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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二
  書傳        書類
  提要
  等謹案書傳二十卷宋蘇軾撰尚書所載皆帝王大政軾究心經世之學明于事勢而又長于議論故其詮解經義於治亂興亡之故披抉明暢較他經獨為擅長其釋禹貢三江定為南江中江北江本諸鄭康成逺有端緒但未嘗詳審經文攷覈水道而附益以味别之説遂以啟後人之譏議至于以羲和曠職為貳於羿而忠于夏則林之奇宗之以康王之誥服冕為非禮引左傳叔向之言為証則蔡沈取之朱子亦稱其解吕刑篇以荒度作刑為句甚合于理則皆卓然具有特見朱子雖有惜其太簡之説然漢代訓詁文多簡質自孔賈以後徴引始繁軾文如萬斛源泉隨地涌出非不能曼衍其詞當以解經之體詞貴典要故歛才就範但取詞逹而止未可以繁省為優劣也乾隆四十三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一       宋 蘇軾 撰
  虞書
  堯典第一
  昔在帝堯聰明文思
  聰者無所不聞明者無所不見文者其法度也思者其智慮也
  光宅天下
  聖人之德如日月之光貞一而無所不及也
  將遜于位
  遜遁也
  讓于虞舜作堯典
  言常道也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勲欽明文思安安
  若順也稽考也放法也有功而可法曰放勲猶孔子曰巍巍乎其有成功此論其德之辭也自孟子太史公咸以放勲重華文命為堯舜禹之名然有不可者以類求之則臯陶為名允迪乎欽敬也或言其聰或言其敬初無異義而學者因是以為説則不勝異說矣凡若此者皆不取欽明文思才之絶人者也以絶人之才而安於無事此德之盛也夫惟天下之至仁為能安其安
  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允信也克能也表外也格至也上下天地也恭有偽讓有不克故以允克為賢
  克明俊德以親九族
  明揚也俊傑也堯之政以舉賢為首親親為次九族高祖𤣥孫之族也
  九族既睦平章百姓
  平和也章顯用其賢者也百姓凡國之大族民之望也大族予之民莫不予也方是時上世帝皇之子孫其得姓者蓋百餘族而已故曰百姓
  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
  協合也黎衆也變化也雍和也
  乃命羲和欽若昊天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
  昊廣大也厯者其書也象者其器也璿璣玉衡之類是也星四方中星也辰日月所㑹也或曰星五星辰三辰心伐北辰也重𥠖之後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時之官故堯以是命之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
  禹貢嵎夷在青州又曰暘谷則其地近日而先明當在東方海上以此推之則昧谷當在西極朔方幽都當在幽州而南交為交趾明矣春曰宅嵎夷夏曰宅南交冬曰宅朔方而秋獨曰宅西徐廣曰西今天水之西縣也羲和之任亦重矣堯都於兾州而其所重任之臣乃在四極萬里之外理或不然當是致日景以定分至然後厯可起也故使往驗於四極非常宅也
  寅賔出日平秩東作
  寅敬也賔導也秩次序也東作春作也西成秋成也春夏欲民早起故先日出而作是謂寅賔出日秋冬寒不能早起故令民候日入而息是謂寅餞納日二叔不言餞者因仲之辭
  日中星鳥以殷仲春
  日中者晝夜平也二分皆晝夜平而春言日中秋言宵中者互相備也春分朱鳥七宿昏見於南方夏至則青龍秋分則𤣥武冬至則白虎而夏秋冬獨舉一宿者舉其中也殷當也書曰九江孔殷
  厥民析
  冬寒無事民入室處春事既起丁壯就田其民老壯分析見漢志
  鳥獸孳尾
  乳化曰孳交接曰尾
  申命羲叔
  申重也
  宅南交平秩南訛敬致
  訛化也敘南方化育之事以敬致其功
  日永星火以正仲夏
  永長也火心也
  厥民因
  老弱畢作因就在田之丁壯也
  鳥獸希革
  其羽毛希少而革易也
  分命和仲宅西曰昩谷寅餞納日
  餞送也
  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
  夷平也農事至秋稍緩可以漸休故曰夷
  鳥獸毛毨
  毨理也毛更生整理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
  在察也朔易歲於此改易也禮十二月天子與公卿大夫共飭國典論時令以待來歲之宜
  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
  隩室也民老幼皆入室
  鳥獸氄毛
  氄軟厚也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
  暨與也周四時曰朞朞當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而云六日舉其全也歲止得三百五十四日故以閏月定而正之有讀為又古有又通
  允釐百工庶績咸熙
  釐理工官也績功也熙光明也
  帝曰疇咨若時登庸
  疇誰也咨嗟也時是也猶曰時乎嗟哉能順是者我登進而用之
  放齊曰𦙍子朱啓明帝曰吁嚚訟可乎
  放齊臣名𦙍國子爵朱名書有𦙍侯吁疑恠之辭也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或曰太史公曰嗣子丹朱開明
  帝曰疇咨若予采
  采事也
  驩兜曰都共工方鳩僝功
  驩兜臣名都於嘆羙之辭也共工其先為是官者因以氏也方類也鳩聚也僝布也言共工能類聚而布其功也
  帝曰吁靜言庸違象恭滔天
  静則能言用則違之貌象恭敬而實滅其天理滔滅也
  帝曰咨四岳
  孔安國以四岳為羲和四子而太史公以羲和為司馬之先以四岳為齊太公之祖則四岳非羲和也當以史為正
  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懐山襄陵浩浩滔天
  湯湯蕩蕩浩浩皆水之狀也割害也懷包也襄上也水逆流曰襄
  下民其咨有能俾乂
  俾使也乂治也
  僉曰於鯀哉
  僉皆也鯀崇伯之名
  帝曰吁咈哉方命圯族
  咈戾也方命負命也族類也圯族敗類也
  岳曰异哉試可乃已
  异舉也時未有賢於鯀者故岳曰舉而試之可以治水則已無求其他
  帝曰往欽哉九載績用弗成
  載年也九年三考而功不成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載
  堯年十六以唐侯為天子在位七十年時年八十六
  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德忝帝位
  巽受也否不也忝辱也
  曰明明揚側陋
  明其高明者揚其側陋者言不擇貴賤也
  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
  師衆也錫予也無妻曰鰥舉舜而言其鰥者欲帝妻之也帝知岳不足禪而禪之岳知舜可禪而不舉何也以天下予庶人古無是道也故必先自岳始岳必不敢當也岳不敢當而後及其餘曰吾不擇貴賤也而衆乃敢舉舜理勢然也堯之知舜至矣而天下不足以盡知之故將授之天下使其事發於衆不發於堯故舜受之也安
  帝曰俞予聞如何
  俞然也曰然予亦聞之其德果何如哉
  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瞽舜父名也其字瞍心不則德義之經為頑象舜弟也諧和也烝進也姦亂也舜能以孝和諧父母昆弟使進於德不及於亂而孟子太史公皆言象日以殺舜為事塗廩浚井僅脫於死至欲室其二嫂其為格姦也甚矣故凡言舜之事不告而娶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舉皆齊束野人之語而二子不察也
  帝曰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帝曰欽哉
  刑法也釐理也媯水名也婦敬曰嬪虞其族也舜能以理下二女於媯水之陽耕稼陶漁之地使二女不獨敬其親而通敬其族舜之所謂諸難無難於此者也雖付之天下可也堯以是信之矣而人未足以信之故復試之以五典百揆四門大麓之事


  書傳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二        宋 蘇軾 撰虞書
  舜典第二
  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厯試諸難作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于帝
  重襲也華文也襲堯之文也
  濬哲文明溫恭允塞
  濬深也哲智也塞實也書曰剛而塞詩曰秉心塞淵
  𤣥德升聞
  𤣥幽也
  乃命以位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叙賔于四門四門穆穆
  徽和也五典五敎也司徒之事也揆度也書曰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僉曰伯禹作司空而左氏傳亦云使主后土以揆百事則百揆司空之事也四門四方之門也穆穆羙也諸侯之來朝者舜賔迎之宗伯之事也
  納于大麓烈風雷雨弗迷
  舊說麓録也舜大錄萬機之政隂陽和風雨時自漢以來有是說故章帝始置太傅録尚書事而晉以後强臣將簒者為之其源出於此考其所由蓋古文麓作㯟故學者誤以為錄耳或曰大麓太山麓也古者易姓告代必因泰山除地為墠以告天地故謂之禪其禮既不經見而考書之文則堯見舜為政三年而五典從百揆叙四門穆風雨不迷而後告舜以禪位而舜猶讓不敢當也而堯乃於未告舜禪之前先往太山以易姓告代豈事之實也哉書云烈風雷雨弗迷是天有烈風雷雨而舜弗迷也今乃以為隂陽和風雨時逆其文矣太史公曰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此其實也堯之所以試舜者亦多方矣洪水為患使舜入山林相視原隰雷雨大至衆懼失常而舜不迷其度量有絶人者而天地鬼神亦或有以相之歟且帝王之興其受命之祥卓然見於書詩者多矣河圖洛書𤣥鳥生民之詩豈可謂誣也哉恨學者推之太詳讖緯而後之君子亦矯枉過正舉從而廢之以為王莽公孫述之流沿此作亂使漢不失德莽述何自而起而歸罪三代受命之符亦過矣故夫君子之論取其實而已矣
  帝曰格汝舜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三載汝陟帝位格來也詢謀也底致也猶受命而往返而致命也陟升也舜之始見堯也必有以論天下之事其措置當爾其成當如何考三年而其言驗乃致其功
  舜讓于德弗嗣
  以德不能繼為讓
  正月上日受終于文祖
  上日上旬日也太史公曰文祖堯之太祖也不於其所祖受堯之終必於堯之祖廟有事於祖廟則餘廟可知
  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
  在察也璿羙玉也璣衡王者正天文之器可運轉者七政日月五星也
  肆類于上帝
  肆遂也類事類也以事告非常祀也凡祀上帝必及地⽰何以知其然也以郊之有望知之春秋書不郊猶三望傳曰望郊之細也書曰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柴祀天也望祀山川也而禮成於一日祀山川而不及地此理之必不然者也是以知祀天必及地也詩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漢以來學者考之不詳而世主或出其私意五畤祭帝汾隂祀后土而王莽始合祭天地世祖以來或合或否而唐明皇始下詔合祀至于今者疑焉以為莽與明皇始變禮而不知祀天之必及地蓋自舜以來見于經矣
  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
  精意以享曰禋宗尊也六宗尊神也所祭不經見諸儒各以意度之皆可疑惟晉張髦以為三昭三穆學者多從其說然以書考之受終之初既有事於文祖其勢必及餘廟豈有獨祭文祖於齊七政之前而别祭餘廟於類上帝之後者乎以此推之則齊七政之後所祭皆天神非人鬼矣孔安國六宗四時也寒暑也日也月也星也水旱也其說自西漢有之意其必有所傳受非臆度者其神名壇位皆不可以禮推猶秦八神漢太乙之類豈區區曲學所能以私意損益者哉春秋不郊猶三望三望分野之星與國中山川乃知古者郊祭天地必及於天地之間所謂尊神者魯諸侯也故三望而已則此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蓋與類上帝為一禮耳又以祭法考之其曰燔柴於泰壇祭天也瘞埋於泰折祭地也則此所謂類于上帝者也埋少牢於泰昭祭時也相近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宮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宗祭星也雩宗祭水旱也則此所謂禋于六宗也四坎壇祭四方也山林川谷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恠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則此所謂望于山川徧于羣神也祭法所叙蓋郊祀天地從祀諸神之壇位而舜典之章句義疏也故星為幽宗水旱為雩宗合於所謂六宗者但鄭𤣥曲為異説而改宗為禜不可信也
  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
  輯斂也班還也五瑞五玉也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穀璧男執蒲璧既盡也正月之末盡也蓋齊七政類上帝無暇日見諸侯既月無事則四岳羣牧可以日覲矣古者朝覲䞇玉已事則還之故始輯而終班
  歲二月東巡守至于岱宗柴
  巡守者巡行諸侯之所守也岱宗泰山也柴燔柴祭天告至也
  望秩于山川
  東嶽諸侯境内名山大川如其秩次望祭之五岳牲祀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其餘視伯子男
  肆覲東后
  東方諸侯也
  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
  合四時之氣節月之大小日之甲乙使齊一也律十二律也
  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䞇
  五禮吉凶軍賔嘉也五玉五瑞也三帛孔安國曰諸侯世子執纁公之孤執𤣥附庸之君執黄二生卿執羔大夫執㕍一死士執雉執以見曰䞇
  如五器卒乃復
  五器五玉也帛生死則否
  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禮
  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
  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禮
  南岳衡山西岳華山北岳恒山
  歸格于藝祖用特
  藝祖文祖也特一牛也
  五載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敷陳也奏進也庸用也諸侯四朝各使陳其言而試其功則賜以車服而用之
  肇十有二州
  肇始也禹治水之後舜分兾州為幽州并州分青州為營州
  封十有二山
  封封殖也十二州之名山皆禁採伐也
  濬川象以典刑
  典刑常刑也殺人者死傷人者刑象其所犯
  流宥五刑
  五刑墨劓剕宮辟也作五流之法以宥五刑之輕者墨薄刑也其宥乃至於流乎曰刑者終身不可復而流者有時而釋不賢於刑之乎
  鞭作官刑
  官刑以治庶人在官慢於事而未入於刑者
  朴作敎刑
  朴榎楚也敎學者所用也
  金作贖刑
  過誤而入於刑與罪疑者皆入金以贖
  眚災肆赦怙終賊刑
  易曰无妄行有眚眚亦災也眚災者猶曰不幸非其罪也肆縱也春秋肆大眚是也怙恃也終不改也賊害也不幸而有罪則縱捨之恃惡不悛以害人則刑之
  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
  恤憂也
  流共工于幽洲
  幽洲北裔洲水中可居者
  放驩兜于崇山
  崇山南裔
  竄三苗于三危
  三苗縉雲氏之後為諸侯三危西裔
  殛鯀于羽山
  羽山東裔在海中殛誅死也流放竄皆遷也
  四罪而天下咸服
  此四凶族也其罪則莫得詳矣至於流且死則非小罪矣然堯不誅而待舜古今以為疑此皆世家巨室其執政用事也久矣非堯始舉而用之苟無大故雖知其惡勢不可去至舜為政而四人者不利乃始為惡於舜之世如管蔡之於周公也歟
  二十有八載帝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載四海遏密八音
  徂落死也考妣父母也遏絶也密靜也堯年十六即位七十載求禪試三載自正月上日至崩二十八載凡壽一百一十七歲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
  月正正月也元日朔日也向告攝今告即位
  詢于四岳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聰
  廣視聼於四方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時
  十二州之牧所重民食惟是而已
  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
  能讀如不相能之能柔懐遠者使與近者相能惇厚也元善也難拒也任人佞人也惇厚其德信用善人而拒佞人則蠻夷服蓋佞人必好功名不務德而勤遠略也
  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奮立也庸功也熙光也載事也有能立功光堯之事者當使宅百揆其能信事而順者誰乎
  僉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懋勉也
  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臯陶
  居稷官者棄也契臯陶二臣名
  帝曰俞汝往哉
  然其所推之賢不許其讓也
  帝曰棄𥠖民阻饑
  阻險難也
  汝后稷播時百穀帝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敎在寛
  五敎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以此敎民必寛而後可亟則以德為怨否則相率為偽
  帝曰臯陶蠻夷猾夏寇賊姦宄
  猾亂也夏華夏也亂在外曰姦在内曰宄
  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
  士理官也服從也三就國語所謂三次也大者陳之原野小者致之市朝
  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三居如今律五流其詳不可知矣堯舜以德禮治天下雖有蠻夷寇賊時犯其法然未嘗命將出師時使臯陶作士以五刑三就五流三居之法治之足矣兵既不用度其軍政必㝢於農民當時訓農治民之官如十二牧司徒司空之流當兼領其事是以不復立司馬也而或者因謂堯時上與司馬為一官誤矣夫以將帥之任而兼之於理官無時而可也堯獨安能行之
  帝曰疇若予工僉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
  垂臣名
  垂拜稽首讓于殳斨暨伯與
  二臣名
  帝曰俞往哉汝諧
  諧宜也
  帝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
  上山也下澤也
  僉曰益哉
  伯益也
  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
  虞掌山澤之官
  益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
  二臣名
  帝曰俞往哉汝諧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
  三禮天地人禮伯夷臣名姜姓
  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
  秩序宗廟之官
  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書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禮之所去刑之所取故古者禮官兼折刑夙夜惟寅者為禮也直哉惟清者為刑也惟直則刑清
  伯拜稽首讓于夔龍
  二臣名
  帝曰俞往欽哉帝曰夔命汝典樂敎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
  栗莊栗也敎者必因其所長而輔其所不足直者患不溫寛者患不栗剛者患虐簡者患傲
  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
  言之不足故長言之吟詠其言而樂生焉是謂歌永言聲者樂聲也永者人聲也樂聲升降之節視人聲之所能至則為中聲是謂聲依永永則無節無節則不中律故以律為之節是謂律和聲孔子論玉之德曰叩之有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夫清越以長者永也其終詘然者律也夫樂固成於此二者歟
  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此舜命九官之際也無緣夔於此獨稱其功此益稷之文也簡編脫誤復見於此
  帝曰龍朕堲讒說殄行震驚朕師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
  聖疾也殄絶也絶行猶獨行行之不可繼者也惟讒說獨行為能動衆納言之官聼下言納於上受上言宣於下樞機之官故能為天下言行之帥舜有不問而命臣有不讓而受者皆隨其實也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
  書曰内有百揆四岳堯欲使巽朕位則非四人明矣二十二人者蓋十二牧四岳九官也而舊說以為四人蓋毎訪四岳必僉曰以答之訪者一而答者衆不害四岳之為一人也
  欽哉惟時亮天功
  亮弼也
  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熙分北三苖
  苖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南方之國也而竄之西裔必竄其君耳其民未也至此治功大成而苖民猶不服故分北之
  舜生三十
  為民者三十載
  徵庸三十
  歴試三載攝位二十八載通為三十
  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
  堯崩舜服喪三年然後即位蓋年六十二矣在位五十載而崩壽百有一十二說者以為舜廵守南方死於蒼梧之野韓愈以為非其說曰地傾東南廵非陟也陟方者猶曰升遐爾書曰惟新陟王是也傳書者以乃死為陟方之訓蓋其章句而後之學者誤以為經文此說為得之
  帝釐下土方説居方别生分類作汨作九共九篇稾飫凡逸書不可强通其訓或曰九共九丘也古文丘共相近也其曰述職方以除九丘非也九丘逸矣理或然歟














  書傳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三        宋 蘇軾 撰虞書
  大禹謨第三
  臯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謨臯陶謨益稷
  矢陳也申推明之也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命敎也以文敎布于四海而繼堯舜以文命為禹名則布于四海者為何事耶
  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此禹之言也君臣各艱畏則非辟無自入民利在為善而已故敏於德
  帝曰俞允若玆嘉言罔攸伏野無遺賢萬邦咸寧君臣無所艱畏則易事而簡賢賢者遁去而善言不敢出矣
  稽于衆舍己從人不虐無告不廢困窮惟帝時克無告天民之窮者也困窮士之不遇者也帝堯也
  益曰都帝德廣運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為天下君
  都美也至道必簡至言必近君臣相與艱畏舍己而用衆禮鰥寡達窮士其為德若卑約然此夸者之所小而世俗之所謂無所至也故舜特申之曰是德也惟堯能之他人不能也益又從而賛之曰是德也推而廣之則乃所以為聖神文武而天之所以命堯為天子者特以是耳
  禹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
  惠順也迪道也言吉凶之出於善惡猶影響之生於形聲
  益曰吁戒哉儆戒無虞
  虞憂也自其未有憂而戒之矣
  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樂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貳不專任也
  疑謀勿成百志惟熙
  人之為不善雖小人不能無疑凡疑則己則天下無小人矣人之所以不能大相過者皆好行其所疑也疑謀勿成則凡所志皆卓然光明無可媿者
  罔違道以千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
  民至愚而不可欺凡其所毁譽天且以是為聰明而況人君乎違道足以致民毁而已安能求譽哉以是知堯舜之間所謂百姓者皆謂世家大族也好行小慧以求譽於此固不足恤以為不足恤而縱欲以戾之亦殆矣咈戾也
  無怠無荒四夷來王
  九州之外世一見曰王國語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
  禹曰於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養民水火金木土穀惟脩
  所謂六府
  正德利用厚生惟和
  所謂三事也春秋傳曰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節正德者管子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也利用利器用也厚生時使薄斂也使民之賴其生也者厚也民薄其生則不難犯上矣利用厚生而後民德正先言正德者德不正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九功惟敘九敘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俾勿壞
  先事而語曰戒休恩也董督也太史公曰沐浴膏澤而歌詠勤苦古之治民者於其勤苦之事則歌之使忘其勞九功之歌意其若豳詩也歟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賴時乃功水土治曰平五行敘曰成賴利也乃汝也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載耄期倦于勤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頤
  汝惟不怠總朕師禹曰朕德罔克民不依臯陶邁種德德乃降黎民懷之帝念哉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玆惟帝念功
  邁遠也降下也種德者如農夫之種殖也衆人之種其德也近朝種而莫穫則其報亦狹矣臯陶之種其德也遠造次顛沛未嘗不在於德而不求其報也及其充溢而不已則沛然下及於民而民懷之聖人之德必始於念故曰帝念哉念兹者固在兹矣及其念之至也則雖釋而不念亦未嘗不在兹也其始也念仁而仁念義而義及其至也不念而自仁義也是謂念兹在兹釋兹在兹名言者其辭命也允出者其情實也孔子曰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是之謂名言名之以仁固仁矣名之以義固義矣是謂名言兹在兹及其念之至也不待名言而情實皆仁義也是謂允出兹在兹此帝念念不忘之功也故曰惟帝念功禹既以是推臯陶之德因以是敎帝也曰邁種德者其德不可以一二數也念之而已念之至者念與不念未嘗不在德也其外之辭命其中之情實皆德也而德不可勝用矣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一出於禮而仁不可勝用矣舜禹臯陶之微言其傳於孔子者蓋如此
  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
  干犯也
  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敎期于予治刑期于無刑民協于中時乃功懋哉
  期至也
  臯陶曰帝德罔愆臨下以簡御衆以寛罰弗及嗣賞延于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帝因禹之讓臯陶故推其功而勉之臯陶憂天下後世以刑為足以治也故推明其所自以為非帝之至德不能至也
  帝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惟乃之休
  帝之所欲欲民仁而壽且富也風動者如風動物而物不病也
  帝曰來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賢
  降當作洚孟子曰洚水者洪水也天以洪水儆予而禹平之使聲敎信于四海
  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惟汝賢
  假大也
  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予懋乃德嘉乃丕績天之厯數在爾躬汝終陟元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人心衆人之心也喜怒哀樂之類是也道心本心也能生喜怒哀樂者也安危生於喜怒治亂寄於哀樂是心之發有動天地傷隂陽之和者亦可謂危矣至於本心果安在哉為有耶為無耶有則生喜怒哀樂者非本心矣無則孰生喜怒哀樂者故夫本心學者不可以力求而達者可以自得也可不謂微乎舜戒禹曰吾將使汝從人心乎則人心危而不可據使汝從道心乎則道心微而不可見夫心豈有二哉不精故也精則一矣子思子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夫喜怒哀樂之未發是莫可名言者子思名之曰中以為本心之表著古之為道者必識此心養之有道則卓然可見於至微之中矣夫苟見此心則喜怒哀樂無非道者是之謂和喜則為仁怒則為義哀則為禮樂則為樂無所往而不為盛德之事其位天地育萬物豈足恠哉若夫道心隱微而人心為主喜怒哀樂各隨其欲其禍可勝言哉道心即人心也人心即道心也放之則二精之則一桀紂非無道心也放之而已堯舜非無人心也精之而已舜之所謂道心者子思之所謂中也舜之所謂人心者子思之所謂和也
  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罔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敬脩其可願
  人之所願與聖人同而不脩其可以得所願者孟子所謂惡濕而居下惡醉而强酒也
  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舜之授禹也天下可謂治矣而曰四海困窮者託於不能以讓禹也
  惟口出好興戎朕言不再
  好爵禄也戎兵刑也吾言非苟而已喜則為爵禄怒則為兵刑其為授禹也決矣
  禹曰枚卜功臣
  枚厯也
  惟吉之從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龜
  蔽斷也昆後也使卜筮之官占是事必先斷志而後令龜
  朕志先定詢謀僉同鬼神其依龜筮協從
  其者意之之詞也以龜協從知之
  卜不習吉
  習因也卜已吉而更卜為習吉
  禹拜稽首固辭帝曰毋惟汝諧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堯之所從受天下者曰文祖舜之所從受天下者曰神宗受天下於人必告於其人之所從受者禮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則神宗為堯明矣舜禹之受天下於堯舜也及堯舜之存而受命於其祖宗矣舜受命二十八年而堯崩禹受命十七年而舜崩既崩三年然後退而避其子是猶足信乎
  率百官若帝之初帝曰咨禹惟時有苗弗率汝徂征率循也徂往也
  禹乃會羣后誓于師曰濟濟有衆咸聽朕命蠢兹有苗蠢動也
  昏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棄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爾衆士奉辭伐罪爾尚一乃心力
  尚庶幾也
  其克有勲三旬苗民逆命益賛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届
  屇至也
  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夔夔齊慄瞽亦允若
  夔夔敬懼貌也
  至諴感神
  以誠感物曰諴
  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
  昌言盛德之言也
  班師振旅
  班還也入曰振旅
  帝乃誕敷文德
  誕大也
  舞干羽于兩階
  干楯也羽翳也兩階賔主之階也
  七旬有苗格
  世傳汲冡書以堯舜為幽囚野死而伊尹為太甲所殺或以為信然學者雖非之而心疑其說考之於書禹既受命于神宗出征三苖而反帝猶在位脩文德舞干羽以來有苖此豈逼禪也哉
  臯陶謨第四
  曰若稽古臯陶曰允迪厥德謨明弼諧
  迪蹈也謨謀也弼正也諧和也言世所稱臯陶之德臯陶信蹈而行之非虚名也其為人謀也明其正人之失也和皆臯陶之德也書言若稽古者四蓋史之為此書也曰吾順孝古昔而得其為人之大凡如此在堯曰放勲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在舜曰重華協于帝濬哲文明溫恭允塞在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在臯陶曰允迪厥德謨明弼諧皆有虞氏之世史官記其所聞之辭也有虞氏之世而謂舜臯陶為古可乎曰自今已上皆古也何必異代春秋傳凡虞書皆曰夏書則此書作於夏氏之世亦不可知也
  禹曰俞如何
  允迪厥德謨明弼諧者史之所述非臯陶之言也而禹曰俞所然者誰乎此其間必有闕文者矣臯陶有言而禹然之且問之簡編脫壞而失之耳
  臯陶曰都慎厥身脩思永
  慎其身之所脩者思其久遠之至者禮曰君子過言則民作辭過動則民作則故言必慮其所終行必稽其所敝
  惇敘九族庶明勵翼邇可遠在兹
  惇厚也敘次也庶明衆顯者謂近臣也勵勉也翼輔也自脩身以及九族近臣此邇可遠之道也
  禹拜昌言曰俞
  盛德之言故拜
  臯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時惟帝其難之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𥠖民懷之能哲而惠何憂乎驩兜何遷乎有苖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孔甚也壬佞也
  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載采采人有可知之道而無可知之法如蕭何之識韓信此豈有法可學哉故聖人不敢言知人輕用人而不疑與疑人而不用皆足以敗國而亡家然卒無知人之法以諸葛亮之賢而短於知人況其下者乎人主欲常有為則事繁而民亂欲常無為則政荒而國削自古及今兵强國治而民安者無有也人之難安如此此禹之所畏堯舜之所病也臯陶曰然豈可以畏其難而不求其術乎蓋亦嘗試以九德求之亦行有九德者以此自脩也亦言其人有德者以此求人也論其人則曰斯人也有某德言其德則曰是德也有某事某事采者事也載采采者歴言之也
  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
  栗懼也寛者患不戒懼
  柔而立愿而恭
  愿慤也慤者或不恭
  亂而敬
  横流而濟曰亂故才過人可以濟大難者曰亂亂臣十人是也才過人者患在於夸傲
  擾而毅
  擾馴也
  直而温簡而亷
  簡易者或無亷隅
  剛而塞
  塞實也剛者或色厲而内荏故以實為貴易曰剛徤篤實輝光日新其德
  彊而義彰厥有常吉哉
  德惟一動罔不吉故常於是德然後為吉也
  日宣三德夙夜浚明有家
  宣達也浚盡其才也明察其心也言九德之中得三人而宣逹之盡其才而察其心則卿大夫之家可得而治也
  日嚴祗敬六德亮采有邦
  得六人而嚴憚敬用之信任以事則諸侯之國可得而治也
  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師師百工惟時撫于五辰庶績其凝
  翕合也有治才曰乂撫循也五辰四時也凝成也九德竝至文武更進剛柔雜用則以能合而受之為難能合而受之矣則以能行其言為難故曰翕受敷施九德咸事此天子之事也古之知言者忘言而取意故言無不通後之學士膠於言而責其必然故多礙多礙故多説天子用九德諸侯用六大夫用三言不得不爾而其實未必然也孔子曰天子有爭臣七人諸侯五人大夫三人使諸侯而有爭臣七人可得謂之僭天子乎故觀書者取其意而已或曰臯陶之九德區區剛柔之迹耳何足以與知人之哲乎然則臯陶何為立此言也曰何獨臯陶舜命夔曰直而溫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箕子敎武王正直剛克柔克沉濳剛克高明柔克雖三聖之所陳詳略不同然皆以長短相輔剛柔相濟為不知人者立寡過之法也其意曰不知人者以此觀人𠫵其短長剛柔而用之可以無大失矣譬如藥之有方聚衆毒而治一病君臣相使畏惡相制幸則愈疾不幸亦不至殺人者此豈為秦越人華陀設乎
  無敎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
  事無不待敎而成惟國君之逸欲莫有以敎之者而自能也位不期驕祿不期侈故一日二日之間而可致危亡者至於無數幾危也
  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天有是事則人有此官官非其人與無官同是廢天事也而可乎
  天敘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
  勑正也
  天秩有禮自我五禮五庸哉
  秩亦敘也庸常也
  同寅協恭和衷哉
  寅敬也衷誠也
  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
  懋勉也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皆出於民性之自然孰為此敘者非天乎我特從而正之使益厚耳豺獺之敬啁啾之悲交際之歡攘奪之怒牝牡之好此五禮之所從出也孰為此秩者非天乎我特從而脩之使有常耳此二者道德之事非君臣同其誠敬莫能致也五等車服天所以命有德而我章之刑罰天所以討有罪而我用之此二者政事也勉之而已
  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達于上下敬哉有土
  上帝付耳目於民者以其衆而無私也民所喜怒威福行焉自天子達不避貴賤有土者可不敬哉
  臯陶曰朕言惠
  惠順也
  可底行禹曰俞乃言底可績臯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賛賛襄哉
  曰當作日


  書傳卷三
<經部,書類,書傳>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四       宋 蘇軾 撰
  虞書
  益稷第五
  帝曰來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汝亦昌言者因臯陶之言以訪禹也臯陶曰予未有知者猶曰吾不知其他也思日夜賛襄而已賛進也襄上也讀如懷山襄陵之襄臯陶之意曰吾不知其他也思日夜進益而已知進而不知退知上而不知下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行健者如登高進而不知止雖超太山可也禹亦因臯陶之言而進之曰予何言何言者亦猶臯陶之未有知也又曰予思日孜孜思日孜孜者亦猶臯陶之思日賛賛襄哉也其言皆相因之辭予是以知曰之當為日也伏生以益稷合於臯陶謨有以也夫
  臯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昏墊
  昏瞀也墊陷也
  予乗四載隨山刋木暨益奏庶鮮食
  水行乗舟陸行乗車泥行乗輴山行乗樏秦漢以來師傳如此且孔氏之舊也故安國知之非諸儒之臆說也四載之解雜出於尸子慎子而最可信者太史公也亦如六宗之說自秦漢以來尚矣豈可以私意曲學鐫鑿附會為之哉而或者以為鯀治水九載兗州作十有三載乃同禹之代鯀蓋四載而成功也世或喜其說然詳味本文予乗四載隨山刋木則是駕此四物以行於山林川澤之間非以四因九通為十三載之辭也按書之文鯀九載績用弗成在堯未得舜之前而殛鯀在舜登庸厯試之後鯀殛而後禹興則禹治水之年不得與鯀之九載相接兗州之功安得通四與九為十三乎禹之言曰娶于塗山辛壬癸甲是娶在治水之中又曰啓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是啓生在水患未平之前也禹服鯀三年之喪自免喪而至于娶而至于子自有子至于止禹而泣亦久矣安得在四載之中乎反覆考之皆與書文乖異書所云作十有三載乃同者指兗州之事非謂天下共作十三載也近世學者喜異而巧於鑿故詳辯之以解世之惑
  予決九州距四海
  九州之名川也
  濬畎澮距川
  畎遂溝洫澮皆通水之道達于川者也
  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烝民乃粒萬邦作乂
  播種也奏進也鮮食肉食也禹之在山林也與益同之益朕虞也其鮮食鳥獸也其在川澤也與棄同之棄后稷也其鮮食魚鱉也艱食者草木根實之類凡施力艱難而得者也艱食鮮食民粗無饑矣乃勉之遷易其有無以變化其所居積而農事作矣
  臯陶曰俞師汝昌言
  禹所謂孜孜者其言至約而近也故臯陶吁而問之禹乃極言孜孜之功効其所建立成就巍巍如此故臯陶曰俞師汝昌言失以一言而濟天下利萬世可不師乎
  禹曰都帝慎乃在位帝曰俞禹曰安汝止惟幾惟康其弼直惟動丕應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帝曰吁臣哉鄰哉鄰哉臣哉禹曰俞
  止居也安汝居者自處於至靜也防患於微曰幾幾則思慮周無心於物曰康康則視聼審思慮周而視聼審則輔汝者莫不盡其直也反而求之無意於防患則思慮淺有心於求物則視聼亂思慮淺而視聼亂則輔汝者皆諂而已士之志於用者衆矣待汝而作故曰徯志汝既能安居幾康而觀利害之實是惟無動動則凡徯志者皆應矣夫豈獨人應之天必與之鄰近臣也帝以其言切而道大故歎曰我獨成此非臣誰與共之助我者四鄰之臣而助四鄰者凡在朝之臣也故曰臣哉鄰哉鄰哉臣哉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
  左右助也助我所有之民也輔翼之也
  予欲宣力四方汝為
  朝諸侯服四夷凡富國强兵之事也
  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
  日日也月月也星五緯之星也辰心伐北辰三辰也山山也龍龍也華蟲雉也日也月也星辰也山也龍也華蟲也此六章者畫之於宗廟之彝樽故曰作會宗彝也藻水草也火火也粉粉也米米也黼斧也黻兩已也藻也火也粉也米也黼也黻也此六章者繡之於絺以為裳絺葛之精者也故曰絺繡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者通言十二章也上六章繪而為衣下六章繡而為裳故曰作服也自孔安國鄭𤣥王肅之流各傳十二章紛然不齊予獨為此解與諸儒異者以虞書之文為正也
  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汝聽在察也忽不治也聲音與政通故可以察治否也五言者詩也以諷詠之言寄之於五聲蓋以聲言也故謂之五言
  予違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欽四鄰
  帝感禹言有臣鄰之歎故條四事以責其臣而又戒之曰欽四鄰
  庶頑讒說若不在時侯以明之撻以記之書用識哉欲竝生哉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論語曰有恥且格格改過也春秋傳曰奉承齊犧古者謂奉牲幣而薦之曰承承薦也衆頑讒說之人不率是敎者舜皆有以待之夫化惡莫若進善故擇其可進者以射侯之禮舉之其不率敎之甚者則撻之其小者則書其罪以記之欲其竝居而知恥也此士之有罪而未可終棄者故使樂工采其謳謡諷諫之言而颺之以觀其心其改過者則薦之且用之其不悛者則威之夏楚之寄之之類是也
  禹曰俞哉
  春秋傳太子欲殺渾良夫公曰諾哉諾哉云者口諾而心不然也禹之所以然者曰俞而已俞哉云者亦有味其言矣舜舉四事以責其臣立射侯書撻等法以待庶頑皆治理也而禹獨有味於斯言也者蓋其心有所不可於此以為身脩而天下自服也
  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蒼生萬邦黎獻
  衆賢也
  共惟帝臣惟帝時舉敷納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誰敢不讓敢不敬應帝不時敷同日奏罔功無若丹朱傲惟慢遊是好傲虐是作罔晝夜𬱃𬱃
  頑狠之狀
  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予創若時娶于塗山辛壬癸甲
  創懲也懲丹朱之惡辛日娶于塗山甲日復往治水
  啓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
  啓禹子也禹治水過門不入聞啓泣而不暇子也惟大度土工而已
  弼成五服至于五千
  五服侯甸綏要荒也服五百里四方相距為方五千里
  州十有二師
  師二千五百人一州用三萬人九州二十七萬人
  外薄四海咸建五長
  五國立賢者一人為方伯謂之五長
  各迪有功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
  禹見帝憂讒邪之甚故推廣其意曰帝之德光被天下至于海濵草木而況此衆賢乎考其言明其功誰敢不從帝不能如是布宣其德以同天下使苗民逆命日進而終無功者豈其脩已有未至也哉故戒之曰無若丹朱傲而歴數其惡曰我惟以丹朱為戒故能平治水土弼成五服今天下定矣而苗猶不即工者帝不可以不求諸己也故曰帝其念哉此禹得之於益班師而歸諫舜之詞也而説者乃謂禹勸舜當念三苗之罪而誅之夫所謂念哉者豈誅有罪之言乎
  帝曰迪朕德時乃功惟敘臯陶方祗厥敘方施象刑惟明夔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賔在位羣后德讓
  此堂上樂也戛擊柷敔也鳴球玉罄也搏拊以韋為之實之以糠所以節樂虞賔丹朱也二王後故稱賔
  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鳯凰來儀
  此堂下樂也鏞大鍾也夔作樂而鳥獸舞鳯凰儀信乎曰何獨夔也樂工所以不能致氣召物如古者以不得中聲故爾樂不得中聲者器不當律也器不當律則與擿植鼓盆無異何名為樂乎使律能當律則致氣召物雖常人能之蓋見於古今之傳多矣而況於夔乎夫能當一律則衆律皆得衆律皆得則樂之變動猶鬼神也是以降天神格人鬼來鳥獸皆無足疑者不如此何以使孔子忘味三月乎丹朱之惡幾於桀紂罔水行舟朋淫于家非紂而何今乃與羣后濟濟相讓此其難化蓋甚於鳥獸也
  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
  舜聞禹諫則曰道我德者皆汝功也今苗民逆命臯陶方祗厥敘而行法焉故夔又進而諫曰鬼神猶可以樂格鳥獸猶可以樂致也而況於人乎此所謂一執藝事以諫者也
  帝庸作歌曰勑天之命惟時惟幾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熈哉臯陶拜手稽首颺言曰念哉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乃成欽哉乃賡載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
  叢脞細碎也
  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帝拜曰俞往欽哉
  帝至此納禹之諫乃作歌曰天命不可常也待禍福之至而慮之則晚矣當以時慮其微者蓋始從禹之諫而取益之言有畏滿思謙之意也臯陶颺言曰念哉申禹之諫也曰凡所興作慎用刑廣禹之意也雖成功猶内自省終益之戒也帝之歌曰股肱喜則元首起而百工熙臯陶反之曰良康惰壞皆元首之致也嗚呼唐虞之際於斯為盛而學者不論惜哉




  書傳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五         宋 蘇軾 撰夏書
  禹貢第一
  禹别九州隨山濬川任土作貢
  不貢所無及所難得
  禹敷土
  敷道修載叙乂皆治也
  隨山刋木
  山行多迷刋木以表之且以通道史記云山行表木
  奠髙山大川
  奠定也髙山五岳大川四瀆定其名秩祀禮所視
  冀州
  堯河水為患最甚江次之淮次之河行冀兗為多而青徐其下流被害亦甚堯都於冀故禹行自冀始次于兖次于青次于徐四州治而河患衰矣雍豫雖近河以下流既治可以少緩也故次乎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次乎荆以治江淮江淮治而水患平次于豫次于梁次于雍以治江河上流之餘患而雍最髙故終焉八州皆言自某及某為某州而冀獨否蓋以餘州所至而知之先賦後田不言貢篚皆與餘州異
  既載壺口治梁及岐
  壺口在河東屈縣東南梁山在左馮翊夏陽縣西北岐山在扶風美陽縣西北梁岐二山在雍州今於冀州言之者豈當時河患上及梁岐乎禹通砥柱則壺口平而梁岐自治因河而言非以二山為冀州之地也
  既修太原至于岳陽
  太原晉陽也岳太岳也亦號霍太山在彘縣東
  覃懷底績至于衡漳
  覃懷河内懷縣漳水横流入河衡横也濁漳水出長子縣東至鄴入清漳清漳水出上黨沾縣大黽谷東北至渤海阜城縣入河
  厥土惟白壤
  無塊曰壤
  厥賦惟上上錯厥田惟中中
  賦田所出榖米兵車之類禹貢田賦皆九等此為第一雜出第二之賦冀州畿内也田中中而賦上上理不應爾必當時事有相補除者豈以不貢而多賦耶然不可以臆説也
  恒衛既從大陸既作
  恒水出常山上曲陽縣東入滱水衛水出常山靈壽縣東北入滹沲大陸在鉅鹿縣北水已復故道則大陸之地可耕作
  島夷皮服
  東北海夷也水患除故服皮服
  夾右碣石入于河
  碣石海畔山在北平驪城縣西南河自碣石山南渤海之北入海夾挾也自海入河逆流而西右顧碣石如在挾掖也
  濟河為兗州
  河濟之間相去不逺兗州之境北距河東南跨濟非止於濟也
  九河既道
  河水自平原以北分為九道其名據爾雅則徒駭也太史也馬頰也覆釡也胡蘇也簡也潔也鈎槃也鬲津也漢成帝時河隄都尉許商上書曰古記九河之名有徒駭胡蘇鬲津今見在成平東光鬲縣自鬲津以北至徒駭其間相去二百餘里以許商之言考之徒駭最北鬲津最南蓋徒駭是河之本道東出分為八枝徒駭在成平胡蘇在東光鬲津在鬲縣其餘不可復知也然爾雅九河之次自北而南既知三河之處則其餘六者太史馬頰覆釡當在東光之北成平之南簡潔鈎槃當在東光之南鬲縣之北也其河堙塞時有故道春秋緯寶乾圖云移河為界在齊呂填閼八荒以自廣故鄭𤣥云齊威公塞之同為一河今河間弓髙以東至平原髙津徃徃有其遺處蓋塞其八枝并使歸於徒駭也
  雷夏既澤灉沮㑹同
  灉沮二水雷澤在濟隂城陽縣西北
  桑土既蠶是降丘宅土厥土黑墳
  黑而墳起
  厥草惟繇厥木惟條
  繇茂也條長也
  厥田惟中下厥賦貞
  貞正也賦當隨田髙下此其正也其不相當者蓋必有故如向所云相補除者非其正也此州田中下賦亦中下皆第六
  作十有三載乃同
  兗州河患最甚故功後成至于作十有三載
  厥貢漆絲厥篚織文
  幣帛盛於篚書曰篚厥𤣥黄
  浮于濟漯逹于河
  順流曰浮因水入水曰逹漯水出東郡東武陽縣至樂安千乗縣入海濟水具下文自漯入濟自濟入河
  海岱惟青州
  西南至岱宗東北跨海至遼東舜十二州分青為營營州即遼東也漢末公孫度據遼東自號青州刺史
  嵎夷既略濰淄其道
  嵎夷即堯典嵎夷也略用功少也濰水出瑯邪箕屋山北至都昌縣入海湽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東北至千乘博昌縣入海
  厥土白墳海濵廣斥
  説文云東方謂之斥西方謂之鹵鹵鹹地也
  厥田惟上下厥賦中上
  田第三賦第四
  厥貢鹽絺
  絺細葛也
  海物惟錯
  錯雜也魚鰕之類
  岱畎絲枲鉛松怪石
  畎谷也枲麻也鈆錫也怪石石似玉者貢此八物
  萊夷作牧
  春秋夾谷之會萊人以兵劫魯侯孔子曰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以是知古者東萊之有夷也牧芻牧也傳曰牧隰臯井衍沃蓋海水患除始芻牧也
  厥篚檿絲
  爾雅檿桑山桑惟東萊出此絲以織繒堅韌異常萊人謂之山蠒萊夷作牧而後有此故書篚在作牧之後
  浮于汶逹于濟
  汶水出太山萊蕪縣西南入濟諸州之末皆記入河水道以堯都在冀而河行於冀也雖不言河濟固逹河也
  海岱及淮惟徐州
  東至海北至岱南及淮
  淮沂其乂蒙羽其藝
  淮水出桐柏山其原逺矣於此言之者淮水至此而大為害尤甚喜其治故於此記之沂水出泰山蓋縣臨樂子山南至下邳入泗䝉山在泰山蒙隂縣西南羽山在東海祝其縣南二水既治則二山可種
  大野既豬東原底平
  大野澤在山陽鉅野縣北東原今東平郡也水之停曰豬
  厥土赤埴墳
  土黏曰埴
  草木漸包
  進長曰漸藂生曰包
  厥田惟上中厥賦中中
  田第二賦第五
  厥貢惟土五色
  王者封五色土為社建諸侯則以其方色土賜之燾以黄土苴以白茅使歸其國立社
  羽畎夏翟
  夏翟雉也羽中旌旄羽山之谷有之
  嶧陽孤桐
  東海下邳縣西有葛嶧山即此山也其特生之桐中琴瑟
  泗濵浮磬
  泗水依山水中見石若浮於水上此石可為磬
  淮夷蠙珠暨魚
  詩有淮夷知古者淮有夷也蠙蚌屬出珠惟淮夷有珠暨魚如萊夷之有檿絲也貢此六物
  厥篚𤣥纖縞
  𤣥黑繒縞白繒纖細也
  浮于淮泗逹于河
  自淮泗入河必道于汴世謂隋煬帝始通汴入泗禹時無此水道以疑禹貢之言此特學者考之不詳而已謹按前漢書項羽與漢約中分天下割鴻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文穎注云於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會於楚即今官渡是也魏武與袁紹相持於官渡乃楚漢分裂之處蓋自秦漢以來有之安知非禹迹耶禹貢九州之末皆記入河水道而淮泗獨不能入河帝都所在理不應爾意其必開此道以通之其後或為鴻溝或為官渡或為汴上下百餘里間不可必然皆引河水而注之淮泗也故王濬伐吳杜預與之書曰足下既摧其西藩當徑取秣陵討累世之逋寇釋吳人於塗炭自江入淮逾于泗汴泝河而上振旅還都亦曠世一事也王濬舟師之盛古今絶倫而自泗汴泝河可以班師則汴水之大小當不減於今又足以見秦漢魏晉皆有此水道非煬帝創開也自唐以前汴泗會于彭城之東北然後東南入淮近歲汴水直逹于淮不復入泗矣吳王夫差闢溝通水與晉會于黄池而江始有入淮之道禹時則無之故禹貢曰沿于江海逹于淮泗明非自海入淮則江無通淮之道个之末直云浮于淮泗逹于河不言自海則鴻溝官渡汴水之類自禹以來有之明矣
  淮海惟揚州
  北跨淮南跨海
  彭蠡既豬陽鳥攸居
  陽鳥鴻鴈之屬也避寒就煖九月而南正月而北彭蠡在彭澤西北北方之南南方之北也故陽鳥多留於此
  三江既入震澤底定
  三江之入古今皆不明予以所見考之自豫章而下入于彭蠡而東至海為南江自蜀岷山至于九江彭蠡以入于海為中江自嶓冡導𣻌東流為漢過三澨大别以入于江東匯澤為彭蠡以入于海為北江此三江自彭蠡以上為二自夏口以上為三江漢合于夏口而與豫章之江皆匯于彭蠡則三江為一過秣陵京口以入于海不復三矣然禹貢猶有三江之名曰北曰中者以味别也蓋此三水性不相入江雖合而水則異故至于今而有三泠之説古今稱唐陸羽知水味三泠相雜而不能欺不可誣也予又以禹貢之言考之若合符節禹之叙漢水也曰嶓冡導𣻌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至于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夫漢既已入江且匯為彭蠡矣安能復出為北江以入于海乎知其以味别也禹之敘江水也曰岷山導江東别為沱又東至于澧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迤北會于匯東為中江入于海夫江既已與漢合且匯為彭蠡矣安能自别為中江以入于海乎知其以味别也漢為北江岷山之江為中江則豫章之江為南江不言而可知矣禹以味别信乎曰濟水既入于河而溢為滎禹不以味别則安知滎之為濟也堯水之未治也東南皆海豈復有吳越哉及彭蠡既豬三江入海則吳越始有可宅之土水之所鍾獨震澤而已故曰三江既入震澤底定孔安國以為自彭蠡江分為三入震澤為北入于海踈矣蓋安國未嘗南游按經文以意度之不知三江距震澤逺甚決無入理而震澤之大小決不足以受三江也班固曰南江從會稽陽羡東入海北江從會稽毗陵縣北東入海會稽并陽羡有此三江然皆是東南枝流小水自相派别而入海者非禹貢所謂中江北江自彭蠡出者也徒見禹貢有南北中三江之名而不悟一江三泠合流而異味也故雜取枝流小水以應三江之數如使此三者為三江則是與今京口入海之江為四矣京口之江視此三者猶畎澮禹獨遺大而數小何耶
  篠簜既敷
  篠竹箭也簜大竹闊節曰簜
  厥草惟夭厥木惟喬
  少長曰夭喬髙也
  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下厥賦下上上錯
  田第九賦第七雜出第六
  厥貢惟金三品
  金銀銅
  瑶琨篠簜
  瑶琨石似玊者
  齒革羽毛惟木
  齒象齒革犀革之類毛旄牛尾之類木楩楠豫章之類貢此數物
  島夷卉服厥篚織貝
  南海島夷績草木為服如今吉貝木綿之類其紋斕斑如貝故曰織貝詩曰萋兮斐兮成是貝錦
  厥包橘柚錫貢
  小曰橘大曰柚包裹而致也禹貢言錫者三大龜不可常得磬錯不常用而橘柚常貢則勞民害物如漢永平唐天寶荔枝之害矣故皆錫命乃貢
  沿于江海逹于淮泗
  逹泗則逹河矣
  荆及衡陽惟荆州
  舊有三條之説北條荆山在馮翊懷德縣南南條荆山在南郡臨沮縣東北自南條荆山至衡山之陽為荆州自北條荆山至于河為豫州
  江漢朝宗于海
  二水經此州入海百川以海為宗宗尊也
  九江孔殷
  九江在今廬江潯陽縣南潯陽記有九江名一曰烏白江二曰蚌江三曰烏江四曰嘉靡江五曰畎江六曰源江七曰廩江八曰提江九曰箘江殷當也得水所當行也
  沱濳既道
  爾雅水自江出為沱自漢出為濳南郡枝江縣有沱水尾入江華容縣有夏水首出江尾入沔此荆州之沱濳也蜀郡郫縣有沱江及漢中安陽皆有沱水濳水尾入江漢此梁州之沱濳也孔安國云沱濳發源梁州入荆州孔穎逹云雖於梁州合流還於荆州分出猶如濟水入河還從河出也以安國穎逹之言考之則味别之説古人蓋知之乆矣梁州荆州相去數千里非以味則安知其合而復出耶
  雲土夢作乂
  春秋傳曰楚子與鄭伯田于江南之夢又曰王寢于雲中則雲與夢二土名也而云雲土夢者古語如此猶曰𤣥纖縞云爾
  厥土惟塗泥厥田惟下中厥賦上下
  田第八賦第三
  厥貢羽毛齒革惟金三品杶榦栝柏
  杶柘也以為弓榦柏葉松身曰栝
  礪砥砮丹惟箘簵楛
  箘簵美竹楛中矢幹貢此十物
  三邦底貢厥名
  三邦大國次國小國也杶榦栝柏礪砥砮丹與箘簵楛皆物之重者荆州去冀最逺而江無逹河之道難以必致重物故使此州之國不以大小但致貢其名數而準其物易以輕資致之京師重勞人也
  包匭菁茅
  匭匣菁茅以供祭縮酒者
  厥篚𤣥纁璣組
  纁絳也三入為纁璣珠類組綬類
  九江納錫大龜
  尺二寸曰大龜寶龜也不可常得故錫命乃納之
  浮于江沱濳漢逾于洛至于南河
  江無逹河之道捨舟陸行以逹于河故逾于洛自洛則逹河矣河行冀州之南故曰南河
  荆河惟豫州
  自北條荆山至河甚近當是跨荆而南猶濟河惟兗州也
  伊洛瀍澗既入于河
  伊水出𢎞農盧氏縣東熊耳山東北入洛洛水出𢎞農上洛縣冡領山東北至鞏縣入河瀍水出河南穀城縣濳亭北東南入洛澗水入𢎞農新安縣東南入洛三水入洛洛入河
  滎波既豬
  沇水入河溢為滎澤堯時滎澤常波而今始豬也今滎陽在河南春秋衛狄戰于滎澤當在河北孔穎逹謂此澤跨河而南北也
  導菏澤被孟豬
  沇水東出于陶丘北又東為菏澤在濟隂定陶縣東孟豬在梁國雎陽縣東北水流溢覆被之
  厥土惟壤下土墳壚
  壚疏也或曰黑也
  厥田惟中上厥賦錯上中
  田第四賦第二雜出第一
  厥貢漆枲絺紵
  貢此四物
  厥篚纖纊
  細綿也
  錫貢磬錯
  治磬錯也以玉為磬故以此石治之
  浮于洛逹于河華陽黑水惟梁州
  自華山之南至黑水皆梁州
  岷嶓既藝沱濳既道
  岷山嶓冡皆山名也沱水出于江濳水出于漢二水發源此州而復出於荆州故於荆州亦云
  蔡蒙旅平
  蔡蒙二山蒙山在蜀郡青衣縣今曰蒙頂祭山曰旅水患平始祭也
  和夷底績
  和夷西南夷名
  厥土青黎
  黎黑也
  厥田惟下上厥賦下中三錯
  田第七賦第八雜出第七第九
  厥貢璆鐵銀鏤砮磬
  璆美玉也鏤剛鐵也可以鏤者
  熊羆狐貍織皮
  以罽者曰織以裘者曰皮
  西傾因桓是來浮于濳逾于沔
  西傾山名在隴西臨洮縣西南桓水出焉桓入濳濳入河漢始出為𣻌東南流為沔至漢中東行為漢
  入于渭亂于河
  沔在梁州山南而渭在雍州山北沔無入渭之道然按前漢書武帝時人有上書欲通襃斜道及漕事下張湯問之云襃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漕從南陽下沔入襃襃絶水至斜間百餘里以車轉從斜下渭如此漢中穀可致此則自沔入渭之道也然襃斜之間絶水百餘里故曰逾于沔蓋禹時通謂襃為沔也
  黑水西河惟雍州
  西跨黑水東至河河在冀州西
  弱水既西
  衆水皆東此水獨西
  涇屬渭汭
  涇水入渭屬連也汭水涯也
  漆沮既從
  從如少之從長渭大而漆沮小故言從
  灃水攸同
  灃渭相若故言同
  荆岐既旅
  荆北條荆山也
  終南惇物至于鳥鼠
  三山名武功縣東有太一山即終南山有垂山即惇物
  原隰底績至于豬野
  詩云度其隰原即此原隰也豳地武威縣東有休屠澤即豬野
  三危既宅三苗丕敘
  春秋傳曰先王居檮杌于四裔允姓之姦居于瓜州杜預云允姓之祖與三苗俱放于三危瓜州今敦煌也
  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厥賦中下
  田第一賦第六
  厥貢惟球琳琅玕
  球琳玉琅玕石而似珠貢此二物
  浮于積石至于龍門西河會于渭汭
  積石山在金城河關縣西南河所經也龍門山在馮翊夏陽縣北禹鑿以通河也渭水至長安東北入河河始大自渭汭而下巨舟重載皆可以逹冀州矣
  織皮崑崙析枝渠搜西戎即叙
  禹貢之所篚皆在貢後立文而青徐揚三州皆萊夷淮夷島夷所篚此云織皮崑崙析枝渠搜西戎即叙大意與上三州無異蓋言因西戎即叙而後崑崙析枝渠搜三國皆篚織皮但古語有顛倒詳略爾其文當在厥貢惟球琳琅玕之下其浮于績石至于龍門西河會于渭汭三句當在西戎即叙之下以記入河水道結雍州之末簡編脱誤不可不正也
  導岍及岐至于荆山
  岍山在扶風即吳岳也荆山北條荆山也孔子敘禹貢曰禹别九州隨山濬川蓋言此書一篇而三致意也既畢九州之事矣則所謂隨山與濬川者復中言之隨山者隨其地脉而究其終始也何謂地脉曰地之有山猶人之有脉也有近而不相連者有逺而相屬者雖江河不能絶也自秦蒙恬始言地脉而班固馬融王肅治尚書皆有三條之説鄭𤣥則以為四列古之逹者已知此矣北條山道起岍岐而逾于河以至太岳東盡碣石以入于海是河不能絶也南條之山自嶓冡岷山至于衡山過九江至于敷淺原是江不能絶也皆禹之言卓然見於經者非地脉而何自此以下至敷淺原皆隨山之事也
  逾于河壺口雷首至于太岳
  三山之名也雷首在河東蒲坂南太岳者霍太山也
  底柱析城至于王屋
  底柱在陜東北析城在河東濩澤西南王屋在河東垣縣東北
  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
  大行山在河内山陽縣西北恒山在上曲陽縣西北
  西傾朱圉鳥鼠
  西傾山在隴西臨洮縣西南朱圉山在天水冀縣南鳥鼠同穴山在隴西首陽縣西南
  至于太華
  太華在京兆華隂南
  熊耳外方桐柏至于陪尾
  熊耳山在𢎞農盧氏縣東外方嵩髙山也在潁川桐柏在南陽平氏縣東南陪尾山在江夏安陸縣東北
  導嶓冡至于荆山
  南條荆山
  内方至于大别
  内方山在江夏竟陵縣東北春秋傳曰吳楚夾漢而陳自小别至于大别二别山皆在漢上
  岷山之陽至于衡山
  岷山在蜀郡湔氏西衡山在長沙湘南縣東南
  過九江至于敷淺原
  豫章歴陵縣南有博陽山即敷淺原
  導弱水至于合黎餘波入于流沙
  合黎山在張掖郡刪丹縣弱水自此西至酒泉合黎張掖郡有居延澤在縣東即流沙也自此以下皆濬川之事也所導者九弱水不能載物入居延澤中不復見此水之絶異者也黑水漢水與四瀆皆特入海渭洛皆入河逹冀之道故特記此九者餘不録也
  導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
  黑水得越河入南海者河自積石以西皆多伏流故黑水得越而南也
  導河積石至于龍門
  施功發于積石
  南至于華隂東至于底柱又東至于孟津
  孟津在河内河陽縣南都道所湊古今以為津
  東過洛汭至于大伾
  洛汭洛入河處在河南鞏縣東大伾山在黎陽或曰成臯
  北過降水至于大陸
  河至大伾而北降水在信都
  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于海
  播分也逆迎也既分為九又合為一以一迎八而入于海即渤海也
  嶓冡導漾東流為漢
  嶓冡山在梁州南
  又東為滄浪之水
  出荆州東南流為滄浪之水即漁父所歌者也
  過三澨至于大别
  三澨水在江夏竟陵
  南入于江
  觸大别山而南
  東匯澤為彭蠡
  匯廻也
  東為北江入于海岷山導江東别為沱
  江東南流沱東行
  又東至于澧
  澧水在荆州楚詞云遺予佩兮澧浦
  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迤北會于匯
  迤迤邐也匯彭蠡也
  東為中江入于海
  今金山以北取中泠水味既殊絶稱之輕重亦異蓋蜀江所為也
  導沇水東流為濟入于河溢為滎
  濟水出河東垣縣王屋山東南至河内武德縣入河竝流而南截河又竝流溢出乃為滎澤也
  東出于陶丘北
  陶丘在濟隂定陶西南
  又東至于菏又東北會于汶
  汶入濟也
  又北東入于海導淮自桐柏
  淮水出胎簪山東北過桐柏胎簪蓋桐柏之傍小山也
  東會于泗沂東入于海
  泗水出濟隂乗氏縣至臨淮雎陵縣入淮沂水先入泗泗入淮也
  導渭自鳥鼠同穴東會于灃
  灃入渭也灃水出扶風鄠縣東南北過上林苑入渭
  又東會于涇
  涇入渭也涇水出安定涇陽縣西東南至馮翊陽陵縣入渭
  又東過漆沮入于河
  沮水出北地直路縣東入洛鄭渠在太上皇陵東南濯水入焉俗謂之漆水又謂之漆沮其水東入洛此言東會于灃又東會于涇又東過漆沮者渭水自西而東之次也雍州所云涇屬渭汭漆沮既從灃水攸同者散言境内諸水非西東之次也詩云自土沮漆乃豳地非此漆沮
  導洛自熊耳東北會于澗瀍又東會于伊又東北入于河九州攸同
  書同文車同軌
  四隩既宅
  隩深也四方深逺者皆可居
  九山刋旅九川滌源九澤既陂四海會同六府孔修水火金木土榖
  庶土交正底慎財賦咸則三壤成賦中邦
  交通也正平準也庶土不通有無則輕重偏矣故交通而平準之九州各則壤之髙下以制國用為賦入之多少中邦諸夏也貢篚有及於四夷者而賦止於諸夏也
  錫土姓
  春秋傳曰天子建國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
  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台我也我以德先之則民敬而不違矣
  五百里甸服
  王畿千里面五百里也甸田也為天子治田
  百里賦納總
  總藁穟并也最近故納總
  二百里納銍
  銍刈也刈其穟不納藁
  三百里納秸服
  秸藁也以藁為藉薦之類可服用者
  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稍逺故所納者愈輕
  五百里侯服
  此五百里始有諸侯故曰侯服
  百里采
  卿大夫之采也
  二百里男邦
  與百里采通為二百里也男邦小國也
  三百里諸侯
  自三百里以徃皆諸侯也諸侯大國次國也小國在内依天子而國大國在外以禦侮也
  五百里綏服
  綏安也
  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衛五百里要服
  總其大要法不詳也
  三百里夷
  雜夷俗也
  二百里蔡
  放有罪曰蔡春秋傳曰殺管叔而蔡蔡叔
  五百里荒服
  其法荒略
  三百里蠻二百里流
  罪大者流于此
  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聲教訖于四海禹錫𤣥圭告厥成功
  以五德王天下所從來尚矣黄帝以土故曰黄炎帝以火故曰炎禹以治水得天下故從水而尚黑殷人始以兵王故從金而尚白周人冇流火之祥故從火而尚赤湯用𤣥牡蓋初克夏因其舊也詩云冇客有客亦白其馬是殷尚白也帝錫禹以𤣥圭為水德之瑞是夏尚黑也此五德所尚之色見于經者也




  書傳卷五
<經部,書類,書傳>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六        宋 蘇軾 撰夏書
  甘誓第二
  啓與有扈戰于甘之野作甘誓
  史記有扈禹之後其國扶風雩縣是也國語曰夏有觀扈周有管蔡以比管蔡兄弟之國也甘扈之南郊也
  大戰于甘乃召六卿
  天子六師其將皆命卿
  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
  王者各以五行之德王易服色及正朔孔子曰行夏之時自舜以前必有以建子建丑為正者有扈氏不用夏之服色正朔是叛也故曰威侮五行怠棄三正
  天用勦絶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罰左不攻予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
  左車左也主射右車右執戈矛攻治也
  御非其馬之正汝不恭命
  春秋傳曰楚許伯御樂伯攝叔為右以致晉師樂伯曰吾聞致師者左射以菆攝叔曰吾聞致師者右入壘折馘執俘而還是古者三人同一車而御在中也車六馬兩服兩驂兩騑各任其事御之正也王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而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此所謂御非其馬之正也
  用命賞于祖不用命戮于社
  孔子曰當七廟五廟無虚主師行載遷之主以行無遷廟則以幣曰主命故師行有祖廟也武王伐紂師度孟津有宗廟有將舟將舟社主在焉故師行有社也戮人必於社故哀公問社宰我對以戰栗
  予則孥戮汝
  戮及其子曰孥堯舜之世罰弗及嗣武王數紂之罪曰罪人以族孥戮非聖人之事也言孥戮者惟啓與湯知德衰矣然亦言之而已未聞真孥戮人也
  五子之歌第三
  太康失邦
  太康啟子也
  昆弟五人
  皆啟子
  須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須待也
  太康尸位
  尸主也
  以逸豫滅厥德黎民咸貳
  貳攜貳也
  乃盤遊無度
  盤樂也
  畋于有洛之表
  洛表水南也夏都河北而畋于洛南言其去國之逺也
  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
  有窮國名羿其君也春秋傳曰后羿自鉏遷于窮石忍堪也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徯于洛之汭
  母徯焉而不歸以著太康之不孝也
  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一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
  皇祖禹也民可近者言民可親近而不可踈也不可下者言民可敬而不可賤若自賢而愚人以愚視天下則一夫可以勝我矣一人三失者失民則失天失天則失國也
  怨豈在明不見是圖
  怨不在大當及其未明而圖之
  予臨兆民
  十萬曰億十億曰兆
  凛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
  馭民若朽索之馭馬不已過乎曰天下皆有所恃民恃有司以安其身有司恃天子之法以安其位惟天子無所恃恃民心而已民心攜則天子為獨夫謂之朽索不亦宜乎
  其二曰訓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陶唐堯也堯都平陽舜都蒲坂禹都安邑皆在冀州
  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
  大曰綱小曰紀舜禹皆守堯之綱紀
  其四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絶祀
  關通也和平也緒餘也古者有五權百二十斤曰石三十斤曰鈞舉其二則餘可知矣太史公曰禹以聲為律以身為度左準繩右規矩知度量權衡凡法度之器至禹明具故曰我祖有典法以遺子孫凡法度之器具在王府而吾不能守以亡也
  其五曰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鬱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弗慎厥德雖悔可追
  鬱陶憤懣也顔厚色愧也有讀曰又忸怩心慙也
  胤征第四
  羲和湎淫廢時亂日𦙍往征之作𦙍征
  羲和掌天地四時之官堯時為四人今此有國邑而以沈湎得罪則一人而已不知其何自為一也按史記及春秋傳晉魏絳吳伍員言帝太康帝仲康帝相帝少康四世事甚詳蓋羿既逐太康太康崩其弟仲康立而羿為政仲康崩其子相立相為羿所逐羿為家衆所殺寒浞代之浞因羿室生澆及豷使澆伐滅二斟且殺相相之后曰緍方娠而逃于有仍以生少康少康復逃于有虞虞思邑之於綸少康布德以收夏衆夏之遺臣靡收二斟之餘民以滅浞而立少康少康滅澆與豷然後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以此考之則太康失國之後至少康祀夏之前皆羿浞專政僭位之年如曹操之於漢司馬仲逹之於魏也𦙍征之事蓋出於羿非仲康之所能專明矣羲和湎淫之臣也而貳於羿蓋忠於夏也如王淩諸葛誕之叛晉尉遲逈之叛隋故羿假仲康之命以命𦙍侯而往征之何以知其然也曰𦙍侯數羲和之罪至於殺無赦然其實狀止於酣酒不知日食而已此一法吏所辦耳何至於六師取之乎夫酒荒廢職之人豈復有渠魁脅從之事是强國得衆者也孔子敘書其篇曰羲和湎淫廢時亂日者言其罪止於此也曰𦙍徃征之者見征伐號令之出於𦙍非仲康之命也此春秋之法曰然則孔子何取於此篇而不刪去乎曰書固有非聖人之所取而猶存者也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䇿而已紂之衆既已倒戈然猶縱兵以殺至於血流漂杵聖人何取焉予於書見聖人所不取而猶存者二𦙍征之挾天子令諸侯與康王之誥釋斬衰而服袞冕也春秋晉侯召王而謂之巡狩孔子書之於策曰天王狩于河陽若無簡牘之記則後世以天王為真狩也𦙍征之事孔氏必有師𫝊之説也乆逺而亡之耳
  惟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師
  𦙍國名
  羲和廢厥職酒荒于厥邑𦙍后承王命徂征告于衆曰嗟予有衆聖有謨訓明徴定保先王克謹天戒臣人克有常憲百官修輔厥后惟明明
  徴猶書所謂庶徴也保猶詩所謂天保也羲和之罪止於日食不知故首引天事以誓之
  每歲孟春遒人以木鐸徇于路
  孟春觀治象之法徇以木鐸此周禮小宰之事而在夏則遒人之職也遒之言聚也木鐸金口木舌也昔者有文事則徇以木鐸有武事則徇以金鐸
  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
  工各執其事諫如虞人之箴也
  其或不㳟邦有常刑惟時羲和顛覆厥德沈亂于酒畔官離次
  官局所在曰次
  俶擾天紀
  俶始也擾亂也
  遐棄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嗇夫馳庶人走
  日月合朔於十二辰今季秋之朔而不合于房日食也古有伐鼓用幣救日之事春秋傳曰惟正陽之月則然餘否今季秋而行此禮蓋夏禮與周異漢有上林嗇夫嗇夫小臣庶人庶人之在官者
  羲和尸厥官罔聞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誅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
  先後時罪之薄者必殺無赦非虐政乎惟軍中法則或用之穰苴斬莊賈是也傳曰國容不入軍軍容不入國此政典夏之司馬法止用於軍中今無以加羲和之罪乃取軍法一切之政而為有司沈湎失職之罰蓋文致其罪非實事也
  今予以爾有衆奉將天罰爾衆士同力王室尚弼予欽承天子威命
  曹操司馬仲逹楊堅之流討貳己者未嘗不以王室為辭也
  火炎崑岡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殲厥渠魁脅從罔治舊染汙俗咸與維新
  玉石俱焚言不擇善惡也天吏之勢猛於火故脅從染汙皆非其罪言此者以壞其黨與也
  嗚呼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其爾衆士懋戒哉
  先王之用威愛稱事當理而已不惟不使威勝愛若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又曰不幸而過寧僭無濫是堯舜已來常務使愛勝威也今乃謂威勝愛則事濟愛勝威則無功是為堯舜不如申商也而可乎此后羿之黨臨敵誓師一切之言當與申商之言同棄不齒而近世儒者欲行猛政輒以此藉口予不可以不辨
  自契至于成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告釐沃自契至湯十四世凡八徙都契之世父帝嚳都亳湯自商丘遷焉故曰從先王居五篇皆商書也經亡而序存文無所託故附夏書之末
  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征之作湯征
  葛梁國寧陵葛鄉也征葛事見孟子
  伊尹去亳適夏既醜有夏復歸于亳
  古稱伊尹五就湯五就桀夫湯與桀敵國也伊尹徃來其間皆聞其政而兩國不疑則伊尹聖人也其道大矣其信於天下深矣是以廢太甲復立之而太甲安焉非聖人而何
  入自北門乃遇汝鳩汝方作汝鳩汝方
  二臣名












  書傳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七        宋 蘇軾 撰商書
  湯誓第一
  伊尹相湯伐桀
  古之君臣有如二君而不相疑者湯之於伊尹劉𤣥德之於諸葛孔明是也湯言聿求元聖與之戮力而伊尹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其君臣相期如此故孔子曰伊尹相湯伐桀太甲不明而廢之思庸而復之君臣相安此聖人之事也𤣥德孔明雖非聖人然其君臣相友之契亦庶幾於此矣𤣥德之將死也囑孔明曰禪可輔輔之不可君自取之非伊尹之流而可以屬此乎孔明專蜀事二君雍容進退初不自疑人亦莫之疑者使常人處之不為竇武何進則為曹操司馬仲逹矣世多疑伊尹之事至謂太甲為殺伊尹者皆以常情度聖賢也
  升自陑遂與桀戰於鳴條之野作湯誓
  孔安國以謂桀都安邑陑在河曲之南安邑之西湯自亳往當由東行故以升自陑為出不意又言武王觀兵孟津以卜諸侯之心而退以示弱其言湯武皆陋甚古今地名道路有改易不可知者安知陑鳴條之必在安邑西耶升陑以戰記事之實猶泰誓師渡孟津而已或曰升髙而戰非地利以人和而已夫恃人和而行師於不利之地亦非人情故皆不取
  王曰格爾衆庶悉聽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稱亂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爾有衆汝曰我后不恤我衆舍我穡事而割正夏予惟聞汝衆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夏王率遏衆力率割夏邑有衆率怠弗協曰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徃
  桀之惡不能及商民商民安於無事而畏伐桀之勞故曰我后不恤我衆舍我穡事而割正夏夏氏之罪其能若我何故湯告之曰夏王遏絶衆力以割夏邑其民皆曰何時何日當喪吾欲與之皆亡其亟若此不可以不救
  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汝爾無不信朕不食言爾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
  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春秋傳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后土為社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是湯以棄易柱而無以易句龍者故曰欲遷其社不可
  夏師敗績湯遂從之遂伐三朡
  俘厥寶玉誼伯仲伯作典寶
  三朡今定陶四篇亡
  仲虺之誥第二
  湯歸自夏至于大坰
  大坰地名史記作泰卷陶
  仲虺作誥
  春秋傳曰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為夏車正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
  成湯放桀于南巢
  廬江六縣東有居巢城書有巢伯來朝春秋楚人圍巢桀奔于此湯不殺也
  惟有慙德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
  後世放殺其君者必以湯武藉口其為病也大矣
  仲虺乃作誥曰嗚呼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聰明時乂有夏昏德民墜塗炭天乃錫王勇智
  凡聖人之德仁義孝弟忠信禮樂之類皆可以學至惟勇也智也必天予而後能非天予而欲以學求之則智勇皆凶德也漢髙祖識三傑於衆人之中知周勃陳平於一世之後此天所予智也光武平生畏怯見大敵勇此天所予勇也豈可學哉若漢武帝唐德宗之流則古之學勇智者也足以敝其國殘其民而已矣故天不予是德則君子不敢言智勇短於智勇而厚於仁不害其為令德之主也周公亦曰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厯年哲者知人之謂也知人與不知人乃與吉凶厯年同出於天命蓋教成王不强其所無也
  表正萬邦纉禹舊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纉繼也服五服也
  夏王有罪矯誣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師簡賢附勢實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苖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戰戰罔不懼于非辜矧予之德言足聽聞
  矯詐也臧善也式用也爽明肇啟也簡慢也帝既不善桀故用湯為受命之君彰明其衆於天下而桀之黨惡之流欲并我以啟其國若欲去莠秕然故小大戰戰無罪而懼況我以德見忌乎蓋言我不放桀則桀必滅我也
  惟王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賞用人惟己
  如自己出
  改過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乃葛伯仇餉初征自葛東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獨後予攸徂之民室家相慶曰徯予后后來其蘇民之戴商厥惟舊哉
  用兵如施鍼石則病者惟恐其來之後也
  佑賢輔德顯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亂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善者自遂惡者自亡湯豈有心哉應物而已
  德日新萬邦惟懷志自滿九族乃離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
  未嘗作事也事以義起未嘗有心也心以禮作
  垂裕後昆
  裕餘也
  予聞曰能自得師者王謂人莫己若者亡好問則裕裕廣也
  自用則小嗚呼慎厥終惟其始殖有禮覆昏㬥欽崇天道永保天命
  湯之慙德仁人君子莫大之病也仲虺恐其憂媿不已以害維新之政故思有以廣其意者首言桀得罪於天天命不可辭次言桀之必害己終言湯之勲德足以受天下者乃因極陳為君艱難安危禍福可畏之道以明今者受夏非以利己乃為無窮之恤以慰湯而解其慙仲虺之忠愛可謂至矣然而湯之所慙來世口實之病仲虺終不敢謂無也夫君臣之分放弑之名雖其臣子有不能文況萬世之後乎
  湯誥第三
  湯既黜夏命復歸于亳作湯誥
  亳在梁國榖熟縣
  王歸自克夏至于亳誕告萬方
  誕大也
  王曰嗟爾萬方有衆明聽予一人誥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
  衷誠也若順也仁義之性人所咸有故言天降也順其有常之性其無常者喜怒哀樂之變非性也能安此道乃君也
  夏王滅德作威以敷虐于爾萬方百姓爾萬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茶毒竝告無辜于上下神祗天道福善禍淫降災于夏以彰厥罪肆台小子將天命明威不敢赦敢用𤣥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請罪有夏聿求元聖與之戮力以與爾有衆請命
  請罪者為桀謝罪請命者為民祈福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服天命弗僭賁若草木兆民允殖
  僭不信也言天命有信視民所與則殖之所不與則蹶之若草木然民所殖則生不殖則死賁飾也其理明甚炳然如丹青也
  俾予一人輯寧爾邦家兹朕未知獲戾于上下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
  此亦慙德之言也
  凡我造邦無從匪彝無即慆淫
  彝常也慆慢也戒諸侯之言
  各守爾典以承天休爾有善朕弗敢蔽罪當朕躬弗敢自赦惟簡在上帝之心
  言上帝當簡察其善惡
  其爾萬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無以爾萬方嗚呼尚克時忱乃亦有終
  庶幾能信此也
  咎單作明居
  一篇亡
  伊訓第四
  成湯既没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肆命徂后
  史記湯之子太丁未立而卒湯崩太丁之弟外丙立二年崩外丙之弟仲壬立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太史公按世本湯之後二帝七年而後至太甲其迹明甚不可不信而孔安國獨據經臆度以為成湯没而太甲立且於是歲改元學者因謂太史公為妄初無二帝而太史公妄增之豈有此理哉經云湯既没大甲元年者非謂湯之崩在太甲元年也伊尹稱湯以訓故孔子敘書亦以湯為首殷道親親兄死弟及若湯崩舍外丙而立太丁之子則殷道非親親矣而可乎以此知史記之不妄也安國謂湯崩之歲而太甲改元不待明年者亦因經文以臆也經云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見厥祖者蓋太甲立之明年正月也正月而謂之十二月何也殷之正月則夏之十二月也殷雖以建丑為正猶以夏正數月亦猶周公作豳詩於成王之世而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皆夏正也史記秦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夫臘必建丑之月也秦以十月為正則臘當在三月而云十二月以是知古者雖改正朔然猶以夏正數月也崩年改元亂世之事不容伊尹在而有之不可以不辨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見厥祖侯甸羣后咸在百官總已以聽冡宰
  湯崩雖乆矣而仲壬之服未除故冡宰為政也
  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訓于王曰嗚呼古冇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災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龞咸若于其子孫弗率皇天降災假手于我有命我有天命之君湯也
  造攻自鳴條朕哉自亳
  造哉皆始也始攻自鳴條始建號自亳
  惟我商王布昭聖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懷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始于家邦終于四海嗚呼先王肇修人紀
  戒其恃天命不修人事
  從諫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明為下克忠
  言君明臣忠也
  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以至于有萬邦茲惟艱哉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宮酣歌于室時謂巫風
  詩云無冬無夏值其鷺羽此巫風也
  敢有殉于貨色恒于遊畋
  從流上而忘反謂之遊
  時謂淫風敢有侮聖言逆忠直逺耆德比頑童時謂亂風惟兹三風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喪邦君有一于身國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
  匡正也謂諫也
  具訓于䝉士
  蒙童也士自童幼即以此訓之也
  嗚呼嗣王祗厥身念哉聖謨洋洋嘉言孔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爾惟德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德罔大墜厥宗
  爾若作德雖小善足以慶萬邦若其不德不待大惡而亡
  肆命徂后
  二篇亡
  大甲上第五
  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諸桐三年復歸于亳思庸伊尹作太甲三篇
  思用伊尹之言也湯放桀伊尹放太甲古未有是皆聖人不得已之變也故湯以慙德為法受惡曰此我之所以甚病也亂臣賊子庶乎其少衰矣湯不放桀伊尹不放太甲不獨病一時而已將使後世無道之君謂天下無柰我何此其病與口實之慙均耳聖人以為寧慙已以救天下後世故不得已而為之以為不得已之變則可以為道固當爾則不可使太甲不思庸伊尹卒故之而更立主則其慙有大於湯者矣
  惟嗣王不惠于阿衡
  惠順也阿倚也衡平也言天下之所倚平也阿衡伊尹之號猶曰師尚父云爾師其官也尚父其號也
  伊尹作書曰先王顧諟天之明命
  顧眷也以言許人曰諟言湯為天命之眷許也
  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廟罔不祗肅天監厥德用集大命撫綏萬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
  伊尹助其君居集天下之衆也
  肆嗣王丕承基緒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
  丕大也夏都在亳西
  自周有終
  自由也忠信為周由忠信之道則有終也
  相亦惟終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
  言君臣一體禍福同也
  嗣王戒哉祗爾厥辟
  辟君也敬其為君之道
  辟不辟沗厥祖王惟庸罔念聞
  沗辱也以不善為常聞伊尹之訓若不聞然
  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顯坐以待旦
  方天昧明之間先王已大明其心思道以待旦
  旁求俊彦啟迪後人
  彦美士也以賢者遺子孫開道之
  無越厥命以自覆
  越墜失也
  慎乃儉德惟懷永圖
  以約失之者鮮矣未有泰侈而能乆者也
  若虞機張徃省括于度則釋
  虞虞人也機張所以射鳥獸者省察也括隱括也度機之準望也釋捨也詩曰舍矢如破準望有毫釐之差則所中有尋丈之失矣言人君所為得失微而禍福大亦如此也
  欽厥止
  止居也孔子曰居敬而行簡
  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懌萬世有辭
  辭所以名言於天下後世者也
  王未克變伊尹曰兹乃不義習與性成
  性無不善者今王習為不義則性淪於習巾皆成於惡也
  予弗狎于弗順營于桐宮密邇先王其訓無俾世迷狎近也王之不義以近羣小故也故獨使居於桐宮密邇先王之陵墓以思哀而生善心此先王之訓也迷讀如懷寶迷邦之迷我不訓正太甲則是懷道以迷天下也
  王徂桐宮居憂克終允德
  太甲中第六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
  此亦三年正月也
  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于亳
  始吉服也
  作書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
  胥匡相正也
  后非民罔以辟四方
  言民去之則吾無與為君者
  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終厥德實萬世無疆之休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類
  不類猶失常也
  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
  孽妖也違逭皆避也妖祥之來有可以避者此天作也若妖由人興則無可避之理
  既徃背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頼匡救之德圖惟厥終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德協于下惟明后允德信有德也下之協從從其非偽者蓋欲天下中心悦而誠服苟非其德出於其固有之誠心未有能至者
  先王子惠困窮民服厥命罔有不悦竝其有邦厥鄰乃曰徯我后后來無罰
  上失其道民散乆矣凡麗于罰皆君使之湯來則我自無罪矣
  王懋乃德視乃厥祖無時豫怠奉先思孝接下思㳟視逺惟明聽德惟聰
  視不及逺非明聽不擇善非聰
  朕承王之休無斁
  斁厭也
  太甲下第七
  伊尹申誥于王
  申重也
  曰鳴呼惟天無親克敬惟親民罔常懷懷于有仁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天位艱哉德惟治否德亂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
  堯舜讓而帝之噲讓而絶湯武行仁義而王宋襄公行仁而亡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也必同道而後興道同者事未必同也周厲王弭謗秦始皇禁偶語周景王鑄大錢王莾作泉貨紂積鉅橋之粟隋煬帝洛口諸倉其事同其道無不同者故與亂同事則亡矣
  終始慎厥與惟明明后
  慎所與之人也君子難合而易離能與君子固難矣能終始之尤難
  先王惟時懋敬厥德克配上帝
  湯惟能如是勉敬厥德故能配天天無言無作而四時行百物生王亦如是老子曰王乃天天乃道
  今王嗣有令緒尚監兹哉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邇
  邇者逺之始下者髙之本升髙而不自下陟遐而不自邇慕道而求速逹皆自欺而已
  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
  輕之則難安之則危
  慎終于始
  慮終必自其始慎之
  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嗚呼弗慮胡獲弗為胡成一人元良萬邦以貞
  伊尹憂太甲之深故所戒者非一有言合于道則逆汝心合于非道則順汝志如此則是患不可勝慮事不可勝為矣故歎曰嗚呼弗慮胡獲弗為胡成亦治其元良而已此所謂要道也元始也良其良心也人君能治其始有之良心則萬邦不令而自正前言皆籧篨矣
  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臣罔以寵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休
  天下之亂必始於君臣攜離君以辯言亂舊政則大臣懼臣以寵利居成功則人主疑亂之始也
  咸有一德第八
  伊尹作咸有一德
  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德曰嗚呼天難諶諶信也
  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靡常九冇以亡
  九有九州也
  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于萬方啟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德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終始惟一時乃日新
  一者不變也如其善而一也不亦善乎如其不善而一也不幾桀乎曰非此之謂也中有主之謂一中有主則物至而應物至而應則日新矣中無主則物為宰凡喜怒哀樂皆物也而誰使新之故伊尹曰終始惟一時乃日新予嘗有言聖人如天時殺時生君子如水因物賦形天不違仁水不失平惟一故新惟新故一一故不流新故無斁此伏羲以來所傳要道也伊尹恥其君不如堯舜故以是訓之如衆人之言新則不能一而一非新也伊尹曰一所以新也是謂萬物竝育而不相害道竝行而不相悖
  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臣為上為德為下為民士之所求者爵禄而爵禄我有也挾是心以輕士此最人主之大患故告之曰臣之所以為民上者非為爵禄也為德也德非位不行其所以為我下者非為爵禄也為民屈也知此則知敬其臣知敬其臣而後天位安
  其難其慎惟和惟一
  和如晏平仲之所謂和也
  德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
  中無主者雖為善皆偽也
  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
  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是謂大
  又曰一哉王心
  如天地之有信可恃以安也
  克綏先王之禄永底烝民之生嗚呼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
  非德無以遺後非政無以齊衆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罔與成厥功
  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
  咎單訓伊尹事猶曹參述行蕭何之政也咎單作明居司空之職也舜宅百揆亦司空之事也禹作司空以此考之自堯舜至商蓋嘗以司空為政也歟沃丁太甲子自克夏至沃丁五十有二年伊尹亦上壽矣
  伊陟相太戊
  伊陟伊尹子太戊帝太庚之子
  亳有祥桑穀共生于朝
  桑穀合生于朝七日而拱妖也
  伊陟賛于巫咸作咸乂四篇
  書曰在太戊時巫咸乂王家
  太戊賛于伊陟作伊陟原命仲丁遷于囂作仲丁仲丁大戊子自亳遷囂囂在陳留浚儀縣或曰今河南敖倉
  河亶甲居相作河亶甲
  河亶甲仲丁弟相在河北
  祖乙圯于耿作祖乙
  祖乙河亶甲子耿在河東皮氏縣耿鄉圯毁也都邑為水所毁凡十篇亡


  書傳卷七
<經部,書類,書傳>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八        宋 蘇軾 撰商書
  盤庚上第九
  盤庚五遷將治亳殷民咨胥怨作盤庚三篇
  咨嗟也盤庚陽甲弟湯遷于亳仲丁遷于囂河亶甲居相祖乙圯于耿而盤庚遷于殷
  盤庚遷于殷民不適有居
  祖乙圯于耿盤庚不得不遷而小人懷上故不肯適新居
  率籲衆慼出矢言
  籲呼也矢誓也盤庚知民怨故呼衆憂之人而告誓之
  曰我王來既爰宅于兹重我民無盡劉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先王有服恪謹天命兹猶不常寧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斷命矧曰其克從先王之烈
  爰於也劉殺也匡救也我先王祖乙既宅於耿耿圯欲遷而不忍曰民勞矣無盡致之死然民終不能相救以生乃稽之卜曰是圯者無若我何我先王自湯以來奄有五服以謹天命之故猶不敢寧居遷者五邦矣今若不承古而遷則天其斷棄我命况能從先王之烈乎
  若顛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紹復先王之大業底綏四方
  木之蠧病者雖勤於封殖不能使復遂茂顛仆也既仆而蘖生之然後有復盛之道不顛則無所從蘖也言天之欲復興殷必在新邑矣
  盤庚斆于民由乃在位以常舊服正法度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
  斆教也由乃在位者教自有位而下也箴規也服事也矇誦工諫士傳言庶人謗于市此先王之舊服正法也今民敢相聚怨誹疑當立新法行權政以一切之威治之盤庚仁人也其下教于民者乃以常舊事而已言不造新令也以正法度而已言不立權政也曰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者憂百官有司逆探其意而禁民言也盤庚遷而殷復興用此道歟
  王命衆悉至于庭王若曰
  書凡言若曰者非盡當時之言大意若此而已
  格汝衆予告汝訓汝猷黜乃心無傲從康
  謀自抑黜其心無傲無懷安也
  古我先王亦惟圖任舊人共政
  此篇數言用耆舊又戒其侮老成以此推之凡不欲遷者皆衆穉且狂也盤庚言非獨我用舊先王亦用舊耳豈可違哉
  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欽㒺有逸言民用丕變不仁者鄙慢其民曰民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故為一切之政若雷霆鬼神然使民不知其所從出其肯敷心腹腎腸以與民謀哉今吾布告民以所修之政無所隠匿是大敬民也言之必可行無過也是以信而變從我也逸過也
  今汝聒聒起信險膚予弗知乃所訟
  險者利口相傾覆也孔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愬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巧言之入人如水之漸漬如病之自肌理入也是之謂膚今汝聒聒以險膚之言起信于人將誰訟乎
  非予自荒兹徳惟汝含徳不惕予一人予若觀火予亦拙謀作乃逸
  荒廣也猶詩曰遂荒大東書曰予荒度土功也含容也逸過也言汝妄造怨誹若非我自廣此徳以遂其事但汝容使汝不惕畏我則我亦不仁矣如觀火作而不救能終不救乎終必撲滅之容爾而不問能終不問乎終必誅絶之不忍于小而忍于大則是我拙謀成汝過也作成也
  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若農服田力穡乃亦有秋網無綱縱之亂也農不力穡安於逸也
  汝克黜乃心施實徳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積徳乃不畏戎毒于逺邇
  戎大也毒害也商之世家大族造言以害遷者欲以苟悅小民為徳也故告之曰是何徳之有汝曷不施實徳于汝民與汝婚友乎勞而有功此實徳也汝能勞而有功則汝乃敢大言曰我有積徳如此則汝自得衆而多助豈復畏從我逺遷之大害乎
  惰農自安不昬作勞不服田畆越其㒺有黍稷
  昬强也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敗禍姦宄以自災于厥身乃既先惡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
  吉善也奉承也恫痛也汝今所施乃惡也非徳也當自承其疾痛
  相時憸民猶胥顧于箴言其發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長之命
  憸民小人也小人尚顧箴規之言小人違箴言其禍敗之發有過於口舌之相傾覆矧予制汝死生之命而敢違之乎
  汝曷弗告朕而胥動以浮言恐沈于衆
  恐動沈溺于衆人
  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則惟爾衆自作弗靖非予有咎遲任有言曰人惟求舊器非求舊惟新遲任古賢人言人舊則習器舊則敝當常使舊人用新器我今所以從老成之言而遷新邑也
  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動用非罰我先王與汝祖父同其勞逸我其敢動用非法之罰於其子孫乎
  世選爾勞予不掩爾善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作福作災予亦不敢動用非徳
  古者功臣配食於大烝王言吾固欲選用功臣之子孫也然爾祖與先王同享於廟能作福作災者吾亦不敢動用非徳之賞於其子孫也
  予告汝于難若射之有志
  志所射表的也射而無志則孰為中孰為否王事艱難當各分守無為浮言當若射之有志後有以考其功罪也
  汝無侮老成人無弱孤有幼
  有又通猶言孤與幼也
  各長于厥居勉出乃力聽予一人之作猷無有逺邇汝無侮老弱幼各為乆居之計無有逺邇惟予所謀是從
  用罪伐厥死用徳彰厥善
  有罪不伐則人將長惡不悛必死而後己故我薄刑小罪者以伐其當死者也
  邦之臧惟汝衆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罰凡爾衆其惟致告
  國有不善則我有餘罪矣爾衆當盡以告我佚餘也致盡也
  自今至于後日各恭爾事齊乃位度乃口
  度法也
  罰及爾身弗可悔
  盤庚中第十
  盤庚作惟渉河
  作起也
  以民遷乃話民之弗率
  民之弗率不以政令齊之而以話言曉之此盤庚之仁也
  誕告用亶其有衆咸造勿褻在王庭
  䙝慢也
  盤庚乃登進厥民曰明聽朕言無荒失朕命嗚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慼鮮以不浮于天時承敬也古者謂過曰浮浮之言勝也以敬民故民保衛其后相與憂其憂雖有天時之災鮮不以人力勝之也
  殷降大虐先王不懷厥攸作視民利用遷
  先王以天降災虐不敢懷安其所作而遷者視民利而已
  汝曷弗念我古后之聞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于罰
  我古后所以敬汝使汝者喜與汝同安耳非為有咎之日使汝同受其罰也
  予若籲懷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從厥志
  予所以召呼懷來新邑之人者亦惟以汝故也將使汝乆居而安以大從我志
  今予將試以汝遷安定厥邦汝不憂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欽念以忱動予一人爾惟自鞠自苦若乘舟汝弗濟臭厥載
  困病也鞠窮也汝不憂我心之所病者乃不布心腹敬念以誠動我但作怨誹以自窮苦譬如臨一作流水具一作乘舟能終不濟乎無遲留以臭敗其所載也
  爾忱不屬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
  爾誠不能上達也但相與沈溺莫或考其利害者自怨自怒何損於病乎
  汝不謀長以思乃災汝誕勸憂
  汝不謀長策以慮患則是勸憂矣勸憂猶言樂禍也
  今其有今罔後汝何生在上
  不謀其長有今而無後汝何以生於民上乎
  今予命汝一
  命汝一徳一心也
  無起穢以自臭
  起穢者未能臭人先自臭也
  恐人倚乃身迂乃心予迓續乃命于天予豈汝威用奉畜汝衆
  出怨言者或愚人為人所使故告之曰恐人倚託乃身以為姦迂僻乃心俾迷惑失道予故導迎汝以續汝命于天予豈汝威哉以奉養汝衆而已
  予念我先神后之勞爾先予丕克羞爾用懷爾然爾之先祖有勲勞于湯故我大進用爾以懷爾也
  失于政陳于兹髙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陳乆也崇大也耿圯而不遷以病我民是失政而乆于此也湯必大降罪疾于我以我為虐民也
  汝萬民乃不生生暨予一人猷同心先后丕降與汝罪疾曰曷不暨朕幼孫有比
  樂生興事則其生也厚是謂生生比同徳也
  故有爽徳自上其罰汝汝㒺能迪
  非獨先后罰汝也汝有失徳天其罰汝汝何道自免乎
  古我先后既勞乃祖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則在乃心我先后綏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斷棄汝不救乃死
  則象也汝同我養民而有戕民之象見于心故為鬼神之所斷棄也
  兹予有亂政同位具乃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髙后曰作丕刑于朕孫迪髙后丕乃崇降弗祥
  亂政猶言亂臣也其者多取而兼有之之謂也春秋傳曰昔平王東遷七姓從王牲用備具王賴之而賜之騂旄之盟鄭子産曰我先君威公與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藿而共處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爾無我叛我無彊賈母或匃奪爾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蓋遷國危事也方道路之勤營築之勞寶賄暴露而貪吏擾之易以生變故於其將行先盟之鬼神曰凡我亂政同位之臣敢利汝貝玉則其父祖當告我髙后而誅之不獨如此而已王亦自誓于衆曰朕不肩好貨又曰無總于貨寶丁寧如此所以儆百官而安民心此古者遷國之法也
  嗚呼今予告汝不易永敬大恤無胥絶逺
  遷國大憂也君臣與民一徳一心而後可相絶逺則殆矣
  汝分猷念以相從
  各分其事以謀之
  各設中于乃心
  中公平也
  乃有不吉不迪
  不吉凶人也不迪不道者也
  顛越不恭
  行險以犯上者
  暫遇姦宄
  刧掠行道為奸者也
  我乃劓殄滅之
  輕者劓之重者殄滅之
  無遺育無俾遺種于兹新邑往哉生生今予將試以汝遷永建乃家
  盤庚下第十一
  盤庚既遷奠厥攸居乃正厥位
  郊廟朝社之位
  綏爰有衆曰無戲怠懋建大命
  生者有以養死者有以葬祭勉立此大命也
  今予其敷心腹腎腸歴告爾百姓于朕志罔罪爾衆爾無共怒協比讒言予一人古我先王將多于前功適于山用降我凶徳嘉績于朕邦今我民用蕩析離居罔有定極爾謂朕曷震動萬民以遷
  古我先王將求多於前人之功故即於髙原近山而居而天降此凶災之徳我先王不即遷者嘉與汝民共施功於我舊邦而民終不免流離無所定止我豈無故震動萬民以遷哉
  肆上帝將復我髙祖之徳亂越我家
  濟及我家也
  朕及篤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
  我當及此時敬承上帝恤民之命以永居於新邑
  肆予沖人非廢厥謀弔由靈各非敢違卜用宏兹賁沖童也弔至也靈善也宏大也賁飾也我非敢不與衆謀但至用其善者自遷至於奠居無所不用卜以大此郊廟朝市之飾
  嗚呼邦伯師長百執事之人尚皆隠哉
  邦伯諸侯也師長公卿也隠閔也
  予其懋簡相爾
  擇賢以助爾
  念敬我衆朕不肩好貨敢恭生生鞠人謀人之保居敘欽
  肩任也不任好貨之人也敢果也恭者必慎果於利慎於厚生之道也鞠人窮人也謀人富人也富則能謀貧富相保而居各以其敘相敬也此教民厚生之道也
  今我既羞告爾于朕志若否㒺有弗欽
  若順我而遷者也否不順者也
  無總于貨寶
  總聚也
  生生自庸
  各自用其厚生之道
  式敷民徳永肩一心
  民不悅而猶為之先王未之有也祖乙圯于耿盤庚不得不遷然使先王處之則動民而民不懼勞民而民不怨盤庚徳之衰也其所以信於民者未至故紛紛如此然民怨誹逆命而盤庚終不怒引咎自責益開衆言反覆告諭以口舌代斧鉞忠厚之至此殷所以不亡而復興也後之君子厲民以自用者皆以盤庚藉口予不可以不論
  說命上第十二
  髙宗夢得說使百工營求諸野得諸傅巖作說命三篇髙宗武丁也帝小乙之子傅巖之野在虞虢之間
  王宅憂諒隂三祀
  諒信也隂黙也居憂信任冢宰而不言
  既免喪其惟弗言羣臣咸諌于王曰嗚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實作則
  自知曰明知人曰哲
  天子惟君萬邦百官承式
  式法也
  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稟令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類兹故弗言恭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
  信一夢而以天下之政授匹夫此事之至難者也武丁恭黙思道神交於上帝得良弼於夢中武丁自信可也天下其孰信之故三年不言既免喪而猶黙也夫天子三年不言百官萬民莫不憂懼以待命若大旱之望時雨也故一言而天下信之若神明然昔楚莊王齊威王皆三年不出令而以一言致彊霸亦此道也恨其所得非傅說之流是以不王然亦可謂神而明之者矣
  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說築傅巖之野惟肖爰立作相
  肖似也史記髙宗得說與之語果聖人乃舉以為相蓋非直以夢而已
  王置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納誨以輔台徳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嵗大旱用汝作霖雨啓乃心沃朕心
  渴其言也
  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
  瞑眩憒眊也藥有毒者必瞑眩人所畏也跣不視地為棘茨瓦礫所傷人所不畏也君子為國有革弊去惡之政如用毒藥瞑眩非所畏也謀之不審慮之不周以敗國事如跣不視地以傷足乃所當畏也
  惟暨乃僚㒺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髙后以康兆民嗚呼欽予時命其惟有終說復于王曰惟木從繩則正后從諫則聖后克聖臣不命其承疇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說以匹夫得政而王虚心以待之者如此意其必有髙世絶人之謀今其所以復於王者曰從諫而已大哉仁人之言約而至也唐太宗中主也其事父兄畜妻子正身治家有不正者多矣然所以致刑措其成功去聖人無幾者特以從諫而已說以為此一言可以聖也故首進之以太宗觀之知從諫之可使狂作聖也
  說命中第十三
  惟說命總百官乃進于王曰嗚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古之天者皆言民也民不難出其力以食諸侯卿士以養天子者豈獨以逸樂之哉將使濟已也此所以為天道也
  惟天聰明惟聖時憲惟臣欽若惟民從乂
  未甞視也而無不見未甞聽也而無不聞此天聰明也而聖人法之
  惟口起羞
  多言數窮故吉人之辭寡
  惟甲胄起戎
  春秋傳曰無戎而城讎必保焉無故而好甲兵民疑且畏致冦之道也
  惟衣裳在笥
  笥也篚也皆所以盛衣裳幣帛者也以貢曰篚以賜下曰笥趙簡子曰帝賜我二笥衣裳不藏之府庫而常在笥以待命而賜有功勸其不忘於進善也
  惟干戈省厥躬
  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是也
  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徳惟其賢慮善以動動惟厥時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無啓寵納侮
  小人有寵則慢其君故啓寵則納侮之道也
  無恥過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
  居不醇則駁雜之政也史佚曰無始禍無怙亂孔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顔淵曰無伐善無施勞其語不同此所謂立言者也譬之藥石米粟天下後世其皆以藉口今傅說之言皆散而不一一言一藥皆足以治天下之公患豈獨以訓武丁哉人至于今誦之也
  黷于祭祀時謂弗欽禮煩則亂事神則難
  髙宗之祀豐數于近廟故說因以戒之也
  王曰㫖哉說乃言惟服
  可服行也
  乃不良于言予罔聞于行說拜稽首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王忱不艱允協于先王成徳惟說不言有厥咎說命下第十四
  王曰來汝說台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終罔顯
  古之君子明玉之世而不肯仕蓋有之矣許由不仕堯舜夷齊不仕周商山之老不仕漢懷寶迷邦以終其身是或一道也武丁為太子則學于甘盤武丁即位而甘盤遯去隠于荒野武丁使人求之迹其所往則居河濱自河徂亳不知其所終武丁無與共政者故相說也舊說乃謂武丁遯于荒野武丁為太子而遯決無此理遯則如呉太伯豈復立也哉學者徒見書云其在髙宗時舊勞于外故以武丁為遁小乙使武丁劬勞于外以知艱難決非荒野之遁又以書曰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故謂武丁即位而甘盤在也甘盤武丁師也蓋配食其廟其曰在武丁時固宜豈必即位而後師之哉若武丁遁而復立不當云暨厥終罔顯也
  爾惟訓于朕志若作酒醴爾惟麴蘖若作和羮爾惟鹽梅
  礪切磨己者也舟楫濟己者也霖雨澤民者也麴蘖鹽梅和而不同者也
  爾交修予㒺予棄予惟克邁乃訓說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
  學道將以見之行事也非獨知之而已
  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允懷于兹道積于厥躬
  說既勉王以學又憂其所學者非道也故曰惟學遜志遜之言隨也隨其所志而得之志於仁則所得於學者皆仁也志於義則所得於學者皆義也若志於功利則所得於學者皆功利而已智足以飾非辯足以拒諫皆學之力也敏於是則隨其所修而至矣故必先懷仁義之道然後積學以成之
  惟斆學半
  王者之學且學且教既以教人因以修其身其功半於學
  念終始典于學厥徳修罔覺
  積善如長不自覺也
  監于先王成憲其永無愆惟說式克欽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王曰嗚呼說四海之内咸仰朕徳時乃風股肱惟人良臣惟聖
  以良臣惟聖猶以股肱惟人也
  昔先正保衡
  伊尹亦號保衡
  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佑我列祖格于皇天爾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其爾克紹乃辟于先王永綏民說拜稽首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
  髙宗彤日第十五
  髙宗祭成湯有飛雉升鼎耳而雊祖已訓諸王作髙宗肜日髙宗之訓
  此一篇亡
  髙宗肜日越有雊雉祖已曰惟先格王正厥事乃訓于王曰惟天監下民典厥義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絶命民有不若徳不聽罪天既孚命正厥徳乃曰其如台嗚呼王司敬民罔非天𦙍典祀無豐于昵祭之明日又祭殷曰肜周曰繹雊號也格正也典常也孚信也司主也𦙍嗣也昵親也繹祭之日野雉雊于鼎耳此為神告王以宗廟祭祀之失審矣故祖己以謂當先格王心之非蓋武丁不專修人事數祭以媚神而祭又豐於親廟儉於逺者敬其父薄其祖此失徳之大者故傅說祖己皆先格而正之祖己之言曰天之監人有常義無所厚薄而降年有永有不永者非天夭人人或以中道自絶于天也人有不順之徳不聽之罪天未即誅絶而以孽祥為符信以正其徳人乃不悔禍曰是孽祥其如我何則天必誅絶之矣今王專主於敬民而已數祭無益也夫先王孰非天嗣者常祀而豐于昵其可乎此理明甚而或者乃謂先王遇災異非可以象類求天意獨正其事而已髙宗無所失徳惟以豐昵無過此乃諂事世主者言天人本不相與欲以廢洪範五行之說予以為五行傳未易盡廢也書曰越有雊雉足矣而孔子又記其雊於耳非以耳為祥乎而曰不可以象類求過矣人君於天下無所畏惟天可以儆之今乃曰天災不可以象類求我自視無過則已矣為國之害莫大於此予不可以不論
  西伯戡黎第十六
  殷始咎周
  咎惡也
  周人乘黎
  乘勝也黎在上黨壺闗
  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
  祖已後也受紂也帝乙子西伯文王也戡亦勝也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訖我殷命格人元龜罔敢知吉
  人至於道為佫人其言與蓍龜同也
  非先王不相我後人惟王淫戲用自絶故天棄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
  天棄我故天地鬼神無有安食於我者不虞天性者父子之親不相虞度也不迪率典者五典之親不相道率也
  今我民罔弗欲喪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摰今王其如台
  摰鷙也言天何不摰取王乎今王無若我何民不忌王如此
  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嗚呼乃罪多參在上乃能責命于天
  天子固有天命以保已今汝罪之聞於天者衆矣天將去汝豈可復責天以保己之命耶
  殷之即喪指乃功不無戮于爾邦
  功事也視汝所行之事雖邦人猶當戮汝而况於天乎孔子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予乃今知之祖伊之諫盡言不諱漢唐中主所不能容者紂雖不改而終不怒祖伊得全則後世人主有不如紂者多矣
  微子第十七
  殷既錯天命
  錯亂也
  微子作誥父師少師
  微子紂兄也父師箕子紂之諸父少師比干也
  微子若曰父師少師殷其弗或亂正四方我祖底遂陳于上
  致成其法度以陳示後
  我用沈酗于酒用亂敗厥徳于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度
  相師於非法
  凡有辜罪乃罔恒獲小民方興相為敵讎今殷其淪喪若涉大水其無津涯殷遂喪越至于今曰父師少師我其發出狂吾家耄遜于荒今爾無指告予顛隮若之何其
  我其奔走去國若狂人然吾家之耆老知紂之必亡而遯于荒野者多矣今爾無意告教我其若顛隮何
  父師若曰王子天毒降災荒殷邦方興沈酗于酒乃罔畏畏
  不畏其可畏乎
  咈其耉長舊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竊神祗之犧牷牲用以容將食無災
  色純曰犧體完曰牷牛羊豕曰牲用器也盜天地宗廟之牲器以相容匿且以祭器食而曰無災
  降監殷民用乂讎斂召敵讎不怠
  言殷之君臣下視其民若仇讎而聚斂之以此為治力行不怠皆召敵讎之道也
  罪合于一多瘠㒺詔
  瘠病也君臣為一皆病矣無從告之者
  商今其有災我興受其敗商其淪喪我㒺為臣僕商之有災而未亡也我起而正之則受其禍若其既已也我又無與為臣僕者此所以佯狂而為奴也
  詔王子出迪我舊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顛隮
  刻害也箕子在帝乙時以微子長且賢欲立之而帝乙不可卒立紂紂忌此兩人故箕子曰子之出固其道也我舊所云者害子子若不出則我與子皆危矣
  自靖
  靖安也微子之告箕子若欲與之皆去然箕子曰吾三人者各行其志自用其心之所安者而已
  人自獻于先王
  人各自以其意貢于先王微子以去之為續先王之國箕子以為之奴為全先王之嗣比干以諫而死為不負先王也
  我不顧行遯
  不念與汝皆行也











  書傳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九        宋 蘇軾 撰周書
  泰誓上第一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師渡孟津作泰誓三篇
  文王受命九年而崩武王以大統未集故即位而不改元十一年喪畢觀兵於商而歸至十三年乃復伐商敘所謂十一年武王伐殷者觀兵之事也所謂一月戊午師渡孟津作泰誓者十三年之事也而并為一年言之疑敘文有闕誤
  惟十有三年春大㑹于孟津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聽誓
  天子有友諸侯之義冢大也御治也
  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災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
  孥戮湯事也而罪人以族則為紂罪賞延于世舜徳也而官人以世則為紂惡者湯之孥戮徒言之而不用舜之賞延非官人也
  惟宫室臺榭陂池侈服以殘害于爾萬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婦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勲未集肆予小子發以爾友邦冢君觀政于商
  或曰武王觀政于商欲紂改過不幸而不悛若其悛也則武王當復北面事之歟曰否文王武王之王也乆矣紂若改過不過存其社稷宗廟而封諸商使為二王後也以為武王退而示弱固陋矣而曰復北面事之者亦過也
  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
  安居自若也
  弗事上帝神祇遺厥先宗廟弗祀犧牲粢盛既于凶盜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懲其侮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志同力度徳同徳度義
  力均以徳徳均以義則知勝負矣
  受有臣億萬惟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予小子夙夜祗懼受命文考類于上帝宜于冢
  冢土社也祭社曰宜
  以爾有衆底天之罰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爾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時哉弗可失
  泰誓中第二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羣后以師畢㑹王乃徇師而誓曰嗚呼西土有衆咸聽朕言我聞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凶人為不善亦惟日不足今商王受力行無度播棄黎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脅權相滅無辜籲天穢徳彰聞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國天乃佑命成湯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剝喪元良
  剝落也喪去也古者謂去國為喪元良微子也微子紂之同母兄而謂之庶子不得立者生於帝乙未即位之前也以禮言之當與紂均為嫡子而微子長故成王命之曰殷王元子
  賊虐諫輔
  比干也
  謂已有天命謂敬不足行謂祭無益謂暴無傷厥監惟不逺在彼夏王天其以予乂民朕夢協朕卜
  髙宗言夢文王武王言夢孔子亦言夢者其性情治其夢不亂
  襲于休祥戎商必克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徳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
  夷人平民也古今傳十人為文母周公太公召公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宫括孔子曰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
  十人之中雖有周召之親然皆仁人非以親用也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百姓有過在予一人今朕必往我武惟揚侵于之疆取彼凶殘我伐用張于湯有光
  湯放桀而有慙徳今我亦為之湯不媿矣
  勗哉夫子罔或無畏寧執非敵百姓懍懍若崩厥角勗勉也戒民無輕敵寧執是心曰我不足以敵紂民畏紂之虐若崩厥角也
  嗚呼乃一徳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泰誓下第三
  時厥明
  戊午之明日也
  王乃大巡六師明誓衆士王曰嗚呼我西土君子天有顯道厥類惟彰
  天有明人之道明其類徳者
  今商王受狎侮五常
  五常五典也狎侮五典以人倫為戲也
  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結怨于民斮朝涉之脛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痡四海
  痡病也
  崇信姦回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廟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悅婦人上帝弗順祝降時喪祝斷也
  爾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罰古人有言曰撫我則后虐我則讎獨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讎樹徳務滋除惡務本
  滋廣也言止取紂也
  肆予小子誕以爾衆士殄殲乃讎爾衆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嗚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臨光于四方顯于西土惟我有周誕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無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無良
  兵凶事也以武王與紂猶有勝負之憂為文王羞是以先王重用兵也
  牧誓第四
  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賁三百人
  虎賁猛士也若虎之奔獸
  與受戰于牧野作牧誓
  春秋晉與楚戰皆七八百乘武王能以三百乘三百人克紂者其徳與政皆勝且諸侯之兵助之者衆也
  時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
  在朝歌南
  乃誓王左杖黄鉞右秉白旄以麾
  黄鉞以金飾也軍中指麾白則見逺王無自用鉞之理以為儀耳故左杖黄鉞麾非右手不能故右秉白旄此事理之常本無異說而學者妄相附致張為議論皆非其實凡若此者不取
  曰逖矣西土之人
  逖逺也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馬司空
  御事治事也指此三卿也六卿止言三古者官不必備或三公兼之
  亞旅師氏
  亞旅衆大夫其位次卿師氏亦大夫主以兵守門
  千夫長百夫長及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
  春秋傳楚饑庸與百濮伐之庸上庸縣濮即百濮也又楚伐羅羅與盧戎兩軍之蓋南蠻之屬楚者羌先零䍐开之屬彭今屬武陽有彭亡髳微闕則知此數國皆西南之夷
  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今商王受惟婦言是用昬棄厥肆祀弗荅
  肆祀所陳祭祀也祀所以報也故謂之荅
  昬棄厥遺王父母弟不迪
  王父母及母弟皆先王之遺𦙍不以道遇之也
  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姦宄于商邑今予發惟恭行天之罰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夫子勗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
  孫武言用兵其勢險其節短故不過六步七步四伐五伐六伐七伐必少休而整齊之伐擊刺也
  勗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羆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
  紂師能來奔者勿復迎擊以勞役我西土之人
  勗哉夫子爾所弗勗其于爾躬有戮
  武成第五
  武王伐殷往伐歸獸識其政事作武成
  自往伐至歸牛馬皆記之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厥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
  壬辰未有事先書旁死魄者記月之生死使千載之日後世可考也厯法以月起故書多記生死胐朢皆先事而書所以正厯也
  乃偃武修文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華山之陽有山川焉然地至險絶可入而不可出桃林之野在華山東亦險阻歸馬牛於此示天下弗服也春秋傳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闕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不可去則牛馬不可無雖堯舜之世牛馬之政不可不修而武王歸馬休牛倒載干戈包之虎皮示不復用者蓋勢有不得不然者也夫以兵雄天下殺世主而代之雖盛徳所在懼者衆矣武庚紂子也殺其父用其子付之以殷民武王知其必叛矣然必用之紂子且用况其餘乎所以安諸侯之懼也楚靈王既縣陳蔡朝諸侯卜曰當得天下民患王之無厭也故從亂如歸知伯夫差皆以此亡戰勝而不己非獨諸侯懼也吾民先叛矣湯武皆畏之故湯以慙徳令諸侯曰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其敢復言兵乎武王之偃武則湯之慙徳也秦漢惟不知此故始皇不及一世而天下亂漢雖不亡然諸侯功臣皆叛髙祖以流矢崩不偃武之過也
  丁未祀于周廟邦甸侯衛駿奔走執豆籩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王若曰嗚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啟土公劉克篤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
  先王當作先公后稷也或曰先王謂舜也舜始封后稷於邰公劉后稷曾孫鞠之子太王后稷十二世孫公叔祖類之子謂古公亶父也其子王季謂季歴也
  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懷其徳惟九年大統未集
  文王以虞芮質厥成之嵗改元九年而崩
  予小子其承厥志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孫周王發
  有道指其父祖也
  將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無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
  天下有罪而逃歸紂者紂皆主之藏如淵藪之聚鳥獸也
  予小子既獲仁人
  謂亂臣十人
  敢祗承上帝以遏亂略華夏蠻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𤣥黄昭我周王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周惟爾有神尚克相予以濟兆民無作神羞既戊午師渡孟津癸亥陳于商郊俟天休命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㑹于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
  紂師自相攻至血流漂杵非武王之罪然孟子不取者謂其應兵也惡其以此自多而言之也
  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舊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
  商容賢者而紂不用車過其閭式以禮之
  散鹿臺之財發鉅橋之粟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悅服非獨以惠民亦以示不復用兵也
  列爵惟五
  公侯伯子男
  分土惟三
  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自孟子王制皆云爾此周制也鄭子産言列國一同今大國數圻若無侵小何以至焉而周禮乃曰公之地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凡五等禮曰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皆妄也先儒以謂周衰諸侯相并自以國過大違禮乃除滅舊文而為此說獨鄭𤣥之徒以謂周初因商三等其後周公攘戎狄斥廣中國大封諸侯夫攘戎斥地能拓邊耳自荒服以内諸侯固自如也周公得地于邊而增封于内非動移諸侯遷其城郭廟社安能增封乎知𤣥之妄也而近嵗學者必欲實周禮之言則為之說曰公之地百里而已五百里者并附庸言之夫以五百里之地公居其一而附庸居其四豈有此理哉予專以書孟子王制及鄭子産之言考之知周禮非聖人之全書明矣
  建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惇信明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書傳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丄        宋 蘇軾 撰周書
  洪範第六
  武王勝殷殺受立武庚以箕子歸作洪範
  洪範大法也武王殺受立武庚非所以問洪範者而孔子於此言之明武王之得箕子蓋師而不臣也箕子之言曰殷其淪喪我罔為臣僕殷亡則箕子無復仕之道以此表正萬世為君臣之法如伯夷叔齊之志也箕子之道徳賢於㣲子而況武庚乎武王將立殷後必以箕子為首㣲子次之而卒立武庚者必二子辭焉武庚死而立㣲子則是箕子固辭而不可立也太史公曰武王封箕子朝鮮而不臣也非五服之外賓客之國則箕子不可得而侯也然則曷為為武王陳洪範也天以是道畀禹而𫝊至于箕子不可使自我而絶也以武王而不𫝊則天下無復可𫝊者矣故為箕子之道者𫝊道則可仕則不可此孔子叙書之意也
  惟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
  商曰祀周曰年在周而稱祀亦箕子不事周之意
  王乃言曰嗚呼箕子惟天隂騭下民相協厥居我不知其彝倫攸叙
  騭升彝常也倫理也天人有相通之道若顯然而通之以交於天地鬼神之間則家為巫史矣故堯命重黎絶地天通惟逹者為能默然而心通也謂之隂騭君子而不通天道則無以助民而合其居矣故武王以天人常類之次訪箕子
  箕子乃言曰
  乃言曰難之也王虚心而後問箕子辭讓而後對也
  我聞在昔鯀陻洪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禹洪範九疇彝倫攸叙
  汨亂也九疇如草木之區别也斁厭也執一而不知變鮮不厭者孔子曰克伐怨慾不行焉可為難矣好勝之謂克治民而求勝民者必亡治病而求勝病者必殺人堯謂鯀方命圯族楚詞云鯀婞直以亡身知其剛愎好勝者也五行土勝水鯀知此而已不通其變犬物之方壯不逹其怒而投之以其所畏其爭必大豈獨水哉以其殛死知帝之震怒也舊說河出圖洛出書河圖為八卦洛書為九疇其𫝊也尚矣學者或疑而不敢言以予觀之圖書之文必粗有八卦九疇之象數以發伏羲與禹之知如春秋之以麟作也豈可謂無也哉
  初一曰五行
  無所不用五行故不言用
  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用八政
  農厚也
  次四曰協用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徵次九曰嚮用五福威用六極
  嚮趨也用福極使人知所趨避也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此五行生數也生成之數解見易𫝊
  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上爰稼穡皆其德也水不潤下則不能生物故水以潤下為德火不炎上則不能熟物故火以炎上為徳木曰曲直謂其能從繩墨也木不曲直則不能棟宇故木以曲直為德金曰從革謂其能就鎔範也金不變化則不能成器故金以從革為德土無所不用不可以一德名而其德盛於稼穡不曰曰而曰爰爰於也曰者所以名之也無成名無專氣無定位蓋曰於此稼穡而非所以名之也
  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五行之所作不可勝言也可言者聲色臭味而已人之用是四者惟味為急故舉味以見其餘也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㳟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
  人生而有耳目口鼻視聽言思之具中有知而外有容與生俱生者也今五事先貌而次言然後有視聽已而乃有思何也人之生也五事皆具而未能用也自其始孩而貌知恭見其父母匍匐而就之擎跽而禮之是貌恭者先成也稍長而知言語以達其意故言從者次之於是始有識别而目乃知物之羙惡耳乃知事之然否於是而致其思無所不至矣故視明聽聰思睿者又次之睿者達也窮理之謂也貌恭而人畏之謂之肅言從而民服之謂之乂視明而不為色所眩謂之哲聽聰而不為言所移謂之謀致思自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謂之聖此天理之自然由匹夫而為聖人之具也聖人以為此五者之事可以交天人之際治隂陽之變山川之有草木如人之有容色威儀也故貌為木而可以治雨金之聲如人之有言也故言為金而可以治暘火之外景如人之有目也故視為火而可以治燠水之内景如人之有耳也故聴為水而可以治寒土行於四時金木水火得之而後成如人心之無所不在也故思為土而可以治風此洪範言天人之大略也或曰五事之叙與五行之叙異蓋從其相勝者是殆不然聖人叙五事專以人事之理為先後如向所云者其合於五勝適會其然耳從而為之說則過矣
  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寇七曰賔八曰師
  食為首貨次之祀次之食貨所以養生而祀所以事死也生死之理得則司空定其居居定而後可敎既敎而後可誅故司空司徒司寇次之所以治民者至矣然後治諸侯治諸侯莫若禮所以賔之者備矣而猶不服則兵可用故賔而後師
  四五紀一曰歲
  歲星所次也
  二曰月
  月所𨇠也
  三曰日
  日所在也
  四曰星辰
  星二十八宿辰十二次也星辰者歲月日之所行也此四者所以授民時也
  五曰厯數
  以厯授民時則并彼四者為一矣豈復與彼四者列而為五哉予以是知厯者授民時者也數者如陽九百六之類聖人以是前知吉凶者也書曰天之厯數在爾躬
  五皇極
  大而無際謂之皇莊子曰無門無旁四達之皇皇至而無餘謂之極子思子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道有進此者乎故曰極亦曰中孔子曰過猶不及學者因是以謂中者過與不及之間之謂也陋哉斯言也聵者之言不粗則微何也耳之官廢則粗微之制不在我也聰者之言無粗微豈復擇粗微之間而後言乎中則極極則中中極一物也學者知此則幾矣
  皇建其有極
  大立是道以為民極
  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
  我有是道五福自至可以錫庶民矣
  于汝極
  我有是道則民皆取中于我
  錫汝保極
  我有是道則民皆保我以安我以五福錫民民以保安錫我
  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無虐㷀獨而畏高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皇極之道大矣無所不受無所不可苟非淫朋比德自棄於邪者皆可受而成就之與作極也有猷者有謀慮者也有為者有材力者也有守者有節守者也皆可與作極者也汝則念之勿忘也雖不協于極而未麗於惡者汝則受之勿棄也有自言者曰我所好者德也雖真偽未可知汝則錫之福則人知為善之利斯大作極矣虐㷀獨而畏高明則人慕冨貴厭貧賤利不在於為善矣人之有能有為皆得自進而邦乃昌雖正人亦有見而後仁既富而後為善者汝知其不邪斯可進矣不必待其有善而後禄也汝見正人而不能進使與汝國家相好則此正人亦或去而為惡也于其無好德者所謂淫朋比德自棄於邪者也斯人而錫之福則汝亦有咎矣大哉皇極之道非大人其孰能行之嗚呼此固硜硜者之所大笑也歟不協于極而受之自言好德而信之必有欺我而敗事者矣然得者必多失者必少唐武氏之無道也獨於進人無所留難非徒人得薦士亦許自舉其材其後開元賢臣致刑措者皆武氏所收也德宗好察而多忌士無賢愚皆不得進國空無人以致奉天之禍故陸䞇有言武后以易得人而陛下以精失士至哉斯言也昔常袞為相艱於進人賢愚同滯及崔祐甫代之未朞年除吏八百多其親舊其曰非親舊莫由知之若祐甫與䞇真可與論皇極者也
  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
  偏陂反側而作好惡此㝡害皇極者皇極無可作可作非皇極也去其害皇極而已
  曰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于帝其訓
  天之錫禹九疇不能如是諄諄也蓋粗有象數而已禹箕子推而廣之至皇極尤詳曰此非皆帝之言也皇極之敷言也帝以數象告而我敷廣其言為彝訓亦與帝言無異故曰于帝其訓
  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皇極非獨天子事也使庶人而能訓行此敷言者其功烈豈可勝言哉亦足以附益天子之光明且能使其民愛其君如父母也
  六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燮友柔克
  不剛不柔曰正直孔子曰以直報怨平安無事用正直而已燮和也過彊不順者則以剛勝之人治之和順者則以柔順之人養之所謂剛亦不吐柔亦不茹也
  沈濳剛克高明柔克
  沈濳地也坤至柔而動也剛是以剛勝也高明天也天為剛德猶不干時是以柔勝也坤六二直方大乾上九亢龍有悔臣當執剛以正君君當體柔以納臣也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僻民用僭
  聖人之憂世深矣其言世為天下則既陳天地君臣剛柔之道矣則憂後世因是以亂君臣之分故復深戒之
  七稽疑擇建立卜筮人
  將與卿士皆謀及之其可不擇而立乎
  乃命卜筮
  卜筮必命此人不使不立者占也
  曰雨
  其兆如雨
  曰霽
  如雨止
  曰䝉
  如蒙霧
  曰驛
  兆絡驛不相屬
  曰克
  兆相錯入也
  曰貞曰悔
  春秋傳曰秦伯伐晉卜徒父筮之遇蠱曰蠱之貞風也其悔山也是内卦為貞外卦為悔也卦之不變者占卦而不占爻故用貞悔占者變者則止以所變之爻占之其謂之貞悔者古語如此莫知其訓也
  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
  衍推也忒過也謂變而適他卦者也卜用其五占也於二曰貞曰悔此其不變者耳又當推其變者皆占之
  立時人作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
  既立此人為卜筮矣則當信而從之其占不同則當從衆
  汝則有大疑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
  聖人無私之至視其心與卿士庶人如一皆謀及之周禮有外朝致民之法然上酌民言聴輿人之誦皆謀及之道也
  謀及卜筮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是之謂大同身其康彊子孫其逢吉汝則從龜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庶民逆吉庶民從龜從筮從汝則逆卿士逆吉汝則從龜從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龜筮共違于人用靜吉用作凶内祭祀昏冠之類外出師征伐之類
  八庶徵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曰時
  貌木也其徵為雨言金也其徵為暘視火也其徵為燠聴水也其徵為寒思土也其徵為風聖人何以知之以四時知之也四時之氣木為春春多雨故雨為貌徵金為秋秋多旱故暘為言徴火為夏夏多燠故燠為視徵水為冬冬多寒故寒為聴徵土為四季而風行於四時故風為思徵箕子既叙此五徵矣則又有曰時者明此五徵以四時五行推知之也
  五者來備各以其叙庶草蕃廡一極備凶一極無凶備者皆有而不過也極備者過多也極無者過少也此五者有一如此則皆凶也
  曰休徵曰肅時雨若曰乂時暘若曰哲時燠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徵曰狂恒雨若
  貌不肅則狂
  曰僭恒暘若
  言不從則僭僭不信也
  曰豫恒燠若
  視不哲則豫豫淫樂於色也
  曰急恒寒若
  聴不聰則曰急急過察也
  曰䝉恒風若
  思不睿則蒙蒙暗也
  曰王省惟歲
  自此以下皆五紀之文也簡編脫誤是以在此其文當在五曰厯數之後莊子曰除日無歲王省百官而不兼有司之事如歲之總日月也
  卿士惟月師尹惟日
  卿士亦不侵師尹之職也
  歲月日時無易百榖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歲時既易百穀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寧
  歲月日時相奪則百穀不成君臣相侵則治不明俊民微而家不寧
  庶民惟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則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
  箕好風畢好雨月在箕則多風在畢則多雨言歲之寒燠由日月其風雨由星以明卿士之能為國休戚庶民之能為君禍福也
  九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
  無疾病
  四曰攸好德
  作德心逸日休其為福也大矣
  五曰考終命六極
  極窮也
  一曰凶短折
  不得其死曰凶
  二曰疾
  多疾病
  三曰憂
  人有常戚戚者亦命也
  四曰貧五曰惡
  醜陋也
  六曰弱
  尫劣也福之反則極也極之對則福也五與六豈其盡之皇極之建則多福不建則多極皆其大略也必曰何以致之則過矣
  武王既勝殷邦諸侯班宗彝作分器
  宗彝宗廟彝尊也以為諸侯分器一篇亡





  書傳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一         宋 蘇軾 撰周書
  旅獒第七
  西旅獻獒太保作旅獒
  召公也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蠻西旅底貢厥獒
  西方之國有以獒為貢者旅陳也春秋傳曰庭實旅百犬四尺曰獒
  太保乃作旅獒用訓于王曰嗚呼明王慎徳四夷咸賓無有逺邇畢獻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徳之致于異姓之邦無替厥服如以肅慎楉矢分陳之類使知王能以徳致四夷之物況諸夏乎
  分寳玉于伯叔之國時庸展親
  如以夏后氏之璜分魯之類以布親親之意
  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同是物也有德則貴無德則賤
  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盡人心
  君使臣以禮
  狎侮小人罔以盡其力
  小人學道則易使
  不役耳目百度惟貞
  不以聲色為役
  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志以道寧言以道接
  玩人則人不我敬故喪德玩物則志以物移故喪志志喪則中亂故志以道寧德喪則人離故言以道接
  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民爭為異物以中上好則農工病矣
  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獸不育于國不寳遠物則遠人格
  夷狄性貪故喜亷而畏貪古之循吏能以亷服夷狄者多矣而貪吏亦足以致寇況於王乎周穆王得狼鹿爾而荒服因以不至
  所寳惟賢則邇人安嗚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德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大德細行之積也九仞一簣之積也
  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巢伯來朝芮伯作旅巢命
  芮在馮翊臨晉縣一篇亡
  金縢第八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
  金縢之書緣周公而作非周公作也周公作金縢策書爾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
  猶言不懌也
  二公曰我其為王穆卜
  太公召公也穆敬也
  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
  二公欲卜於廟周公曰王疾無害未可以憂我先王周公欲自以身禱故以此言拒二公
  公乃自以為功
  功事也
  為三壇同墠
  築土曰壇除地曰墠
  為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圭乃告太王王季文王
  植置也秉執圭
  史乃冊祝
  史太史也冊祝册也告神祝辭書之冊以告
  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予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
  某發也丕壯大也言爾三王天必欲取其一壯大子孫者則旦亦丕子也可以代之
  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爾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
  我仁孝能順父祖且多材多藝於事鬼神為宜乃元孫材藝不若旦而有人君德度留以王天下為宜死生有可相代之理世多疑之予觀近世匹夫匹婦為其父母發一至誠之心以動天地鬼神者多矣況周公乎且周公之禱非獨弟為兄臣為君也乃為天下為先王禱也上帝聽而從之無足疑者世之所以疑者以己之多偽而疑聖人之不情也
  今我即命于元龜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乃卜三龜一習吉啓籥見書乃并是吉公曰體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終是圖
  龜之兆吉凶也詳矣故許不許皆聽命于龜已而視龜之體知王之罔害己亦莫之代也故曰予受命于三王王之壽考長終可圖也
  兹攸俟能念予一人
  一人者指武王也武王臨天下未久人之念其德者尚淺周公憂其崩而或叛之故欲以身代既見三龜之吉知王之未崩天假之年以紹其德故曰此可以待天下之能念王也
  公歸乃納冊于金縢之匱中
  縢緘也以金緘之欲人之不發也
  王翼日乃瘳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於國管叔鮮武王弟也羣弟蔡叔度霍叔處之流也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專國政故羣叔疑而流言也
  曰公將不利於孺子
  成王也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
  辟誅也管叔之當誅者挾殷以叛也
  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
  二年而後克明管蔡亦得衆也
  于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
  豳詩鴟鴞惡鳥也破巢取卵以比管蔡之害王室及成王也
  王亦未敢誚公
  未敢誚明其心之疑也
  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啓金縢之書
  皮弁也意當時占國休咎之書皆藏金縢故周公納冊于此而成王遇災而懼亦啓此書也
  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沖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
  自新且使人逆公公時尚在東也
  我國家禮亦宜之王出郊
  郊告謝罪也
  天乃雨反風
  雨降風回天意得而災乃解
  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則大熟
  大木既拔築之而復生此豈人力之所及哉予以是知天人之不相遠凡災異可以推知其所自五行傳未易盡廢也
  大誥第九
  武王崩三監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將黜殷作大誥三監管蔡武庚淮夷徐奄之屬也
  王若曰猷大誥爾多邦越爾御事
  猷謀也越及也
  弗弔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
  天弗弔恤我降喪于我邦家不少延武王之命
  洪惟我幼冲人嗣無疆大歴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服事也造至也大哉我幼冲人繼此大歴事也我尚不能至於知人迪哲以安民者况能至於知天命乎
  已予惟小子若渉淵水予惟往求朕攸濟
  已矣今予但求所濟而已
  敷賁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
  賁飾也我之所敷者以飾敷前人受命而不忘其功也
  予不敢閉于天降威用
  天降威三監叛也天欲絶殷故使之叛也
  寧王遺我大寳龜紹天明即命
  當時謂武王為寧王以見其克殷寧天下也下文曰乃寧考知其為武王舊說以為文王非也曰前寧人者亦謂武王之舊臣也天降威于殷予不敢隱閉用武王所遺寳龜卜之所以繼天明而待命也
  曰有大艱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靜
  此龜所以告者也
  越兹蠢
  蠢動也及此三監果動
  殷小腆誕敢紀其叙天降威知我國有疵民不康曰予復反鄙我周邦
  腆厚也殷少富厚乃敢紀其既亡之叙蓋天降威亦其心知我國有三叔之疵而民不安故欲作難以鄙我周邦也
  今蠢今翼日民獻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寧武圖功獻賢也敉撫也四國蠢動之明日民之賢者有十夫來助我求往征四國撫循寧王之武事以圖功也周公之東征邦君卿士皆疑天下騷動而此十夫者至故周公喜之表其人以令天下漢高祖討陳豨至趙得四人皆封之千户曰吾以羽檄徵天下兵未有一人至者吾何愛四千户不以慰趙子弟乎此亦周公之意也
  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爾庶邦于伐殷逋播臣爾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艱大民不靜亦惟在王宮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違卜
  休羙也尹正也官之表正也翼敬也害曷也詩曰害澣害否我事既羙矣而我卜又吉故告爾以東征殷之叛臣今汝反曰難哉此大事也民之不靜亦惟在王與邦君之家及王之身考德敬事脩已以正之不可征也王曷不違卜而用人言乎
  肆予沖人永思艱曰嗚呼允蠢鰥寡哀哉予造天役遺大投艱于朕身越予沖人不卬自恤義爾邦君越爾多士尹氏御事綏予曰無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寧考圖功卬我也毖畏也我聞汝衆言亦永思其難曰是行也信動鰥寡哀哉然予為天子作天之役天實以大艱遺我故勉而從天非我自憂也爾衆人義當以言安我曰無畏此所憂之事惟當一心以成汝寧考所圖之功今乃不然故深責之也
  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天休于寧王興我小邦周寧王惟卜用克綏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嗚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
  已矣予惟不敢替上帝命帝羙寧王之德而興周王惟用卜以安受帝命至于今天其猶助我民況我亦用卜哉天所以動四國明威命者非以困我欲輔成我大業也
  王曰爾惟舊人爾丕克遠省爾知寧王若勤哉
  王又特命久老之人逮事武王者曰爾當犬省久遠爾知武王之勤勞若此也哉
  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極卒寧王圖事
  閟閉也天所以閉塞艱礙我國者使我知畏而成功於此我其敢不盡力以終寧王所圖之事哉
  肆予大化誘我友邦君
  王告此舊人我已大化誘我友邦君無不從我矣
  天棐忱辭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寧人圖功攸終天既助我至誠之辭其必考之於民以驗其實我其可不與寧王之舊臣圖功之所終乎
  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寧人攸受休畢
  天所以勤勞憂畏我民者使我日夜思念如人有疾之不忘醫也予其可不與前寧人同受休終哉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艱日思
  如我本意則昔者已往矣所以至今者以言艱而日思之也
  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構
  王以築室喻也父已準望高下程度廣狹以致法矣子乃不肯為基矧肯構屋乎
  厥父菑厥子乃弗肯播矧肯穫
  王又以農喻也菑耕也播種也穫斂也
  厥考翼其肯曰予有後弗棄基
  父雖敬其事而子不繼其父其肯曰我有後不棄我基乎
  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寧王大命
  我其敢不及我身之存以撫循寧王之大命乎
  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養其勸弗救
  養厮養也父兄而與朋友伐其子其家之民養當助父兄歟抑助其子歟其將相勸助其父兄弗救其子也今王與諸侯征伐四國如父兄與朋友伐其子爾衆人孰當助乎
  王曰嗚呼肆哉爾庶邦君越爾御事
  肆過也過矣哉爾衆人也不助父而助子
  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
  邦之明乃能用哲今十人歸我而不助彼則帝命可知矣
  越天棐忱爾時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艱人誕鄰胥伐于厥室爾亦不知天命不易
  及天之方輔誠以助我爾時我猶不敢不畏法度矧今天降戾使我大艱難之民與强大之鄰相伐于厥室鄰室相攻可謂急矣汝猶不知天命不易欲安而不問也
  予永念曰天惟喪殷若檣夫予曷敢不終朕畝
  天使我喪殷若農夫之去草其敢不盡力乎
  天亦惟休于前寧人予曷其極卜敢弗于從率寧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誕以爾東征天命不僭卜陳惟若兹
  方是時武王之舊臣皆欲從王征伐故王曰天若欲休息此前寧人者予何敢盡用卜敢不從衆而止乎今寧人指我以疆域所至不可坐受侵略況今卜并吉是天欲征而不欲休也我其必往蓋卜之久矣陳久也盤庚大誥皆違衆自用者所以藉口也使盤庚不遷都周公不攝政天下豈有異議乎平居無事變亂先王之政而民不悅則以盤庚周公自比此王莾所以作大誥也
  微子之命第十
  成王既黜殷命殺武庚命微子啓代殷後作微子之命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德象賢
  禮曰繼世以立諸侯象賢也用庶人之賢者不如用世家之賢者民服也
  統承先王脩其禮物
  用其正朔禮樂使不失舊物也
  作賔于王家
  二王後客禮
  與國咸休永世無窮嗚呼乃祖成湯克齊聖廣淵齊肅也史記幼而徇齊
  皇天眷佑誕受厥命撫民以寛除其邪虐功加子時德垂後裔爾惟踐脩厥猷舊有令聞恪慎克孝肅恭神人予嘉乃德曰篤不忘上帝時歆下民祗協
  予嘉乃德曰若厚而已帝且歆之民且歸之
  庸建爾于上公尹兹東夏欽哉往敷乃訓慎乃服命服章命令也
  率由典常以蕃王室𢎞乃烈祖
  成湯也
  律乃有民
  律法也
  永綏厥位毗于一人世世享德萬邦作式俾我有周無斁嗚呼往哉惟休無替朕命
  方武庚叛後而封微子微子蓋處可疑之地而命之曰上帝時歆又曰𢎞乃烈祖又曰萬邦作式此三代之事後世所不能及也
  唐叔得禾異畝同穎獻諸天子王命唐叔歸周公于東作歸禾
  成王弟唐叔虞也禾各生一壟而合為一穟
  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作嘉禾
  二篇亡















  書傳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二       宋 蘓軾 撰周書
  康誥第十一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餘民封康叔作康誥酒誥梓材康叔封文王子封為衛侯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四方民大和會侯甸男邦采衛百工播民和見士于周
  百工百官也播民和布法也周禮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國都鄙諸侯來朝公行師從故見士于周
  周公咸勤
  皆勞來之
  乃洪大誥治
  自惟三月哉生魄至此皆洛誥文當在洛誥周公拜手稽首之前何以知之周公東征二年乃克管蔡即以殷餘民封康叔七年而復辟營洛在復辟之歲皆經文明甚則封康叔之時決未營洛又此文終篇初不及營洛之事知簡編脫誤也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
  孟長也康叔成王叔父而周公弟謂之孟侯則可謂之小子則不可且謂武王為寡兄此豈成王之言蓋周公雖以王命命康叔而其實訓誥皆周公之言也故曰朕其弟小子封
  惟乃丕顯考文王克明德慎罰不敢侮鰥寡庸庸祗祗威威顯民
  用可用敬可敬刑可刑以治顯人言敬鰥寡而治强禦也
  用肇造我區夏越我一二邦以脩我西土惟時怙冒怙恃也冒被也
  聞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
  殪殺也戎殷比之戎虜也
  誕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時叙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東土
  民與國皆敘乃汝寡有之兄武王朂勉之力言汝小子封承文武之澤乃得列為諸侯也
  王曰嗚呼封汝念哉今民將在祗遹乃文考紹聞衣德言
  遹循也紹繼也衣服也繼其所聞而服行其德言也
  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遠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訓别求聞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
  文王與殷先哲王及商耉成人之德皆遠而易法有以居已而知訓矣則更求殷以前古先哲王之道以安民也
  𢎞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廢在王命
  既求古聖賢以𢎞大汝天性順成其德則汝身綽綽然有餘裕矣然終不廢用天子之法令此所謂雖有庇民之大德而有事君之小心也
  王曰嗚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
  恫痛也瘝疾也常若有疾痛在身不忘治也
  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往盡乃心無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天威可畏也然可恃以安者輔誠也誠則天與之者可必矣民歸有道懷有德其情大略可見也然不可恃以安者小人也故盡心於誠以求天輔不可好逸豫以遠小人也
  我聞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怨無大小不順不勉皆足以致怨
  已汝惟小子乃服惟𢎞王應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服事也𢎞廣也應者觀民設教也作治也殷民衛之舊民也武庚之亂征伐之餘民流徙無常居故康叔之國有新民也新誅武庚故命康叔曰汝之事在廣天子之意觀民設敎以保安殷民又當助王宅天命治新民也方三監叛周之初天命蓋岌岌矣黜殷而封康叔天命乃定
  王曰嗚呼封敬明乃罰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終自作不典式爾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乃有大罪非終乃惟眚災適爾既道極厥辜時乃不可殺
  近時學者解此書其意以謂人有小罪非過眚也惟終成其惡非詿誤也乃惟自作不善原其情乃惟不以爾為典式是人當殺之無赦乃有大罪非能終成其惡也乃惟過眚原其情乃惟適爾非敢不以爾為典式也是人當赦之不可殺信如此言周公虐刑殺非死罪且敎康叔以人之向背以為喜怒而出入其生死也法當死原情以生之可也法不當死而原情以殺之可乎情之輕重寄於有司之手則人人可殺矣雖大無道嗜殺人之君不立此法而謂周公為之歟吾嘗問之知法者曰此假設法也周公設為甲乙二人皆犯死罪而議其輕重也甲之罪小於乙之謂也非謂其罪不至死也然其罪乃非眚災而惟終之乃惟自作不法而曰法固當爾如是者當據法殺之不可讞也乙之罪雖大然非終之者乃惟眚災適爾適爾者適會其如此也是則真可讞也末世法壞違經背禮然終無許有司論殺小罪之法況使諸侯自以向背為喜怒而專殺非死罪者歟以今世之法考之謀殺已傷雖未殺皆死雖未傷而置人於必死之地亦死鬬殺故殺雖已殺而情可愍者讞過失殺雖已殺皆贖夫以未傷未殺而皆云既殺豈非小罪殺而大罪赦乎豈可以非死罪為小罪也所謂既道極辜者是人之罪重情輕盡道以責備則信有大罪矣而以常情恕之則不可殺孟子曰夫謂非其有而取之為盜者是充類至義之盡也夫充類至義則書之所謂盡道也予恐後世好殺者以周公為口實故具論之
  王曰嗚呼封有敘
  如此則刑有敘也
  時乃大明服
  春秋傳曰乃大明服已則不明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
  惟民其敕懋和
  敕正也
  若有疾惟民其畢棄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非汝封刑人殺人
  刑人殺人者法也非汝意也
  無或刑人殺人非汝封
  雖非汝意然生殺必聽汝不可使在人也
  又曰劓刵人無或劓刵人
  劓割鼻刵割耳也言非獨生殺也劓刵亦如此其文略蓋因前之辭也
  王曰外事汝陳時臬
  德為内政為外臬闑也凡政事汝當陳此法以為限節也
  司師兹殷罰有倫
  司專也專師此則殷罰有倫矣
  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時丕蔽要囚
  要獄辭也服念至句日為囚求生道也求之旬日而終無生道乃可殺
  王曰汝陳時臬事罰蔽殷彝
  汝陳此以限節事罰以蔽殷之常法也
  用其義刑義殺勿庸以次汝封
  次就也
  乃汝盡遜曰時叙惟曰未有遜事
  常自以為不足也
  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將有以深告之故言我與汝相知如此
  凡民自得罪冦攘姦宄殺越人于貨暋不畏死
  越顛越也暋强也
  罔弗憝
  憝惡也人無不惡之者
  王曰封元惡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傷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顯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弔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與我民彝大泯亂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兹無赦不率大戛
  商紂之後三監之世殷人之父子兄弟以相賊虐為俗周公之意蓋曰孝友民之天性也不孝不友必有以使之子弟固有罪矣而父兄獨無過乎故曰凡民有自棄於姦宄者此固為元惡大憝矣政刑之所治也至于父子兄弟相與為逆亂則治之當有道不可與寇攘同法我將誨其子曰汝不服父事豈不大傷父心又誨其父曰此非汝子乎何疾之深也又誨其弟曰長幼天命也其可不順又誨其兄曰此汝弟也獨不念先父母鞠養劬勞之哀乎人非木石禽犢稍假以日月須其善心油然而生未有不為君子也我獨弔閔此人不幸而得罪於三監之世不得罪於我政人之手天與我民五常之性而吏不知訓以大泯亂乃迫而蹙之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罰刑兹無赦則民將辟罪不暇而父子兄弟益相忿疾至於賊殺而已後雖大戞擊痛傷之民不率也舜命契為司徒曰敬敷五敎在寛寛之言緩也五敎所以復其天性當緩而不當速也
  矧惟外庶子訓人
  禮曰庶子之正於公族者敎之以孝弟睦友子愛明父子之義長幼之序言治之以峻急雖國君不能況庶子乎
  惟厥正人越小臣諸節
  正人官長也諸節諸符節之吏也
  乃别播敷造民大譽弗念弗庸瘝厥君時乃引惡惟朕憝
  汝既不由此道諸臣等又各出私意以布敎令要一切之譽不念人之不庸以病厥君如是長惡我亦惡之矣
  已汝乃其速由兹義率殺亦惟君惟長不能厥家人汝若速用此道以率民民不率則殺之乃是汝為人君長而不能治其家人也
  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至於小臣皆為威虐放棄王命此速由兹義率殺之致也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則予一人以懌
  居敬而行寛裕先法文王之所敬畏乃裕民曰我惟有及緩之至也欲速者惟恐不及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
  明哉民之迪於吉且安也
  我時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
  作求者為民所求也王弼曰無者求有有者不求所與危者求安安者不求所保火有其炎寒者附之已苟安焉則不寧方來矣是之謂作求
  矧今民罔迪不適不迪則罔政在厥邦
  適從也矧今民無有道之而不從者若聽其所為而莫之道則是民為政也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監告汝德之說于罰之行
  德有說說者其理之謂也易曰和順于道德而理於義作德而不知其所以然之理則其德若假貸然非已有也已且不能有安能移諸人此罰所以不行也
  今惟民不靜未戾厥心迪屢未同爽惟天其罰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無在大亦無在多矧曰其尚顯聞于天同從也戾止也今殷民不靜其心無所止戾道之而屢不從者罪在我也天其罰殛我明矣我其敢怨無曰我無罪罪豈在大與多乎言行之失毫釐為千里況其顯聞於天者乎
  王曰嗚呼封敬哉無作怨勿用非謀非彝蔽時忱丕則敏德
  非謀不與衆謀者也非彝非故常者也非謀非彝事之危疑者也忱言所信者也汝當以所信者決危疑不當以危疑決所信也
  用康乃心顧乃德遠乃猷裕乃以民寧不汝瑕殄汝惟寛裕則民安不汝瑕疵亦不汝遠絶也
  王曰嗚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無我殄享無自絶天享也
  明乃服命
  明汝車服敎令
  高乃聽
  聽於先王為高
  用康乂民王若曰往哉封勿替敬典聽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
  酒誥第十二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
  妹沬也詩所謂沬之鄉矣在朝歌以北俗化紂德沈湎於酒故以酒戒
  乃穆考文王
  文王於世次為穆
  肇國在西土厥誥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
  少正官之副貳也
  朝夕曰祀兹酒
  朝夕敕之惟祭祀則用酒
  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
  酒行於天下非小物細故也故本之天天始令民知作酒者本為祭祀而已
  天降威我民用大亂喪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喪亦罔非酒惟辜文王誥敎小子有正有事無彝酒彝常也有正有所繩治也有事有所興作也有正有事無常酒容其飲於燕閒也
  越庶國飲惟祀德將無醉
  因祭賜胙乃飲猶曰以德自將無醉也
  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愛厥心臧聰聽祖考之彝訓越小大德小子惟一妹土嗣爾股肱純其藝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長肇牽車牛遠服賈用孝養厥父母厥父母慶自洗腆致用酒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爾典聽朕敎爾大克羞耉惟君爾乃飲食醉飽丕惟曰爾克永觀省作稽中德爾尚克羞饋祀爾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純大也純其藝黍稷者大脩農事也洗腆逸樂之狀也脩進也羞耉惟君者猶曰寡君之老也介副也惟曰我民迪於小子之敎懷土安居嗇於用物其心無惡以聽祖考之訓小大上下德我小子如一如妹土之民皆竭其股肱之力以繼其上之事或大脩農事或遠服商賈以養父母父母洗腆自慶則汝民可以飲食醉飽也汝小子封能自觀省作稽中德常有則於内以察物至又有耆老賢臣可以代汝進饋于廟者則汝亦可以此人自副而休逸飲食醉飽如此則汝小子乃為王正事之臣亦為天所順予元德之君永世不忘矣飲酒人情之所不免禁而絶之雖聖人有所不能故獨戒其沈湎之禍而開其德飲之樂則其法不廢聖人之禁人也蓋如此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敎不腆于酒
  徂往也我西土邦君輔武王同往伐紂者下至於其御事小子皆用文王敎不腆于酒
  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王曰封我聞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顯小民經德秉哲自成湯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飲越在外服侯甸男衛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亞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顯越尹人祗辟
  崇聚也宗工大臣也我聞惟曰殷之先王畏天道顯民德常德秉哲自成湯太甲太戊祖乙盤庚武丁帝乙七王皆成德之王皆畏敬其輔相至於御事之臣所以輔王者皆恭敬不敢暇逸况敢聚飲至於外服諸侯内服百僚皆服事其大臣至于百姓大族居于閭里者皆不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以助王之顯民德及以助庶尹之祗厥辟也
  我聞亦惟曰在今後嗣王酣身厥命罔顯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誕惟厥縱淫泆于非彝用燕喪威儀民罔不䀌傷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狠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國滅無罹弗惟德馨香祀登聞于天誕惟民怨庶羣自酒腥聞在上故天降喪于殷罔愛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今後嗣王紂也祗適也䀌痛也紂酣樂其身命令不下行于民本以求慢易之樂也然其德適足以為怨仇之保未嘗樂易也紂燕喪其威儀望之不似人君民莫不痛其將亡也而猶荒湎不少休息其心為酒所使忿疾彊狠不復畏死不醉而怒曰奰明醉者常怒也國君醉則殺人士庶人則相殺明酒之能使人怒也紂之怒至於殺其身而不畏惟多罪逋逃萃于商邑上下沈湎及殷之滅此等能無罹乎言與紂俱死也天不聞明德之馨但聞刑戮之腥故天之降喪於殷無所愛愍者皆以其逸耳非天之虐殷人自速其辜也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誥古人有言曰人無於水監當於民監今惟殷墜厥命我其可不大監撫于時
  撫安也
  予惟曰汝劼毖殷獻臣侯甸男衛
  劼固也堅固汝心敬畏殷賢臣之在侯甸男衛者
  矧大史友内史友
  當時二賢臣封所友者
  越獻臣百宗工
  及汝之賢臣與凡大臣百執也
  矧惟爾事服休服采
  休德也采事也服休以德為事者也服采以事為事者也
  矧惟若疇圻父
  疇誰也司馬主封圻曰圻父所以訶問寇敵者賈誼曰陳利兵而誰何
  薄違農父
  薄近也違去也司徒訓農敷五敎曰農父去民最近也
  若保宏父
  保安也宏大也司空斥大都邑曰宏父以保安民居者
  定辟
  諸侯以定位為難故春秋傳曰厚問定君於石子又秦伯謂晉惠公入而未定列故周公戒康叔敬畏衆賢士以定位也
  矧汝剛制于酒
  酒非剛者不能制
  厥或誥曰羣飲汝勿佚盡執拘以歸于周予其殺予其殺者未必殺也猶今法曰當斬者皆具獄以待命不必死也然必立死法者欲人畏而不敢犯也羣飲蓋亦當時之法有羣聚飲酒謀為大姦者其詳不可得而聞矣如今之法有曰夜聚曉散者皆死罪蓋聚而為妖逆者也使後世不知其詳而徒聞其名凡民夜相過者輙殺之可乎舊說以為羣飲者周人則殺之殷人則勿殺也民同犯一罪而殺其一不殺其一周人其肯服乎民羣飲則死公卿大夫羣飲可不誅乎不誅吏則無以禁民吏民皆誅則桀紂之虐不至於此矣皆事之必不然者予不可以不論
  又惟殷之迪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殺之姑惟敎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敎辭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時同于殺
  此謂凡湎于酒而不為他大姦者也不擇殷周而周公特言殷者蓋為妺邦化紂之德諸臣百工皆沉湎而況民乎故凡湎于酒者皆可教不可殺不分殷周也有斯明享者哀敬之意達于民如達于神也如此豈復有不用命者乎若我初不知恤此不潔治其事則是陷民於死同於我殺之也
  王曰封汝典聽朕毖勿辯乃司民湎于酒
  禁之難行者莫若酒周公憂之深矣故卒告之曰汝既常聽用我所畏慎者又當專建一司以察沉湎若以泛責羣吏而不辯其司禁必不行矣或曰自漢武帝以來至于今皆有酒禁刑者有至流賞或不貲未嘗以少縱而私釀終不能絶也周公獨何以禁之曰周公無所利於酒也以正民德而已甲乙皆笞其子甲之子服乙之子不服何也甲笞其子而責之學乙笞其子而奪之食此周公所以能禁酒也
  書傳卷十二
<經部,書類,書傳>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三      宋 蘇軾 撰
  周書
  梓材第十三
  王曰封以厥庶民暨厥臣逹大家以厥臣逹王惟邦君大家者如晉六卿魯三桓齊諸田楚昭屈景之類此晉魯齊楚之所恃以為骨幹者無之則無以為國也故曰季氏亡則魯不昌然其擅威福竊國命則有之矣古者國君馭此為難孟子所謂不得罪於巨室者周公敎康叔曰汝上不得罪於王下不得罪於巨室則國安矣人君多疾惡於巨室所惡於巨室者惡其危國也周公曰無庸疾也汝得民與臣而國自安巨室何為乎故曰以厥庶民暨厥臣逹大家以厥臣逹王上下情通謂之逹以爾臣民之心逹大家之心以爾賢臣聘于周以逹王心而國安矣
  汝若恒越曰我有師師司徒司馬司空尹旅曰予罔厲殺人亦厥君先敬勞肆徂厥敬勞肆往姦宄殺人歴人宥肆亦見厥君事戕敗人宥王啓監厥亂為民曰無胥戕無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屬婦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養引恬自古王若兹監罔攸辟自此以下文多不類古今解者皆隨文附致不厭人情當以意求之乃得蓋當時衛有大家得罪於衛當誅而未決者周公之意以謂新殺武庚管叔刑不可遂故敎康叔以和緩治之越及也汝當晏然如平常時及曰此我之官師相師不可去也以至於三卿之正長及其旅士亦皆曰我非危殺人者也君臣皆為寛辟以逸罪人使亡也此大家之長先為國君之所敬勞今雖有罪未可殺也當徂此敬勞者而已蓋使之去國也然後治其餘黨亦不可盡法也往者流也肆往姦宄殺人歴人宥者謂以流宥五刑也歴人者罪人之所過律所謂知情藏匿貲給者此殺人與歴人皆以流宥之也肆亦見厥君事戕敗人宥者傷毁人四肢面目漢律所謂疻也是人因為君幹事而疻傷人者可以直宥也於是王乃啓監厥亂為民而寛慰之曰無相戕無相虐王又收恤此大家破亡之餘而鎮撫之禮敬其鰥寡比次其婦女使共由此道以相容也至矣王之仁也邦君御事所當則傚其命令當何所用乎亦用此而已亂生於激事不小忍而求速決則釁故横生靡所不至小引延之人靜而亂自衰使相容養以至恬安是謂引養引恬古我先王未有不順此者監無所用殺也
  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葘惟其陳脩為厥疆畎
  稽考也敷治也菑去草棘也陳脩脩舊也疆畔也畎壟也
  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塗塈茨
  塗塈墐飾之也茨苫蓋也
  若作梓材既勤樸斵惟其塗丹雘
  梓良材可為器者丹雘膠漆五采也田既敷菑室既垣墉器既樸斵則當因舊守成而潤色之不當復有所建立除治也以言康叔既已立國定位不當復有所斬艾斵削也
  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德懷為夾
  夾近也懷遠為近也
  庶邦享作兄弟方來亦既用明德
  享朝享也王謂諸侯為兄弟凡言用德者皆謂不用刑也
  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后今王也亦用此常道以集天下也
  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于先王
  此書專言王惟不殺則子孫萬年享國故以天付為言
  肆王惟德用和懌先後迷民
  民迷失道故先後之
  用懌先王受命
  不惟以悅民心亦以悅天命也
  已若兹監惟曰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其文皆奥雅非世俗所能通學者見其書紛然若有殺罰之言因為之說曰康誥所戒大抵先言殺罰蓋衛地服紂成俗小人衆多所以治之先後緩急當如此予詳考四篇之文雖古語淵慤然皆粲有條理反覆丁寧以殺為戒以不殺為德此易所謂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故周有天下八百餘年後之王者以不殺享國以好殺殃其身及其子孫者多矣天人之際有不可盡知者至於殺不殺之報一一若符契可見也而世主不以為監小人又或附會六經醞釀鐫鑿以勸之殺悲夫殆哉唐末五代之亂殺人如飲食周太祖叛漢漢隱帝使開封尹劉銖屠其家百口太祖既克京師夜召其故人知星者趙延義問漢祚所以短促者延義答曰漢本未亡以刑殺冤濫故不及期而滅時太祖方以兵圍銖及蘇逢吉第旦且滅其族聞延義言矍然貸之誅止其身予讀至此未嘗不流涕太息故表其事於書傳以救世云
  召誥第十四
  成王在豐
  文王都豐豐在京兆鄠縣東
  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誥
  武王克商遷九鼎于洛則已有都洛之意而周公成王成之且以殷餘頑民為憂故營洛而遷焉太史公曰洛邑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復都豐鎬至犬戎敗幽王周乃東遷洛邑所謂周葬于畢在郭東南社中明成王雖營洛而不遷都蓋甞因巡狩而朝諸侯於洛邑云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歩自周則至于豐王自鎬至豐以營洛之事告文王廟鄗在上林昆明北有鎬池去豐二十五里
  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來三月惟丙午朏
  朏明也月三日明生之名
  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則經營越三日庚戍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
  庶殷凡殷民也位朝市宗廟郊社之位洛汭洛水北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則逹觀于新邑營
  徧觀所營也
  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
  帝及配者各一牛
  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用太牢也
  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書命庶殷侯甸男邦伯春秋傳曰士彌牟營成周計丈數揣高卑度厚薄仞溝洫物土方議遠邇量事期計徒庸慮財用書餱糧以令役於諸侯屬役賦丈書以授帥而效諸劉子此之謂書
  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
  言殷人悅而聽命也
  太保乃以庶邦冡君出取幣乃復入錫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
  旅讀如庭實旅百之旅諸侯之幣旅王而及公者尊周公也
  誥告庶殷越自乃御事嗚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國殷之命惟王受命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嗚呼曷其奈何弗敬
  庶殷諸侯皆在故召公託為遜辭曰誥告汝御事以下也言殷甞以元子嗣位而帝改其命以授周今王受命雖無疆之福亦無疆之憂其可不敬乎
  天既遐終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後王後民兹服厥命厥終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攜持厥婦子以哀籲天徂厥亡出執嗚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
  此所謂無疆之憂也殷雖滅其先哲王固在天也其後王後民至于今兹猶服用其福祿其心終不忘報怨以復國也如武庚蓄謀以伺隙者多矣其智藏于中其病則在也夫夫人也猶曰人人也各抱持其婦子以哀痛呼天徂往其逃亡解出其囚執以叛我者蓋有之矣王其可不大畏乎天其哀我民其亦眷命於勉德者王其速敬德定天命也召公之誥王也庶殷皆在而出此言亦如微子之命有上帝時歆萬邦作式之語古之人無所忌諱忠厚之至也
  相古先民有夏天迪從子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時既墜厥命今沖子嗣則無遺壽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謀自天
  從子與子也堯舜與賢禹與子面嚮也言我觀夏殷之世天之迪夏也迪其與子而保安之其迪殷也迪其能用伊尹格天之臣而保安之夏殷之哲王皆能嚮天之所順以考其意而其後王皆以失道而墜厥命矣今王其無棄老成人以考古人之德況能博謀于衆以求天心乎
  嗚呼有王雖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
  王雖幼周之元子也其大能以誠感民矣當及今休其德
  王不敢後
  王疾敬德不肯遲也
  用顧畏于民碞
  碞險也民猶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物無險於民者矣
  王來紹上帝自服于土中
  服事也洛邑為天下中
  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時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時中又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節性惟日其邁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
  王能訓服殷之御事使比附介副于我周御事矣又當節文殷人之善性使日進于善作所者所作政事也既敬其事又敬其德則至矣
  我不可不監于有夏亦不可不監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國命嗣若功
  召公恐成王恃天命以自安故又戒之曰夏殷之所以多歴年與其所以不永延者其受天命皆非我所敢知也所知者惟不敬德以墜厥命也今王亦監此二國脩人事而已功事也
  王乃初服嗚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習于上則智習于下則愚
  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
  惟德是用不用刑也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顯古今說者皆謂召公戒王過用非常之法又勸王亦須果敢殄滅殺戮以為治嗚呼殄滅殺戮桀紂之事桀紂猶有所不果而召公乃勸王使果於殄戮而無疑嗚呼儒者之叛道一至於此哉臯陶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人主之用刑憂其不慎不憂其不果也憂其殺不辜不憂其失不經也今召公方戒王以慎罰言未終而又勸王以果於殄戮則臯陶不當戒舜以寧失不經乎季康子問孔子曰如殺無道就有道何如孔子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夫殺無道以就有道為政者之所不免其言蓋未為過也而孔子惡之如此惡其恃殺以為政也今予詳考召公之言本不如說者之意蓋曰王勿以小民過用非法之故亦敢於法外殄戮以治之民自用非法我自用法民自過我自不過稱罪作刑而已民之有過罪實在我及其有功則王亦有德何也王之位民德之先倡也如此則法用于天下王亦顯矣兵固不可弭也而佳兵者必亂刑固不可廢也而恃刑者必亡痛召公之意為俗儒所誣以啓後世之虐政故具論之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君臣一心以勤恤民庶幾王受命歴年如夏殷且以民心為天命也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讎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末有成命王亦顯我非敢勤惟恭奉幣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庶殷雖以丕作召公憂其間尚有反側自疑者故因其大和會而協同之讎民殷之頑民與三監叛者友民周民也百君子者殷周之賢士大夫也自今以往殷人周人與百君子皆保受王之威德王當終永天命以顯于後世我非敢以此為勤勞也奉幣賛王祈天永命而已
  洛誥第十五
  召公既相宅周公往營成周使來告卜作洛誥
  周人謂洛為成周謂鎬為宗周此下有脫簡在康誥自惟三月哉生魄至洪大誥治下屬周公拜手稽首之文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復子明辟
  周公雖不居位稱王然實行王事至此歸政則成王之德始明於天下故曰復子明辟曰子者叔父家人之辭
  王如弗敢及天基命定命予乃𦙍保大相東土其基作民明辟
  基始也周公以營洛為定天命何也易曰渙亨王假有廟言天下方渙散而王乃有宗廟則民心一方漢之初定蕭何築未央宫東闕北闕武庫宫室極壯麗亦所以示天下不渝而定民心也周公言我欲歸政久矣王之意若有所不敢及天命之始而定命者我所以少留嗣行保佑之事以率營洛之功為復辟之始也
  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師我卜河朔黎水
  今河朔黎陽也周公營東都本以處殷餘民民懷土重遷故以都河朔為近便卜不吉然後卜洛也
  我乃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
  卜必以墨墨食乃兆蓋有龜不兆者
  伻來以圖及獻卜
  伻使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來相宅其作周匹休公既定宅伻來來視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貞公其以予萬億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誨言
  周公歸政王未敢當欲與周公共政若二君然故曰作周匹休再卜皆吉我二人當共正天下也
  周公曰王肇稱殷禮祀于新邑咸秩無文
  稱舉也殷禮盛禮也雖不在祀典者皆次秩而祭之
  予齊百工伻從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事今王即命曰記功宗以功作元祀惟命曰汝受命篤弼丕視功載乃汝其悉自敎工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無若火始燄燄厥攸灼敘弗其絶厥若彝及撫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往新邑伻嚮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辭成王欲與周公共政如二君周公不可曰汝用我言足矣我整齊百官使從汝于周者將使辦事也今王肇稱盛禮祀于新邑且命我曰記功臣之尊者使列于祭祀又命曰汝受命厚輔我其重且嚴如此今我大閱視爾功賞載籍而所用者乃汝自受敎之官皆汝私人非我所齊百工也於是周公乃訓責成王曰孺子其有黨乎自今以往孺子其以黨為政乎此雖小過如火始作不即撲滅則其所灼爍者漸不可絶矣自今以往凡處彝常及有所鎮撫之事當如我為政時惟用周官勿參以私人今在新邑使人有所嚮往皆當即用舊僚而明作其有功者惇大汝心裕廣汝德勿牽於私昵則汝永有辭於天下矣
  公曰已汝惟沖子惟終汝其敬識百辟享亦識其有不享享多儀儀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
  享朝享也儀不及物與不朝同爽失也禮失而人慢也小人以賄說人必簡於禮故孔子曰獨飽於少施氏者遠小人也周公戒成王責諸侯以禮不以幣恐其役志于物而不役志于禮則諸侯慢而王室輕矣此治亂之本故周公特言之春秋傳曰晉趙文子為政薄諸侯之幣而重其禮謂魯穆叔曰自今以往兵其少弭矣夫以列國之卿輕幣重禮猶足以弭兵王而好賄則其致寇也必矣唐之衰君相皆可以賄取方鎮爭貢羡餘行苞苴而天子始失政以至於亡周公之戒至矣哉
  乃惟孺子頒朕
  徒以高爵厚祿賜我而已
  不暇聽朕敎汝于棐民彝
  曾不暇聼我敎汝輔民之常道也
  汝乃是不蘉乃時惟不永哉
  蘉勉也成王曰公其以予億萬年公答以永年之道如此則不永也
  篤敘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廢乃命
  正父諸正國之老如圻父農父宏父之類
  汝往敬哉兹予其明農哉彼裕我民無遠用戾
  勸王脩農事者民有餘裕則不去也我不裕民而彼或裕之則無遠而逝矣
  王若曰公明保予沖子公稱丕顯德以予小子揚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
  和恒常和也
  居師
  定民居也
  惇宗將禮稱秩元祀咸秩無文
  惇宗厚宗族也將禮秉禮也稱秩元祀舉大祀也
  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敎
  迓衡導我於治平
  予沖子夙夜毖祀
  祭則我沖子政則周公
  王曰公功棐迪篤
  公之功輔我以道者厚矣
  罔不若時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後成王許周公復辟之事曰我其退歸宗周而即辟焉今當命伯禽為公後
  四方迪亂未定于宗禮亦未克敉公功
  方以道濟四方凡宗廟之禮所以鎮撫公之元勲者亦未定也成王蓋有賜周公以天子禮樂之意
  迪將其後監我士師工
  惟以伯禽為諸侯以監臨我士民及庶官也
  誕保文武受民亂為四輔
  保濟文武所受民為周四方之輔也
  王曰公定予往已
  公留相我我歸宗周矣
  公功肅將祗歡
  祗大也公之功肅將民心大得其歡
  公無困哉
  去我則困我也
  我惟無斁其康事
  不厭康民之事
  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
  刑儀刑也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來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𢎞朕恭
  𢎞大成王之恭德
  孺子來相宅其大惇典殷獻民
  厚施典法於賢人
  亂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
  後世言周之恭王者以成王為先古之言恭者甚盛德不敢居也詩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事有恪
  曰其自時中乂萬邦咸休惟王有成績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篤前人成烈答其師作周孚先
  多子衆賢也後世言周之信臣者以周公為先也
  考朕昭子刑乃單文祖德
  考我所以明子之法乃盡文王德也
  伻來毖殷乃命寧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
  秬黒黍也鬯鬱金香草也卣中尊也以黒黍為酒合以鬱鬯所以祼也宗廟之禮莫盛於祼王使人來戒飭庶殷且以秬鬯二卣綏寧周公拜手稽首而致之公曰明禋曰休享者何也事周公如神明也古者有大賔客以享禮禮之酒清人渴而不飲肉乾人饑而不食也故享有體荐豈非敬之至者則其禮如祭也歟
  予不敢宿
  周公不敢當此禮即日致之文武不敢以王命宿于家
  則禋于文王武王惠篤敘無有遘自疾萬年厭于乃德殷乃引考王伻殷乃承敘萬年其永觀朕子懷德周公以秬鬯二卣禋于文武且祝之曰使我國家順厚以敘身其康彊無有遇疾子孫萬年厭飽乃德殷人亦永夀考王使殷人承敘萬年其永觀法我孺子而懷其德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歲
  是歲始冬烝於洛
  文王騂牛一武王騂牛一
  宗廟用太牢此云牛一者告立周公後加之周尚赤故騂牛
  王命作冊逸祝冊惟告周公其後王賔殺禋咸格王賔諸侯殺騂以禋諸侯咸格
  王入太室祼
  太室清廟中央室也祼以圭瓉酌秬鬯以灌地求神也
  王命周公後作冊逸誥
  前告神後告伯禽也
  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誕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書傳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四       宋 蘇軾 撰周書
  多士第十六
  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周公以王命誥作多士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王若曰爾殷遺多士弗弔旻天大降喪于殷我有周佑命將天明威致王罰敕殷命終于帝肆爾多士非我小國敢弋殷命弋取也
  惟天不畀允罔固亂弼我我其敢求位
  固讀如推亡固存之固信哉天之固治而不固亂也不固亂所以輔我我豈敢求之哉
  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為惟天明畏
  秉持也帝既不畀殷矣則民皆持為此說曰天將降威于殷也
  我聞曰上帝引逸
  引去也故逸者則天命去之也
  有夏不適逸則惟帝降格嚮于時夏
  夏之先王不往從放逸之樂故上帝格嚮之
  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辭
  此桀也淫泆且有辭飾非也
  惟時天罔念聞
  雖有飾非之辭帝不聽也
  厥惟廢元命降致罰乃命爾先祖成湯革夏俊民甸四方
  甸治也
  自成湯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澤在今後嗣王誕罔顯于天矧曰其有聽念于先王勤家誕淫厥泆罔顧于天顯民祗惟時上帝不保降若兹大喪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邦喪罔非有辭于罰
  言天不畀紂使不明于德凡小大邦為紂所刑喪者皆有辭于罰不暇也
  王若曰爾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靈承帝事
  言我周文王武王皆繼行大事
  有命曰割殷告敕于帝
  將有割殷之事必先告正于天而後行曰將有大正于商是也
  惟我事不貳適惟爾王家我適
  我有事于四方曷甞有再舉而後定者乎故曰惟我事不貳適貳適再往也惟於伐殷則觀政而歸已而再往是我先王不忍滅商之意也故曰惟爾王家我適不申言貳適者因前之辭也
  予其曰惟爾洪無度我不爾動自乃邑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肆不正
  今三監叛予惟曰此乃汝大無法非予爾動變起于爾邑予亦念天命不可不征即於其首亂罪大者而誅之謂殺武庚管叔也肆不正者言其餘不盡䋲治也
  王曰猷告爾多士予惟時其遷居西爾
  洛邑在故殷西南
  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寧時惟天命無違朕不敢有後無我怨
  既遷爾于洛乃安居無後命矣
  惟爾知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
  言湯之革夏其故事皆在典冊爾所知也
  今爾又曰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
  夏臣之有道者湯皆選用為近臣在王庭其可以任事者則為百僚而今不然以為怨
  予一人惟聽用德肆予敢求爾于天邑商
  我知用德而已爾乃與三監叛我豈敢求爾於商邑而用之乎
  予惟率肆矜爾
  循湯故事而矜赦汝則可
  非予罪時惟天命王曰多士昔朕來自奄予大降爾四國民命我乃明致天罰移爾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遜東征誅三監及奄遷四國民于遠當此時爾協比以事我宗臣多遜不違也
  王曰告爾殷多士今予惟不爾殺予惟時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賔亦惟爾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遜
  我惟不忍爾殺故申明此命爾我所以營洛者以四方諸侯至而無所容亦為爾等服事奔走臣我多遜而無所居故也
  爾乃尚有爾土爾乃尚寧幹止
  幹事也止居也
  爾克敬天惟畀矜爾爾不克敬爾不啻不有爾土予亦致天之罰于爾躬今爾惟時宅爾邑繼爾居爾厥有幹有年于兹洛爾小子乃興從爾遷
  汝能敬天安居汝子其有興者非遷洛何從得之殷人之怨不在王庭百僚故成王以此答其意也
  王曰又曰時予乃或言爾攸居
  王言爾子孫當有顯者殷人喜而記之異日王告之曰及爾子孫之顯是時我當復言之于爾所居信其言以大慰之也非一日之言故以又曰别之
  無逸第十七
  周公作無逸
  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舊説先知農事之艱難乃謀逸豫非也周公方以逸為深戒何其謀逸之亟也蓋曰王當先知稼穡之道為艱難乃所以逸樂則知小人之所依怙以生者知此則不妨農時不奪民利不盡民力也
  相小人厥父母勤勞稼穡厥子乃不知稼穡之艱難雖農夫之子生而飽煖則不知艱難而況王乎以訓王無忘太王王季文武之勤勞王業也
  乃逸乃諺既誕否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戯侮曰諺大言曰誕信哉周公之言也曰昔之人無聞知至于今閭巷田里之民有不令子弟猶皆相師為此言也是蟣蝨螻蟻周公何誅焉而載於書曰以戒成王也人君欲自恣於逸樂者必先詆娸先王戯玩老成而小人譸張為幻者又勸成之韓非之言曰堯之有天下也堂髙三尺采椽不斵茅茨不剪雖逆旅之宿不勤於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糲之食藜藿之羮飲土匭啜土鉶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矣禹鑿龍門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決停水致之海股無胈脛無毛手足胼胝面目黧黒遂以死于外葬於會稽雖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然則天子所以貴於有天下者豈欲苦形勞神自取逆旅之宿口食監門之養手持臣虜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非賢者之所務也此其論豈不出於昔之人無聞知也哉其言至淺陋而世主悅之故韓非一言覆秦殺二世如反掌自漢以來學者雖鄙申韓不取然世主心悅其言而隂用之小人之欲得君者必私習其說或誦言稱舉之故其學至于今猶行也予是以具論之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昔在殷王中宗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懼不敢荒寧肆中宗之享國七十有五年中宗太戊也此書方論享國之長短故先言享國之最長者非世次也
  其在高宗時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隂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
  雍和也以其久不言之故言則天下信之
  不敢荒寧嘉靖殷邦至于小大無時或怨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
  高宗武丁也
  其在祖甲不義惟王舊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鰥寡肆祖甲之享國三十有三年
  祖甲太甲也
  自時厥後立王生則逸生則逸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惟耽樂之從自時厥後亦罔或克夀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周公曰嗚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服即康功旧功
  康功安人之功田功農功也
  徽柔懿恭懷保小民惠鮮鰥寡
  鮮貧乏者
  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萬民文王不敢盤于遊田以庶邦惟正之供
  言不以庶邦貢賦供私事也
  文王受命惟中身
  文王九十七而終即位之年四十七
  厥享國五十年
  令德之主欲其長有天下以庇民仁人之意莫急於此此周公所以身代武王也人莫不好逸欲而其所甚好者生也以其所甚好禁其所好庶幾必信此無逸之所為作也然猶不信者以逸欲為未必害生也漢武帝唐明皇豈無欲者哉而夀如此矣夫多欲而不享國者皆是也漢武明皇十一而已豈可望哉飲酖食野葛必死而曹操獨不死亦可効乎使人主不夀者五一曰色二曰酒三曰便辟嬖佞四曰臺榭游觀五曰田獵此五者無逸之所諱也既困其身又困其民民怨咨籲天此最害夀之大者予欲以惡衣食遠女色卑宮室罷遊田夙興勤勞以此五物者為人主永年之藥石也
  周公曰嗚呼繼自今嗣王則其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以萬民惟正之供無皇曰今日耽樂乃非民攸訓非天攸若時人丕則有愆
  以百日之憂而聞一日之樂疑若可許也然周公不許防其漸也曰此非所以訓民順天也言此者必有大咎
  無若殷王受之迷亂酗于酒德哉
  酗者用酒而怒輕用兵刑也
  周公曰嗚呼我聞曰古之人猶胥訓告胥保惠胥敎誨民無或胥譸張為幻此厥不聽人乃訓之乃變亂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則厥心違怨否則厥口詛祝譸狂也張誕也變名易實以眩觀者曰幻古之人相與訓戒者其言皆切近明白世之所共知者也若曰不殺為仁殺為不仁薄斂為有德原賦為無道此古今不刋之語先王之正刑也及小人為幻或師申韓之學或誦六經以文姦言則曰多殺所以為仁也厚斂所以為德也高臺深池女色畋遊皆不害霸此理之必不然而其學之有師言之有章世主多喜之此之謂幻幻能害夀以其能怨詛也
  周公曰嗚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
  古之哲王莫不如此而專言四人此四人尤以此顯於世也
  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德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時不啻不敢含怒此厥不聽人乃或譸張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則信之則若時不永念厥辟不寛綽厥心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于厥身
  人不怨讒者而怨聽者
  周公曰嗚呼嗣王其監于兹








  書傳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五       宋 蘇軾 撰周書
  君奭第十八
  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
  三公論道左右相任事周公召公以師保為左右相
  召公不悦周公作君奭
  舊說或謂召公疑周公陋哉斯言也方周公攝政管蔡流言周公晏然不自疑當時大臣亦莫之疑者何獨召公也今已復子明辟召公復何疑乎然則何為不悦也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故伊尹既復政則告歸而周公不歸此召公所以不悦也然則周公何以不歸也察成王之德未可以舍而去也周公齊百官以從王而王之所用悉其私人受敎於王者此其德豈能離師輔而弗反也哉故召公之不悅為周公謀也人臣之常道也而周公之不歸為周謀也宗臣之深憂也召公豈獨欲周公之歸哉蓋亦欲因復辟之初而退老於厥邑特以周公未歸故不敢也何以知之此書非獨周公自言其當留亦多留召公語以此知召公欲去也
  周公若曰君奭弗弔天降喪于殷殷既墜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終出于不祥嗚呼君已曰時我我亦不敢寧于上帝命弗永遠念天威越我民罔尤違惟人
  周公昔甞告召公曰天其將使周室永孚于休歟抑將終出於不祥歟皆未可知也于時召公答曰是在我而已我若能祗上帝命不敢荒寧則天永孚于休若其以念我天威及使我民無所尤違則天將終出于不祥此皆在人而已今我不去正為此耳故舉其昔言以喻之
  在我後嗣子孫大弗克㳟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天命不易天難諶乃其墜命弗克經歴嗣前人㳟明德此皆罪成王之言在察也遏絶也佚失也經厯厯年長久言我察成王之德大未能事天地遏絶放失前人之光明蓋生於深宮之中不知天命不易我若去之其將弗永年矣周公蓋以丕視功載知其如此
  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沖子沖子之不正吾亦安能正之哉獨示之以前人光明之德使不習于下流其為正也大矣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寧王德延天不庸釋于文王受命
  天命不常我所以輔成王之道惟以延武王之德使天下不捨文王所受之命也
  公曰君奭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時則有若保衡
  即伊尹也
  在太戊時則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
  湯初克夏欲遷夏社作臣扈之篇湯享國十三年又七年而太甲立太甲享國三十二年又更四帝乃至太戊而臣扈猶在豈非夀百餘歲哉
  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
  賢亦巫咸之子孫
  在武丁時則有若甘盤
  殷有聖賢之君七此獨言五下文云殷禮陟配天豈配祀于天者止此五王而其臣皆配食於廟乎在武丁時不言傅説豈傅説不配食於配天之王乎其詳不可得而聞矣
  率惟兹有陳保乂有殷故殷禮陟配天多歴年所陳久也陟升遐也言此諸臣為政不久則不能保乂有殷且使其王升遐則配天致殷有天下多歴年所此周公所以久留之意也
  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德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德稱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此明主賢臣為政既久則天乃為純佑者是命商之百族大姓及王臣之微者實皆秉德明恤以至于小臣藩屏侯甸者皆得其人況於奔走執事之臣皆以此道此德舉用乂厥辟以上下同德故有事于四方則民信之若蓍龜然此又周公久留之意也
  公曰君奭天夀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滅威
  天夀此中宗高宗祖甲和平至道之王使保乂有殷此三王皆能繼天滅威滅威者除害也
  今汝永念則有固命厥亂明我新造邦
  汝若憂思深長則天命乃可堅固汝其念有以濟明我邦者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勸寧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躬
  寧王武王也天降割喪文王申勸武王之德而集天命也
  惟文王尚克脩和我有夏
  諸夏也
  亦惟有若虢叔
  王季子文王弟
  有若閎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顛有若南宫括
  五人皆賢臣有道德者不及太公望者太公專治兵事功臣非周公所法也
  又曰無能往來兹迪彝敎文王蔑德降于國人
  此五人者文王疏附先後奔走禦侮之友也故曰文王若不能與此五人者往來使以常道敎文王則無德以降于國人也
  亦惟純佑秉德迪知天威乃惟時昭文王迪見冐聞于上帝惟時受有殷命哉
  迪見者以道顯也冐聞者以德被天下聞也
  武王惟兹四人
  虢叔亡矣
  尚迪有祿後暨武王誕將天威咸劉厥敵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冐丕單稱德
  凡周德之所被及者其民盡稱誦武王也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濟小子同未在位誕無我責
  游大川者必濟而後已令予與汝奭同濟小子其可以中流而止乎
  收罔朂不及耉造德不降我則鳴鳥不聞矧曰其有能格
  周人以鸑鷟鳴於𡵨山為文王受命之符故其詩曰鳯皇鳴矣于彼高岡我與汝奭皆文王舊臣同聞鳴鳥者也我與汝同聞見受命之符而今又同輔孺子其可以不俟王業之大成而言去乎我當收蓄成王不勉不及之心又當留汝奭耉老成人以自助汝若不降意小留則是天不欲我終王業定天命也天如不欲我終王業定天命則當時必不使我與汝同聞鳴鳥矣況能格于皇天乎
  公曰嗚呼君肆其監于兹我受命無疆惟休亦大惟艱告君乃猷裕我
  謀廣我意
  不以後人迷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極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德丕承無疆之恤周公與召公同受武王顧命輔成王故周公曰前人敷其心腹以命汝位三公以為民極且曰汝當明朂孺子如耕之有偶也在於相信如車之有馭也并力一心以載天命念文考之舊德以丕承無疆之憂武王之言如此而可以求去乎
  公曰君告汝朕允
  告汝以我誠心
  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監于殷喪大否
  殷之喪其否塞大亂至於如此可不懼乎
  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兹誥予惟曰襄我二人襄成也予本不欲如此告也予惟曰王業之成在我與汝二人而已
  汝有合哉言曰在時二人天休滋至惟時二人弗戡汝聞我言而心有合也曰信如我言在我二人而已然今天方保周王室日昌大在我二人受此福乎德勝福則安福勝德則危今天休滋至恐二人德不能勝也由此知召公之不悅蓋以滿溢為憂也
  其汝克敬德明我俊民在讓後人于丕時
  周公言汝奭以滿溢為憂乎則當求俊民而顯明之他日讓此後人惟昌大之時而去未晚也
  嗚呼篤棐時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
  以我二人厚輔之故周室乃有今日之休
  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冐海隅出日罔不率俾我以今日之休為未足也惟至於日月所照莫不祗服乃已也
  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誥
  惠猶言願也
  予惟用閔于天越民
  予惟哀天命之不終及民之無辜也
  公曰嗚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終祗若兹往敬用治
  蔡仲之命第十九
  蔡叔既沒王命蔡仲踐諸侯位作蔡仲之命
  蔡叔死于囚不得稱沒仲為卿士無囚父用子之理蓋釋之矣仲踐蔡叔之舊國以鮮為始封之君則周既赦其罪矣故得稱沒
  惟周公位冡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鄰
  郭虢也周禮六遂五家為鄰
  以車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齒
  周公不以流言殺骨肉若管叔不挾武庚以叛亦不誅也蔡叔囚而不誅至子乃封霍叔降而不囚三年復封之霍此周公治親之道也
  蔡仲克庸祗德周公以為卿士叔卒乃命諸王邦之蔡蔡叔未卒仲無君國之理蒯瞶在而輒立衛是以亂孔子將為政於衛必以正名為先則周公封蔡仲必在叔卒之後也
  王若曰小子胡惟爾率德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爾侯于東土往即乃封敬哉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爾乃邁迹自身
  邁德自已使人可以循迹而法汝也
  克勤無怠以垂憲乃後率乃祖文王之彝訓無若爾考之違王命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為善不同同歸于治為惡不同同歸于亂爾其戒哉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不惟厥終終以困窮懋乃攸績睦乃四鄰以蕃王室以和兄弟康濟小民率自中無作聰明亂舊章
  中情也治國濟民皆以情不以偽也中不足則必彊諸外故作聰明而實聰明者未嘗亂舊章也
  詳乃視聽罔以側言改厥度
  以一偏之言而改其常度非其本心也生於視聴之不審爾故患在欲速不在緩緩則視聽審而事無不中矣
  則予一人汝嘉王曰嗚呼小子胡汝往哉無荒棄朕命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作成王政
  踐滅也
  成王既踐奄將遷其君於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將蒲姑晏子謂齊景公古之居此者有蒲姑氏樂安縣北有蒲姑城二篇亡
  多方第二十
  成王歸自奄在宗周誥庶邦作多方
  自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洛誥多士多方八篇雖所誥不一然大略以殷人不心服周而作也予讀泰誓牧誓武成常怪周取殷之易及讀此八篇又怪周安殷之難也多方所告不止殷人乃及四方之士是紛紛焉不心服者非獨殷人也予乃今知湯已下七王之德深矣方紂之虐人如在膏火中歸周如流不暇念先王之德及天下粗定人自膏火中出即念殷先七王如父母雖以武王周公之聖相繼撫之而莫能禁也夫以西漢道德比之殷猶珷玞之與羙玉也然王莽公孫述隗囂之流終不能使人忘漢光武之成功若建瓴然使周無周公則殷之復興也必矣此周公之所以畏而不敢去也
  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惟爾殷侯尹民
  周公以王命告諸侯及凡尹民者
  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
  大降爾命謂誅三監黜殷時也
  洪惟圖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
  圗天之命猶曰徼福于天小人之求福者必以祭祀念汝殷人大惟徼福于天而不念敬祀是求非望也
  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誕厥逸不肯慼言于民
  帝非不降格于夏而夏乃大厥逸無憂民之言雖無憂民之心而有其言民猶不怒天猶赦之猶賢於初無言者棄民之深也
  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于帝之迪
  桀未嘗肯以一日之力勉行順天之道
  乃爾攸聞厥圗帝之命不克開于民之麗
  麗著也奠民之居王政之本民不土著雖堯舜不能使無亂桀之所以徼福于天者皆非其道未嘗開衣食之源以定民居也
  乃大降罰崇亂有夏因甲于内亂
  甲始也亂自内起
  不克靈承于旅罔丕惟進之恭洪舒于民
  古者謂大祭祀曰旅言不能承祀天地鬼神又不知進德之恭而大慢于民也
  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欽劓割夏色
  叨貪也懫忿也尊用此人使劓割夏邑
  天惟時求民主乃大降顯休命于成湯刑殄有夏惟天不畀純
  不與桀者亦大矣
  乃惟以爾多方之義民不克永于多享
  義民正人也桀所害者皆正人天以此故不可使桀永年而多享也
  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
  桀之所尊用者皆不能知保享于民之道也
  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為大不克開
  開明也
  乃惟成湯克以爾多方簡代夏作民主
  簡至也
  慎厥麗乃勸厥民刑用勸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慎罰亦克用勸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
  自湯以來皆謹土著之政民既奠居則刑罰可以勸而況於賞乎
  今至于爾辟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嗚呼王若曰誥告爾多方非天庸釋有夏非天庸釋有殷乃惟爾辟以爾多方大淫圖天之命屑有辭
  屑輕也紂責命于天輕出怨天之辭
  乃惟有夏圖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時喪有邦間之夏政不享于天則其諸侯間而取之亦如今殷之為周取也
  乃惟爾商後王逸厥逸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蠲潔也烝升也其升聞于天者不潔也
  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
  世未甞有自狂作聖自聖作狂之人而有自聖作狂自狂作聖之道在念不念之間耳
  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罔可念聽
  須待也暇間也武王服喪三年還師二年天佑殷之子孫以此五年暇以待之夫聖狂之間如反覆手而況五年之久足以悔禍復天命矣紂惟曰我民主也其若我何其言無可念聽者
  天惟求爾多方大動以威開厥顧天惟爾多方罔堪顧之惟我周王靈承于旅克堪用德惟典神天天惟式敎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爾曷不忱裕之于爾多方爾曷不夾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
  夾輔也介助也
  今爾尚宅爾宅畋爾田爾曷不惠王熙天之命爾乃迪屢不静爾心未愛
  道爾而數不静者以爾心未仁也
  爾乃不大宅天命爾乃屑播天命
  輕棄天命也
  爾乃自作不典圖忱于正我惟時其敎告之我惟時其戰要囚之
  我欲汝信于正故敎告之不改則戰恐要囚之
  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爾命我乃其大罰殛之非我有周秉德不康寧乃惟爾自速辜王曰嗚呼猷告爾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
  汝奔走事我我監視汝所為五年於此矣
  越惟有胥伯大小多正爾罔不克臬
  伯長也汝自有相君相長者至於小大衆正之人皆汝所能作止也
  自作不和爾惟和哉爾室不睦爾惟和哉爾邑克明爾惟克勤乃事
  家不和則邑不明雖勤於事無益也
  爾尚不忌于凶德亦則以穆穆在乃位
  服凶人莫如和敬
  克閱于乃邑謀介
  簡邑人以自介副
  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
  介助也
  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王曰嗚呼多士爾不克勸忱我命爾亦則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
  爾不我享民亦不爾敬矣
  爾乃惟逸惟頗大遠王命
  迪簡之命也
  則惟爾多方探天之威我則致天之罰離逖爾土將遠徙之
  王曰我不惟多誥我惟祗告爾命又曰時惟爾初不克敬于和則無我怨
  今既戒汝以和敬汝不能用則他日又舉今言以告汝無怨也


  書傳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六      宋 蘇軾 撰
  周書
  立政第二十一
  周公作立政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於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綴衣虎賁周公曰嗚呼休兹知恤鮮哉
  周公率羣臣進戒於王贊曰羣臣皆再拜稽首告天子今王矣不可以幼沖自待則進戒曰王左右有牧民之長曰常伯有任事之公卿曰常任有守法之有司曰準人此三事之外則有掌服器者曰綴衣執射御者曰虎賁此褻御也周公則戒之曰非獨三事者當擇人此褻御者亦當擇人也能知憂此者美哉鮮矣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
  夏后氏之世王室所以大强者以求賢爲事天之實也
  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兹惟后矣
  事則向所謂常任也牧則向所謂常伯也準則向所謂準人也一篇之中所論宅俊者參差不齊然大要不出是三者其餘則皆小臣百執事也古今學者解三宅三俊多不同惟專以經訓經庶得其正書曰迪知忱恂於九德之行是九德爲三俊也臯陶之九德則箕子三德之詳者也并三爲一則九德爲三俊明矣書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是事也牧也準也爲三宅所以宅三俊也書曰流宥五刑五流有宅五宅三居又曰兹乃三宅無義民此三宅所以宅五流也人之有疾也食而不藥不可藥而不食亦不可三宅三俊如藥食之交相養而不知食之養藥耶藥之養食耶所以宅三俊及所以宅五流者皆曰三宅如此而後經之言可通也
  謀面用丕訓德則乃宅人兹乃三宅無義民
  謀面謀其耳目所及者言自近及逺皆大訓我德則可以宅三俊之人既宅三俊然後可以宅五流凡民之無義而有罪者
  桀德惟乃弗作徃任是惟暴德罔後
  書曰肆徃姦宄是古者謂流爲徃也桀之所徃者無罪之人所任者皆小人殘民者也所徃所任皆出於暴德是以無後
  亦越成湯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協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德
  耿光也成湯既以升聞大治上帝之命則以三宅去凶人凶人各即其宅然後宅俊其所謂俊者皆眞有德者也故曰三有俊克即俊殷人去凶而後用賢夏后氏用賢而後去凶各從當時之宜要之二者相資而成也禮曰夏后氏先禄而後威先賞而後罰殷人先罰而後賞蓋緣立政之文而立此言不知聖人之賞罰應物而作無所先後也湯惟嚴敬用宅俊故能内協商邑外以顯德於四方也
  嗚呼其在受德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習逸德之人同于厥政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萬姓
  甸治也帝欽我而伐紂使我有諸夏法湯受命而治萬姓也
  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
  君子小人各知其本心去凶進賢各得其實
  立政任人準夫牧作三事
  任人常任也準夫準人也牧常伯也此三事皆大臣也
  虎賁綴衣趣馬小尹
  自此以下皆小臣或其逺外者趣馬掌馬也小尹小官之長也
  左右攜僕
  執持器物者
  百司庶府
  府庫藏吏也
  大都小伯
  大都之伯在牧人中矣此其小伯也
  藝人
  執技以事上者
  表臣百司
  表外也有兩百司此其外者也
  太史尹伯庶常吉士
  太史下大夫掌六典之貳尹伯庶常吉士皆當時小官
  司徒司馬司空亞旅
  六卿獨數其三不及冢宰宗伯司寇者周公以師兼冢宰周公謂蘇忿生爲蘇公是蘇公以公兼司寇也而宗伯則召公兼之歟亞其貳也旅其士也卿在常任中矣此言其亞旅而已
  夷微盧烝三亳阪尹
  蠻夷之民微盧之衆及三亳阪險之地皆有尹正湯始都亳其後屢遷所遷之地皆有亳名故曰亳或曰蒙爲北亳穀熟爲南亳偃師爲西亳歴數此者欲得其人也
  文王惟克厥宅心
  能知君子小人之心
  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
  常任常伯必以德選不言準人者容以才進也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愼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庶獄庶愼文王罔敢知于兹
  文王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其所知者三宅三俊去凶用賢之事而已至于庶言有司所下教令也庶獄獄訟也庶愼國之禁戒儲備也文王皆不敢下侵有司之事惟使有司牧夫訓治用命及違命者而已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義德率惟謀從容德以並受此丕丕基
  武王但撫存文王之功不改其義德而從其冇容之德也
  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
  其心如其言是謂若
  相我受民
  助我所受民
  和我庶獄庶愼時則勿有間之
  既灼知其心而後用既用則勿以流言讒間之
  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
  道隱於小成言隱於榮華一話一言聞斯行之則不勝其弊以其不勝弊而舉棄之則所喪亦多矣必受而繹之末惟成德之彦則不可以小道小言眩也故一話一言終必付之而後可
  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
  我受美言於人不敢自有而獻之於王也
  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于庶獄庶愼惟正是乂之心有邪正事有是非正心而求其理未有不得也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兹乃俾乂
  人有臨事而失其常不如所期者故已宅則復繹之者紬繹其所已行之事也
  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于德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
  勱勉也何謂憸人賈誼賦曰鳯凰翔于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見世德之憸微兮遙増擊而去之是之謂憸人
  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其勿誤于庶獄惟有司之牧夫夫周公尤以獄爲憂故此篇之終特以囑司寇蘇公也
  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
  罔有不服則兵初不用也然不可以不用而不以時詰治之
  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武王之大烈嗚呼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人之才德長於此者天下之所共推而不可易也是之謂常人如廷尉用張釋之于定國吏部尚書用山濤度支用劉晏此非常人乎
  周公若曰太史司寇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兹式有愼以列用中罰
  春秋傳曰昔武王克商使諸侯撫封蘇忿生以溫爲司寇此言其能敬用獄以長王國是爲三公也列者前後相比猶今之言例也以舊事爲比而用其輕重之中者也呼太史而告之者欲書之於史以爲後世法也
  周官第二十二
  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
  殷未黜淮夷未滅則成王有所不睱
  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德歸于宗周董正治官
  書曰侯甸男邦采衞此周五服之名也禹貢五服通畿内周五服在王畿千里之外并畿内爲六服董督也治官治事之官也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咸寧夏商官倍亦克用乂
  唐虞官百而天下治夏商曷爲倍之德衰而政卑也堯舜官天下無患失之憂故任人而不任法人得自盡也故法簡官少而事省夏商家天下惟恐失之不敢以付人人與法相持而行故法煩官多而事冗後世德愈衰政愈卑人愈不信而一付之法吏不敢任事相倚以苟免故法愈亂官愈多而事不舉人主知此則治一作幾
  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明王觀唐虞夏商之政而知爲國不在官多而在得人故官不必備也
  今予小子祗勤于德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立太師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師傅保皆論道國以道爲經以政事緯之與刑無相奪倫而隂陽和
  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孤特也此雖三公之貳而非其屬官故曰孤以重之
  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
  政教禮刑無所不掌謂之邦治而百官總已以聽焉故冢宰爲天官必三公兼之餘卿或兼或特命
  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擾兆民
  司徒之職如地之生物富而能教之故爲地官擾馴也
  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
  王者以禮樂治天下政所從出本於禮而成於政和如天之春萬物生焉而盛於夏故宗伯爲春官司馬爲夏官
  司寇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
  如秋之肅殺萬物故司寇爲秋官
  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
  民各有居室如冬之蓋藏故司空爲冬官
  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
  九州之牧也
  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
  一朝畢朝也朝以逺近爲疏數六年而遍五服畢朝也
  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于四岳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夏商以來人主奉養日侈供衞日廣亦不能數巡守故以五載爲十二年也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愼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
  令出不善知而改之猶賢於不反也然數出數改則民不復信上雖有善令不行矣故教以善令非教其遂非也
  以公滅私民其允懷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春秋傳曰鄭子産鑄刑書晉叔向譏之曰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爲刑辟其言蓋取諸此也先王人法並任而任人爲多故律設大法而已其輕重之詳則付之人臨事而議以制其出入故刑簡而政清自唐以前治罪科條止於今律令而已人之所犯日變無窮而律令有限以有限治無窮不聞其有所闕豈非人法兼行吏猶得臨事而議乎今律令之外科條數萬而不足於用有司請立新法者日益而不已嗚呼任法之弊一至於此哉
  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
  小人不利於用常法常以利口亂政
  蓄疑敗謀
  人主聞讒言不即辨而藏之中曰蓄疑敗謀害政無大於此者
  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蒞事惟煩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未有志卑而功崇者
  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
  媮於初必艱於終
  位不期驕禄不期侈恭儉惟德無載爾僞
  孟子曰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爲哉
  作德心逸日休作僞心勞日拙居寵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龎
  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自有君臣以來病之矣惟讓爲能和是以貴之
  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王曰嗚呼三事
  三公也
  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
  成王既伐東夷肅愼來賀
  東夷淮夷也在周之東肅愼東北逺夷也
  王俾榮伯作賄肅愼之命
  國語曰文王諏於蔡原訪於辛尹重之以周召畢榮豈此榮伯也與
  周公在豐將殁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畢告周公作亳姑
  畢有文武墓葬公于畢示不敢臣也亳姑蒲姑也周公告召公作將蒲姑至此并告已遷歟二篇亡
  君陳第二十三
  周公既殁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作君陳
  君陳命於周公之後畢公之前必周之老臣也鄭𤣥以爲周公子非也畢公成王之父師弼亮四世豈以周公之子先之周公遷殷頑民于洛不必遷舊人以宅新民也洛人在内殷人在郊理必然也分正者畢命所謂旌别淑慝表厥宅里殊厥井疆俾克畏慕也
  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東郊敬哉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懷其德徃愼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我聞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
  物之精華發越于外者爲聲色臭味是妙物也故足以移人亦足以感鬼神聖人以至治明德比于馨香有以也夫荀悦有言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形用榮辱者賞罰之精華故禮教榮辱以加君子化其情也桎梏鞭朴以加小人化其形也君子不犯辱况於刑乎小人不忌刑况於辱乎若教化之廢推中人而墜於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小人而納於君子之塗此之謂也
  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凡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爾惟風下民惟草
  豈獨聖也凡有求而未得也無所容其愛既得則愛衰此人之情也爲人君者不能顯諸仁藏諸用凡所以治民之具畢用而常陳則民狎而玩之矣故教之惟風下民惟草德復有妙於風者乎
  圖厥政莫或不艱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
  有所興廢出納皆咨于衆以度之衆言同則繹之孔子曰巽語之言能無悦乎繹之爲貴
  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后于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德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臣謀之而君能行此眞君之德也豈待其順之于外云爾也哉成王之言此者非貪臣之功實欲歸功於臣以來衆言也
  王曰君陳爾惟𢎞周公丕訓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寛而有制從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訓辟以止辟乃辟
  辟而不能止辟者勿辟也
  狃于姦宄敗常亂俗三細不宥
  狃習也常者國之舊法俗者民之所安而敗亂之害政之尤故此三者所犯雖小亦不可宥也
  爾無忿疾于頑無求備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德乃大
  有殘忍之忍有容忍之忍春秋傳曰州吁阻兵而安忍此殘忍之忍孔子曰小不忍則亂大謀此容忍之忍也古今語皆然不可亂也成王指言三細不宥則其餘皆當宥之曰必有忍其乃有濟者正孔子所戒小不忍則亂大謀者也而近世學者乃謂當斷不可以不忍忍所以爲義是成王教君陳果於刑殺以殘忍爲義也夫不忍人之心人之本心也故古者以不忍勸人以容忍勸人也則有之矣未有以殘忍勸人者也不仁之禍至六經而止今乃析言誣經以助發之予不可以不論
  簡厥脩亦簡其或不脩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惟民生厚因物有遷違上所命從厥攸好爾克敬典在德時乃罔不變允升于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爾之休終有辭于永世

  書傳卷十六
<經部,書類,書傳>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七      宋 蘇軾 撰
  周書
  顧命第二十四
  成王將崩命召公畢公率諸侯相康王作顧命
  畢公高周之同姓
  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懌
  有疾不豫
  甲子王乃洮頮水
  發大命當齊戒沐浴今有疾不能洮頮水而已洮盥也頮頮面也
  相被冕服馮玉几
  相相禮者以衮冕服被王身也大朝覲設左右玉几
  乃同召太保奭
  召公爲保兼冢宰
  芮伯
  司徒
  彤伯
  宗伯
  畢公
  畢公三公亦兼司馬
  衞侯
  春秋傳康叔爲司寇
  毛公
  司空也史記有毛叔鄭五人皆姬姓惟彤伯姒姓
  師氏
  師氏中大夫居虎門之左
  虎臣
  虎賁氏
  百尹御事王曰嗚呼疾大漸惟幾
  漸進也幾危也
  病日臻既彌留
  臻至也彌甚也疾甚將去而少留也
  恐不獲誓言嗣兹予審訓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陳教則肄肄不違用克達殷集大命
  麗土著也文武先定民居乃教之既教則集之民既集教用命乃能開達殷之喪否也
  在後之侗
  侗愚也揚雄曰倥侗顓蒙
  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訓無敢昬逾今天降疾殆弗興弗悟爾尚明時朕言用敬保元子釗
  康王也
  𢎞濟于艱難柔逺能邇安勸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亂于威儀爾無以釗冒貢于非幾
  恭敬可以濟大難但世以威儀爲文飾而已不知其爲濟難之具也故曰自亂于威儀幾危也非幾者安也惟安爲可畏不可以冒進也死生之際聖賢之所甚重也成王將崩之一日被冕服以見百官出經逺保世之言其不死於燕安婦人之手明矣其致刑措宜哉
  兹既受命還出綴衣于庭
  綴衣幄帳也羣臣既出設幄帳于中庭王反路寢之室也
  越翼日乙丑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齊侯吕伋伋太公望子爰及也詩曰爰及姜女
  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于南門之外
  成王之崩子釗固在王所今乃出之于路寢門外而復逆之蓋所以表異之也
  延入翼室
  路寢旁左右翼室也成王喪在路寢故子釗廬於翼室
  恤宅宗
  爲憂居之主也
  丁夘命作冊度
  以法度作冊也
  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須材
  自西伯入爲相召公也須材以供喪用
  狄設黼扆綴衣
  狄下士扆屏風爲斧文也
  牖間南嚮
  户牖間也
  敷重篾席
  桃竹枝席也
  黼純
  黼黑白也純縁也
  華玉仍几
  華玉色玉也仍因也周禮吉事變几凶事仍几因生時所設色玉左右几也此見羣臣覲諸侯之坐也
  西序東嚮
  東西廂謂之序
  敷重底席
  底蒻席也
  綴純
  綴雜采也
  文貝仍几
  以文貝飾几此旦夕聽事之坐也
  東序西嚮敷重豐席
  豐莞席也
  畫純
  繪縁也
  雕玉仍几
  以刻玉飾几此養國老享羣臣之坐也
  西夾南嚮
  西廂夾堂
  敷重筍席
  筍竹席也
  玄紛純
  紛紺也以𤣥紺爲緣
  漆仍几
  此親屬私燕之坐也故几席質儉無貝玉之飾將傳先王之顧命也不知神之所在於此乎於彼乎故兼設平生之坐也
  越玉五重
  及玉五重謂𢎞璧琬琰大玉夷玉天球也
  陳寳
  謂赤刀以下衆寳
  赤刀大訓
  虞夏商之書
  𢎞璧
  大璧也
  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圖
  八卦也
  在東序𦙍之舞衣
  𦙍國所爲舞者之衣
  大貝鼖鼓在西房兑之戈和之弓
  兑和古之巧人
  垂之竹矢
  垂舜共工
  在東房
  舞衣鼖鼓弓竹矢皆以古物寳之如後世寳孔子履也
  大輅在賔階面
  大輅玉輅
  綴輅在阼階面
  綴輅金輅
  先輅在左塾之前
  先輅象輅塾夾門堂也
  次輅在右塾之前
  次輅木輅也革輅不陳
  二人雀弁執惠立于畢門之内
  雀弁赤黒如雀頭色惠三隅矛畢門路寢門
  四人綦弁執戈上刃夾兩階戺
  綦弁青黒色堂廉曰戺
  一人冕執劉立于東堂
  劉龯屬
  一人冕執龯立于西堂一人冕執戣立于東垂一人冕執瞿立于西垂
  戣瞿皆㦸屬
  一人冕執鋭立于側階
  鋭當作鈗説文曰鈗侍臣所執兵從金允聲書曰一人冕執鈗讀若鋭冕大夫服弁士服
  王麻冕黼裳由賔階隮
  麻冕三十升麻爲冕蓋衮冕也衮冕之裳四章此獨用黼者以釋喪服吉示變也王方自外入受命傳命者自阼階升則王當從賔階也
  卿士邦君麻冕蟻裳入即位
  禮曰子張之喪公明儀爲志焉褚幕丹質蟻結于四隅殷士也鄭𤣥云畫者之四角其文如蟻行徃來相錯殷之蟻結似今蛇文畫豈蟻裳亦爲此文歟君臣皆吉服然皆有變
  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
  太宗上宗皆大宗伯也彤纁也纁裳亦變也
  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階隮
  介圭大圭尺有二寸王所守也同爵名瑁四寸王所執以朝諸侯傳顧命授圭瑁當阼階升也
  太史秉書由賔階隮御王冊命
  書冊也王在西階上故太史由此以冊御王凡王所臨所服用皆曰御
  曰皇后馮玉几道揚末命命汝嗣訓臨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揚文武之光訓
  成王顧命之言書之冊矣此太史口陳者卞法也
  王再拜興答曰𦕈𦕈予末小子其能而亂四方以敬忌天威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饗
  太保實三爵於王王受而置之曰宿祭先曰祭至齒而不飲曰咤曰嚌示飲而實不忍也上宗曰饗以嘏王也
  太保受同降盥以異同
  易爵而洗也
  秉璋以酢
  半珪曰璋太保實此爵以爲王酢已也
  授宗人同拜
  宗人小宗伯
  王答拜太保受同祭嚌宅授宗人同拜
  宅居其所也
  王答拜太保降收
  收徹也
  諸侯出廟門俟
  此路寢門也而謂之廟以正殯在焉
  康王之誥第二十五
  康王既尸天子遂誥諸侯作康王之誥
  王出在應門之内
  出畢門立應門内之中庭南面
  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
  二公爲二伯各率其所領諸侯隨其方爲位皆北面成王之疾久矣豈西方東方諸侯來問王疾者歟
  皆布乘黄朱
  陳四黄馬朱鬛
  賔稱奉圭兼幣
  馬所以先圭幣
  曰一二臣衞敢執壤奠
  䞇土所出
  皆再拜稽首王義嗣德答拜
  王義諸侯不忘先王之德故答拜
  太保暨芮伯咸進相揖
  冢宰司徒與羣臣進戒
  皆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誕受羑若
  文王出羑里之囚天命自是始順周人記之謂之羑若猶管仲鮑叔願齊威公不忘在莒時也康王生而富貴故於其初即位告以文武造邦之艱難以憂患受命也
  克恤西土惟新陟王
  陟升遐也成王未有諡故稱新陟王
  畢協賞罰戡定厥功用敷遺後人休今王敬之哉張皇六師無壞我高祖寡命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衞惟予一人釗報誥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務咎底至齊信用昭明于天下
  詩歌文王之德曰陳錫哉周言其布大利以賜天下則天下相率而戴周及其亡也以榮夷公專利今康王所謂丕平富者豈非陳錫布利也歟所謂不務咎者豈非不專利以消怨咎也歟即位而首言此其與成王皆致刑措宜也
  則亦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人王家用端命于上帝皇天用訓厥道付畀四方乃命建侯樹屏在我後之人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暨顧綏爾先公之臣服于先王言諸臣忠於我所以安汝先人事先王者如盤庚告教之意也
  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
  使我雖宅憂而人無不順者
  無遺鞠子羞
  鞠子稚子也
  羣公既皆聽命相揖趨出王釋冕反喪服
  成王崩未葬君臣皆冕服禮歟曰非禮也謂之變禮可乎曰不可禮變於不得已嫂非溺終不援也三年之喪既成服釋之而即吉無時而可者曰先王之命不可以不傳既傳不可以喪服受也曰何爲其不可也曰以喪冠者雖三年之喪可也既冠於次入哭踊者三乃出孔子曰將冠子未及期日而有大功齊衰之服則因喪服而冠冠吉一作嘉禮也猶可以喪服行之受顧命見諸侯獨不可以喪服乎太保使大史奉冊授王于次諸侯入哭於路寢而見王於次王喪服受教戒諌哭踊答拜聖人復起不易斯言也始死方殯孝子釋服離次出居路門之外受干戈虎賁之逆此何禮也漢宣帝以庶人入立故遣宗正太僕奉迎以顯異之康王元子也天下莫不知何用此紛紛也春秋傳曰鄭子皮如晉葬晉平公將以幣行子産曰喪安用幣子皮固請以行既葬諸侯之大夫欲因見新君叔向辭之曰大夫之事畢矣而又命孤孤斬焉在衰絰之中其以嘉服見則喪禮未畢其以喪服見是重受弔也大夫將若之何皆無辭以退今康王既以嘉服見諸侯又受乘黄玉帛之幣曽謂盛德之王不若衰世之侯召畢公不如子産叔向乎使周公在必不爲此然則孔子何取於此一書也曰至矣其父子君臣之間教戒深切著明者猶足以爲後世法孔子何爲不取哉然其失禮則不可以不論









  書傳卷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八      宋 蘇軾 撰
  周書
  畢命第二十六
  康王命作冊畢分居里成周郊作畢命
  畢公弼亮四世蓋甞相文王也至是耄矣而猶勤小物亦可謂盛德也哉
  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豐以成周之衆命畢公保釐東郊
  畢公蓋甞相文王故康王就豐文王廟命之
  王若曰嗚呼父師惟文王武王敷大德于天下用克受殷命惟周公左右先王綏定厥家毖殷頑民遷于洛邑密邇王室式化厥訓既歴三紀
  十二年爲一紀
  世變風移四方無虞予一人以寧
  方三監叛天下騷動天子亦不安
  道有升降政由俗革
  子思子曰昔吾先君子道隆則從而隆道汚則從而汚伋則安能惟聖人爲能與道升降因俗立政也
  不臧厥臧民罔攸勸惟公懋德克勤小物
  有道者不以小大變易不忽小物斯不難大事矣
  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祗師言
  雖正色不言而自服然常敬衆言也
  嘉績多于先王
  自文武時已立功矣
  予小子垂拱仰成王曰嗚呼父師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徃哉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癉惡
  癉病也
  樹之風聲弗率訓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畫郊圻愼固封守以康四海政貴有恒辭尚體要不惟好異商俗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殄公其念哉
  予以書考之知商俗似秦俗蓋二世似紂也張釋之諫文帝秦以任刀筆之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高其弊徒文具無惻隱之實以故不聞其過陵夷至於二世天下土崩今以嗇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而靡爭爲口辯而無其實凡釋之所論則康王以告畢公者也
  我聞曰世禄之家鮮克由禮以蕩陵德實悖天道敝化奢麗萬世同流
  惟惡能及逺故秦之俗至今猶在也秦疑當作殷
  兹殷庶士席寵惟舊
  乘勢勝物曰席
  怙侈滅義服美于人
  用美物多則爲人所畏服鄭子産言伯有用物𢎞而取精多則生爲人豪死爲厲鬼
  驕淫矜侉將由惡終雖收放心閑之惟艱資富能訓惟以永年
  富而能訓則可以久安其富
  惟德惟義時乃大訓不由古訓于何其訓王曰嗚呼父師邦之安危惟兹殷士不剛不柔厥德允修惟周公克愼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終三后恊心同底于道道洽政治澤潤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賴予小子永膺多福
  康王以爲邦之安危在殷士又以保釐之任爲足以澤生民而服四夷其言若過然殷民至此亦不能睥睨周室如三監時矣然猶重其事如此賈誼言秦俗婦乳其兒與翁併踞母取箕帚立而誶語以此痛哭流涕太息以爲漢之所憂無大於此者正此意也古之知治體者其論安危蓋如此
  公其惟時成周建無窮之基亦有無窮之聞子孫訓其成式惟乂嗚呼罔曰弗克惟既厥心罔曰民寡惟愼厥事
  曰弗克者畏其難而不敢爲者也曰民寡者易其事以爲不足爲者也
  欽若先王成烈以休于前政
  前政謂周公君陳也
  君牙第二十七
  穆王命君牙爲周大司徒作君牙
  穆王滿康王孫昭王子
  王若曰嗚呼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篤忠貞服勞王家厥有成績紀于太常
  周禮司勲凡有功者銘書于王之太常祭于太烝日月爲常
  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遺緒亦惟先王之臣克左右亂四方心之憂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今命爾予翼作股肱心膂纉乃舊服無忝祖考𢎞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爾之中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艱哉思其艱以圖其易民乃寧
  方周之盛越裳氏來朝曰久矣天之無疾風暴雨也中國其有聖人乎方是時四夷之民莫不戴王雖風雨天事非人力者亦歸德於王及其衰也一寒一暑亦惟王之怨是故聖人以民心爲存亡一失其心無動而非怨者賞則謂之私罰則謂之虐作德則謂之僞不作則謂之漫出令而不信無事而致謗皆王之咎也夏諺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游豫且以爲德豈復有風雨寒暑之怨乎
  嗚呼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啓佑我後人咸以正罔缺爾惟敬明乃訓用奉若于先王對揚文武之光命追配于前人王若曰君牙乃惟由先正舊典時式先正周召畢公之流
  民之治亂在兹率乃祖考之攸行昭乃辟之有乂嗚呼予讀穆王之書一篇然後知周德之衰有以也夫昭王南征而不復至齊桓公乃以問楚是終穆王之世君弑而賊不討也而王初無憤恥之意乃欲以車轍馬跡周於天下今觀君牙伯冏二書皆無哀痛惻怛之語但曰嗣先人宅丕后而已足以見無道之情非祭公謀父以祈招之詩收王之放心則王不復矣吕刑有哀敬之情蓋在感悔之後時已耄矣
  冏命第二十八
  穆王命伯冏爲周太僕正作冏命
  太僕正太御中大夫
  王若曰伯冏惟予弗克于德嗣先人宅丕后怵惕惟厲中夜以興思免厥愆昔在文武聰明齊聖小大之臣咸懷忠良其侍御僕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祗若萬邦咸休惟予一人無良實賴左右前後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繩愆糾謬格其非心俾克紹先烈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羣僕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脩不逮愼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臣諛厥后自聖
  至哉此言可以補説命之缺也孔子取於君牙伯冏二書者獨斯言歟
  后德惟臣不德惟臣爾無昵于憸人充耳目之官迪上以非先王之典非人其吉惟貨其吉若時瘝厥官惟爾大弗克祗厥辟惟予汝辜
  引小人以昵王人臣不敬莫大於此
  王曰嗚呼欽哉永弼乃后于彛憲









  書傳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十九      宋 蘇軾 撰
  周書
  吕刑第二十九
  吕命穆王訓夏贖刑作吕刑
  穆王命吕侯作此書史記作甫侯堯舜之刑至禹明備後王德衰而政煩故稍増重積累世之漸非一人之意也至周公時五刑之屬各五百周公非不能改以從夏蓋世習重法而驟輕之則姦民肆而良民病矣及成康刑措穆王之末姦益衰少而後乃敢改也周禮之刑二千五百穆王之三千雖増其科條而入墨劓者多入宫辟者少也贖者疑赦之罰耳然訓刑必以贖者非贖之鍰數無以爲五刑輕重之率也如今世徒流皆折杖非以杖數折不知徒流増減之率也吕刑孝經禮記皆作甫刑説者謂吕侯後封甫詩之申甫是也
  惟吕命王享國百年耄荒度作刑以詰四方
  刑必老者制之以其更事而仁也耄荒度作刑者以耄年而大度作刑猶禹曰予荒度土功度約也猶漢高祖約法三章也
  王曰若古有訓蚩尤惟始作亂延及于平民罔不寇賊鴟義姦宄奪攘矯䖍
  炎帝世衰蚩尤作亂黄帝誅之自蚩尤以前未有以兵强天下者鴟義以鷙殺爲義如後世所謂俠也矯詐䖍劉也凡民爲姦者皆祖蚩尤
  苗民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殺戮無辜爰始淫爲劓刵㭬黥越兹麗刑并制罔差有辭
  蚩尤既倡民爲姦苗民又不用善但過作劓鼻刵耳㭬竅黥面殺戮五虐之刑而謂之法苟麗於法者必刑之并制無罪不復以寃訴爲差别有辭無辭皆刑之也自苗民以前亦未有作五虐之刑者故舉此二人以爲亂始
  民興胥漸冺冺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詛盟
  人無所訴則訴於鬼神德衰政亂則鬼神制世民相與反覆詛盟而已
  虐威庶戮方告無辜于上上帝監民罔有馨香德刑無德刑之香也
  發聞惟腥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報虐以威遏絶苗民無世在下
  皇帝堯也分北三苗遷其君於三危
  乃命重黎絶地天通
  民瀆於詛盟祭祀家爲巫史堯乃命重黎授時勸農而禁淫祀人神不復相亂故曰絶地天通重黎即羲和也
  罔有降格
  號之亡也有神降于莘蓋此類也
  羣后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鰥寡無蓋
  自諸侯以及其臣下皆脩明人事而輔常道故鰥寡無蔽塞之者
  皇帝清問下民鰥寡有辭于苗
  國無政天子欲聞民言豈易得其實哉故政清而後民可問也
  德威惟畏德明惟明
  非德之威所謂虐也非德之明所謂察也
  乃命三后恤功于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
  失禮則入刑禮刑一物也折折衷也
  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種農殖嘉穀三后成功惟殷于民
  殷富也
  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德
  士臯陶也
  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于四方罔不惟德之勤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彝典獄非訖于威惟訖于富訖盡也威貴有勢者乘富貴之勢以爲姦不可以不盡法非盡于威則盡于富其餘貧賤者則容有所不盡也
  敬忌罔有擇言在身惟克天德自作元命配享在下脩其敬畏至於口無擇言此盛德之士也何以貴之於典獄曰獄賤事也而聖人盡心焉其德入人之深動天地感鬼神無大於獄者故盛德之士皆屑爲之臯陶逺矣莫得其詳如漢張釋之于定國唐徐有功民皆自以爲不寃其不信之信幾於聖與仁者豈非口無擇言身無擇行之人哉若斯人者將與天合德子孫其必有興者非自作元命配享在下而何漢楊賜辭廷尉之命曰三后成功惟殷于民臯陶不與焉蓋吝之也書蓋以爲惟克天德自作元命者何吝之有此俗儒妄論也或然之不可以不辨
  王曰嗟四方司政典獄非爾惟作天牧
  爲天牧民非爾而誰
  今爾何監非時伯夷播刑之迪其今爾何懲惟時苗民匪察于獄之麗
  麗于獄輒刑之不復察也
  罔擇吉人觀于五刑之中惟時庶威奪貨
  貴者以威亂政富者以貨奪法
  斷制五刑以亂無辜上帝不蠲降咎于苗苗民無辭于罰乃絶厥世
  言當以伯夷爲監苗民爲戒也
  王曰嗚呼念之哉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孫皆聽朕言庶有格命
  諸侯羣臣自其父行至于兄弟子孫皆聽朕言庶以格天命
  今爾罔不由慰日勤爾罔或戒不勤
  獄非盡心力不得其實故無獄不以勤爲主由用也爾當用獄吏慰安之而日愈勤者不當用戒敕之而終不勤者
  天齊于民俾我一日非終惟終在人
  刑獄非所恃以爲治也天以是整齊亂民而已蓋使我爲一日之用非究竟要道也可恃以終者其惟得人乎
  爾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雖畏勿畏雖休勿休休喜也典獄者不可以冇所畏喜
  惟敬五刑以成三德一人冇慶兆民賴之其寧惟永三德洪範三德也以刑成德王有慶民冇利則其安長久也
  王曰吁來有邦有土告爾祥刑
  祥善也
  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
  罪非已造爲人所累曰及秦漢之間謂之逮此最爲政者所當愼故特立此法謂之及因有大獄獄吏以多殺爲功以不遺支黨爲忠胥史皁𨽻以多逮廣繫爲利故古者大獄有萬人者國之安危運祚長短或寄於此故曰何度非及度其非同惡者則勿逮可也
  兩造具備師聽五辭
  訟者兩至則士聽其辭
  五辭簡孚正于五刑
  簡核也孚審慮也簡孚而無辭乃正五刑
  五刑不簡正于五罰
  罰贖也
  五罰不服正于五過
  過失則當宥也
  五過之疵惟官惟反惟内惟貨惟來其罪惟均其審克之
  刑之而不服則贖贖之而不服則宥無不可者但恐其有疵弊耳官者更爲請求也反者報也報德怨也内女謁也貨鬻獄也來親友徃來者爲言也法當同坐故曰其罪惟均克勝也勝其非也
  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孚有衆惟貌有稽
  既簡且孚衆證之矣口服而貌不服此必有故不可以不稽也
  無簡不聽
  初無核實之狀則此獄不當聽也
  具嚴天威
  所以如此者畏天威也
  墨辟疑赦其罰百鍰閲實其罪
  刻其顙而涅之曰墨六兩曰鍰
  劓辟疑赦其罰惟倍閲實其罪
  截鼻爲劓倍之爲二百鍰
  剕辟疑赦其罰倍差閲實其罪
  刖足曰剕倍之又半之爲五百鍰
  宫辟疑赦其罰六百鍰閲實其罪
  宫淫刑也男子腐婦人閉
  大辟疑赦其罰千鍰閲實其罪
  大辟死刑也五刑疑則入罰不降相因古之制也所謂疑者其罪既閲實矣而於用法疑耳
  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屬五百宫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
  墨劓剕宫辟皆眞刑也罰者罰應贖者也屬類也凡五刑五罰之罪皆分門而類別之也
  五刑之屬三千
  周禮五刑之屬二千五百而此三千孝經據而用之是孔子以夏刑爲正也
  上下比罪
  比例也以上下罪參驗而立例也
  無僭亂辭
  僭差也亂辭辭與情違者也
  勿用不行
  立法必用衆人所能者然後法行若責人以所不能則是以不可行者爲法也
  惟察惟法其審克之
  察我心也法國法也内合我心外合國法乃爲得之
  上刑適輕下服下刑適重上服
  世或謂大罪法重而情輕則服下刑此猶可也不失爲仁若小罪法輕情重而服上刑則不可古之用刑者有出於法内無入於法外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故知此説之非也請設爲甲乙以解此二言甲初欲爲强盜既至其所則不强而竊當以竊法坐之此之謂上刑適輕下服乙初欲竊爾既至其所則强當以强法坐之此之謂下刑適重上服刑貴稱罪報其所犯之功不報其所犯之意也
  輕重諸罰有權
  一人同時而犯二罪一罪應剕一罪應劓劓剕不並論當以一重剕之而已然是人所犯劓罪應刑剕罪應贖則刑之歟抑贖之歟蓋當其劓罪而贖其餘何謂餘曰劓之罰二百鍰既刑之矣則又贖三百鍰以足剕罰五百鍰之數以此爲率如權石之推移以求輕重之詳故曰輕重諸罰有權
  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
  穆王復古而不是古變今而不非今厚之至也曰各隨世輕重而已民有犯罪於改法之前而論法於今日者可復齊於一乎舊法輕則從舊今法輕則從今任其不齊所以爲齊也倫者其例也要者其辭也辭例相參考必有以處之矣
  罰懲非死人極于病
  時有議新法之輕多罰而少刑恐不足以懲姦者故王言罰之所懲雖非殺之也而民出重贖已極于病言如是亦足矣
  非佞折獄惟良折獄罔非在中
  佞口給也良精也辯者服其口不服其心也
  察辭于差
  事之眞者不謀而同從其差者而詰之多得其情
  非從惟從
  囹圄之中何求而不得固有畏吏甚者寧死而不辯故囚之言惟吏是從者皆非其實不可用也
  哀敬折獄明啟刑書胥占咸庶中正
  律令當令獄囚及僚吏明見相與占考之庶幾共得其中正也
  其刑其罰其審克之獄成而孚輸而孚
  輪不成也囚無罪如傾瀉出之也孚審慮也成與不成皆當與衆審慮也
  其刑上備有并兩刑
  其上刑已有餘罪矣則并兩刑從一重論
  王曰嗚呼敬之哉官伯族姓
  呼其大官大族而戒之
  朕言多懼
  民命之存亡天意之喜怒國本之安危在焉不得不懼
  朕敬于刑有德惟刑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于單辭民之亂罔不中聽獄之兩辭
  欲濟民于險難者當竭其中以聽兩辭也
  無或私家于獄之兩辭獄貨非寳惟府辜功報以庶尤永畏惟罰非天不中惟人在命天罰不極庶民罔有令政在于天下
  府聚也辜功猶言罪狀也古者論罪有功意功其迹狀也言獄貨非所以爲寳也但與汝典獄者聚罪狀耳我報汝以衆罪而所當長畏者天罰也非天不中惟汝罪在人命也天既罰汝不中之罪則民皆咎我我無復有善政在天下矣
  王曰嗚呼嗣孫今徃何監非德于民之中尚明聽之哉王耄矣諸侯多其孫矣自今當安所監非以此德爲民中乎
  哲人惟刑
  古之哲人無不以刑作德者
  無疆之辭屬于五極咸中有慶
  無窮之聞必由五刑咸得其中則有慶五極五常也
  受王嘉師監于兹祥刑
  嘉善也王所以能輕刑者以民善故也












  書傳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書傳卷二十      宋 蘇軾 撰
  周書
  文侯之命第三十
  平王錫晉文侯秬鬯圭瓚作文侯之命
  平王幽王之子宜臼也文侯仇義和其字也以圭爲杓柄曰圭瓚
  王若曰父義和丕顯文武克愼明德昭升于上敷聞在下惟時上帝集厥命于文王亦惟先正克左右昭事厥辟越小大謀猷罔不率從肆先祖懷在位
  懷安也
  嗚呼閔予小子嗣造天丕愆
  痛幽王犬戎之禍也
  殄資澤于下民侵戎我國家純
  殄絶也純大也言無以資給惠利下民民莫爲用者故爲犬戎所侵害我國家者亦大矣
  即我御事罔或耆壽俊在厥服
  西周之所以亡者無人也耆而俊者皆不在位春秋傳曰惡角犀豐滿而近頑童焉
  予則罔克曰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
  諸侯在我祖父行者其誰恤我哉
  嗚呼有績予一人
  有能致功予一人者乎
  永綏在位父義和汝克昭乃顯祖
  謂唐叔也
  汝肇刑文武用㑹紹乃辟追孝于前文人
  汝始法文武之道以和㑹紹接我使得追孝于前文人奉祭祀也
  汝多脩扞我于艱
  多所脩完扞衞我于艱難也
  若汝予嘉王曰父義和其歸視爾師寧爾邦用賚爾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盧弓一盧矢百
  賜弓矢使得征伐
  馬四匹父徃哉柔逺能邇惠康小民無荒寧簡恤爾都簡閲其士惠恤其民
  用成爾顯德
  予讀文侯篇知東周之不復興也宗周傾覆禍敗極矣平王宜若衞文公越句踐然今其書乃施施焉與平康之世無異春秋傳曰厲王之禍諸侯釋位以問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讀文侯之篇知平王之無志也唐德宗奉天之難陸䞇爲作制書武夫悍卒皆爲出涕唐是以復興嗚呼平王獨無此臣哉
  費誓第三十一
  魯侯伯禽宅曲阜徐夷並興東郊不開作費誓
  伯禽周公子費在東海郡後爲季氏邑非魯近郊蓋當時治兵於費
  公曰嗟人無譁聽命
  譁讙也
  徂兹淮夷徐戎並興
  成王征淮夷滅奄蓋此徐州之戎及淮浦之夷叛已久矣及伯禽就國則並起攻魯故曰徂兹淮夷徐戎並興徂兹者猶云徃者云爾
  善穀乃甲冑敿乃干無敢不弔備乃弓矢鍛乃戈矛礪乃鋒刃無敢不善
  𢿰敿鍛礪皆脩治也弔精至也
  今惟淫舍牿牛馬
  牿所以械牛馬者今當用之於戰故大釋其牿淫大也
  杜乃擭敜乃穽無敢傷牿牿之傷汝則有常刑
  擭機檻也敜塞也恐傷此釋牿之牛馬此令軍所在居民也
  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復之我商賚汝乃越逐不復汝則有常刑
  軍亂生於動故軍以各居其所不動爲法若牛馬風逸臣妾逋逃而聽其越逐則軍或以亂亦恐姦人規亂我軍故竊牛馬誘臣妾以發之禁其主使不得捕逐則軍自定得此風逃者當敬復其主我當商度有以賜汝若其越逐與其得而不復者皆有常刑
  無敢寇攘踰垣牆竊馬牛誘臣妾汝則冇常刑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糧無敢不逮汝則有大刑魯人三郊三遂峙乃楨榦甲戌我惟築
  糗糒也師逺行則用之楨榦皆木也所以築者徐戎淮夷近在魯東郊不伐之於郊而載糗糧逺征其國既以甲戌築又以甲戌行何也古來未有知其説者以予考之伯禽初至魯魯人未附韓信所謂非素拊循士大夫驅市人而戰者若伐之於東郊魯人自戰其地易以敗散築城而守之徐夷必爭使土功不得成故以是日築亦以是日行徐夷方空國寇魯魯侯乃以大兵徃攻其巢穴師興之日東郊之圍自解所謂攻其必救築者亦得成功也費誓言征言築而終不言戰蓋妙於用兵周公之子蓋亦多材藝耳
  無敢不供汝則有無餘刑非殺
  汝敢不供楨榦則吾之刑汝不遺餘力矣特不殺而已糗糧芻茭不供則軍飢故皆用大刑大刑死刑也楨榦不供比芻糧差緩故用無餘刑而非殺近時學者乃謂無餘刑孥戮其妻子非止殺其身而已夫至於殺而猶不止誰忍言之伯禽周公子也而至於是哉
  魯人三郊三遂峙乃芻茭無敢不多汝則有大刑言魯人以别之知當時有諸侯之師也楨榦芻茭皆重物故獨使魯人供之三郊三遂南西北方郊遂之人東郊以備寇不供也徐夷作難久矣魯國受其害而以宅伯禽知周公不私其子伯禽生而富貴安佚始侯於魯遇難而能濟達於政練於兵皆見於費誓見周公教子之有方也孔子敘書蓋取此也
  秦誓第三十二
  秦穆公伐鄭
  秦穆公任好
  晉襄公帥師
  襄公歡文公子
  敗諸崤還歸作泰誓
  秦穆公違蹇叔以貪勤民爲晉所敗不殺孟明而復用之悔過自誓孔子蓋有取焉崤在𢎞農澠池縣西
  公曰嗟我士聽無譁予誓告汝羣言之首
  此篇首要言也
  古人有言曰民訖自若是多盤
  孔子曰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爲君惟其言而莫予違也孔子蓋以爲一言而喪邦者此言也民訖自若是民盡順我而不我違樂則樂矣不幾於游盤無度以亡其國如夏太康乎
  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是惟艱哉
  人知聲色之害己也然終好之知藥石之壽已也然終惡之豈好死而惡生哉私欲勝也夫惟少私寡欲者爲能受責而不責人是以難也
  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云來
  已犯之惡既成而不可追未遷之善未成而不可補日月逝而不復反我心皇皇若無明日悔之至也
  惟古之謀人則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謀人姑將以爲親我視在朝之謀人未見可以就問使我敬畏如古人者故且用今之流親己者而已
  雖則云然尚猷詢兹黄髪則罔所愆
  雖不免且用孟明然必訪諸黄髪如蹇叔之流也
  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
  番番老者雖旅力既愆我猶庶幾得而用之
  仡仡勇夫射御不違我尚不欲
  仡仡勇者雖射御不違我猶庶幾疎而逺之
  惟截截善諞言俾君子易辭我皇多有之
  諞巧也皇暇也仡仡勇夫且不欲而巧言令色使君子變志易辭者我何暇復多有之哉
  昧昧我思之如有一介臣斷斷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
  我昧旦而起則思之矣曰安得是人哉得是人而付之子孫黎民我無恨矣
  人之有技冒疾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達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至哉穆公之論此二人也前一人似房𤣥齡後一人似李林甫後之人主鑒此足矣
  邦之杌隉
  不安也
  曰由一人邦之榮懷亦尚一人之慶
  懷安也
  書傳卷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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