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九

卷第三十八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三十九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四十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三十九

 書問答

   答戴邁

熹來此得足下於衆人之中望其容色接其議論而知足

下之所存(⿱艹石)有所蓄積而未得其所以發之者心獨期足

下可共進於此道及以論語之說授諸生諸生方愕眙不

知所向而足下獨以爲可信也手抄口誦而心惟之熹謂

足下將得其所以發之者矣甚慰所望今辱書及以所抄

四大編示之而責其淺陋之辭託名經端則非熹之任而

足下之過也夫執經南靣而以其說與門人弟子相授受

此其非熹之任明矣熹無所復道獨敢竊議足下之所以

過願寛其僭易而幸聴之夫學期以自得之而巳人知之

不知之無所與於我也今足下自謂其巳自得之耶則宜

無汲汲於此而熹之言亦何爲足下重不然雖熹妄言之

於足下何有足下之爲甚過足下勉自求之期有以自得

之而後巳熹雖荒落矣尚能與足下上下其說而講評之

四編且以歸書室而具其所以然者報足下幸察

   答林巒

辱示書及所爲文三篇(⿱艹石)以是質於熹者熹少不喜辭長

復嬾廢亡以副足下意然嘗聞之學之道非汲汲乎辭也

必其心有以自得之則其見乎辭者非得巳也是以古之

立言者其辭粹然不期以異於世俗而後之讀之者知其

卓然非世俗之士也今足下之詞富矣其主意立說高矣

然𩔖多採摭先儒數家之說以就之耳足下之所以自得

者何如哉夫子所謂德之棄者蓋傷此也足下改之甚善

示喻推所聞以講學閭里間亦甚善記曰教然後知困知

困則知所以自𭛌矣熹所望於足下者在此足下勉旃

   答林巒

 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

伊川先生說率性之謂道通人物而言更以其說思之脩

道之謂教二先生及侯氏說却如此然恐不如吕游楊說

尤溪集觧想巳見之

 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

伊川先生云涵養於未發之時則可求中於未發之前則

不可宜更思之檢此叚熟看

 民鮮能乆矣與甚矣吾衰也乆矣之乆同

乆矣之意得之

 夫婦之愚

伊川先生論之巳詳大抵自夫婦之所能知能行直至聖

人天地所不能盡皆是說費處而所謂隱者不離於此也

 道不逺人

此叚文義未通又多用佛語尤覺走作且更熟玩其文義

爲佳

 正已而不求人則無怨

凡讀書且虚心看此一處文義令語意分明趣味浹洽乃

佳切不可妄引他處言語來相雜非惟不相似且是亂了

此中正意血脉也

   答吕侁

惠書甚慰所守審如是足下之所存誠逺且大非熹所能

及也顧不能不以貧自累而求有以得於人則足下之忍

其大而不忍其細又非熹之所能知也抑熹之官於此祿

不足以仁其家而無以副足下之意敢以所聞爲謝冀足

下之堅其守也貧者士之常惟無易其操則甚善

   答楊宋卿

前辱柬手啓一通及所爲詩一編吟諷累日不忍去手足

下之賜甚厚吏事匆匆報謝不時足下勿過熹聞詩者志

之所之在心爲志𤼵言爲詩然則詩者豈復有工拙哉亦

視其志之所向者高下如何耳是以古之君子徳足以求

其志必出於高明純一之地其於詩固不學而能之至於

格律之精粗用韻屬對比事遣辭之善否今以魏𣈆以前

諸賢之作考之蓋未有用意於其間者而况於古詩之流

乎近世作者乃始留情於此故詩有工拙之論而葩藻之

詞勝言志之功隱矣熹不能詩而聞其說如此無以報足

下意姑道一二盛編再拜封納并以爲謝

   答柯國材

辱書示以顔子子貢俱以仁爲問而夫子告之有(⿱艹石)不同

者此固嘗思之而非如足下之說也爲仁由巳此論為仁

之至要蓋始終不離乎此夫其所以求師友而事之之心

豈自外至哉旣得師友而事之矣然不求諸巳則師友者

自師友耳我何有焉以此意推之則二說者𥘉不異也如

足下之言恐非長善救失之意足下思之而反復其說

熹之願他所以見屬者豈熹所敢當哉戴陳二生趣向文

辭皆可觀固知其所自矣有友如此足以輔仁敢以爲足

下賀而僕亦將有頼焉齋居無事宜有暇日以時過我幸

得講以所聞而非所敢望也

   答柯國材

蔡彊來領三月六月九月三書急拆疾讀如奉誨語良慰

乆别不聞問之懷幸甚幸甚信後𡻕巳晚矣不審爲况何

如伏惟味道有相尊候萬福熹奉親粗遣武學闕尚有三

年勢不能待目今貧病之迫巳甚旦夕當宛轉請祠也親

年日老生事益𦕅落雖吾道固如此然人子之心不能不

慨然耳時事竟為和戎所悮今𡻕虜人大入據有淮南留

屯不去監前事之失不汲汲於渡江欲圖萬全之舉此可

爲寒心而我之所以待敵者内外本末一切刓弊又甚於

往年妄論之時矣奈何奈何逺書不能詳言也熹自延平

逝去學問無分寸之進汨汨度日無朋友之助未知終何

所歸𪧐邇來雖病軀粗徤然心力凋弱目前之事十亡八

九至於觀書全不復記以此兀兀於致知格物之地全無

所𤼵明思見吾國材精篤之論而不可得臨書怳然也所

示易卦次叙此未深究不敢輕為之說但本圖自𥘉爻而

隂陽判左三十二卦共一陽右三十二卦共一隂次爻又一變而又交兊與艮交震與

而八卦小成矣其上因而重之而成六十四卦此次叙甚明其

所以為易者盖因隂陽往來相易而得名非專請震巽四五相易而然也此理在天地間無時不然仰𮗚俯察暑往

寒來莫非運用恐不待考諸圖象而後明也然古人制作之妙顯𤼵乾坤造化之機有如此者是亦可樂而玩之耳

不合無愧之說在我固然第所不能無恨者精神言語不

足以感悟萬一爲恨耳(⿱艹石)人人持不合無愧之說則君臣

之大倫廢矣如何如何李君好學禮賢其志可嘉國材想

亦推誠與之講論有可采處(⿱艹石)得同爲此來眞寡陋之幸

也春秋工夫未及下手而先生棄去蓋亦以心志凋殘不

堪記憶此書雖云本根天理然實與人事貫通若不稽考

事迹參以諸儒之說亦未易明也故未及請其說然嘗略

聞其一二以爲春秋一事各是𤼵明一例如㸔風水移歩

換形但以今人之心求聖人之意未到聖人灑然處不能

無失耳此亦可見先生𤼵明之大㫖也論語比年畧加工

夫亦只是文義訓詁之學終未有脫然處更有詩及孟子

各有少文字地逺不欲將本子去又無人别寫得不得相

與商確爲恨爾(⿱艹石)遂此來之約則庶㡬得講之耳三序示

及想見用心之精但毎毎推與過當恐未得爲不易之論

又論語序云學爲仁一節不知見得仁字如何分明後靣

節次如何成禠此義湏句句有下落始得不可只如此含

糊也近衢州一江元適登仕以書來云頃𡻕獨學常窺

求仁之端又謂湏明識所謂元者體諸中而無疑則道之

進也化也基諸此矣此論似非苟然黙識試一思之如何

江君未相識書多好議論亦是一老成前軰也易序中云

此以無思■似以至  此恐亦不能無病試更思之近

方再讀此經建陽一學者亦欲講之因招之來年教兒軰

得與共學用年𡻕工夫㸔如何昨齊仲𭔃疑義來乃不知

是石丞者妄意批鑿非所施於素昧平生之人然渠旣以

此道相期必不相恠但在熹有僣率之咎耳所欲言者無

窮以乆不得書無所𤼵端今得來示又以來人立俟天寒

手冷作字不成不能究悉胷中所欲言千里相望豈勝慨

嘆但願果能乘便一來庶得傾倒不然終非𥿄札所能具

也閤正孺人令郎各安佳老人以下幸安每勤問念至感

未由㑹晤之前千萬以時進道自愛不宣閏月晦日熹頓

首再拜國材丈執事

  欲識仁字大槩且㸔不仁之人可見蓋其心頑如鐵

  石不問義理事任巳知是以謂之不仁識此氣象則

  仁之爲道可推而知矣因書試言所得以荅合否如

  何耳

   答柯國材

傳序鄙意不欲如此昨因論語小傳之作巳罄鄙懷不䝉

領畧遂更不敢復言今所惠書反謂有所愛於言何耶行

行之號尤非所以矯氣習之偏而反之於中和之域區區

之意亦不願老丈之爲此稱也如何

   答柯國材

示諭忠恕之說甚詳舊說似是如此近因詳㸔明道上蔡

諸公之說却覺舊有病蓋湏認得忠恕便是道之全體忠

體而恕用然後一貫之語方有落處(⿱艹石)言恕乃一貫𤼵出

又却差了此意也如未深曉且以明道上蔡之語思之反

復玩味當自見之不可以迫急之心求之如所引忠恕篤

欽以下尤不干事彼蓋各言入道之門求仁之方耳與聖

人之忠恕道體本然處𥘉不相干也一隂一陽不記舊說

(⿱艹石)如所示即亦是謬妄之說不知當時如何敢胡說今更

不須理㑹但㸔一隂一陽往來不息即是道之全體非道

之外别有道也逆順之說康節以爲先天之數今旣曉圖

子不得彊說亦不通不(⿱艹石)且置之易序兩句大病在彼此

二字上今改得下靣不濟事也凡此數說姑塞來問未知

中否有便却望垂教幸甚幸甚石文相聚所談何事其篤

誠好學巳不易得而議論明快想講論之際少所凝𣻉也

書來有少反復草草作荅不能盡所言大抵講學只要理

㑹義理非人所能爲乃天理也天理自然各有定體以爲

深逺而抑之使近者非也以爲淺近而鑿之使深者亦非

也學者患在不明此理而取决於心夫心何常之有好高

者巳過高矣而猶患其卑𣻉於近者巳太近矣而猶病其

逺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而學者所以各自爲方而不能

相通也前此以陳許二友好爲高竒喜立新說往往過於

義理之中正故常因書箴之蓋因其病而藥之非以爲凡

講學者皆當畫於淺近而遂止也然觀聖賢之學與近世

諸先生長者之論則所謂高逺者亦不在乎創意立說

間伊川云吾年二十時解釋經義與今無異然思今日意

味覺得與少時自别又尹和靖門人稱尹公於經書不爲

講解而耳順心得如誦巳言此豈必以創意立說爲高哉

今吾軰望此地位甚逺大槩讀書且因先儒之說通其文

義而玩味之使之浹洽於心自見意味可也如舊說不通

而偶自見得别有意思則亦不妨但必欲於傳注之外别

求所謂自得者而務立新說則於先儒之說或未能究而

遽舎之矣如此則用心愈勞而去道愈逺恐駸駸然失天

理之正而䧟於人欲之私非學問之本意也且謂之自得

則是自然而得豈可彊求也哉今人多是認作獨自之自

故不安於他人之說而必巳出耳凡此皆石丈書中未及

盡布者或因講論之次閑爲及之幸甚幸甚并以呈齊仲

順之不知如此卑說還可高意否二公更不及别書也徐

丈惠書云有疑難數板却未見之豈封書時遺之耶偶數

時村中乏𥿄亦不别拜狀只煩爲致此意幸甚幸甚順之

書中似以橫渠平易其心之說爲不然談何容易更且思

之爲佳蓋所謂平易者非苟簡輕易之謂也群居終日别

作何工夫便中千萬示及一二苟有未安不憚獻所疑以

求益也

   答許順之

示諭記中語病的當改云知用其力而不知所以用力之

方則未有不反爲之累如何大抵見道未明揣摩求合自

然有漏綻處得公如此琢磨爲益大矣後便見報幸甚兩

書皆有來意甚慰所望當在何時耶近讀何書工夫次第

如何熹論語說方了第十三篇小小疑悟時有之但終未

見道體親切處如說仁者渾然與物同體之𩔖皆未有實

見處反思茫然爲將奈何熹比因堂劄促行再入文字乞

候終秩萬一諸公不欲如此得一教官之屬南去即相見

之期近矣但分别之事豈可預料耶山間無他事𡻕豐米

賤農家極費力然細民飽食遂無他志亦一幸也

   答許順之

熹衰老幸向安然氣體虚弱非復昔時心力亦未復都不

敢思慮舊業荒廢無所𤼵明反而求之似於存養用力處

未有地位甚以自懼耳如吾友於此却巳有餘第未能逹

於詞命之間恐其間亦有未徹底處却宜於事物名數上

着少工夫蓋旣無精粗本末之異即此亦不可忽也喪禮

留意甚佳但其度數亦不易曉(⿱艹石)哀敬之實則吾友素知

之矣當益有餘味也近得橫渠語錄有云曲禮乃天地五

藏䰟𩲸心府寓於其事試思此語亦足以𤼵耳記文如所

改甚善但所辨說未能盡曉熹意欲云心之為體亦微矣

彼不知用力於此者固狥於物欲而不自知餘即悉如來

示蓋不能用其力之語亦似有病了眞如衆盲模象逹者

見之可付一𥬇

   答許順之

檀弓篇云殷旣練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㩀孔子以

殷禮爲善則當從殷禮練而祔無疑矣然今難遽從者蓋

今䘮禮皆周禮也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祔是一項事

首尾相貫(⿱艹石)改從殷禮俟練而祔即周人之虞亦不可行

欲求殷禮而證之又不可得是以雖有孔子之言而未敢

改也温公只依周禮唐開元禮及近世亦有改者然終不安禮文極是宻察不可儱

侗故聖人致詳於此豪髪不差蓋未詳未盡則於已之心

且不能安民之不從尚未論也疑夫子於二代之禮必有

𩔖此者闕其一二則無所證矣前書因見讀禮故勸以致

詳微細因有損所有餘勉所不足之言來書乃謂本末精

粗夲無二致何用如此分别此又誤矣(⿱艹石)每每如此則更

無用功處更無開口處矣子夏對子游之語以爲譬之草

木區以别矣何嘗如此儱侗來惟宻察於區别之中見其

本無二致者然後上逹之事可在其中矣如吾子之說

先向上逹處坐却聖人之意正不如是雖至於尭舜孔子

之聖其自處常只在下學處也上逹處不可著工夫更無

依泊處日用動静語黙無非下學聖人豈曽離此來今動

不動便先說箇本末精粗無二致正是鶻崙吞𬃷向來李

說鐵籠𦋐却之病恐未免也

   答許順之

承在縣庠爲諸生講說甚善甚善但所𭔃諸說求之皆似

太過(⿱艹石)一向如此恐駸駸然遂失正途入於異端之說

害亦不細差之豪𨤲謬以千里况此非特豪𨤲之差乎三

復來示爲之悵然巳輙用愚見附注於下然其曲折非筆

端可盡恐當且以二先生及范尹二公之說爲標準反復

玩味只於平易慤實之處認取至當之理凡前日所從事

一副當高竒新妙之說並且𠋣閣乆之見實理自然都使

不著矣蓋爲從前相聚時熹亦自有此病所以相漸染成

此習尚今日乃成相誤惟以自咎耳如子韶之說直截不

是正理說得儘高儘妙處病痛愈深此可以爲戒而不可

學也何由靣話究此精微臨風鬰結無有窮已國材元聘

爲况如何昨𭔃得疑難來又是一般說話大抵齊仲順之

失之太幽深順之尤甚而三公失之太執著執著者有時而通幽深者蕩而不反

中間一條平坦官路却沒人行著只管上山下水是甚

意思因書可錄此意及二序送之爲致不及書之意范伯

崇學大進劉徳明者亦稍識理趣皆可喜耳伯崇雜說

𥿄附去可見其持守不差見理漸明之大槩矣然其說

少未盡更求之却以見喻伯崇去年春間得書問論語數

叚其說甚高妙因以呈李先生李先生以爲不然令其慤

實做工夫後來便别此亦是一格也然其當時高妙之說

亦只是依諸先生說而推言之過當處耳非如順之所示

硬將文義拗橫說却也切宜速改至祝至祝大抵文義先

儒盡之蓋古今人情不相逺文字言語只是如此但有所

自得之人㸔得這意味不同耳其說非能蝢異於衆也不

可只管立說求竒恐失正理却與流俗詭異之學無以異

也只據他文理反復玩味乆之自明且是胷中開泰無許

多勞攘此一事巳快活了試依此加功如何

   答許順之

讀書大抵只就事上理㑹㸔他語意如何不必過爲深昧

說却失聖賢本意自家用心亦不得其正䧟於支離恠

僻之域所害不細矣切宜戒之只就平易慤實處理㑹也

必有事焉之書不曽接得不知如何上蔡云出入起居無

非事者正以待之則先事而迎忘則渉乎去念助長則近

留情聖人之心如鏡所以異於衆人也觀此所謂事者

只是事事之事遇此一事則事此一事本體昭然此便見

所謂操則存舎則亡也見此理極平易只在目前人自貪

慕高逺所以求之過當而自失之也近再㸔論語尹先生

說句句有意味可更玩之不可以爲常談而忽之也伊川

先生云立言當含畜意思不可使知徳者厭無徳者惑此

言深有味更思之如何

   答許順之

 空空如也或者多引眞空義如何

二程先生說此叚甚分明橫渠說似過當了愚謂且以二

程先生之說爲主理㑹正當文義道理自在裏許只管談

說妙却恐流入詖淫邪遁裏去

 貧而樂云云善莫病於有爲學莫病於自足有爲則無

 爲而或輟自足則不足而或止此學者之太病而賢逹

 之必期於進徳也蓋善自已之當然而學湏至於不厭

 知所當然則貧而樂富而好禮驕與謟無所事也知所

 不厭則切瑳以道學𤥨磨以自脩學問明辯之不可已

 也是宜引詩以自况亦明道學之無窮也

此叚雖無病然語脉中窒礙處亦多大凡不必如此立說

此先儒之說巳畧具矣李光祖說甚善

 不逆詐不億不信此有以見聖人皆欲天下後世歸於

 寛厚長者之域處蓋天下不能皆君子不能皆小人私

 淑艾之可也今設有詐與不信之人彼未必不心知其

 非第此以誠實之道處之亦未必不觀感而化不亦善

 乎何用逆億爲然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𬒳

 以小人之道來使此而不先覺豈不爲所罔乎故亦在

 所先覺方爲賢耳

逆詐億不信恐惹起自家機械之心非欲彼觀感而化也

胡明仲云逆億在心是自詐自不信也只是此意(⿱艹石)如此

說便支離了不親切抑亦先覺者是賢乎李光祖曰理地

明白則私智無所用之矣此說極善齊仲云抑亦二字當

玩味有深意固是如此莫湏也著先覺方是賢乎乎者疑

問之辭以上意未盡故疑問也

 杜夫子曾語宰我明命鬼神以爲黔首則百姓以畏萬

 民以服則知古人立社豈虚設哉亦以土地所宜之木

 而使民知戒懼其爲教莫大焉然哀公問社宰我宰我

 受學聖人之門豈無格言以正其心術直以是而長之

 逢之宜得罪於聖人故反覆重言而深罪之如我戰則

 克夫子非不知陣而對靈公必以爼豆𣈆乗楚檮杌魯

 春秋孟子非不知聞而對威文以無傳凡此皆引君於

 當道曽謂宰我乆學於聖人而不之知豈有𥙷於名教

 者耶

此叚只依古註爲是又謂古人立木於社使民知所存著

知社之神必有所司則國君所以守社稷其嚴乎三桓擅

改而魯之權失所司則哀公之問社宰我因其問而言使

民戰栗惜乎其說之不詳故夫子歎之曰成事不說謂不

爲之詳說也遂事不諌謂不因事而諌也使宰我之知不

足以知之則無責可矣知而言之不盡此聖人之所以惜

之也旣徃不咎蓋因其問而可以言而不言旣徃之失今

則無及矣無可咎也猶曰今無可言矣

   答許順之

 與四時俱者無近功所以可大受而不可小知也謂他

 只如此

一事之能否不足以盡君子之藴故不可小知任天下重

而不懼故可大受小人一才之長亦可器而使但不可以

任大事耳

 和順道徳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莫非命也順

 受其正則君子於此將如何哉亦曰脩其在我者以聽

 其在天者而巳矣

和順於道徳是黙契本原處理於義是應變合宜處物物

皆有理湏一一推窮性則是理之極處故云盡命則性之

所自來處以此推之自不重複不必如前所說

   答許順之

山間有一二學者相從但其間絶難得好資質者近得一

人似可喜亦甚醇厚將來亦可望也齋舎迫狹巳遷在圭

甫屋後佛頂菴中相聚矣向聞與齊仲在凈隱不知得多

少時㸔何文字如何作工夫今𡻕復相聚否所有𤼵明條

示數端得反復焉亦勝空書往來耳所示孟子說備見用

意之精然愚意竊謂如此反似求索太過援引大雜使聖

賢立言之本意汩沒不明巳逐叚妄以巳意畧論其一二

梗槩矣可以𩔖推其餘不能一一備論也語錄中有一節

正論此今亦錄去可詳味之便見病痛處亦非小疾不可

執吝以爲無傷而不之改也齊仲元聘書中各有少辨論

大抵亦止是理㑹近時學者過髙之失可并取觀也

   答許順之

 亦將以利吾國乎

以利心爲仁義即非仁義之正不待有不利然後仁義阻

 孟子見梁襄王出語人曰云云

定于一只是混一之一與徳惟一之一不同不必過爲此

說出而語人亦是偶然說及不必言公天下之善以下云

云之說

 齊宣王問曰齊桓𣈆文之事可得聞乎云云君子之道

 譬如行逺必自邇譬如升高必自卑推之有本用之有

 序𥘉非有甚高難行之事但病不求之耳歸而求之有

 餘師安在乎行險以僥倖區區於覇者之爲而昧於遵

 王之道哉故孟子特指惻怛愛牛之一端以啓其行不

 著而習不察之病欲齊王之知吾有是心亦曾於愛牛

 處見之吾安得而自失之耶反之吾身急於百姓何止

 乎及禽獸而巳正納約自牗之論因其明以投之也惜

 乎齊王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且曰夫我乃行之反而

 求之不得吾心是亦豈眞知反而求之哉第不過見孟

 子之論而一時消盡鄙吝之心故有是云爾使真知求

 之則明益明而聖益聖能自巳乎不得吾心無有是也

此叚甚好然語亦有過當處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

湯事葛之事見於孟子詳味其曲折則知聖人之心矣

 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云云此極言仁人孝子之心親

 切處當其親親之重雖大而天下苟得用心亦不以為

 大而儉於其親而不用也况其餘乎非必天下也推其

 心是如此

說甚好熹舊說此句以猶爲也不爲天下惜一棺椁之

費而儉於其親也更參酌㸔如何爲穩却示報也

 有餘不敢盡云云在我雖有餘然猶不敢以爲盡謂只

 如此了蓋道體無窮雖文王亦只得云望道而未之見

 耳

有餘不敢盡似止是過者俯而就之之意故下文云言顧

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其文意可見也

   答許順之

石丈惠書以夫子見謂詳此二字古人用之本非尊稱如

伐顓㬰之季氏毀仲尼之叔孫皆得以稱蓋猶曰夫夫之

人之比耳然以孔門弟子稱仲尼以此故後之人往往避

其號蓋不惟不敢使人以是加諸巳亦不敢以是加諸人

也熹𥘉通書不欲紛紜及此幸爲一言⿰糹⿱𢆶匹 -- 繼此惠音削去二

字乃所願望不然不敢拜而受也告爲深陳之至懇至懇

且旣以道相知凡百禮文之過其宜者恐亦有可刋落者

得并及之幸甚幸甚

   答許順之

此間窮陋夏秋間伯崇來相聚得數十日講論稍有所契

自其去此間㡬絶講矣幸秋來老人粗健心間無事得一

意體驗比之舊日漸覺明快方有下工夫處日前眞是一

目引衆盲耳其說在石丈書中更不縷縷試取觀之爲如

何却一語也更有一絶云半畆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

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試舉似石丈如

何湖南之行勸止者多然其說不一獨吾友之言爲當然

亦有未盡處後來劉帥遣到人時巳𤍠遂輟行要之亦是

不索性也

   答許順之

書中所諭皆的當之論所恨無餘味耳更向平易著實處

子細玩索湏於無味中得味乃知有餘味之味耳之所譬

焉如石丈所說反求諸身亦是要切但經文指意恐不必

如此脩身等事前章已說了此章正是理㑹脩身齊家中

間事(⿱艹石)不如此即愛憎予奪皆不得其所矣譬字只是度

量擬議之意義以方外之事然義𥘉不在外也如何如何

敬齋記所論極切當近方表裏㸔得無疑此理要人識得

識得即雖百千萬億不爲多無聲無𦤀不爲少(⿱艹石)如所疑

即三綱五常都無頓處九經三史皆爲剰語矣此正是順

之從來一箇窠𦥑何故至今出脫不得豈自以為是之過

耶聞有敬字不活之論莫是順之敬得來不活否却不干

敬字事惟敬故活不敬便不活矣此事所差豪𨤲便有千

里之繆非書札所能盡切在細思㑹當有契耳先覺之論

只著得誠字感字亦是贅語只如文字不敢與柯丈見便

是逆詐億不信了吾人心中豈有許多事耶夜氣之說

得來答始覺前說之有病也

   答許順之

今𡻕却得擇之在此大有所益始知前後多是悠悠度日

自兹䇿勵不敢不䖍但道力衰薄未知能終不退轉否耳

大學之說近日多所更定舊說極陋處不少大抵本領不

是只管妄作自悮悮人深爲可懼耳向所論敬字不活者

知何近日又見此字緊切處從前亦只是且如此說擇之

必相報矣

   答許順之

熹一出㡬半年學問思辯之益警𤼵爲多大抵聖門求仁

格物之學無一事與釋氏同所以㝷常議論間偶因記憶

自然及之非是特然立意與之争勝負較曲直也想見孟

子之闢楊墨亦是如此故其言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巳

也今觀所與祝弟書乃有謗釋氏之語殊使人驚嘆不知

吾友别後所見如何而爲是語也及細讀二書則所可恠

者不特此耳且論其大者如所謂棲心淡泊與世少求玩

聖賢之言可以資吾神養吾眞者一一勘過只此二十餘

字無一字不有病痛夫人心是活物當動而動當静而静

動静不失其時則其道光明矣是乃本心全體大用如何

湏要棲之淡泊然後爲得且此心是箇什麽又如何其可

棲也耶聖賢之言無精粗巨細無非本心天理之妙(⿱艹石)

㸔得破便成巳成物更無二致内外本末一以貫之豈獨

爲資吾神養吾眞者而設哉(⿱艹石)將聖賢之言作如此㸔直

是全無交渉聖門之學所以與異端不同者灼然在此(⿱艹石)

㸔不破便直喚作謗釋氏亦何足恠吾友若信得及且做

年𡻕工夫屏除舊習案上只看六經語孟及程氏文字著

開擴心胷向一切事物上理㑹第一不得喚作塵事昏心也方知體用

一源顯微無間是眞實語不但做兩句好言語說爲資神

養眞胡荼自巳之說而巳也又承見警此則甚荷相愛之

深然儒者之學於此亦只是順理而巳當顯則顯當黙則

(⿱艹石)㴠養深淳則𤼵必中節更無差互旣未到此地位自

是隨其氣習所𤼵不同然(⿱艹石)一向矯枉過直則柔弱者必

致狂𭧂剛𭛌者必爲退縮都不見天理之當然惟聖門之

學以求仁格物爲先所以𤼵處自然見得是非可否不差

毫髪其工夫到與不到却在人今吾友見教要使天下之

人不知有自家方做得事且道此一念從何處來喚做本

心得否喚做天理得否直是私意上又起私意縦使磨挫

掩藏得全不𤼵露似箇没氣底死人亦只是計校利害之

私與聖門求仁格物順理㴠養氣象大故懸隔信知儒釋

只此豪𨤲間便是繆以千里處却望吾友更深思之仍將

此書遍呈諸同志相與反復商確不可又似向來說先覺

之義更不與徐柯二丈見也朋友商論正要得失分明彼

此有益何必於此揜覆只此是私意根株(⿱艹石)不拔去使之

廓然太公何縁見得義理眞實處耶所論好善優於天下

只是一箇公字此等處何不公之甚也

  答許順之

尤溪書來議論極佳不知平日講論於此等處有異同否

(⿱艹石)無異同則亦可疑耳擇之所見日精工夫日宻甚覺可

畏如熹軰今只是見得一大綱如此不至墮落邪魔外道

(⿱艹石)子細工夫則豈敢望渠也徐柯二丈及汝器近思諸

友相聚說何等話向者程舶來求語錄本子去刋因屬令

送下邑中委諸公分校近得信却不送往只令葉學古就

城中獨校如此成何文字巳再作書答之再送下覆校千

萬與二丈三友子細校過但說釋氏處不可上下其手此

是四海九州千年萬𡻕文字非一巳之私也近聞越州洪

适欲刋張子韶經觧爲之憂嘆不能去懷(⿱艹石)見得孟子正

人心承三聖意思方知此心不是苟然也二先生集一部

納去可與二丈及林王陳諸友同看巳有一本并通書送

縣學通書偶盡且𭔃此去亦適值只有此一本不能徧𭔃

聞巳喫肉甚善推此𩔖而擴充則異說不能惑矣

   答許順之

承上巳日書知嘗到城中校書曲折甚慰甚慰但且據舊

本爲定(⿱艹石)顯然謬誤商量改正不妨其有闕誤可疑無可

依據者寜且存之以俟後學切不可以私意輙有更改盖

前賢指意深逺容易更改或失本眞以誤後來其罪將有

所歸不可容易千萬千萬舊來亦好妄意有所增損近來

或得别本證之或自思索㸔破極有可𥬇者或得朋友栺出所幸

當時只是附注其傍不曾全然塗改耳亦嘗爲人校書誤

以意改一兩處追之不及至今以爲恨也

   答許順之

文字鏤板有次第否無異論否徐柯二丈通問否學之不

講似是而非之論肆行而莫之禁所欲言者非書可旣

   答許順之

石兄書來云順之旦夕到彼深欲去相聚以此間事緒牽

繫動不得屈指月日直到來年春夏間始得少間耳㓜兒

未有讀書處甚以爲撓地逺不能遣去尤溪甚可恨也經

閣所要二書偶未有本俟有𭔃去

   答許順之

 乾之爲卦上下純乾天之動也人欲不與焉潜只得潜

 見合當見三則過矣君子尤當致謹四則徳盛仁熟磨

 不磷𣵀不緇不可以常情測進退去就時不可失皆所

 以進吾徳脩吾業也先儒多以舜自深山之中及其爲

 天下之事明之其弊恐必至於王氏謂九三之知九五

 之位可至而至之得非以利而言乎

乾卦皆聖人之徳六爻乃其所處之位也如以舜明之深

得其象舜亦非知尭之位可至而往至之也熟讀程傳可

見不湏别立說(⿱艹石)專以進徳爲言則九五上九兩爻又如

何解

 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仁也者人也合而

 言之道也旣巳不仁痒痾疾痛巳尚不知頑⿱冝八 -- 𡨋之甚安

 知其禮樂之爲禮樂也是其無如之何也宜矣

大畧如此更宜玩味㸔教著實

 何有於我哉自聖人觀衆人則徧爲爾徳無不可者自

 衆人觀聖人則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故聖人因事發

 見示之以無有也猶曰女奚不曰云云皆其本分事爾

此意固好然聖人之詞不如是之夸也恐只是謙退不居

之詞論語有兩處何有於我哉湏并觀之

 夜氣不足以存始論豈無仁義之心哉無之是生不得

 惟其物交物則惟知有物遂與隔絶孟子於夜氣言之

 當其萬慮澄寂之中體之虚明自别引而喪之者無有

 矣故欲以復之𥘉爻及之庶幾有以用力如何

人皆本有仁義之心但爲物欲所害恰似都無了然及其

夜中休息之時不與物接其氣稍清自然仁義之良心却

存得些子所以平旦起來未與物接之際好悪皆合於理

然才方如此旦晝之所爲便來梏亡之此仁義之心便依

前都不見了至其甚也夜間雖得休息氣亦不清存此仁

義之心不得便與禽獸不逺學者正當於旦晝之所爲處

理㑹克巳復禮懲忿窒慾令此氣常清則仁義之心常存

非是必待夜間萬慮澄寂然後用功也(⿱艹石)必如此則日間

幹當甚事也不逺復更檢易傳㸔與所論亦不相似

 操則存仁能守之舎則亡仁不能守之出入無時莫知其郷惟心

 之謂與仁之不可巳也如是似以操則存舎則亡爲人心惟危出

 入無時莫如其郷爲道心惟微妄意推測慙怍之甚乞

 賜提誨一二庶知所向幸甚幸甚

孟子此四句只是說人心是箇活物湏是操守不要放舎

亦不湏如此安排也心一也操而存則義理明而謂之道

心舎而亡則物欲肆而謂之人心亡不是無只是走出逐物去了自人心

而𭣣回便是道心自道心而放出便是人心頃刻之間恍

惚萬狀所謂出入無時莫知其郷也所引仁字尤不是正

是倒說了且更平心玩味不要說得太高妙無形影非唯

教他人理㑹不得自家亦理㑹不得也大率講學本爲聖

賢之言難明故就下靣說出教分明(⿱艹石)是向上靣說將去

即轉見理㑹不得矣如建州人未識泉州湏且教他從南

劔州問路去豈可教他過漳州㝷耶此是大病不可不知

   答許順之

所論操舎存亡之說大槩得之然有未分明處湏他日靣

論也在山頭理㑹數條始知舊說太高之弊如君子不謂

命止是以所值於外者而言如舜之於瞽瞍文王之於紂

晏嬰之於孔子孔子之不得時位之𩔖不須說氣質不同

蓋爲下兩句說不行故也凡(⿱艹石)此𩔖甚多皆好高之弊大

抵讀書以此爲戒且於平易切近分明處理㑹爲佳耳

   答許順之

春來弔喪問疾畧無少暇前月末間元履又不起疾交逰

凋落可爲傷歎而𡻕月如流悔吝日積亦將無聞而死爲

可懼耳所喻孟子疑處甚善鄙意㝷常正以疑此(⿱艹石)如諸

家之說即每事只說得一𫟪要湏說口之於味云云此固

性之所欲然在人則有所賦之分在理則有不易之則皆

命也是以君子不謂之性而付命於天仁之於父子云云

在我則有厚薄之禀在彼則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

有性焉是以君子不謂之命而責成於已湏如此㸔意思

方圓無欠闕處請試思之更與石丈諸公參較喻及爲幸

   答許順之

尤川學政甚肅一方向風極可喜擇之書來云古田宰聞

之亦欲效顰果爾則石宰之化不止行於尤川矣天下事

無不可爲但在人自彊如何耳觀此可見也順之旣有室

家不免畧營生理書中所說不知當如何措畫此固不得

不爾也粗有衣食之資便免俯仰於人敗人意思此亦養

氣之一助也但不可汲汲皇皇役心規利耳想順之於此

必有處决不至如此也

   答許順之

齋記子細㸔未甚活絡未湏刋刻如何學不到此地位彊

勉鬭凑不通檢㸃如此如此便是靈驗處也

   答許順之

閤中安好想亦能𠂀淡泊相𦔳經家務也脩身齊家只此

是學更欲别於何處留心耶熹因循苟且今將老矣而進

脩之功略不加進於此每有愧焉相見似無可說别後又

覺得有無限說話合商量以此臨風每深懷想耳

   答許順之

熹爲朝廷不許辭免州府差官逼迫甚無好况然亦只得

力伸巳志他無可言者示喻是吾憂也楊謝之說固未爲

得順之所論亦過當唯尹公乃是𤼵明程子之意試更思

似亦只是稱巳勉人之意聖人本意似只如此也

   答許順之

所示數條鄙意有未安者巳具𥿄尾大抵舊來多以佛老

之似亂孔孟之眞故每有過高之弊近年方覺其非而亦

未能盡革但時有所覺漸趨平穩耳順之此病尤深當痛

省察矯揉也鄧尉持已愛人如此甚不易得但今時學者

輕率大言先將㳟敬退讓之心壞了不是小病(⿱艹石)實有爲

巳之意先去此病然後可耳

   答許順之

潮州有一許敬之者聞嘗相過甚好不知謝簿識之否煩

爲問云今在何處因書報及陳君詩亦佳大凡學者勉其

務實少近名爲佳耳

   答陳齊仲

向所𭔃示詩解用意甚深多以太深之故而反失之凡所

疑處重巳標出及錄舊說求教幸試思之因便垂誨幸幸

三事之喻甚善但旣知其驕矜走失而猶以爲未可去不

知更欲如何方可去也差之毫𨤲繆以千里豈容公然走

失耶相馬之說恐與忠恕之意不同蓋忠恕之理則一而

人之所見有淺深耳豈有所揀擇取舎於其間哉學者欲

知忠恕一貫之指恐亦當自違道不逺處著力方始隱約

得一箇氣象豈可判然以爲二物而不相管耶格物之論

伊川意雖謂眼前無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須有緩急先

後之序豈遽以爲存心於一草木器用之間而忽然懸悟

也哉且如今爲此學而不窮天理明人倫講聖言通世故

乃兀然存心於一草木一器用之間此是何學問如此而

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飯也來諭似未看破此處病

敗恐不免出入依違之弊耳近嘗辯論雜學家數家之說

謾錄此數條去不審高明以爲如何順之不二法門則不

可休不可休似未是不二法門請更於此下語如何渠所

𭔃來孟子說大抵其說亦苦於太高却失本意可更商量

須於平易明白中薦取不必如此打遶也

   答徐元聘

文王無伐紂之心而天與之人歸之其𫝑必誅紂而後巳

故有肅將天威大勲未集之語但紂惡未盈天命未絶故

文王猶得以三分之二而服事紂(⿱艹石)使文王未崩十二三

年紂惡不悛天命巳絶則孟津之事文王亦豈得而辭哉

以此見文武之心未嘗不同皆無秋意視天與人而巳

伊川謂無觀政之事非深見文武之心不能及此非爲存

名教而𤼵也(⿱艹石)有心要存名教而於事實有所改易則夫

子之錄泰誓武成其不存名教甚矣近世有存名教之說

大害事將聖人心迹都做兩截㸔了殊不知聖人所行便

是名數(⿱艹石)所行如此而所教如彼則非所以爲聖人矣

周公東征不必言用權自是王室至親與諸侯連衡背叛

當國大臣豈有坐視不救之理帥師征之乃是正義不待

可與權者而後能也(⿱艹石)馬鄭以爲東行避謗乃鄙生腐儒

不逹時務之說可不辨而自明陳少南於經㫖多踈略不

㸃撿處極多不足據以爲說來教所謂周公之志非爲

身謀也爲先王謀也非爲先王謀也以身任天下之重也

此語極佳

召公不說蓋以爲周公歸政之後不當復留而巳亦老而

當去故周公言二人不可不留之意曰嗚呼君巳曰時我

我亦不敢寜于上帝命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又

歴道古今聖賢𠋣頼老成以固其國家之事又曰予不惠

(⿱艹石)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只此便見周公之心每讀

至此未嘗不喟然太息也試於此等處虚心求之如何

   答徐元聘

承喻人物之性同異之說此正所當疑當講者而考訂精

詳又見志意之不衰也慰幸慰幸熹聞之人物之性本無

不同而氣禀則不能無異耳程子所謂率性之謂道兼人

物而言又云不獨人爾萬物皆然者以性之同然者而言

也所謂人受天地之正氣與萬物不同又云只是物不能

推人則能推之者以氣禀之異而言也故又曰論性不論

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便不是熟味此言可見先

生之意豈(⿱艹石)釋氏之云哉來喻云云胡子知言正如此說

内一章首云子思子曰者是也然性只是理恐難如此分裂只是隨氣質

所賦之不同故或有所蔽而不能明耳理則𥘉無二也至

孟子說中所引乃因孟子之言只說人分上道理(⿱艹石)子思

之意則本兼人物而言之也性同氣異只此四字包含無

限道理幸試思之(⿱艹石)於此見得即於聖賢之言都無窒礙

   答王近思

向所𭔃論筆勢甚可觀但少主宰著眼目多𬒳題目轉却

已是大病又多用莊子語虚浮無骨肋試取孟韓子班馬

書大議論處熟讀之及後世歐曾老蘇文字亦當細考乃

見爲文用力處今人多見出莊子題目便用莊子語殊不

知此正是千人一律文章(⿱艹石)出莊子題目自家却從别處

做將來方是出衆文字也老鈍乆不爲文如此主張未知

是否更思之更思之抑人之爲學亦不專爲科舉而巳不

審吾友比來於爲巳之學亦嘗致意否汝器諸友相聚日

所講者何事因來更詳及此爲佳

   答王近思

窮居且爾憂苦之餘無復仕進意杜門脩身以畢此生而

已累書所問縁多出入無人收拾往徃散落以此不及奉

報然其大畧只是要做文字應科舉誇世俗而巳年來懶

廢於此尤悉棄置不能有所可否於其間也

   答王近思

示喻學之難易及别𥿄所疑足見好問之意本欲一一答

去然熟觀之似未嘗致思而汎然發問者(⿱艹石)此又率然奉

答竊恐秪爲口耳之資而無益問學之實今且請吾友只

將所問數條自加研究自設疑難以吾心之安否驗衆理

之是非縦未全通亦湏可見大畧然後復以見諭計其間

當有不待問而决者矣所云或者競生新意不知此是何

人并幸喻及

   答王近思

别𥿄所示適此冗冗不及細觀大抵似有要說高妙作文

章之意此近世學者之大患也但日用之間以敬爲主而

於古昔聖賢及近世二先生之言逐一反復子細玩味勿

遽立說以求近功則乆之當有貫通處而胷次了然無疑

   答王近思

所論縷縷巳悉大抵吾友明勉有餘而少持重韜晦氣象

此是大病今秋(⿱艹石)與薦送能迂道一見過幸幸所懐當面

布之乃可盡耳聞祝弟持大學說及觀過知仁辨論去皆

是向來草藁徃返未定之說渠乃不知本末持去悮人甚

不便可爲焚之

   答王近思

前此欲銘先夫人之墓以未嘗習爲之無以應命亦自念

君子之事親以誠正不在此但能篤志力行使人謂之君

子之子則其爲親榮也大矣祭文尤所未解凡喪父在父

爲主今自主之一失也古者將葬祖奠遣奠祝以事告而

無文辭二失也古人居喪則言不文蓋哀戚勝之不能文

也今文甚矣又將振而矜之此三失也孔子曰喪與其易

也寜戚吾友其未之思歟大抵吾友誠慤之心似有未至

而華藻之飾常過其哀故所爲文亦皆辭勝理文勝質有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詭異之態而無沉潜温厚之風不可不深自警省訥

言敏行以改故習之謬也

   答王近思

校書聞用力甚動近作一序畧見編纂之意(⿱艹石)但欲旦夕

自警則亦何必求其辭之美耶精思力行於送往事居之

際而識其所由來是則學者之急務也

   答王近思

所示疑問深見好學之篤巳輙具注所見於下且更於先

逹所言之中擇取其精要者一說反復玩味乆而不忘當

自有心解處不可妄以私意穿鑿恐失之浸逺難收拾也

如必聞其政之說亦駸駸然走作了也戒之戒之

   答王近思

到此怱怱三月政不得施教不得行日有愧怍而巳所論

巳悉洪範說未暇細㸔此間相去不逺不知能畧見訪相

聚數日否此事湏欵曲講論方見意味非文字言語可𭔃

也人還草草餘俟靣道

   答王近思

 平時無事是非之辯似不能惑事至而應則䧟於非者

 十七八雖隨即追悔後來之失又只如故今欲臨事時

 所謂可喜可恠可畏可沮者不能移其平時之心其道

 何由

此是夲心䧟溺之乆義理浸灌未透之病且宜讀書窮理

常不間斷則物欲之心自不能勝而本心之義理安且固

 顔子在陋巷而顔路𠂀㫖有闕則人子不能無憂顔子

 方不改其樂必有處此矣

說亦只是上條意思此重則彼自輕别無方法别無意

思也

 孔子謂夷齊不念舊惡則是其父子兄弟之間猶有可

 議也蘇氏違言之說果可據乎孔子之言必有見矣

伯夷旣長且賢其父無故舎之而立叔齊此必有故故蘇

氏疑之觀子貢問怨乎之意似或有此意然不必疑但㸔

後來求仁得仁便無怨處則可以見聖賢之心便有甚死

讎亦只如此消融了也

 孫思邈膽欲大之說有所未喻

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

 霍光小心謹厚而許后之事不可以爲不知馬援戒諸

 子以口過而裏屍之禍乃口過之所致二人之編在小

 學無亦取其一節耶

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取人之善爲巳師法正不當如此論

   答王近思

昨在郡怱怱不能欵曲至今爲恨耳别𥿄疑義巳悉奉答

亦恨向來不得靣論也熹歸來數日卜葬未定湖南誤恩

不容祗赴又聞經界報罷不見信於朝廷如此如何更可

任一道之𭔃耶𥘉辭未𠃔近巳上章自劾次第必得請矣

   答王近思

 吾道一以貫之

說未是更檢精義中二程先生及謝侯二說熟㸔楊尹

說正是錯㑹明道意然曽子是力行得熟後見得今人只

說得自是意味不同正便說得十分亦不濟事

 仁

說未是更檢伊川先生說孝悌爲仁之本愽愛之謂仁

心譬如榖種三處㸔更檢易傳復卦彖辭及孟子論四端

處子細㸔

   答魏元履

欲爲春秋學甚善但前軰以爲此乃學者最後一叚事蓋

自非理明義精則止是較得失考同異心緒轉雜與讀史

傳摭故實無以異况如老兄心中本閙恐非所以矯失而

趨中也愚意以爲不(⿱艹石)只㸔論語用年𡻕工夫却㸔證候

淺深别作道理然但論語中㸔得有味餘經亦迎刄而解

矣聖人之言平易中有精深處不可穿鑿求速成又不可

苟且閑㸔過直須是置心平淡慤實之地玩味探索而虚

恬省事以養之遲乆不懈當自覺其益切不可以輕易急

迫之心求旦暮之功又不可因循媮惰虚度光隂也語録

中一兩叚說此事處别𥿄上呈可見此非臆說亦見春秋

之未易學也(⿱艹石)於此見得一義理血脉方覺從前一團私

意妄想自家身心尚且奈何不下如何說得行道救時底

話眞是可𥬇語錄散漫亦難㸔卒無入頭處(⿱艹石)只欲遮眼

又不濟事不(⿱艹石)且只就論語中做工夫有胡丈㑹義𥘉本

否二先生說論語處皆在其中矣大抵只㸔二先生及其

門人數家之說足矣㑹義中如王元澤二蘇宋咸雜說

多皆未湏㸔徒亂人耳所欲言者甚多然其序說未到幸

且勉力終不敢自外也

   答魏元履

裘父所云欲於論語作數說此語可疑㝷常讀書只爲𮌎

中偶有所見不能黙契故不得巳而形之於口恐其遺忘

故不得巳而筆之於書𥘉不覺其成說(⿱艹石)讀書而先有

說之心則此一念已外馳矣(⿱艹石)何而有味耶老兄所論

昭烈知有權而不知有正愚意則以謂先主見幾不明經

權俱失當劉琮迎降之際不能取荆州烏在其知權耶至

於狼狽失據乃不得已而出於盗竊之計善用權者正不

如此(⿱艹石)聲罪致討以義取之乃是用權之善蓋權不離正

正自有權二者𥘉非二物也子房用智之過有微近譎處

其小者如躡足之𩔖其大則扶漢以爲韓而終身不以語

人也(⿱艹石)武侯即名義俱正無所隱匿其爲漢復讎之志如

青天白日人人得而知之有𥙷於天下後世非子房比也

蓋爲武侯之所爲則難而子房投間乗隙得爲即爲故其

就之爲易耳頃見李先生亦言孔明不(⿱艹石)子房之從容而

子房不(⿱艹石)武侯之正大也不審尊意以爲如何

   答魏元履

比來觀何書大抵人當有以自樂則用行捨藏之間隨所

遇以安之和静先生云如霽則行如潦則休此言有味也

三哥失解能自遣否後生所慮學不足身不立爾得失區

區何足深介意也

   與魏應仲元履子

三哥年長宜自知力學以副親庭責望之意不可自比兒

曹虚度時日逐日早起依本㸃禮記左傳各二百字參以

釋文正其音讀儼然端坐各誦百遍訖誦孟子三二十遍

熟復玩味訖㸔史數板不過五六反復數遍文詞通暢議論精宻處誦數過爲佳

大抵所讀經史切要反復精詳方能漸見㫖趣誦之宜舒

緩不迫令字字分明更湏端莊正坐如對聖賢則心定而

義理易究不可貪多務廣渉獵鹵莾纔㸔過了便謂巳通

小有疑處即更思索思索不通即置小冊子逐日抄記以

時省閱俟歸日逐一理㑹切不可含糊護短耻於資問而

終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又置簿記逐日所誦說起止以

俟歸日稽考起居坐立務要端莊不可傾𠋣恐至昏怠出

入歩趨務要凝重不可票輕以害徳性以謙遜自牧以和

敬待人凡事切湏謹飭無故不須出入少說閑話恐廢光

隂勿觀雜書恐分精力早晚頻自㸃檢所習之業毎旬休

日將一旬内書温習數過勿令心少有放佚則自然漸近

道理講習易明矣

   答范伯崇癸未

前書所詢民可使由之一叚熹竊謂兩說似不相妨蓋民

但可使由之耳至於知之必待其自覺非可使也由之而

不知不害其爲循理及其自覺此理而知之則沛然矣必

使之知則人求知之心勝而由之不安甚者遂不復由而

惟知之爲務其害豈可勝言釋氏之學是巳大抵由之而

自知則隨其淺深自有安處使之知則知之必不至至者

亦過之而與不及者無以異此機心惑志所以生也

   答范伯崇

蘇氏陳靈以後未嘗無詩之說似可取而有病蓋先儒所

謂無詩者固非謂詩不復作也但謂夫子不取耳康節先

生云自從刪後更無詩者亦是此意蘇氏非之亦不察之

甚矣故熹於集傳中引蘇氏之說而繫之曰愚謂伯樂之

所不顧則謂之無馬可矣夫子之所不取則謂之無詩可

矣正𤼵明先儒之意也大抵二蘇議論皆失之太快無先

儒惇實氣象不奈咀嚼所長固不可廢然亦不可不知其

失也十五國風次序恐未必有意而先儒及近世諸先生

皆言之故集傳中不敢提起蓋詭隨非所安而辨論非所

敢也歐陽公本末論甚佳熹亦收在後語中矣似此等且

當闕之而先其所急乃爲得耳不可使知之謂凡民耳學

者固欲知之但亦湏積累涵泳由之而熟一日脫然自有

知處乃可亦非可使之彊求知也機心惑志就吕愽士之

說求之則只如前日所說爲是學者未知所止則不必言

機心惑志只是㝠行妄作耳機心惑志正謂見得一斑半

㸃而鑿知自私之流也聖人教人不過愽文約禮而學者

所造自有淺深此喟然弗畔所以不同也顔子見聖人接

人處都從根本上𤼵見横渠所指是也餘人但能因聖人

所示之方愽文以窮理約禮以脩身如此立得定則亦庶

乎可以不爲外物誘林異端遷惑矣自今觀之顔子地位

見處固未敢輕議只弗畔一節亦恐工夫未到此不可容

易㸔也性中只有仁義禮智SKchar嘗有孝悌來此語亦要體

㑹得是(⿱艹石)差了即不成道理盖天下無性外之物豈性外

别有一物名孝悌乎但方在性中即但見仁義禮智四者

而已仁便包攝了孝悌在其中但未𤼵出來未有孝悌之

名耳非孝悌與仁各是一物性中只有仁而無孝悌也

包攝不止孝悌凡慈愛惻隱之心皆所包也猶天地一元之氣只有水火木金

土言水而不曰江河淮濟言木而不曰梧檟樲𣗥非有彼

而無此也伊川又云爲仁以孝悌爲本事之夲守之本之𩔖是也論性

則以仁爲孝悌之本天下之大本之𩔖是也此皆要言細思之則自

見矣

   答范伯崇

 衛君待子而爲政

熹嘗問先生瞽䏂殺人事先生曰蒯聵父子只爲無此心

所以爲法律所縛都轉動不得(⿱艹石)舜之心則法律縛他不

住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求仁得仁何怨之有然此亦只

是論其心爾豈容他如此去得問先儒八議之說如何曰

此乃蔽罪時事其𥘉湏著執之不執則士師失其職矣熹

嘗以先生之意參諸明道及文定之說明道說見師訓文說見哀二年

竊謂蒯聵父子之事其進退可否只㸔輙之心如何爾(⿱艹石)

輙有拒父之心則固無可論(⿱艹石)有避父之心則衛之臣子

以君臣之義當拒蒯聵而輔之(⿱艹石)其必辭則請命而更立

君可矣設或輙賢而國人不聽其去則爲輙者又當權輕

重而處之使君臣父子之間道並行而不相悖亦必有道

苟不能然則逃之而巳矣義至於此巳極精微但不可有

毫髪私意於其間耳來喻以謂蒯聵之來諸大夫當身任

其責請命於天子而以逆命討之是矣巳嘗有天子之命而蒯聵違之則不

請命亦可但又云輙不與謀其事避位而聽於天子則恐不免

有假手於大夫以拒父而隂幸天子之與巳之心焉掩耳

盗鍾爲罪愈大許多私意都在只是免得自家犯手情理尤不好也又云遽然興師

以脅其父於人子之心安乎自衛國言之則興師以拒得

罪於先君而不當立之世子義也自輙言之則雖巳不與

謀而聽大夫之所爲請命於天子而討之亦何心哉來喻

本欲臣子之義兩得立意甚善但推而言之便有此病似

是於輙之處心緊要處㸔得未甚灑落所以如此孟子所謂不得

於言勿求於心不可者此也故愚竊謂輙之心但當只見父子之親爲

大而不可一日立乎其位自始至終自表至裏只是一箇

逃而去之便無一事都不見其他方是直截不審伯崇以

爲如何

 子貢問士

伊川先生所云以子貢平時氣象知之又味夫子所答之

意有耻不辱𦆵是依本分不踈脫不是過當底事儘似退

後一歩說然考其實則甚難所謂篤實自得之事也便可

見往來答問意㫖子貢所以請問其次者蓋爲自省見得

有未穩當處可見孔門學者爲巳之實(⿱艹石)曰固巳優爲便

是失照管也

   答范伯崇

來書謂聖人未嘗以得天下爲心是矣但謂可取則取未

可以取則不取莫非順乎天理如此則是有待而爲也語

似有病嘗謂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巳都不見其

他兹其所以爲至徳也(⿱艹石)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一未忍

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忘暦數未終紂惡未甚聖

(⿱艹石)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本心蓋有不得

巳焉耳(⿱艹石)是則安得謂之至徳哉至於武王之伐紂觀政

于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

心之歸巳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

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

此恱與來書云云固不多争但此處不容有毫髮之差天

理人欲王道霸術之所以分其端特在於此耳來書以謂

文武之心𥘉無異㫖固是如此但恐此處不分明即所謂

無異㫖者乃是一時差𨚫耳孟子論取之而燕民不恱則

勿取文王是也取之而燕民恱則取之武王是也此亦止

爲齊王欲取燕故引之於文武之道非謂文王欲取商以

商人不恱而止而武王見商人之恱而歸巳而遂往取之

也如言仲尼不有天下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豈益周公

伊尹仲尼皆有有天下之願而以無天子薦之與天意未

有所廢而不得乎直是論其理如此耳凡此𩔖皆須研究

體味見得聖人之心脫落自在無私毫惹絆處方見義理

之精微於日用中自然得力所謂知至而意誠也蓋幾微

之間衆理昭晣雖欲自欺而不可得矣至此方可說言外

見意得意忘言不然止是鑚故𥿄耳愚意如此不知伯崇

以爲如何恐有踈繆處切望反復幸甚三分天下一節似

因十亂之事而遂言之兼此前後數章皆是歴舉古聖王

事如孟子舜明庶物以下數章之比更詳考見教爲幸逹

巷黨人本不知孔子但歎美其愽學而惜其無所成名謂

不以一善得名也此言至爲淺近然自察邇言者觀之則

於此便見聖人道徳純備不可以一善各愚夫愚婦可以

與知而其所以然者聖人有所不知也故孔子不欲以黨

人之所稱者自居而曰必欲使我有所執而成名則吾嘗

執御矣何不以是見名乎此章吕與叔說蓋如此但其辭

約耳餘說似皆未滿人意如何如何

   答范伯崇同吕子約蔣子先

 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易也時也道也皆一也

 自其流行不息而言之則謂之易自其推遷無常而言

 之則謂之時而其所以然之理則謂之道時之古今乃

 道之古今時之盛衰乃道之盛衰人徒見其變動之無

 窮也而不知其時之運也徒見其時之運也而不知其

 道之爲也道之爲道實造化之樞機生物之根本其隨

 其從非有所隨有所從也一氣運行自有所不得巳焉

 耳所謂易有太極其此之謂歟一說當處便是時其變

 動不居往來無窮者易也其所以然者道也一說易道

 之生也故曰易變易也然易有太極故又曰隨時變易

 以從道也故伊川曰君子順時如影之隨形可離非道

 也夏葛冬裘飢食渇飲豈有一毫人爲加乎其間哉隨

 時而巳時至自從而自不可須㬰離也以是知隨時變

 易以從道三者雖(⿱艹石)異名而易之於道𥘉無兩物也然

 自學者分上言之茍未識夫所謂易則時食而飲時葛

 而裘毫𨤲之差其應皆忒則將以何爲道哉又嘗以是

思之盡天下之變而巳不自道者其易之體歟未嘗截

然離析者其斯之謂道歟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

也此指易而言謂人事也以理言之一流行而無窮則

時之遷移固自未嘗不隨其所當然而然也當然而然

 即從道也就人言之衆人不識易而不能體則時旣遷

 而不知遂以倒行逆施而違其時之所當然惟聖賢之

流行無窮而識之體之其身即易故能變易以從道所

謂隨時變易以從道猶曰時中云耳道不可直謂之中姑借時中而言耳

未知是否

易指卦爻而言以乾卦之潜見躍飛之𩔖觀之則隨時變

易以從道者可見矣

 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者聖人事

 也先觀動之一字則知㑹通者變動之緫也天下之事

 變動無窮而其所以至於如此變動無窮者必有一事

 爲之端由也此一事者萬變之所緫也聖人則有以見

 天下之動而舉目即觀夫變動之所緫故無窮之事變

 滔滔然各入其綱目而事事物物各處之以其所當然

 所謂行其典禮也典禮事物中之所有而當然者也一

 說觀㑹通以行典禮㑹通綱要也事物之樞也觀㑹通

 猶云知至行典禮猶云至之也如父父子子之㑹通惟

 慈孝而巳至於父止於慈子止於孝各止其則是乃行

 其典禮也苟不知父父之慈子子之孝則將何自而行

 其禮乎一說㑹通㑹而且通也未知孰是

㑹以物之所聚而言通以事之所宜而言

 聖人生而知之者也然未生於天地之間則始終之理

 雖具而大明之者誰乎雲行雨施品物流形聖人出焉

 大明天道之終始便是卦之六位應時俱成更無漸次

由是時乘六龍以御天而變化無窮焉天地設位理固

 皆具聖人成能理乃大明具者天也明者人也先生批云抹處

 說得甚巧然極有病

自大哉乾元至品物流形是言元亨之義大明終始至以

御天是說聖人體元亨之用耳

 四徳之元專言之則全體生生之理也故足以包四者

 偏言之則指萬物𤼵生之端而巳故止於一事

孔子之言仁專言之也孟子之言仁義偏言之也

 保合大和即是保合此生理也天地氤氲乃天地保合

 此生物之理造化不息及其萬物化生之後則萬物各

 自保合其生理不保合則無物矣

各正性命言其禀賦之𥘉保合大和言於旣得之後天地

萬物蓋莫不然不可作兩節說

 見龍在田徳施普也如日方升雖未中天而其光巳無

 所不𬒳

九二君徳巳著至九五然後得其位耳

 元者善之長也亦仁而巳體仁則痒疴疾痛舉切吾身

 故足以長人亨者嘉之㑹㑹通也㑹而通也通有交之

 意嘉㑹猶言慶㑹㑹通而不嘉者有矣如小人同謀其

 情非不通也然非嘉美之㑹又安有亨乎利者義之和

 和合於義即利也利物足以和義盖義者得宜之謂也

 處得其宜不逆於物即所謂利利則義之行豈不足以

 和義乎貞者事之榦徹頭徹尾不可欠闕人之遇事所

 以頽惰不立而失其素志者不貞故也此所謂貞固足

 以幹事文言四徳大槩就人事言之自君子體仁以下

 體乾之徳見諸行事者也是以係之曰君子行此四徳

 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嘉之㑹衆美之㑹也如萬物之長暢茂蕃鮮不約而㑹也

君子能嘉其㑹則可以合於禮矣如動容周旋無不中禮

是也利是義之和處義有分别斷割疑於不和然行而各

得其宜是乃和也君子之所謂利也利物謂使物各得其

所非自利之私也榦猶身之有骨故板築之栽謂之楨榦

推此可以識貞之理矣

 乾元亨利貞猶言性仁義禮智

此語甚穩當

 𥘉九龍徳而潜隱止言其自信自樂而巳至九二出見

 地上始見其純亦不巳之功也

潜者隱而未見行而未成徳雖已完特未著耳

 旣處無過之地則唯在閑邪純敬而已雖曰無過然而

 不閑則有過矣確乎其不可拔非專謂退遯不改其操

 也憂樂行違時焉而巳其守無自而可奪如富貴不淫

 貧賤不移之意忠信脩辭且大綱說所以進徳脩業之

 道知至知終則又詳言其始終工夫之序如此親切縝

 宻無纎悉之間隙忠信便是著實根基根基不實何以

 進歩脩辭立誠只於平日語黙之際以氣上驗之思與

 不思而𤼵意味自别明道所謂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

 以方外之實事者只觀𤼵言之平易躁妄便見其徳之

 厚薄所養之淺深矣知至則知其道之所止至之乃行

 矣而驗其所知也知終則見其道之極致終之乃力行

 而期至於所歸𪧐之地也知而行行而知者交相警𤼵

 而其道日益光明終日乾乾又安得一息之間哉九三

 雖曰聖人之學其實通上下而言學者亦可用力聖學

 淵源幾無餘藴矣

忠信心也脩辭事也然藴於心者所以見於事也脩於事

者所以養其心也此聖人之學所以内外兩進而非判然

兩事也知至至之主至知終終之主終程子此說極分明

 上下無常進退無恒非爲邪枉非離群𩔖則其心之所

 處果安在哉

隨時而變動静不失其宜乃進徳脩業之實也

 遺書云仁道難言唯公近之非以公訓仁當公之時仁

 之氣象自可黙識

公固非仁然公乃所以仁也仁之氣象於此固可黙識然

學者之於仁非徒欲識之而巳

   答范伯崇

 有朋自逺方來以平生之所聞驗之(⿱艹石)合符節而無絲

 髪之差豈不樂哉此出於上蔡而其本說太廣撮其要

 如此

此但以志合道同故可樂謝先生謂無絲髪之差不免過

事君則能格其非心不至於以訐爲直格君心之非者

 大人之事孝悌固是順徳然所造有淺深未必皆能大

 人之所爲也犯顔而諌主於愛君夫子之告子路亦曰

 勿欺也而犯之然則所謂犯上者恐不如此直謂出事

 公卿凡在已上者能移孝心以事之不至犯分而已

犯上不必專爲事君凡在巳上者皆是舉事君如此則其

他可知孟子曰惟大人爲能格君心之非而穆王命伯冏

以繩愆紏繆格其非心則不必大人也前賢如董仲舒之

流非一人皆能使其君媿畏而不敢爲非是亦格其非心

記曰辭欲巧詩美仲山甫而以令儀令色稱之則巧言

令色非盡不仁也(⿱艹石)巧言令色而無徳以將之以是說

人之觀聽此之謂失其本心焉得仁有諸中而形諸外

則其色必莊而非有意於令其辭必順而非有意於巧

 君子所以貴乎道者如此詩人所以美仲山甫之徳而

非巧言令色之謂也辭欲巧自承上文情欲信爲說

 曰旣有誠心須善辭令以將之耳與此異㫖鮮者立言

婉微之體所謂辭不迫切而意巳獨至者(⿱艹石)謂非盡不

仁則巧言令色有時而仁矣義恐未安又曰無徳以將

 之故鮮仁竊謂巧言令色其本巳不正何能復有徳以

 將之耶

辭欲巧乃斷章取義有徳者言雖巧色雖令無害(⿱艹石)徒巧

言令色小人而巳

 信近於義橫渠說與謝說自不同如橫渠說逺耻辱一

句恐不通竊謂此章意在謹始如言湏當近義慮其後

 之不可復也㳟湏當近禮恐其自貽耻辱也不敢失親

 於可賤之人懼其非所可宗也有言必慮其所終行必

 稽其所敝之意

此論頗善

 退而省其私亦足以𤼵以私爲私室如古注說恐未安

 竊謂私是顔子自受用處夫子退而黙省之以爲亦足

 以啓予矣此一句游大信說蓋非顔子不能深喻夫子之言非

夫子不足以知顔子之所以潜心也

以私爲顔子自受用處恐未安退非夫子退乃顔子退也

𤼵啓𤼵也始也如愚人似無所啓𤼵今省其私乃有啓𤼵

與啓予之啓不同

 視其所以此章蓋𫐠上文爲說退而省其私私所安也

論語立言雖間以𩔖相從每稱子曰即自爲一叚不必專

以上下文求之

 温故知新學至此而無窮矣至於夫子而猶曰學不厭

非以其無窮哉可以爲師者以其足以待無方之問也

 温故而不知新雖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足以爲史

 而不足以爲師也

此論甚佳

 人而無信車之與馬牛本兩物以輗軏交乎其間而引

 重致逺無所不至焉物與我未合亦二物以信行乎其

 間則物我一致矣夫然後行

本文只言車無輗軏不可行譬如人無信亦不可行今乃

添入馬牛於其間此蘇氏之鑿

 子入太廟舊說謂禮主於敬毎事問所以爲敬恐勝今

說

楊先生之說甚長

   答范伯崇

 王制喪三年不𥙊天地社稷惟越紼而行事鄭氏不解

 不𥙊之義按吕愽士云人事之重莫甚於哀死故有䘮

 者之毀如不欲生大功之喪業猶可廢喪不貳事如此

 則𥙊雖至重亦有所不行蓋𥙊而誠至則忘哀𥙊而誠

 不至則不如不𥙊之爲愈後世哀死不如古人之隆故

 多疑於此鄭氏解惟𥙊天地社稷云不以卑廢尊也愚

 謂此說非是按天子諸侯之喪所不𥙊者惟宗廟爾郊

 社五祀皆不廢也天地可言尊於宗廟五祀社稷不尊

 於宗廟也但内事用情故宗廟雖尊而有所不行外事

 由文故社稷五祀不可廢其𥙊曽子問䟽所謂外神不

 可以巳私喪乆廢其𥙊其說優於鄭氏矣内事用情者

 以子孫哀戚之情推祖考之心知其必有所不安於此

 曽子問篇曰天子崩國君薨祝取羣廟之主而藏諸祖廟鄭氏注曰象有凶者聚也愚謂此蓋示與子孫同憂

 而子孫之於祖考至敬不文又不可使人攝事必也

 親之則衰麤不可以臨𥙊又不可以釋衰而吉服狥情

 而廢禮亦明矣外事由文者有國家者百神爾主天子

 之於天地諸侯之於社稷大夫之於五祀皆禮文之不

 可巳者非(⿱艹石)子孫之於祖考也以文爲尚故不得以私

 喪乆廢其𥙊而其𥙊之也必以吉禮吉服故不得巳隨

 其輕重而使人攝焉期於無廢其文而巳雖哀戚方深

 交神之意有所不至不得巳也以文而行其亦禮之稱

 乎又曽子問天子崩殯天子七日而殯五祀之𥙊不行哀戚方甚故不

 𥙊旣殯而𥙊䟽曰五祀外神不可以巳私喪乆廢其𥙊故旣殯哀情稍殺而後𥙊也其𥙊

 也尸入三飯不侑酳不酢而巳矣不備禮也自啓将葬啓殯至于

 反哭旣葬而反五祀之𥙊不行啓殯見柩哀情益深故亦不𥙊巳葬而𥙊

 祀畢獻而巳也未純吉也鄭氏曰郊亦然社亦然唯嘗禘宗廟俟吉也諸侯自

 薨至殯諸侯五日而殯自啓至于反哭奉帥天子如天子之禮也左傳

 僖公三十三年凡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

 蒸嘗禘於廟杜氏注謂此天子諸侯之禮不通於卿大夫盖卒哭後特用喪禮祀新死者於𥨊(“爿”換為“丬”)

 宗廟四時嘗𥙊自如舊也此與禮記不同釋例又引𣈆三月而葬悼公改服脩官烝于曲沃㑹于溴梁之事為

 驗戰國禮變如此盖三年之喪諸侯莫之行乆矣左傳特記一時之事而杜氏乃誤爲正禮也右三條

 皆非士大夫之制然其禮有可得而推者古大夫宗廟

 有五祀推外事由文之意則五祀惟自卒至殯自啓至

 于反哭暫廢旣葬殯則使家臣攝之推内事用情之理

 則宗廟之𥙊宜亦廢也今人家無五祀惟享先一事遭

 喪而廢蓋無疑矣

在喪廢𥙊古禮可攷者如此但古人居喪衰麻之衣不釋

於身哭泣之聲不絶於口其出入居處言語飲食皆與平

日絶異故宗廟之𥙊雖廢而幽明之間兩無憾焉今人居

喪與古人異卒哭之後遂墨其衰凡出入居處言語飲食

與平日之所爲皆不廢也而獨廢此一事恐亦有所未安

竊謂欲處此義者但當自省所以居喪之禮果能始卒一

一合於古禮即廢𥙊無可疑(⿱艹石)他時不免墨衰出入或其

他有所未合者尚多即卒哭之前不得巳準禮且廢卒哭

之後可以畧放左傳杜注之說遇四時𥙊日以衰服特祀

於几筵用墨衰常祀於家廟可也左傳之意卒哭前亦廢𥙊也但卒哭

之期須旣葬立主三虞之後十日而祭以成事方可耳

高氏二書載此節文甚詳可以熟攷(⿱艹石)神柩在而欲以百日爲斷墨衰出入

則決然不可愚見如此不知伯崇以爲如何然主奉喪𥙊

乃令兄職此事非伯崇所得專但以此儀從容咨講更與

知禮者評之庶其聴則可矣萬一有所不合則熹聞之喪

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不(⿱艹石)禮不足而哀有餘夫子亦言

䘮與其易也寧戚熹常解此義以為具文備禮而非致慤焉之為易今人多此病試思之

則伯崇所當勉也更思之

   答范伯崇

須送行語哀苦中不復能爲文然觀伯諌之言巳是藥石

但更湏求所以立其本耳日用之間以莊敬爲主凡事自

立章程鞭約近裏勿令心志流漫其剛大之本乎由此益

加窮理之功以聖賢之言爲必可信以古人之事爲必可

行則世俗小小利害不能爲吾累矣當官㢘謹是吾軰本

分事不待多說然微細處亦須照管不可忽畧因循怠墮

吕氏童䝉訓下卷數條防閑之道甚至皆可佩服自治旣

不苟更能事上以禮接物以誠臨民以寛御吏以法而簿

書期㑹之間亦無所不用其敬焉則庶乎其少過矣暇日

勿廢温習少飲酒擇交遊子澄相去不逺眞直諒多聞之

益果能受其實攻而不憚改焉則彼亦將不憚啓告之煩

矣區區所以相告者不過如此恐臨别匆匆不能盡舉預

以拜聞惟所材擇

   答范伯崇

熹比携二子過寒泉招季通來相聚更有一二朋友來相

聚𥘉不廢講議但昏惰不敏自救不給何能有以及人而

學者氣禀強弱不齊各有病痛未見卓然可恃者此亦殊

可懼也知老兄官守不苟又得賢守相聼從得以少伸巳

志深副所望向來猶恐應變之才有所不周今乃如此信

乎氣質之用小道學之力大而程子所謂一命之士苟存

心愛物於人必有所濟者非虚語也凡百勉旃以大逺業

之基増吾黨之氣幸甚但乆留郡中於簿領之責竊恐曠

弛亦似非便受納旣畢所謂他事(⿱艹石)他人所可辦者即不

(⿱艹石)且歸邑中之爲愈也如何或未能歸凡百亦須戒懼逺

避嫌疑無爲恩怨之府乃佳

欽夫得行所學吾道之幸但此事大難不可喜而可懼近

復如何得正月書亦未有異聞也論學依舊有好高傷快

之弊熹近覺此事全放在底下著實涵養玩味方見工夫

有一二叚雜問答漫寫呈當否俟喻及他所欲言非書所

能盡也

   答范伯崇

伯諌前日過此季通亦來㑹相與劇論儒佛之異因問伯

諌天命之謂性此句爲實邪爲空邪渠以爲實熹云如此

則作空見者誤矣且今欲窮實理亦何頼於前日之空見

哉又爲季通指近事譬喻渠遂釋然似肯放下舊學(⿱艹石)

此不爲異議所移則吾道又得此人其資禀志尚過人數

等眞有望矣

   答范伯崇

欽夫日前議論傷快無涵養本原功夫終是覺得應事匆

匆熹亦近方覺此病不是小事也伯㳟講論甚好但毎事

要鶻圇說作一塊又生怕人說異端俗學之非護蘇氏尤

力以爲争校是非不如歛藏持養頃見子澄有此論巳作

書力辦之不知竟以爲如何也子澄通書否渠向疑處當

時答得却有病近㸔此書病尤多文定云好解經而不喜

讀書大抵皆是捉住一箇道理便橫說說都不曽涵泳

文理極有說不行處如程子文字往往尤㸔不熟也因作

子澄書爲致意

   答范伯崇

伯崇近日何以用功官事擾擾想不得一向静坐㸔書然

暇時速須𭣣歛身心或正容端坐或思泳義理事物之來

隨事省察務令動静有節作止有常毋使放逸則内外本

末交相浸灌而大本可立衆理易明矣此外别無著力處

官事有可以及人處想不憚出力然檢身馭下尤不可不

加意也

   答范伯崇

前書所論數事大槩得之但語意多未著實曽子有疾之

說近嘗通考諸說私論其故今以上呈幸更爲訂之心無

死生所論意亦是但所謂自我而立自觀我者而言此語

却大有病知言中議論多病近䟽所疑與敬夫伯㳟議論

有小往復文多未能錄𭔃亦懼頗有摭掎前軰之嫌大抵

如心以成性相爲體用性無善惡心無死生天理人欲同

體異用先識仁體然後敬有所施先志於大然後從事於

如本天道變化爲世俗酬酢及論㳺夏問孝之𩔖此𩔖極多又其辭意多迫急

少寛𥙿良由務以智力探取全無涵養之功所以至此可

以爲戒然其思索精到處亦何可及也巨室恐如吕與叔

大學解中云乃吾之一家耳室者私室家則室之巨者也

蓋承上文之意讀之只合如此說意思方正當語勢亦穩

(⿱艹石)以巨室爲彊家便有著心牢籠之意雖說不可違道

干譽終是專立此意爲標準便有縫罅不似聖賢平日規

模也如何舊說天下歸仁用吕與叔賛說夫子言性與天

道用上蔡說近覺皆未是試更推之復以見告觀書比何

所得因來亦告及之極所欲聞也

欽夫近爲學者𩔖集論語仁字各爲之說許𭔃來㸔然熹

却不欲做此工夫伯崇以爲然否欽夫又說當仁不讓於

師要當此時識所以不讓者何物則知此仁矣此說是否

   答范伯崇

異端害正固君子所當闢然湏是吾學旣明洞見大本逹

道之全體然後據天理以開有我之私因彼非以察吾道

之正議論之間彼此交盡而内外之道一以貫之如孟子

論養氣而及告子義外之非因夷子而𤼵天理一本之大

此豈徒攻彼之失而巳哉所以推明吾學之極致本原亦

可謂無餘藴矣如此然後能距楊墨而列於聖賢之徒不

然譊譊相訾以客氣爭勝負是未免於前軰自敝之譏也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三十九

             閩縣儒學教諭王製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