州劉有年永樂初守太平府進儀禮逸經十八篇逸禮唐初已亡宋元大儒皆未之見有年何從而得哉然廷秀之言非妄也好古君子上請逸經繼類成編傳以戴記其不入傳者從纂言所類别為記以附焉則先王之典庶乎無遺矣於戲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人而行君子尊德性以立其體道學問以效其用如有用我執此以往文武之政其庶矣乎
禮記纂言序〈王守仁〉
禮也者理也理也者性也性也者命也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而其在於人也謂之性其燦然而條理也謂之禮其純然而粹善也謂之仁其截然而裁制也謂之義其昭然而明覺也謂之知其渾然於其性也則理一而已矣故仁也者禮之體也義也者禮之宜也知也者禮之通也經禮三百曲禮三千無一而非仁也無一而非性也天叙天秩聖人何心焉蓋無一而非命也故克己復禮則謂之仁窮理則盡性以至於命盡性則動容周旋中禮矣後之言禮者吾惑焉紛紜噐數之爭而牽制刑名之末窮年矻矻弊精於祝史之糟粕而忘其所謂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者禮云禮云玉帛云乎而人之不仁也其如禮何哉故老莊之徒外禮以言性而謂禮為道德之衰仁義之失既已墮於空虛漭蕩而世儒之説復外性以求禮遂謂禮止於噐數制度之間而議擬倣像於影響形迹以為天下之禮盡在是矣故凡先王之禮煙䝉灰散而卒以煨燼於天下要亦未可専委罪於秦火者僭不自度嘗欲取禮記之所載揚其大經大本而䟽其條理節目庶幾噐道本末之一致又懼其德之弗任而時亦有所未及也間嘗為之説曰禮之於節文也猶規矩之於方圓也非方圓無以見規矩之用非節文則亦無從而睹所謂禮矣然方圓者規矩之所出而不可遂以方圓為規矩故執規矩以為方圓則方圓不可勝用舍規矩以為方圓而遂以方圓為之規矩則規矩之用息矣故規矩者無一定之方圓而方圓者有一定之規矩此學禮之要盛徳者之所以動容周旋而中也宋儒朱仲晦氏慨禮經之蕪亂嘗欲考正而刪定之以儀禮為之經禮記為之傳而其志竟亦弗就其後吳㓜清氏因而為纂言亦不數數於朱説而於先後輕重之間固已多所發明二子之見其規條指畫則既出於漢儒矣其所謂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之原則尚恨吾生之晩而未及與聞之也雖然後聖而有作則無所容言矣後聖而未有作也則如纂言者固學禮者之箕裘筌蹄也而可以少之乎姻友胡汝登忠信而好禮其為寧國也將以是而施之刻纂言以敷其説而屬序於余余將進汝登之道而推之於本也故為序之若此云
五經臆説序〈王守仁〉
得魚而忘筌醪盡而糟粕棄之魚醪之未得而曰是筌與糟粕也魚與醪終不可得矣五經聖人之學具焉然自其已聞者而言之其於道也亦筌與糟粕耳謂糟粕之為醪猶近也糟粕之中而醪存求魚於筌則筌與魚遠矣龍場居南夷萬山中書巻不可擕日坐石穴黙記舊所讀書而録之意有所得輙為之訓釋期有七月而五經之㫖畧遍名之曰臆説蓋不必盡合於先賢聊寫其胸臆之見而因以娯情養性焉耳則吾之為是固又忘魚而釣寄興於麯蘖而非誠㫖於味者矣嗚呼觀吾之説而不得其心以為是亦筌與糟粕也從而求魚於醪焉則失之矣夫説凡四十六巻經各十而禮之説尚多缺僅六巻云
古小學序〈湛若水〉
王者之風息而教弛教弛而後二學亡小學亡而王宫黨遂之教無傳焉大學亡而辟雍泮宫之教無傳焉辟雍泮宫之教不傳而聖學無所終王宫黨遂之教不傳而聖學無所始學無終始則人道不立人道不立則天地不和天地不和則萬物不遂萬物不遂則天理或幾乎息矣夫二學未嘗亡也自二教弛而皆逸於戴記也大學之逸也其篇全而程氏表之小學之逸也其篇散未有會而聚之以復古者夫能始而不能終者有之矣未有不能於始而能終者也若彼考室弗惟其堂曷能搆搆則圮若農力穡弗惟其畮曷能播播則不實吾懼焉乃因讀禮采而集之復為蒙養洒掃應對進退事親敬長隆師親友禮樂射御書數凡七篇其文則古其事則小子之事不敢以大人之事參之恐其躐也不敢以今文參之恐其混古彞鼎也嗚呼斯文也自夫王侯之子以至庶人之子上下達之者也嗚呼元子小子茍能習其文行其實立其誠誠立而聖學可基矣是用成書行之家塾傳之子孫云爾
檀弓叢訓序〈楊慎〉
楊慎曰醫者有四術神聖工巧予欲借之以喻文矣易之文神詩書春秋聖也檀弓三傳考工記工矣莊列九流而下其巧有差復以檀弓斠諸明高赤德又羣工中都料匠也予謂檀弓可孤行而每病訓之者未能犁然有當於人之心也經猶招也訓猶射也一人射招或中或否未若衆人射之中之多也若鄭康成之簡奥或以三字而括經文之數十字蓋寡而不可益也亦傳注之神已孔頴達之明偹或即經之一言而衍為百十言蓋多而不可省也亦䟽義之聖已賀陸黃吳補緝臚列亦各殫述者之心工已陳騤謝枋得二家批評亦稍窺作者之天巧已澔乎曷其没矣兹訓也於諸家擷其英華紀載之蒙發焉於二家昭其甄藻脩辭之階循焉藂之不亦可乎雖其嘿傳妙筌恧乎子休與子𤣥至於旁摉幽蔵累味集珍何遽不若咸陽之懸金淮南之鴻寶哉
中庸輯畧序〈唐順之〉
中庸輯畧凡二巻初宋儒新昌石𡼖子重采兩程先生語與其高第弟子游楊謝侯諸家之説中庸者為集解凡幾巻朱子因而芟之為輯畧其後朱子既自采兩程先生語入集註中其於諸家則又著為或問以辨之自集註或問行而輯畧集解兩書因以不著於世友人御史新昌吕信卿宿有志於古人之學且謂子重其鄉人也因購求此兩書而余以所蔵宋板輯畧本授之已而吕子廵按江南則屬武進李令板焉而集解則不可復見矣序曰蓋古之亂吾道者常在於六經孔氏之外而後之亂吾道者常在乎六經孔氏之中昔者世教衰而方術競出陰陽老墨名法嘗與儒並立而為六家為九流其道不相為謀而相與時為盛衰佛最晩出其説最盛至與吾儒並立而為儒佛然其不相謀而相盛衰也則亦與六家九流同夫彼之各駕其説而其盛也至與儒亢而六而九而二也斯之悖矣雖然其不相謀也則是不得相亂也嗚呼六經孔氏之教所以别於六家九流與佛而豈知其後也六家九流與佛之説竄入於六經孔氏之中而莫之辨也説易者以陰陽或以老莊是六經孔氏中有陰陽家有老家矣説春秋者以法律説禮者以刑名數度是六經孔氏中有名家有法家矣説論語者以尚同之與兼愛尚賢明鬼是六經孔子中有墨家矣性不可以善惡言其作用是性之説乎心不可以死生言其真心常住之説乎是六經孔氏中有佛家矣六家九流與佛之與吾六經孔氏並也是門外之戈也六家九流與佛之説竄入於六經孔氏之中而莫之辨也是室中之戈也雖然六家九流之竄於吾六經孔氏也其為説也粗而其為道也小猶易辨也佛之竄於吾六經孔氏也則其為道也宏以濶而其為説也益精以密儒者曰體用一原佛者曰體用一原儒者曰顯微無間佛者曰顯微無間其孰從而辨之嗟乎六經孔氏之㫖與伊洛之所以講於六經孔氏之㫖者固具在也茍有得乎其㫖而超然自信乎吾之所謂一原無間者自信乎吾之所謂一原無間者而後彼之所謂一原無間者可識矣儒者於喜怒哀樂之發未嘗不欲其順而達之其順而達之也至於天地萬物皆吾喜怒哀樂之所融貫而後一原無間者可識也佛者於喜怒哀樂之發未嘗不欲其逆而銷之其逆而銷之也至於天地萬物泊然無一喜怒哀樂之交而後一原無間者可識也其機常主於逆故其所謂旋聞反見與其不住聲色香觸乃在於聞見色聲香觸之外其機常主於順故其所謂不睹不聞與其無聲無臭者乃即在於睹聞聲臭之中是以雖其求之於内者窮深極微幾與吾聖人不異而其天機之順與逆有必不可得而强同者子程子曰聖人本天釋氏本心又曰善學者却於已發之際觀之是中庸之㫖而百家之所不能駕其説羣儒之所不能亂其真也彼游楊謝侯諸家之説其未免於疵矣乎吾弗敢知然而醇者大矣其未能不浸淫於老與佛乎吾弗敢知然而師門之緒言蓋多矣學者精擇之而已矣則是書其遂可廢乎是信卿所謂刻以待學者之意也
季彭山春秋私考序〈唐順之〉
春秋之難明也其孰從而求之曰求之聖人之心聖人之心其孰從而求之曰求之愚夫愚婦之心春秋者儒之所累世而不能殫其説者也而曰求諸愚夫愚婦之心不亦迂乎孔子嘗自言之矣吾之於人也誰毁誰譽斯民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也春秋者聖人有是非而無所毁譽之書也直道之所是春秋亦是之直道之所非春秋亦非之春秋者所以寄人人直道之心也人人之心在焉而謂其文有非人人之所與知者乎儒者則以為聖經不如是之淺也而往往謂之微辭是以説之過詳而其義益蔽且夫春秋之謂春秋以誅亂討賊而已子而嚴父臣而敬君人人有不知其為是而弑君簒父人人有不知其為非者哉人人知其為是非而或䧟於弑逆焉者昔人所謂以意為之也雖其以意䧟於弑逆而其直道而行之心固隠然而在也聖人早為之辨醒其隠然而在之心以消其勃然敢動於邪之意是以亂臣賊子懼焉而能自還也其使之懼者不逆之於勃然而動者之不可忍而牖之於隠然而在者之不容息是以能使之懼也非書其弑以懼之之謂也其懼者但覺其隠然而在者之忽露而不覺其勃然而動者之暗消是以懼也非懼其書我而不敢為之謂也故曰孔子懼作春秋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孔子之懼心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一也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亂臣賊子之懼心一也人人之心在焉而謂其文有非人人所與知者乎善説春秋者則不然曰無義戰人人可以知其為無義戰也而奚問其有鐘鼓無鐘鼓云爾也曰某三王之罪人某五霸之罪人人人可以知其罪之在也而奚問其功與過云爾也曰亂臣賊子懼人人知其為討亂賊也而奚問其君之有以取之無以取之云爾也以是説春秋豈不簡約而易知也哉可謂以愚夫愚婦之心求春秋而不蔽於聖經者也或曰然則游夏何以不能贊也曰高與赤者世傳以為游夏氏之徒也師説固宜有在焉者其猶未免於説之過詳歟其諸家之紛紛者又可知矣可謂蔽於聖經而不以愚夫愚婦之心求春秋者也余為是説久矣儒者牽於舊聞迂焉而莫予信也間以語彭山季君君欣然是之於是出其所著春秋私考示余則公榖之義例左氏之事實諸家紛紛之説一切摧破而獨身處其地以推見當時事情而定其是非雖其千載之上不可億知然以斯人直道而行之心凖之要無甚相遠者余是以益自信余之説有合於君也君嘗師陽明王先生聞致知之説為能信斯人直道之心與聖人無毁譽之心同其春秋大㫖亦多本之師説故其所見直截如此至於地里古今之沿革姓名氏族之派星厯之數度禘郊甞社禮樂兵賦之纖悉古今之所聚訟皆辨析毫釐務極該貫昔人所稱經師莫之及也以非大義所闗故不摘之序中蓋余嘗聞李愿中言羅仲素説春秋初未甚曉然及住羅浮後其説不知何如夫羅浮何與於春秋也豈不以此心空洞無物而後能好惡與人同好惡與人同而後能説春秋也歟君老矣方且隠雲門之邃厭文字之支離兀然洗心以游於無物其所説春秋又當於是者余尚得而見之
詩説序〈徐渭〉
予嘗閲孟德所解孫氏十三篇及李衞公與唐太宗之所談説者其言多非孫子本意至論二人用兵隨其平日之所説解而以施之於戰爭營守之間其功反出孫子上以知凡書之所載有不可盡知者不必正為之解其要在於取吾心之所通以求適於用而已用吾心之所通以求書之所未通雖未盡釋也辟諸癢者指摩以為搔未為不濟也用吾心之所未通以必求書之通雖盡釋也辟諸痺者指搔以為搔未為濟也夫詩多至三百篇孔子約其㫖乃曰興而已矣曰思無邪而已矣此則未嘗解之也而其所以寓勸戒使人感善端而懲逸志者自藹然溢於言外至於所解見於魯論鄒書者有若淇澳烝民裁數語耳他若棠棣志懷也而以警遺巧笑美質也而以訂禮雄雉思君子也而以激門人之進善是皆非正解者矣會稽季先生所著詩説解頥凡四十巻吾取而讀之其大槩實有得於是其志正其見遠其意悉本於經而不泥於舊聞是以其為説也卓而専其成書也勇而敢雖古詩人與吾相去數千載之上諸家所註無慮數十百計未可以必知其彼之盡非而吾之盡是至論取吾心之通以適於用深有得於孔氏之遺者先生一人而已夫以孟德與衞公擿其所述兵家者流耳有濟於用而吾猶然取之矧是書也距邪説正人心上發先儒所未明下有禆於後學者哉吾讀之解頥焉因為之刻刻成而請序遂序之若其剔隠伏刺缺漏按駁禁持胃掐而腎擢之雖善避者無所逃如子唐子所謂古經師不及者多散見於諸所著述不獨是書已也
經序録序〈歸有光〉
予昔承乏汴藩因識宗室西亭公脩學好古有河間大雅之風嘗得唐李鼎祚周易集傳槧版行於世又為諸經序録几為經之傳註訓詁者皆載其序之文使世之學者不得見其書而讀其序固已知其所以為書之意庶以廣其見聞而不安於孤陋實嘉惠後學之盛心也昔孔子修述先王之經以教其門人傳之世世不絶遭秦燔書漢儒存亡繼絶不遺餘力自此六藝稍稍備具太常之所總領凡四十愽士而古文尚書毛詩榖梁左氏春秋雖不立學官猶推高第為講郎給事近署而天子時會羣儒都講親制臨决所以網羅遺軼愽存衆家其意遠矣沿至末流旋復放失則鄭王之易出自費氏而賈逵馬鄭為古文尚書之學孔氏之傳最後出三禮獨存鄭註春秋公榖浸微傳詩者毛詩鄭箋而已唐貞觀間始命諸儒析章句為義䟽定為一是於是前世儒者僅存之書皆不復傳如李氏易解後人僅於此見古人傳註之一二至啖助以已意説春秋史氏極詆其穿鑿蓋唐人崇進士之科而經學幾廢故楊綰鄭餘慶鄭覃之徒欲拯其弊而未能也宋儒始以其自得之見求聖人之心於千載之下然雖有書成而多所未盡賴後人因其端以推演之而淳佑之詔其書已大行於世勝國遂用以取士本朝因之而學校科舉之格不免有唐世義䟽之弊非漢人宏慱之規學士大夫循常守故䧟於孤陋而不自知也予自屏居山林得以徧讀諸經竊以意之所見常有與今之傳註異者至如理象之殊而圖書大衍用九用六之論未能定也古今文之别而豫章晩出之書未能釐也三百篇之全而桑間濮上之淫音未能黜也褒貶實録之淆亂而氏族名字日月地名之未能明也郊丘混而五天帝昆侖神州之一而始祖之祭不及羣廟也洪範以後金縢召洛二誥之䟽脫非朱子之遺命也開慶師門之傳非鄭氏之奥義也紹興進講之書非三傳之専學也則王柏金履祥吳澄黃澤趙汸卓越之見豈可以其異而廢之乎歐陽子曰六經非一世之書其將與天地無終極而存也以無終極視千歲於其間頃刻耳則予之待於後者無窮也嗟夫士之欲待於無窮者其不拘牽於一世之説明矣道遠不能與西亭公訂正其疑義而存其畧如此云
文章辨體彚選巻二百八十二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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