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八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二十八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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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二十八
書〈時亊出䖏〉
與周丞相書〈戊申八月十四日〉
熹前日専人奏記伏想㝷當登徹昨日先所遣人還拜領
鈞翰之賜感慰之極不可具言至於進職䟽恩奉祠得請
又出陶鑄尤以䘖戢然而丞相方且欿然深以前日不能
力辨是非爲病此則仰見大君子責巳之周又不自勝其
愧仰也崇福謹巳拜命矣嫌名之喻曲荷記存此於禮律
無疑豈敢更煩公聴惟是進職之恩則有所未安者盖方
以避𬽦自列而彼黜巳升内揆於心尚覺未免上九鞶帶
之嫌况於他人豈容戸曉且於近制此等遷除雖非德選
亦必有所託以爲號今此何名也㢤又况温陵之行情狀
未白此必怏怏尚有餘言且其爲人亦甞頗有時譽今日
之去逺近必有爲之不平者異時得以藉口則非獨爲熹
之書竊恐丞相亦不得不以爲慮也大抵近年習俗凡事
不欲以大公至正之道顯然行之而毎區區委曲於𥝠恩
小惠之際本欲人人而恱之而其末流之弊常反至於左
右拘牽倍費財䖏而卒又無以慰天下之公論此則熹之
所不敢言而丞相之明其自知之亦不待熹之言矣熹今
有公狀申省并以劄子遍懇群公語悉由𠂻即非備禮切
望矜察早賜開陳得遂鄙懐乃荷大賜昨辤遷秩想亦巳
蒙鈞念猶未上得幷與將上不勝幸甚
與曹晉叔書
熹辤免文字修寫方畢更一二日始得遣人未知所請竟
如何然亦作一奏䟽極道所懐此儻可爲行止之决耳山
間殊不聞外事只前月得都下書聞以諸人薦士之故近
列有横議者不知後來竟如何盖其間有一二病根不
能去除不惟善𩔖立不得亦非廟社之福也不承教之乆
渇仰無量顧無可入城之理坐成阻闊柰何柰何
答陳同父書
熹所遣人度月半前後到都城不知𡻕前便得歸否但迂
滯之見書中巳盡自看一過亦覺難行次第八九分是
且罷休矣萬一不如所料又湏别相度今亦不可預定耳
來教所云心亦慮之但鄙意到此轉覺懶怯況本夾只是
間界學問更過五七日便是六十𡻕人近方措置種得㡬
畦𣏌菊一脚出門便不能得此物喫不是小事奉告老
兄且莫相攛掇留取閑漢在山裏咬菜根與人無相干渉
了却㡬卷残書與村秀才子尋行數墨亦是一事古往今
來多少聖賢豪傑韞經綸事業不得做只恁麽死了底何
限顧此腐儒又何足爲輕重況今世孔孟管自不乏人
也耶來喻恐爲豪士所𥬇不知何處更有豪士𥬇得老兄
勿過慮也
答陳同父書
熹懇辤召命不蒙開𠃔反得除用超異非常内省無堪何
以勝此巳上免奏今二十餘日矣尚未聞可報踧踖不自
勝來書警誨殊荷愛念然使熹不自料度冐昧直前亦只
是誦章句以文備數而巳如何便擔當許大事況只
此僥冐亦未敢承當老兄之言無乃太早計乎然世間事
思之非不爛熟只恐做時不似時人心不似我心孔子
豈不是至公至誠孟子豈不是麤拳大踼到底無著手處
況今無此伎俩自家勾當一箇身心尚且柰何不下所以
從前不敢容易出來盖其自知甚審而世間一種不相識
有公論底人亦莫不知之只是吾黨中有相知日乆相愛
過深者好而不知其惡誤相假借以爲粗識廉恥而又年
紀老大節次推排遂有無實之名以至上誤君父之聽有
此叨竊毎中夜以思悚懼慚怍無以少答上下之望未嘗
不發汗沾衣也不意以老兄之材氣識略過絶流輩而亦
下同流俗信此虚聲將欲彊僬僥以千鈞之重而不憂其
覆跌狼狽以誤知人之明也辤免人行巳乆旦夕必有回
報似聞後來廟論又有新畨從官巳有以言𫉬罪而去者
未知事竟如何封事雖無髙論然恐無降出之理萬一果
如所傳則蹤尤是不復可出自今以往牢𨵿固拒尚恐
不免於禍況敢望入帝王之門乎彼去都城不逺想巳見
得近日爻象矣萬一再辤不得即不免束装裹糧爲生行
死歸之計承許見訪於蘭溪甚幸但恐無話處向來子
約到彼相守三日竟亦不能一吐所懷或先得手筆數行
略論大意使未相見間預得紬繹而靣請其曲折庶㡬猶
勝怱怱話不盡只成閑追逐也
與周丞相書
熹間者側聞光膺詔𠕋進保帝躬體貌益隆中外交慶熹
旣不𫉬追隨班賀之末又不𫉬以時奏記少見下懐瞻望
門墻徒増悚惕前此率易申懇伏蒙寵賜教答誨喻丅寜
眷念有加尤深感激惟是所請未蒙施行憂懼之深莫知
所措區區鄙志前巳具陳旣未能有以上動朝聽則亦不
敢復申其今者具狀獨以范參政進職近例爲請伏惟
丞相試一覽焉則朝廷之予奪與熹之辭受其當否得失
皆曉然矣然朝廷於此本無愛憎之𥝠但爲偶失參照則
亦未爲大闕獨使熹竊非其據而幸討論之不及則其辱
大矣熹雖無狀竊深恥之萬一此請不遂熹豈容但巳蓋
與其閔黙冐受寧以罪戾竄斥爲有榮耀也然熹之本心
亦豈樂爲是亢激者狀中巳備言其曲折矣并乞深察而
力陳之庶幾聖主有以洞照其愚而亟遂其請則不惟熹
之幸而免使丞相分上又添此一段不了事則亦不爲無
𥙷也前書率爾之言無足采取過荷開納愧悚良深顧今
自謀之拙進退失據亦不復能爲門館計矣𡊮侍𭅺歸來
道間一見語殊未𣢾比聞其病欲徃視之而賤軀衰乏尤
甚未能自力念之不能忘也承問之及因輙布之疾病餘
生無從復望覆舄伏惟深爲天下之重千萬自愛熹不勝
至願
與李誠父書〈巳酉五月二日〉
乆不拜狀兹聞榮親擢進居六察之聮深以爲慰比日
清和伏惟台候動止萬福先生抱道不試然其心未嘗忘
當世也門人弟子旣不足以少承厥志而家有賢子足繼
其業學者之望蓋非常人之比况新天子繼照之𥘉然
有志於治而外則夷虜憑陵國威不振内則隂邪朋結國
論未定此亦賢人君子效忠宣力垂名竹帛之秋也尊兄
平日立志持身固有定論然區區更願一意爲國無徇常
日往還厚善之𥝠深察天下公議之所在精慮而決行之
使隂消於上而陽長於下政事脩理而國勢尊安不亦老
先生平日之所望於後人者乎熹託契深厚不敢效常人
進䛕詞以賛除用之喜狂妄及此不審尊兄以爲如何胡
公論亊皆合公論甚彊人意但二小諌之去殊可惜乃不
能遂其言何耶諸公排逐正人乃以尊兄塞責此相輕之
甚謂兄必不能爲薛許耳不可懷此小恩而忘大辱幸深
念之
與張元善書
辤免文字極荷留念危疑之迹乆爲賢者之累尤以慚悚
今復遣此人乃漕司借來省狀公劄巳與錢令自投矣只
煩因見扣之狀藁録呈區區卑意只是如此更無他如
云立節抗論却非事實而反以益其疑忌蓋平生辤官只
是兩事一則分不當得二則私計不便而巳非有他也所
云如有差妄却與此事體不同是本等差遣力所能堪
豈有不受之理但名位超躐或非力所辦則亦不得不辤
耳清源之尤非所敢聞者中固不見容外亦非所堪衰
晚如此精力昏耗一事做不得只得一日安静即是一日
之福此外無所求也對班果在何日不知欲論何事來書
所云非甚利害不暇謀人者何見事之遲耶觀二諌之去
江夏之升此乃不犯手勢而斡旋運轉無不如其意者自
古小人所以敗亂國家豈皆凶惡猛鷙有可畏之威而後
能之但有患失之心便自無所不至先聖言之精且切矣
南臺西掖乃爲差彊人意者然不清其原而窒其流恐徒
費力而無𥙷也況南牀撃去新諌此巳明與之忤渠旣不
得志必須更㝷一枚如此等比置之本處不知又將何以
爲計此事不逺計只在旦夕矣可因見痛針劄之此公雖
未相識然見其文字知其純厚不㑹罵人須力從之以
速爲上稍遲一日即壞一日事矣二諌之去必湏有曲折
幸子細報及天下事只有箇做有箇不做無如此依違僥
倖之理彼之隠忍回互蓋曰將以有爲也而所就者亦止
如此與𡚒發直前者相去亦復幾何向使𡚒發直前果去
禍根却未必不做得事也境外之事則諉曰無後叚不知
如此拱手安坐幾時是有後段時此事苦痛更是無告訴
處不知祖宗之靈何於此軰而忍至此也誠父遷後相
見否聞渠曽與之鄰居相與甚厚須有以警覺之縱不能
回戈𡚒擊且得不爲所使以害善良亦幸事也蕭果卿𥘉
除御史虞丞相意也人或賀之蕭喟然曰彼見吾憒憒謂
我不能言而以是處我也其輕我甚矣不数日首論其黨
遂并攻之論者服其勇云經緫制錢只如此減得不多
全不濟事熹去年有一劄子曽降出否諸公之意非不欲
速行只是怕諸路條上乞減太多難可否耳未定論且
守前爲佳過了此番又無時可理㑹也紹興和買熹向
有一欲減緫額零數〈十四萬中减其四萬〉而後以田畆餘財諸般
物力貫頭均敷庶㡬重者得輕而元無者所増亦不至重
後來不曽上得鄭書赴鎭時曽冩與之不知渠後來如何
區處也廣西鈔鹽只是州縣苦之必不至大爲民害今復
官賣𨚫須有害民處以本路觀之可見矣詳觀所論大率
見得人情事幾未甚分明此乃平日意思不甚沉静故心
地不虚不明而爲事物所亂要當深察此病而亟反之古
人所謂安而後能慮定而後能應正爲此也只如此泛
泛度日即恐枉得道氣之名而不享其利徒有損而無益
也千萬留念
答李誠父書
副本垂示極感不外之意三復以還伏念頃侍先生教誨
所論無非此事感念疇昔不勝悲歎又喜家學有傳遂爲
世用有以慰九原之思也首章所論乃古今不易之常道
而在今日尤爲要切然自世俗觀之不以爲迂闊之常談
道學之邪氣者鮮矣尊兄旣發其端此必巳爲彼等所惡
然吾所以告君之道無以易此則亦何顧於彼但當守此
一言以爲平生議論之本他日論事毎每拈出此箇話頭
不論甚事都從此話上推出去則百病之根無所藏匿而
於人主所以反躬正事之㡬亦約而易操矣把此話别
爲一事而當世之弊又自各爲一事則内外精粗不相聮
屬而眞不免乎迂闊之譏矣切望勿忘此言每見必湏拈
出常令接續無少間斷則乆乆自見效矣恢復一事以今
事力固難妄動然此意則不可忘頃見先生亦常常今
日但當将不共戴天四字貼在額頭上不知有其他是第
一義今觀老兄所論亦得此意但當因此便陳内脩政事
之意而稍指切今日宴安放倒之弊乃爲有力耳至於分
察職事計亦黙有所處此則大要在於詳審勿狥偏詞爲
善而覆護善人掩其疵疾之意亦不可忘耳又其大本則
欲正人者必先正巳況欲正君而可自有不正之累耶此
在髙明處之必巳素定旣承下問不容不盡耳
答王謙仲劄子
〈云云〉不勝千萬幸甚又蒙不鄙俯垂訪逮此見髙明之度
雖以爵位德業之𨺚而自視欿然不自賢智至於如此甚
感甚感顧熹至愚本無知識加以疾病廢學意見愈益闊
踈其將何以仰承嘉命惟是平生所聞明公之節槩風烈
凛然其非今世之士其尊主庇民之略蓋素所蓄積也今
日得其位而施之於海内有識仰首拭目以望膏澤之流
亦有日矣熹獨竊意明公之優游不迫蓋將有所待而爲
之也雖然時難得而昜失古之聖賢蓋有皇皇汲汲而坐
以待旦者唯明公不忘疇音之志而果斷𡚒發以乗其不
可失之機則宗社之休生靈之幸也
與留丞相劄子
熹昨具短劄懇辤恩命方懼進越自取罪戾不謂乃蒙鈞
慈還賜手教拜領伏讀感悚益深又蒙鐫喻丁寧襃與隆
厚仰認至意尤切凌兢誠宜即日拜命便道之官服勤職
業深求所以仰吾君吾相知遇使令之意而疾病之餘
昏耗巳甚竊自揆度决無以堪一道委𭔃之重不免復具
公牘再干朝聽而别以此𥝠于下執事伏惟丞相國公詳
加省覽特賜矜憐曲爲敷陳仍𢌿祠禄使得卒逃吏議以
遂餘生則熹不勝幸甚幸甚或恐朝廷未知熹之實病誤
謂尚堪使令不忍終身置之閑散則謀議之官蒙陶鑄
或可自效然以禮秩太優不敢有請伏惟相公試詳度之
但熹雖出終不能乆近則半年逺則周𡻕決湏再有祈懇
復勞區處不及今便與祠禄之爲便耳抑嘗聽於道路
側聞乃者相公蓋嘗白發左右之姦斥之逺外所以輔君
德振朝綱者甚慰中外之望熹雖愚懦亦不勝其喜幸竊
意相公必將乘此機㑹大有建明以爲宗社永乆無窮之
計而伏聽累月未有聞也夫陽長而不遂進隂消而不遂
滅此最安危治亂之機而昔人所深畏以熹之愚猶竊爲
相公慮之不識髙明何以處此而善其後也逺跡田間無
由伏謁黃閤之下仰首一言以賛大慮引領東望不勝惓
惓伏惟上爲國家俯爲人望千萬自重熹不勝懇禱眞切
之至
小貼子
熹目力昏耗不能細書楷字墨色濃淡行道欹斜殊不
成禮本不能親書以所敎出於手墨勉彊作此率略
殊甚伏乞鈞慈矜恕幸幸甚甚 熹皇恐上覆
與留丞相劄子〈巳酉十月二十一日〉
熹竊以仲冬嚴寒伏惟丞相國公鈞候起居萬福熹頃以
衰疾再辤恩命方懼僣瀆自速罪戾乃蒙丞相矜憐曲爲
敷奏改𢌿符竹以便其𥝠固巳甚幸至於那移闕次不一
而止倍費生成之力仰累公平之政此又熹之所大懼也
使稍堪勉彊豈復更敢辤避以招尤取閙而自棄於明
時實以所苦目疾浸以増加臨漳雖名事簡然一郡千里
生齒萬數獄訟財計所繋不輕以愛身之故漫不加省
而委之他人豈得自安欲一一親臨則竊自揆度決有
所不能堪者前日所以力辤江東之行良以此故竊意爲
熹言者亦未究知其實而或雜以他是以丞相雖巳憐
之而猶未深信其必然也以熹今日精力之所堪惟有奉
祠一官可竊升斗之禄又復惟念君相之恩隆厚至此而
熹必求閑退固執不回則或者之論必又有以爲羞薄詔
除而加以傲上無禮之罪者是以今者冐昧朝聽不敢專
以祠禄爲請蓋巳出怵迫無聊之計而䧟於貪冐苟求之
譏矣伏惟丞相試加察焉賜之一言明其實病而復與之
祠官之禄使得休養神明避逺䜛謗庶幾未死之間及見
丞相格君定國之效使羣邪屏伏而衆賢彚進姦言熄滅
而公論顯行國勢尊崇於上民心悅豫於下則熹雖在田
野之中亦得以安心肆意明目開口爲太平之民其與懷
抱憂畏側肩屏息以𭔃其身於吏民之上者屈伸苦樂萬
萬不侔矣丞相亦以熹前所疑有不得不慮者則謀曹
之請願垂意焉然此巳爲甚不得巳之計萬一近地或無
見次則又不必謄那増創以致人言但與祠官乃其舊物
縱使得罪亦易辤也熹未嘗有一日灑掃之勞於門下而
丞相知之之深念之之悉至於如此故熹不敢不盡其愚
伏惟丞相擇而處之千萬幸甚未由趨拜門館伏乞上爲
兩宫倍保崇重永扶公道以福蒼生熹不勝至願
與黄仁卿書
熹行義不修無以取信交遊遂使中傷之禍上及先賢
非神聖鑒知則其流害將不止於不肖而巳此悚惕無
以自容熹竟不免臨漳之行示喻積弊此固當然其横歛
擾民爲害有大於此者到官之後須次第討論更革之今
未敢此意過劒福得左右在彼面議爲幸或出沙縣
亦當先附報奉約一出相㑹也於州縣事體本自生踈又
多時不出意思踈懶旣承當了擔子便又苟簡不得甚欲
子細啇量也請祠事亦似不必如此隨分仕宦不起患得
失之心何處不是安地政不湏如此論爲學則在官何
嘗不可爲學直患自不愛日用功耳買田舉子之甚善
此間周居晦劉晦伯皆有此議但愚意以爲如此則只做
得一事不如歛散旣可舉子兼可救荒又將來田租亦爲
豪民坐欠催督費力此建陽巳見之弊須更子細商量大
抵事無全利亦無全害但筭其多者爲之耳〈只恐一日饑荒𨚫思此米〉
〈無討處也〉
答趙帥論舉子倉事〈庚戌〉
次月𥘉十日請米不得折支價錢
元立約束逐月三次支米使生子之家不過一旬便得接
濟極爲利便但支米官獨貟自支或不得人則徇𥝠作過
無所不有至有將𥝠家所𭣣輕禾汎榖重行估折者亦有
將所支官米準還本家𥝠債者似此之弊不一而足不但
折支價錢而巳故中間甚不得巳而改爲三月一支之法
雖期日稍逺然𨚫得𨵿㑹諸都附籍郷官同在一處不容
大段作弊郷人雖是得米稍遲却無邀阻乞覔之患亦頗
安之今欲一月一支誠爲中制然不𨵿集諸附籍官則
獨支之弊復如前日欲盡行𨵿集則一月一來其稍逺
者不無厭倦支米官又利其不來決不便行申舉因循視
傚必致無肯來者而獨支之弊又如故矣反復思之只有
一雖或未能盡革舊弊然亦勝於不行欲乞更於所示
事目本文次月𥘉十日請米一石之下注云仍舊𨵿集諸
附籍鄉官各將本籍前來參驗方得支給〈注止此〉仍於後項
立法支米以恤其私〈見第三項〉則或可以責其必來而免致復
有獨支之弊如其不然雖欲多設𨵿防曲行小惠徒爲文
具終有損而無益也
佃戸人戸欠米未有約束
舉子根本全仰諸莊佃戸送納租課諸都人戸回納息米
今佃戸多是豪猾士人仕宦子弟力能把持公𥝠徃徃拖
延不納至有及來年夏秋而無敢催督之者請米人戸間
有形𫝑之家詭名冐請一家至有百十石鄉官明知其然
而牽於人情不能峻拒亦有慕其權勢而因以爲納交求
媚之計者亦有畏其把持嘲誚而姑爲避禍苟免之計者
及至冬月回納之時又皆公然拖欠鄉官無如之何縣官
亦復畏憚不肯留意催促遂有經隔年歳終不送納者麻
沙常平社倉曽一新豋第人詭名借去一百餘石次年
適值大赦遂計㑹倉司人吏直行蠲放縁此鄉俗視傚全
無忌憚視此官米便同巳物歳乆月深其弊愈甚不早
加覺察將欠多人追赴使司勘斷監納佃戸即令召人剗
佃則數年之後根本蹷拔鄉官徒守空倉舉子之家無復
得米之望矣
諸縣措置官下書手月支米五斗
如此則措置官似亦當有月給兼第一項所陳利害欲乞
并就此條立法云諸縣措置官月支供給錢干〈折米若干〉
逐官下置書手一名月支米五斗支米附籍郷官逐月每
人支米干以充茶湯飲食童僕徃來之費〈此數未敢擬定更乞詳酌〉
〈稍優爲善〉
與陳憲劄子
熹輙有愚悃仰干台聽昨以漳浦黃尉不納軍糧營𥝠廢
職致寨兵饑餓狼狽事有可憂不免具狀申省部諸司例
皆不蒙行下獨荷使臺留意差官前來推勘官吏聞風無
不震悚今者忽使檄乃問本人有無情弊固巳愕然續
得勘官𨵿報又云巳奉台㫖住行起𤼵不惟熹竊疑之一
郡士民無不驚恠以爲使臺舉措不如此熹雖巳具回
申具言本人罪狀明白不待更有情弊然後可按故本州
前此申狀𥘉不謂其别有他罪乞照巳行事理施行不審
巳蒙台察與否如何也然兩日以來竊伏思之此事本非
區區敢容私意正爲州郡差使不行以至欠闕軍糧事勢
危迫不懲治深恐官吏習見州郡事體削弱不能使人
向後迭相倣效無所禀畏萬一一旦稍有緩急事將有不
可勝慮者所以勢不得巳須至按劾然猶以諸司在上不
欲遽爾具奏旣見使臺特加究治竊料台意必有所處而
不意一旦自爲縱弛以至於此也伏惟提刑𭅺中以清名
直道有聞於時必不肯容請託之私以廢公法不知此何
意也熹昨巳具狀申省部諸司乞避此尉又念台顧遇
過厚不應遽爾妄發遂且引郤區區衰病雖巳求去然一
郡之防則有不當以熹之將去而遂廢者是猶不能已而
一言之伏惟髙明少賜矜察果於去惡而無爲因循中輟
之計以壞紀綱以損名譽則非熹之幸乃此之幸乃閤
下之光也頃年嘗讀鄱陽去郡之章至有雖鼎鑊有所不
辤之語嘗竊壯之以爲此眞今世之古人其剛大正直之
氣不可屈撓乃如此而亦意其必能有以容夫度外逆耳
之言也是以不敢不盡其愚伏惟幸察
與留丞相劄子
熹輙有誠懇仰瀆鈞聽熹衰病餘生不堪從宦兹蒙誤恩
假守黽勉南來意謂幸無他疾痛可以冐昧𡻕月然於
職事亦不敢不盡其愚前此依凖通融蠲減指揮乞免上
供罷科茶錢及減無額經緫制錢之額以至恭奉聖㫖相
度經界利病皆是一郡永乆利害而經界尤利害之大者
所以不避僣率極意盡言不敢少有顧望前郤首䑕兩端
之意退而講究巨細本末不敢不盡規摹措畫蓋巳什八
九成矣鄙意無他蓋以本州田稅不均隠漏官物動以萬
計公私田土皆爲豪宗大姓詭名冐占而細民産去稅存
或更受俵𭔃之租困苦狼狽無所從出州縣旣失經常之
入則遂多方擘畫取其所不應取之財以足𡻕計如諸縣
之科罰州郡之賣鹽是也上下不法莫能相正窮民受害
有使人不忍聞者熹自到官蓋嘗反復討論欲救其弊而
隠實郡計入不支出乃知不經界實無措手之地所以
前此申奏欲得及此秋冬之交早賜行下竊聞廟堂有意
施行版曹亦無異論亦蒙丞相賜書喻意謂必可行熹區
區自喜竊謂漳民自此可脫塗炭之苦而熹區區𭛌顔扶
病亦不虗爲此來矣不幸心勞事拙賦政不平前九月中
州境屢有地震之異未及自劾以聞而舊疾𤼵動遍傳兩
足連及右臂痛楚呻吟不可堪忍以至滿散錫宴之日皆
不得少伸臣子歸美報上之誠今雖少能自力扶曵出㕔
執捉批判而病中服藥多是踈利𤼵散之劑精神氣血衰
竭殆盡無復筋力可以支吾又况所請罷科茶錢無額經
緫之屬皆乆不蒙開允經界聞亦有陽爲兩可而隂實力
沮之者只今巳近冬至更五十日即是新春設使便𫎇施
行亦無日子可以辦集至於按劾弛慢不䖍之吏諸司又
不主張甚或巳行取勘而無故自引罷者如此使熹寧復
更有顔面可臨吏民鄙性狷急不能俯仲前日所以杜門
空山甘忍窮餓而不敢有意於仕宦正以此耳今年六十
有一衰病侵凌行將就木乃欲變心從俗以爲僥倖俸錢
禄米之計不亦可羞之甚乎憤懑無聊不能自抑巳具奏
牘干犯天威乞從罷黜而并以此私布腹心于下執事伏
惟某官少賜矜憐曲加陶鑄或使復得奉祠歸死巖壑則
又千萬之幸而非熹之所敢望也抵冐崇嚴俯伏俟命熹
不任恐懼震栗之至
與趙帥書〈辛亥二月〉
雷雪之變誠可憂懼而寒雨連月隂盛陽微天雖不言意
極彰著此亦可深慮者但求言之路未廣不知果有切至
之論可以感寤聖心解謝天意者否侍郎身雖在外然以
宗屬之親侍臣之重而平日愛君憂國之心與今之從政
者不可同日而議適此㡬㑹似亦不容黙黙以自同於衆
人也不審囊封入告當復以何爲先區區願竊聞之以寛
𡠉緯之憂因來宻喻千萬幸甚近聞有㫖招填諸州禁軍
𭔃募沿江戍卒兩事並行似難辦集且今日州郡禁軍緩
急何足恃頼正當别作措置以漸消除而悉收江上諸軍
子弟刺塡本軍以時練習却令分下諸州就糧以省餽運
防緩急歳時更代却還本軍則其事𫝑自然不敢退墮而
州兵之未消者亦得以激厲増進乃爲長乆之計今不慮
此反令州郡泛行招刺守將不得其人則適足以資其
賣鬻之姦而空耗衣糧重傷民力又未論也至於𭔃招之
令則棄子弟素習之技而取浮浪無能之人尤爲非計似
聞軍中向來以不堪用嘗奏罷之數年之間州郡得以少
息勞費不知今日有何急切而忽取此巳棄之繆䇿而復
行也往在南康日見𨺚興所發之人全船遁去并與部轄
掌事者皆不復還移文鄰郡捜捕甚急此等之人設使到
得軍中亦豈復堪𠋣仗也竊謂此二事者在帥司亦合申
請更以書暁諸公必不得巳且罷𭔃招而稍遞增禁軍本
等及大等第斗力必使及挌方許𭣣刺仍於逐年奏帳本
名之下各注斗力不測㸃名抽喚令赴帥司按拍則猶庶
㡬其或可用也此間子弟投募者衆因限以必及次髙𭛌
斗力乃收而來者亦不少此亦巳試之驗也
與趙帥書〈辛亥三月二十三日〉
熹竊見元降指揮將海船作三畨拘集聽候募𤼵後來節
次有㫖許令當番船戸只在本州界内逐便漁業此見朝
廷燭見幽逺務從寛恤之意然去年三月八日方降指揮
本州四月八日方始受則船戸拘集巳乆不無廢業官
吏恬不省察恣行邀索直至命下尚且拘留適熹到官之
𥘉究治姦弊方得放散以此之故船戸畏憚不肯如期到
岸聴候檢欲望使司特賜申明乞降指揮今後當畨船
𨾏追集到岸日下差官視即時逐旋放散令於本州界
内漁業委自守臣專切掛意不得拘留向後年分並依此
施行更不候别降指揮實爲利便恐或未欲如此施行即
且乞逐年𥘉冬便與預先行下使船戸知得到州視便
得放散自然樂於聴命不致誤事
答陳漕書
近因使還巳具經界乞候將來農隙施行利害申禀伏想
巳塵台鑒未奉回降但増悚今準使牒便令差官熹前
此準擬外州一二待闕官近聞朝論大以爲不然此亦小
事不欲固争𫝑湏别行踏逐外州一二官員相添乃可集
事盖此四縣龍溪縣官皆可委仗不湏差人龍巖山多田
少只一劉尉永嘉士人嘗從王亞夫游頗知經界利病足
當一縣或更助以一人亦得長泰縣小地狹或更湏一人
但漳浦地廣而荒尤費區處而宰丞簿或老或繆皆不堪
使只有一尉暁事然亦是巡捕官巳擬用一龍巖簿貼之
然更須得兩人或三人乃足用州官中亦未見能暁事有
可差者容更踏逐别得具申但旣未即施行即且小候詳
細差撥庶得其人乃爲有𥙷不審台意以爲如何巳具公
狀申述拱俟回降即當遵禀
與留丞相劄子
經界巳漕檄竊聞此事丞相極勞經畫乃得施行千里
貧民無不知感但恨聞命之日巳是正𥘉農事方興不容
措手巳申漕司乞候十月一日下手打量矣其合預行措
置事件則目今不住施行講究令益精審以俟及期而行
必不致有誤事但此事之行雖細民之所願欲而豪家右
族𠋣勢并兼者惡其害巳莫不隂謀詭計思有以動揺未
知此八九月之間事體又復如何更願丞相深察其情而
以天下至公之理裁之有以終惠此之人而不墯於騰
口間之計則如熹等輩尚得以奔走塵坌泥塗之中上
爲國家均愛赤子而徼幸於有成如其不然則雖賤軀自
可支吾亦當别以㣲罪自劾而歸不敢遊丞相陶鈞之内
矣熹以本郡不曽受省劄不敢具申其回報漕司狀檢
謹録一通冐浼鈞聽僣率皇恐蠲减錢物竊知巳下漕司
亦當一靣條具申禀彼司聽候處分更望廟堂力賜主張
使不奪於有司出納之吝則非熹之幸乃此之幸非此
之幸乃此民之幸也國家愛惜斯人如護元氣不忍以
毫髪擾之詔令所頒戒飭州縣未嘗不以嚴禁科罰爲言
而其所以取之州縣者乃如此是則陽爲禁止而隂實縱
之又從而驅之使必出於此聖主在御丞相秉鈞豈忍爲
是以欺某民哉熹前書晉越冐進所聞中間伏奉手教開
納誨諭周至三復以還喜懼交集然逖聽累月竟未聞公
論之勝邪之消如丞相之言者顧其當勝而反消當消
而反勝者則有之矣州縣麤官不當議此惟丞相深圖之
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熹瞻望台𨇠不勝依仰敢乞上爲
兩宫益加鼎食之衛千萬至懇
與留丞相劄子
熹誤蒙選擇備數海又詔㫖特許本州推行經界以
惠疲甿方幸得以罄竭駑頓仰副使令而不幸遽聞長男
之訃悲痛不堪自度精神思慮將有不可得而黽勉者巳
具公劄申禀乞賜陶鑄宫觀差遣使得蚤歸營辦喪葬收
拾𡠉切望哀憐早賜敷奏千萬幸甚熹又有愚𢢽本州
判官葉機假滿百日依條離任念其貧病巳許爲伸嶽祠
之懇未及而遽遭此禍然不欲食言并有劄子率易投納
伏惟鈞慈不忍一物之失其所并賜垂念則不惟葉機之
幸亦熹之幸也方寸迷亂言無倫次伏𥿄不勝皇恐俟罪
之至
與留丞相書〈四月二十四日〉
熹竊以孟夏漸𤍠伏惟丞相國公鈞候起居萬福熹逺守
偏城日荷臨庇昨以哭子悲傷𥝠計不便干冐威嚴巳深
震悚而前此人還𫎇賜手教存撫甚至且有憐其乆處瘴
鄉之意伏讀反側不知所爲熹去𡻕之病乃是宿疾發動
即非染瘴不知趙帥何故乃爾具禀致煩軫念況此事
簡俗淳今𡻕以來吏民亦粗相安又經界巳得指揮非
家有𥝠故則熹非唯義不當去亦不願舎此僻逺之安而
就繁㑹之危也幸今巳聞奉祠之請旣有成命此蓋丞相
察其哀懇而陶鎔及此千萬幸甚雖論譔華資所不當得
然亦且得去此只俟受命一靣控辤而於前路聴從欲之
報也計差去人不三數日㑹當至此但今郡中𨚫有二事
不免具狀申奏其一爲昨來所乞蠲免罷科茶錢巳𫎇行
下漕司相度今計郡中自可樁辦只乞降㫖約束官吏不
得沿此爲名似前科擾不敢更煩蠲免應副而所乞除减
無額一項五千緍者即乞特詔有司便與施行庶爲一郡
乆逺之利其一爲漳浦髙知縣登忠言直節不幸貶死欲
望聖恩特與昭雪襃録其家二事皆乞丞相留意開陳得
從所請千萬幸甚雖當去此而惟君相所以遣之此來之
意似非偶然欲圖以報萬分者是以於此有所不能忘懐
其他𤨏細亦有合因革者然其事在州郡而不在朝廷又
不敢以煩鈞聽也其他至如經界一事非丞相力賜主
張則浮議動揺其罷乆矣兹者又蒙垂諭諄悉尤切感歎
此事貧民所欲而富者不願理𫝑甚明似不難暁而羣言
胥動噂沓萬端則不唯愚者惑之而賢且智者亦或不免
此可恠也然此之人富者尚少其力能沮議而得𨵿
於前者亦不甚多熹之所憂獨恐温陵富室旣多其間豈
無出入門墻之下承眄睞之恩者必將巧爲詞乗間伺
隙以濟其𥝠竊願髙明審加察焉使此之績不敗於將
成則泉汀以次悉蒙其利而三州之境窮苦無告之民無
不感戴生死肉骨之恩矣昨來陳憲委官來此啇度因令
行視田野汀之行賈聞之驚喜相率拜其車下問此法何
時可及吾州此可以見夫人之眞情矣而必爲以敗之
而圖自利其亦不仁也哉往時有閤門舎人林宗臣者亦
丞相之邑子嘗因奏對論及此事其言憤激痛切蓋有所
指今泉之貧民愿士人人能誦道之公議良心不可泯没
彼沮之者設不出此子孫決不乞食獨何必過爲之慮而
蒙此詬於其身耶是可歎巳惟丞相深念有以反之此又
自爲門下之計而非獨爲三州貧民計也熹又蒙垂諭深
以士大夫之朋黨爲患此古今之通病誠上之人所當疾
也然熹嘗竊謂朋黨之禍止於縉紳而古之惡朋黨而欲
去之者往往至於亡人之國蓋不察其賢否忠邪而惟黨
之務去則彼小人之巧於自謀者必將有以自蓋其迹而
君子恃其公心直道無所回互往往反爲所擠而目以爲
黨漢唐紹聖之巳事今未逺也熹雖至愚伏讀丞相所賜
之書知丞相愛君憂國之心無一言一字不出於至誠惻
怛此天下之賢人君子所以相率而願附於下風也而未
能不以朋黨爲慮熹恐丞相或未深以天下之賢否忠邪
爲巳任是以上之所以告于君者未能使之判然不疑於
君子小人之分下之所以行於進退予奪者未能有以服
天下之心慰天下之望而隂邪䜛賊常反有侵凌干犯
之𫝑丞相又慮此身自䧟於君子之黨而使彼之蓄憾乆
而爲禍深也又稍故爲迷亂昏錯之態以調柔之反使之
氣豪意健旁無人敢於干禄之章肆爲誣善之語而朝
廷亦不之問也夫杜門自守孤立無朋者此一介之行也
延納賢能黜退姦險合天下之人以濟天下之事者宰相
之職也奚必以無黨者爲是而有黨者爲非哉夫以丞相
今日之所處無黨則無黨矣而使小人之道日長君子之
道日消天下之慮將有不可勝言者則丞相安得辤其責
哉熹不勝愚者之慮願丞相先以分别賢否忠邪爲巳任
其果賢且忠耶則顯然進之惟恐其黨之不衆而無與共
圖天下之事也其果姦且邪耶則顯然黜之惟恐其去之
不盡而有以害吾用賢之功也不惟不疾君子之爲黨而
不憚以身爲之黨不惟不憚以身爲之黨是又將引其君
以爲黨而不憚也如此則天下之事其庶㡬乎前年逐二
諌官去年逐一御史近聞又逐一諌官矣上下不交而天
下將至於無丞相不此之慮而慮士大夫之爲黨其亦
誤矣熹雖荷知奨而未遂掃門之願顧蒙出語之勤似不
爲無可取者是以輙空胷臆少答恩顧不自知其狂且妄
也干冐威尊俯伏震懼伏惟寛容有以裁之瞻望黄閤無
由趨拜敢冀上爲國家倍保崇重熹不勝下情千萬懇禱
之至
熹竊見紹興𥘉年趙忠簡公爲相一時𭣣用人材之盛
後來莫及然細考其間亦豈無不滿人意者但其多寡
之𫝑此彊彼弱故雖少雜而不能害治當時有小元祐
之號今者竊觀丞相之心即趙公之心然論一時人材
賢佞之𫝑則此少而彼多此弱而彼𭛌此則區區所以
不能不深憂而輙以分别賢否忠邪之爲獻於門下
也伏乞鈞照熹皇恐又覆熹又蒙垂諭陳憲趙守曲折
謹悉陳憲於此極留意熹前劄巳具禀矣昨見移節方
竊憂之不謂鈞念巳及此也幸甚趙守舊識之有心力
肯向前誠如尊命然更得一言勉之幸甚近因遣官下
郷分界且遍喻父老以所爲方量之意并以筭法授之
人見其簡易易行無不悅喜今見熹去頗以爲憂而不
知丞相主張之力𥘉不爲熹一介作輟也更乞加意垂
念千萬至幸熹皇恐又覆
與留丞相書〈七月十日〉
熹竊以孟秋猶𤍠伏惟丞相國公鈞候起居萬福熹區區
賤迹自四月二十六日解罷郡事越三日遂𤼵臨漳五月
二十四日遂抵建陽因遂𭔃寓以畢喪葬但悲惱之餘無
復生意仰頼巨庇偶未即死耳七月四日始省劄并領
手教之賜仰荷鈞垂念之厚但所請上還進職恩命未
奉俞允上恩隆重威令巳行知友皆謂不當復有干冐而
反覆以思竟未得其所以可受之不免復從建寧借人
持狀申省愚慮悃𣢾罄竭亡餘不敢重浼崇聽得賜省覽
詳悉開陳上謹聖朝予奪之公下全匹夫辤受之義則熹
不勝千萬幸甚又蒙垂喻經界利病乃是温陵士夫猶有
公論始者但見漳人有仕於朝者奔走權門日肆揺沮而
妄疑之耳數日前陳憲按部經由亦有所聞深不自安改
送之請殆必爲此然周漕始至相見首問及此云恐朝廷
或從陳憲之請即欲略知曲折未知後來旣聞浮議紛紜
之後又復如何此非閑人所敢干預第因下喻之及敢布
所聞耳無額錢事曲蒙垂念尤深感戢版曹今當巳有定
論但恐出内之吝有司常態須仰廟堂力賜主張始可不
乖所望也髙古縣事不審巳作如何施行此事南方之人
無不聞知况如丞相尤是目暏而梁文靖公向來亦嘗爲
之申雪固不待鄙言而後信但得榻前委曲敷陳特與昭
洒則不唯直旣往之𡨚申泉壤之恨而自今以往忠言日
聞於丞相效美遜直之心亦不爲無所𦔳矣如聞比日朝
士有以不願爲忠臣之當上心親擢者逺方傳聞不
知信否如審有之則小人過計之憂恐其不得爲興之
言也又聞其人亦嘗出入門墻深辱知顧當是其時未有
此論如又不然則知言知人之訓妄意丞相更當留意愽
求直諒之賢置之東閤與圖天下之事則大人格心之效
不日可見而勲業之茂不但踰於前後數公矣諸武侯
之教有曰諸有忠慮於國者但勤攻吾之闕則事可成賊
可死功可翹足而待矣太祖皇帝嘗語侍臣唐太宗虗心
求諌容受盡言固人主之難事然自不爲非使人無
得而諌之爲愈乎至哉言乎大哉言乎愚竊願以武侯之
言爲丞相獻又願丞相以太祖聖訓日啓迪於上前也至
如朋黨之論則前記所陳有未究者致煩鐫喻至於勤縟
三復愧悚不知所言章蔡之禍誠如尊命但忠賢奔播至
於如此推本其原蓋自有在而九年之間黜幽渉明培固
根本其效見於靖康建炎之際者民到于今頼之又自有
不可誣者其無此而元豐紹聖便相傳襲則後日之禍
豈但此而巳哉前輩有論嘉祐元豐兼收並用異趣之
人故當時朋黨之禍不至於朝廷者世多以爲名言熹嘗
謂此乃不得巳之論以爲與其偏用小人而盡棄君子不
如是之猶爲愈耳非以爲君子不可專任小人不可盡
去而此舉眞可爲萬世法也使當時盡用韓富之徒而
并絀王蔡之屬則其所以卒就慶曆之宏規盡革熈寧之
秕政者豈不盡羙而盡善乎後之覧者得其言而不得其
心知退守其所爲不得巳之論而不知進求其盡羙盡善
之䇿是以國論日卑而天下之勢卒至於委靡而不振此
可悲也至如元祐則其失在於徒知異巳者之非君子而
不知同巳者之未必非小人是以患生於腹心之間卒以
助成𬽦敵之勢亦非獨章蔡之能爲巳禍也然則元祐之
失乃在於分别之未精而丞相以爲太甚熹竊有所未喻
也是以知言知人聖有明誡區區巳效於前矣深願丞相
之加之意也抑又聞之天下事勢有消長賔主之不同以
易而言方其復而長也一陽爲主於下而五隂莫之能遏
及其遇而消也五龍夭矯於上而不足以當一隂羸豕蹢
躅之孚甚可畏也丞相觀於今日之勢孰爲主而方長乎
孰爲客而方消乎孰能制人而孰爲制於人者乎於是焉
而汲汲乎以求天下之賢以自助使之更進迭入日陳安
危治亂之明戒以開上心排抑隂邪無使主勢小傾而䧟
入其黨尚恐後時而無及於事不精而未免有失亦何遽
至預憂其分别太甚而爲異日之患乎熹未𫉬趨拜而辱
知至深且今分甘投老無復世念故不自嫌而冐昧及此
伏惟赦其狂妄而取其愚忠千萬幸甚當暑目昏作字不
謹并丐原恕自餘唯冀上體兩宫之眷俯慰四方之望加
毖重茵列鼎之衛以究乆大之業千萬幸甚
與留丞相書〈十月四日〉
竊以孟冬漸寒伏惟丞相國公鈞候起居萬福熹昨者人
還伏奉省劄喻以聖恩襃借不許終辤之㫖又蒙鈞加
賜手敎所以開暁尤極懇至伏讀再三仰體吾君吾相委
曲眷憐之意如此其厚謹巳齋祓祗拜告命奉表稱謝矣
恭惟丞相國公知遇之深固不以世俗常禮見望然亦有
不敢廢者鄙語卒章少見所以圖報之實儻𫎇照察千萬
幸甚高古縣事特𫎇主張得仁聖漏泉之澤九原忠憤
一旦𫉬伸丞相所以襃顯忠直擯抑姦䛕之意不但施之
今日周行之間所勸多矣龍溪亦𫎇𭣣召之恩始望蓋不
及此第切惶恐無額錢事近聞巳𫎇施行邑中尚未見報
未敢致謝此錢雖是州額從來抛下諸邑漳浦爲多此縣
比年殘廢巳甚熹向來措置州郡自爲抱認罷科茶錢數
千緡今得更免此則此邑庶幾有可整葺之望萬一今
來方是行下漕司指定即將來更望丞相力賜主張始終
其惠使此邑疲民免於非理科罰之苦千萬之幸或巳俯
從所乞盡賜蠲除則熹昨奏抱認罷科茶錢事雖無施行
亦乞行下本州遵守不得再抛下縣仍切覺察勿令諸縣
以此爲名妄行科罰此又永乆之利也此錢自係上供之
數不敢求免本自不必具奏所以有前日之請良以此耳
伏乞鈞察熹未嘗有一日灑掃之勞於門下而丞相所以
知奨優異不在衆人之後顧今精神耗竭筋力疲憊無復
可期以伸報效區區願丞相深觀大易隂陽消長否㤗徃
來之變謹察君子小人之分而公進退之母爲調停之
所誤使忠言日聞聖德日新而天下之人眞享富壽康寧
之福朝廷之上眞見平平蕩蕩之風則衰病之軀老死丘
壑無所憾矣如於忠邪之分察之有未明消長之戒信之
有未篤而又以一身利害之𥝠參錯乎其間則今所謂持
平者是乃所以深助小人之𫝑以爲君子之病將見彼黨
日盛此𫝑日天下之亊將有不可爲者丞相雖欲奉身
而退窮勝事而樂清時亦不得辤後世良史之責矣熹不
勝感德之至輙復冐昧言之伏惟恕其狂妄而采其千慮
之一得焉則又幸之大者瞻望門墻無由伏謁伏乞以時
爲國千萬自重熹至懇至禱死罪死罪
與留丞相書〈十月十二日〉
熹區區賤懇巳具前幅必蒙矜念俾遂退間不敢重出以
煩公聽惟是昨因致謝輙罄鄙懷狂妄僣率不勝皇恐然
自遣人之後即得朝士私書語及近事恭聞丞相忠誠感
格天意爲回重隂之底復有陽復之漸乃竊自幸其言之
不効旣又反覆以思則恐今日之事未足爲喜而前日之
論猶有可思者也蓋自古君子小人雜居並用非此勝彼
即彼勝此無有兩相疑而終不決者此必然之理也故雖
舉朝皆君子而但有一二小人雜於百執事之間投隙抵
𡾟巳足爲患況居侍從之列乎況居丞弼之任而濳禃私
黨布滿要津乎蓋二三大臣者人主之所與分别賢否進
退人材以圖天下之事自非同心一德恊恭和𠂻彼此坦
然一以國家爲念而無一豪有巳之私間於其間無以克
濟以小人參之則我之所賢而欲進之者彼以爲害己
而欲退之我之所否而欲退之者彼以爲助巳而欲親之
且其可否異同不待勉爭力辨而後決但於相與進對之
間小爲俯仰前郤之態而巳足以敗吾事矣是豈可不先
以爲慮而輕爲他計以發其害我之機哉此猶姑以鈞敵
之常𫝑言之耳况今親踈新舊之情本自不侔忠邪遜逆
之𧼈又各有在彼巳先据必勝之地而挾羣黨以塞要衝
凡一舉手一揺足皆足以爲吾之害下至近習纎人亦或
爲之挾持簡牘𨵿通内外以助其𫝑而吾乃兀然居孑
然特立絶無蚍蜉蟻子之援可與用力於根本之地以覺
上心而清言路其可望以爲公道之助者不能留之蹞歩
之間而欲求之千里之外彼方爲主而我方爲客彼方爲
刀而我方爲肉此固天下之危機敗證而又時取彼所甚
惡之人置之不能爲助之處徒益其疑而無𥙷於事愚恐
雖能遍起天下之賢人君子置之内外彼亦不必動其聲
氣但隂拱而㣲伺其𫝑似能害巳則便一眴目而羣吠四
起使來者或未及門至者或禾暖席而巳狼狽倉皇奔迸
四出矣尚何國事之可圖哉今日之事丞相以爲但去一
人班列便無小人臺閣便無異論乎胡不觀於鄭尚書王
著作孫司業之遂去而不留𡊮温州之巳除而中寢此皆
誰實爲之也哉以愚觀之但見其操心益危慮患益深而
爲祟益甚耳語曰治水不自其原末流彌増其廣又曰射
人先射馬禽賊當禽王蓋慮此也去年劉副端𥘉除抗論
震動朝野善𩔖相慶而熹獨深憂之今日之𫝑何以異此
伏願丞相試熟計之而亟隂求學士大夫之有識慮氣節
者相與謀之先使上心廓然洞見忠邪之所在而自腹心
以至耳目喉舌之地皆不容有毫髪邪氣留於其間然後
天下之賢可以次而用天下之事可以序而爲也如其不
然則自今以往丞相之憂乃有甚於前日是以熹竊危之
而未敢以爲喜也辱知之厚不敢不盡愚惟髙明察之抑
天下之事固多以欲速而致敗然見㡬不蚤猶豫留時亦
智者所甚懼也今日在我之𫝑固爲甚危然乗隙疾攻正
在此時投機之㑹間不容息惟丞相深計而亟圖之則不
唯善𩔖之幸實宗社生靈之幸熹死罪死罪
與留丞相劄子
熹竊以孟冬冰寒伏惟某官鈞候起居萬福熹昨𫎇聖恩
超迁聀秩懇辤不𫉬更寵褒又得竊食祠官之禄以便
私計而䘚其舊業公朝誤恩於熹巳爲厚矣故熹前日奏
記盖甞畧陳其以伸謝悃意謂必𫎇矝察不意今者又
省劄乃復將有所使令聞命驚惶進退失據至以家門
患難之私賤軀殘朽之故反復推較則又皆有所未安者
巳具申狀禀劄一二條陳以干公朝之聴顧猶有未敢盡
其言者而復以此私于下執事伏惟某官特賜矜憐少垂
寛假使得躬視埋葬以塞老牛䑛犢之悲休飬神明以駐
衰頺就盡之景更以餘日討繹舊聞以副聖主華衮之褒
而𦔳明時風化之羙則某官之恩之德又將于存沒而
無窮矣干冐威尊不勝戰灼又以近方拜啓不敢復以累
幅仰勤聴覧并冀垂察唯是瞻望門墻無復趋拜之日下
情尊仰不勝拳拳敢乞上爲兩宫倍保崇重長輔聖主永
康兆民熹區區無任祈懇激切之至
與趙帥書
熹適間道左拜違不勝惘惘移刻伏惟台候動止萬福所
需文字適方檢得謹以内呈復有少禀乃適間所忘記者
熹辭免文字度今巳到乆矣台斾到闕日巳得請則無
他禱萬一未遂則望特爲一言及此私計未便之實使早
得從鄙願千萬之幸經界一事將来本欲破以昨夕見
敎之勤且復𨼆忍但此事不可不使彼知之亦幸爲詳言
之則熹雖不言而義亦伸矣蓋此一事貧民以爲利而并
兼豪奪之徒以爲不便其理甚明故當時臣僚建請而朝
廷行下諸司諸司行下諸郡泉汀之言雖有異同而諸司
察其無理幸以熹言爲是反復論難盖千百言以聞於朝
則其慮之巳不爲不審矣今雖有此一人之訴朝廷亦合
審其虚實押下諸司再令審覈則其敎誘資給誣罔之罪
必將可得如其不然諸司中必有觀望風㫖自爲前郤者
此謗猶有所分不專在於朝廷也今所施行乃匆匆如此
是朝廷不以臣僚之言爲可信又不以熹之言爲可信又
不以諸司之言爲可從而偏𦗟此人之與其教誘資給
者之也丞相相知甚深薦引存問不爲不厚熹雖知不
足以堪此然平時狂妄所以傾倒不敢自他者亦不爲不
至故前日之辤免不敢决然爲不出之計而於馬貳卿書
復露異時乞郡之請此意亦可見矣今以此事觀之乃知
丞相所以見遇者乃在漳州進士呉禹圭及諸教誘資給
者之下今雖無恥其敢冐此而進哉熹伉拙竒蹇一出而
遭唐仲友再出而遭林黃中今又遭此呉禹圭矣豈非天
哉天實爲之豈敢尤人然復云云如此者猶感丞相相知
之意而懼其以此待天下之士也幸侍郎一爲誦之千萬
至望
與留丞相劄子
熹竊以季冬極寒伏惟丞相國公鈞候起居萬福熹昨者
妄以小夫竿牘干冐崇𦗟方懼僣瀆以取罪咎乃𫎇賜教
累番加以真翰所以慰答其意者甚厚至於懇避恩除以
便私計亦𫎇矜憐委曲鐫喻而馬侍郎黄寺簿吕司令又
皆以書具道鈞意甚悉區區下情不勝感激之至謹巳仰
體盛㫖不敢復以家事爲言但經界妄議竟煩𥨊罷則熹
之罪戾有不敢自赦者朝廷寛大雖不忍寘之重辟亦豈
宜更加寵擢以紊賞刑之典而熹雖無狀不識㢘耻然亦
豈宜適當此時復叨任使以乖去就之方哉省狀公劄别
具浼聞伏惟鈞慈幸賜財察趙侍郎前日經此亦嘗託其
靣禀今以受日乆方借得人亟此申陳不暇他及瞻望
門墻無從進謁敢乞上爲國家千萬自重熹不任祈懇激
切之至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二十八
閩縣學訓導何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