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博物彙編 第六十五卷 |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博物彙編禽蟲典
第六十五卷目錄
虎部外編
禽蟲典第六十五卷
虎部外編
编辑《雲笈七籤》:「黃帝剋蚩尤於中冀,剪神農之後,誅榆罔 於阪泉,而天下大定,都於上谷之涿鹿。又數年,王母 遣使,白虎之神乘白虎集帝之庭,授以地圖。」
「西王母蓬髮戴勝,虎齒善嘯」者,此乃王母之使金方 白虎之神,非王母之真形也。
虎苑老君宮殿,鬱鬱如雲氣,五色元黃,不可名字,侍 從多女少男。庭中有珠玉樹,眾芝叢土,龍虎辟邪遊 戲其間,但聞琅琅如銅鐵聲,不可知測。
《山海經海外東經》:「君子國在其北,衣冠帶劍食獸,使 二大虎在旁,其人好讓不爭。」
《春秋文曜鉤·天命》:「湯白虎戲朝,其終白虎在野。」 《吳地記》:闔閭葬虎丘,十萬人治葬,經三日,金精化為 白虎,蹲其上,因號虎丘。秦始皇東巡至虎丘,求吳王 寶劍,其虎當墳而踞,始皇以劍擊之不及,誤中於石。 其虎西走二十五里忽失。
《異苑》:「秦時中宿縣十里外有觀亭江神祠,壇甚靈異, 經過有不恪者,必狂走入山,變為虎。」
《淮南子俶真訓》:「昔公牛哀轉病也,七日化為虎。其兄 掩戶而入,覘之,則虎搏而殺之。是故文章成獸,爪牙 移易,志與心變,神與形化。方其為虎也,不知其嘗為 人也;方其為人,不知其且為虎也。」
《拾遺記》:秦始皇元年,騫霄國獻刻玉。善畫工名裔,使 含丹青以漱地,即成魑魅及詭怪群物之象。刻玉為 百獸之形,毛髮宛若真矣,皆銘其臆前,記以月日。工 人以指畫地,長百丈,直如繩墨。方寸之內,畫以四瀆 五嶽列國之圖。又畫為龍鳳騫翥若飛,皆不可點睛, 或點之必飛走也。始皇嗟曰:「刻畫之形,何得飛走。」使 以淳漆,各點兩玉虎一眼睛,旬日則失之,不知所在。 山澤之人云,見二白虎各無一目,相隨而行,毛色相 似,異於常見者。至明年,西方獻兩白虎,各無一目,始 皇發檻視之,疑是先所失者,乃刺殺之,檢其胸前,果 是元年所刻玉虎。迄胡亥之滅,寶劍神物,隨時散亂 也。
《獨異志》:漢景帝好遊獵,有獵人見虎,無便得之,乃為 珍饌祭所見之虎。帝乃夢虎曰:「汝祭我,欲得我牙皮 耶?我自殺,從汝取之。」明日帝之山,果見此虎死在祭 所,乃命剝取皮牙餘肉悉化為虎而去。
《漢武內傳》:帝居承華殿,玉女王子登來語帝曰:「七月 七日王母暫來。」帝到七月七日,敕端門之內,不得有 窺者,內外寂謐,以候雲駕到。夜二更之後,忽見西南 如白雲起,鬱然直來,逕趨宮庭,須臾轉近,聞雲中簫 鼓之聲,人馬之響,半食頃王母至也。縣投殿前,有似 鳥集,或駕龍虎。
《東方朔傳》:「朔母死,鄰母拾朔養之,忽失朔,一年乃歸。 母見之大驚曰:『兒行經年乃歸,何以慰吾』?」朔曰:「兒暫 之紫泥之海,遇一蒼虎息於路。初兒騎虎而還,打捶 過痛,虎嚙兒腳傷,母便悲嗟,乃裂青布裳裹之。」 虎薈:「張真人道陵按方煉龍虎大丹,一年有紅光照 室,二年有五雲覆鼎,夜不假燭,髣髴有青龍白虎各 一,常」遶丹鼎,三年成丹。
《遁甲開山圖》:「遼東有襄平山,多饒鬼目之菜,生而有 神,虎、龍蛇大魚守之。」
《述異記》:漢宣城郡守封卲,一旦化為虎,食郡民呼之 曰封使君,因去不復來。故時人詩云:「無作封使君,生 不治民死食民。」夫人無德而壽則為虎,虎不食人,人 化虎則食人,蓋恥其類而惡之。
《神仙傳》:「壺公者,不知其姓名也。費長房詣公,公乃留 房於群虎中,虎磨牙張口欲噬房,房不懼。」
欒巴者,蜀郡成都人。少而好道,不修俗事。時太守躬 詣巴,請屈為功曹,待以師友之禮。巴陵太守曰:「聞功 曹有道,寧可試見一奇乎?」巴曰:「唯。」即平坐,卻入壁中 去,冉冉如雲氣之狀。須臾,失巴所在。壁外人見化成 一虎,人並驚虎徑還。功曹舍人往視,虎乃巴成也。 樊夫人者,劉綱妻也。綱與夫人入四明山,路阻虎,綱 禁之,虎伏不敢動。夫人徑前,虎即面向地,不敢仰視。 夫人以繩繫虎於床腳下。
《交州記》:「龍編縣功曹左飛,曾化為虎,數月還作吏。」 《神仙傳》:「介象者,字元則,入山精思,冀遇神仙,憊極臥 石上,有一虎往舐象額,象寤見虎,乃謂之曰:『天使汝
來侍衛我,汝且停,若山神使汝試我,即疾去。虎乃去尹軌者,字公度,弟子黃理,居陸渾山中,患虎暴,公度使其斷木為柱,去家五里,四方各埋一柱,公度即印 封』」之,虎即絕跡。
《博物志》:「江陵有猛人,能化為虎。」
《異苑》:晉太康中,滎陽鄭襲為廣陵太守,門下騶忽如 狂,奄失其所在。經日尋得,裸身呼吟,膚血淋漓。問其 故,云:「社公令其作虎,以斑皮衣之。辭以執鞭之士,不 堪𧆟躍,神怒,還使剝皮,皮已著肉,瘡毀慘痛,旬日乃 差。」
《虎薈》永康二年正月,虎兕入城,民心搖動,莫能禁止。 時王戎知相位,惠帝責之曰:「卿任輔弼之重,何致此 物騷我生靈?今降敕召真人勦治安大路。」真人於戎 甥舅也,謂戎曰:「某有術可禁。」戎奏帝依《混元法》,攝召 虎兕自空飛至,帝愕然。真人咒水噀之,化為蠅蟆,布 氣吞之,一城安靜。
《抱朴子》:「蔡誕入山,還其家,云被謫到崑崙。崑崙山下 白虎蜲蛇,長百餘里,其口中牙皆如三百斛船大。」 《搜神記》:「蘇易者,廬陵婦人,善看產,夜忽為虎所取,行 六七里,至大壙,釋易置地,蹲而守,見有牝虎當產,不 得解,匍匐欲死,輒仰視。易怪之,乃為探出之,有三子, 生畢,牡虎負易還,再三送野肉於門內。」
江漢之域有貙人,其先廩君之苗裔也,能化為虎。長 沙所屬蠻縣東高居民曾作檻捕虎,檻發,明日眾人 共往格之,見一亭長,赤幘大冠,在檻中坐。因問:君何 以入此中?亭長大怒曰:「昨忽被縣召,夜避雨,遂誤入 此中。急出我曰:『君見召不當有文書耶』?」即出懷中召 文書,於是即出之,尋視,乃化為虎,上山走。或云:貙虎 「化為人,好著紫葛衣,其足無踵,虎有五指者皆是貙。」 《齊諧記》:「太元元年,江夏郡安陸縣薛道詢,年一十二, 少來了了,忽得時行病,瘥後發狂,百治救不痊,乃服 散,狂走猶多劇,忽失蹤跡,遂變作虎,食人不可復數。 有一女子樹下採桑,虎往取食之,食竟,乃藏其釵釧 著山門,後還作人,皆知取之。經一年」還家為人,遂出 都,仕官為殿中令史。夜共人語,忽道天地變怪之事。 道詢自云:「吾昔嘗得病狂發,遂化作虎噉人。」一年中, 兼道其處,并所噉人姓名。其同坐人或有食父子弟 兄者,於是號哭,捉以赴官,遂餓死建康獄中。
《虎薈》:晉孝武太元五年,譙郡譙縣袁雙家貧客作暮 還家,道逢一女,年十五六,姿容端正,即與雙為婦。五 六年後,家資甚豐。後生二男,至十歲,家乃巨富。後里 有新死者葬埋,婦往墓所,脫衣及脫釧掛樹,便變形 作虎,發塚,曳棺出墓外,取死人食之。食飽之後,還變 作人。有見之者,語其婿:「卿婦非人,恐將相害。」雙聞之, 不信,如此經時,復有死者,輒復如此。人後將其婿共 看,遂見此事。後乃越縣過墟,還食死人。
《異苑》:晉太元十九年,鄱陽桓闡殺犬祭鄉里綏山,煮 肉不熟,神怒,即下教於巫曰:「桓闡以生肉貽我,當謫 令自食也。」其年忽變作虎。作虎之始,見人以斑皮衣 之,即能跳躍噬逐。
晉太元末,徐桓出門,彷彿見一女子,因言曲相調,便 要桓入草中。桓悅其色,乃隨去。女子忽然變成虎,負 桓著背上,徑向深山。其家左右尋覓,惟見虎跡。旬日, 虎送桓下著門外。
《燉煌新錄》:晉安帝隆安元年,涼州牧李暠微服出城, 逢虎道邊,虎化為人,遙呼暠為西涼君,暠因彎弧待 之。又乃遙呼暠曰:「有事告汝,無疑也。」暠知其異,投弓 於地,人乃前曰:「燉煌空虛,不是福地,君之子孫王於 西涼,不如從酒泉。」言訖乃失,暠乃移都酒泉。
《異苑》:晉元興中,東陽太守朱牙之,忽有一老公從其 妾董床下出,著黃裳衿帽,所出之埳甚滑,澤有泉,遂 與董交好,若有吉凶,遂以告牙之兒疾瘧,公曰:「此應 得虎卵,服之。」持戟向山,果得虎陰,尚餘煖氣,使兒炙 噉,瘧即斷絕。
《齊諧記》:「義熙四年,東陽郡太末縣吳道宗,少失父,單 與母居,會道宗收債不在家,鄰人聞其星中砰磕之 聲,闚不見其母,但有黑斑虎在其室中,鄉曲驚怕,恐 虎入食,其母便鳴鼓會人,共往救之,圍宅突進,不見 其虎,但見其母,語如常,不解此意。兒還,母語之曰:『宿 罪見追,當有變化事。後一月日便失其母,縣界內虎』」 災屢起,皆云「烏斑虎。」百姓患之,發人格擊之,殺數人。 後人射虎中膺,并戟刺中其腹,然不能即得。經數日 後,虎還其家,故床上不能復人形,伏床上而死。其兒 號泣而葬其母,如法朝夕哭臨。
《廣州記》:「興寧縣,義熙四年,忽有數十大鳥,大如鶖,少 日化為虎。」
《搜神後記》:丹陽人沈宗,在縣治下以卜為業。義熙中, 左將軍檀侯鎮姑孰,好獵,以格虎為事,忽有一人著 皮褲,乘馬從一人亦著皮褲,以紙裹十餘錢,來詣宗 卜云:「西去覓食好,東去覓食好。」宗為作卦,卦成告云: 「東向吉,西向不利。」因就宗乞飲,內口著甌中,狀如牛 飲。既出,東行百餘步,從者及馬皆化為虎,自此以後虎暴非常。
《異苑》:「晉時豫章郡吏易拔,義熙中受番還家遠。」〈一作違〉 遁不返。郡遣追見拔,言語如常,亦為設食。使者催令 束裝,拔因語曰:「汝看我面。」乃見眼目角張,身有黃斑 色。便豎一足,徑出門去。家先依山為居,至林麓即變 成三足大虎,所豎一足,即成其尾也。
《宋拾遺錄》:「沐胥國人左耳中出青龍,右耳中出白虎。 龍虎初出之時,如繩緣頰,手拂面而龍虎皆飛去地 十餘丈,而雲氣繞龍,風來吹虎,俄而以手指揮其龍 虎皆還入耳。」
《虎薈》沈羲,學道於蜀中。一日與妻賈氏共載,詣子婦 卓孔寧家,道逢龍車、虎車、白鹿車各一乘,從騎數十 人,皆朱衣,仗矛帶劍,輝赫滿道。問曰:「君是道士?」沈羲 愕然答曰:「是也。」騎曰:黃老今遣仙官相迎之。侍郎薄 延,白鹿車是也;度世君司馬生,青龍車是也;送迎使 者徐福,白虎車是也。須臾三仙羽衣持節,以白玉冊、 青玉界、丹玉字,授羲碧落侍郎,羲不能讀,遂載昇天。 晉復陽縣里民家兒常牧牛,牛忽舐此兒,舐處肉悉 白。兒俄而死,其家葬此兒,殺牛以供賓客。凡食此牛 肉,男女二十餘人悉變作虎。
《異苑》:「元嘉四年五月三日,會稽餘姚錢祐夜出屋後, 為虎所取,十八日乃自還。說:虎初取之時,至一宮府, 入重門,見一人憑几而坐,形貌偉壯,左右侍者三十 餘人,謂曰:『吾欲使汝知術數之法,故令虎迎汝,汝無 懼也』。留十五晝夜,語諸要術,盡教道之方。祐受法畢, 便遣令還,而不知道,即使人送出門,乃見歸路。既得」 還家,大知卜占,無幽不驗,經年乃卒。
《香案牘》:「鄭思遠每出行乘虎二,虎雛負經而從橫江 橋逢許隱,具煖藥酒,虎為拾柴燃火。隱患齒痛,求虎 鬚熱插齒間,思遠拔之,虎帖地不動。」
《王暉種黃精》。虎為之耕,豹為之耘。出入亦乘虎。豹且 韉轡,鞭策如乘馬。
《虎薈》,梁衡山侯蕭泰為雍州刺史,鎮襄陽時虎甚暴, 村門設檻,機發村人炬火燭之,見一老道士自陳,云 「從村告乞還,誤落檻中。」共開之,出檻即成,虎奔去。 梁末始興人黃乾有妹小珠,聘同縣人李肅。小珠共 嫂入山採木實,過神廟,而小珠在廟,戀慕不肯歸。及 將還,復獨走上廟,見人即入草中。乾妻來告肅,肅以 為更有他意。肅被縣召,將一伴夜還,值風雨,見廟屋 有火,二人向火炙衣,見神床上故衣。少間聞外有行 聲,二人惶怖,入神床屏風後。須臾,見一虎振尾奮迅, 直至火邊,自脫牙爪,卷皮置床上,著衣向火坐。肅看, 乃小珠也。肅徑抱小珠共語,不應。明日將歸,送向乾 家,乃閉置一室,擲生肉則接食之。其母恆看守之,唯 視豬。少日又成虎,村人乃將弓弩上舍,發屋射殺之。 明年有虎暴,百姓白日閉門,太守熊基表以聞之。 景雲元年,蕭志忠為衡州刺史,臘日將畋,先期樵人 薪於霍山,夜半月白,見長人衣豹皮角而光芒,虎兕 狐狸千百從行,自稱元冥使者,奉帝命以若屬充蕭 使君。畋數群獸,哀號不起。使者曰:「當求解於嚴四。」樵 人施從至東谷中,黃冠坐虎皮上,使者告之故。黃冠 曰:「蕭公仁者,本順時令,若滕六降雪,《巽》二起風,當罷 出矣。」命狐狸求美女醇醪,書朱符,分餉之。群獸皆懽 鳴。黃冠唫曰:「昔為仙子今為虎,流落陰厓足風雨。更 將斑毳被余身,千載青山萬般苦。」樵人歸未明,而風 雪暴至,蕭公罷畋矣。讀其詩,知「嚴四」為「虎」也。
唐長安年中,郴州佐史因病而為虎,將噉其嫂。村人 擒獲,乃佐史也。形雖未全改,而尾實虎矣。因縶樹數 十日,還復為人。長史崔元簡親問其故,佐史云:「初被 一虎引見一婦人盛服,諸虎恆參集,各令服當日之 食。時某雖預虎列,形質未全,不能別覓他人,將取嫂 以供,遂為所擒。今雖作虎未得,尚能其聲矣。」簡試之, 佐史,乃作虎聲,震駭左右,簷瓦皆振落焉。
巴人好群行,伐木作板。開元初,巴人百餘輩,自褒中 隨山伐木,至太白廟。廟前松樹百餘株,各大數十圍, 群巴喜曰:「天贊我也。」止而伐之,已倒二十餘株。有老 人戴帽拄杖至其所,謂巴人曰:「此神樹,何故伐之?」群 巴初不輟作,老人曰:「我是太白神,已倒者休乞君,未 倒者,宜無作意。」巴等不止。老人曰:「君若不止,汝當俱 死,無益也。」又不止,老人乃登山呼斑子,倏爾有虎數 百頭,相繼而至,噬巴殆盡,唯五六人獲免。神謂之曰: 「以汝好心,故不令殺,宜速去也。」其倒樹至天寶末尚 存。有詔修理,內殿楊國忠,令人至山所,宣敕取樹作 板以用焉,神竟與之。
「費州,蠻人,族姓費氏」,境多虎暴,俗皆樓居以避之。開 元中,狄光嗣為刺史,其孫博望生於官舍。博望乳母 婿費忠,勁勇能射,嘗自州負米還,家,山見阻,不覺日 暮,前程尚三十餘里,忠懼不免,以所持刀刈薪十束, 敲石取火,焚之自守。須臾,聞群虎之聲,震動林藪。忠 以頭巾冒米袋,腰帶束之於火光之下,挺身上大櫪
樹。頃之,四虎同至,望見米袋,大虎前攫,既知非人,相顧默然。坐次,虎引二子去,大虎獨留火所,忽爾脫皮,是一老人,枕手而寐。忠素勁健,心頗輕之。乃徐下樹, 扼其喉,以刀擬頸,老人乞命,忠縛其手而詰問之,云: 「『是北村費老,被罰為虎天曹,為有律令食人,今夜合 食。費忠即其人,適來相候,正直米袋』。意甚鬱怏,留此 須復來耳。不意為君所執。如不信,可於我腰邊看來 曆,當知之。」忠觀曆畢,問:「何以救我?」答曰:「若有同姓名, 亦可相代。異日事覺,我當為受罰,不過十日饑餓耳。」 忠云:「今有南村費忠,誠不可代我。」因相言許忠先持 其皮上樹杪,然後下解老人。老人曰:「君第牢縛,君身 附樹,我若入皮,則不相識。君脫聞吼落地,必當被食。 事理則然,非負約也。」忠與訣,上樹擲皮還之。老人得 皮從後腳入,復形之後,大吼數十聲乃去。忠得還家。 數日,南村費忠鋤地遇之。
唐開元中,有虎取人家女為妻,於深山結室而居。經 二載,其婦不覺。忽有二客攜酒而至,於室中群飲,誡 其婦云:「此客甚異,慎無窺覰。」須臾盡醉,婦往視之,悉 虎也。心大懼,駭而不敢言。久之,虎復為人形,還謂婦 曰:「得無窺乎?」婦言:初不敢離,後忽云思家,願一歸覲。 經十日矣,將酒肉與婦偕行,漸到妻氏家,遇深水,婦 人先渡。虎方褰衣,婦即戲云:「卿背後何得有虎尾出?」 虎大慚,見不渡水,因爾絕馳不返。
開元末,峽口多虎,往來舟船,皆被傷害。自後但是有 船將下峽之時,即預備一人充飼虎,方舉船無患,不 然則船中被害者眾矣。自此成例,船留一人上岸飼 虎。經數年,其後有一船內皆豪強,數內有一人單窮, 被眾推出,令上岸飼虎。其人自度力不能拒,乃為出 船,而謂諸人曰:「某貧窮,合為諸公代死。然人各有分 定,苟不便為其所害,某意有懇誠,諸公能允否?」眾人 聞其語,言甚哀切,為之愴然而問曰:「爾有何事?」其人 曰:「某今便上岸,尋其虎蹤,當別自有計較。如何為某 留船灘下,至日午時,若不來,當任船去也。」眾人曰:「我 等如今便泊船灘下,不止住今日午時,兼為爾留宿, 俟明日若不來,船即去也。」言訖,船乃下灘。其人乃執 一長柯斧,便上岸。入山尋覓,並不見有人蹤,但見有 虎跡,林木深邃。其人乃見一路,虎蹤甚稠,乃便尋之。 至一山隘,泥極甚,虎蹤轉多。更行半里,即見一大石 室,又有一石床。見道士在石床上熟寐,架上有一張 虎皮。其人意是虎之所變,乃躡足於架上,取皮執斧 而立。道士驚覺,已失架上虎皮,乃曰:「吾合食汝,何竊 吾皮?」其人曰:「我合食爾,爾何反是而言?」二人爭競,移 時不已,道士詞屈,乃曰:「吾有罪於上帝,被謫在此,為 虎令食一千人,吾今已食九百九十九人,唯欠汝一 人,其數當足。吾今不幸為汝竊皮,若不歸,吾必須臾 更別為虎,又食一千人矣。今有一計,吾與汝俱兩全, 可乎?」其人曰:「可也。」道士曰:「汝今但執皮歸船中,剪髮 及鬚鬢少許,并剪指爪甲及頭面,并腳手及身上,各 瀝少血二三升,故衣三兩事裹之。待吾過岸上,汝可 拋皮與吾,吾取皮自化一虎,即將此物拋與吾取而 食之,即與食汝無異也。」其人遂執皮執斧而歸船中。 諸人驚訝,乃備述其由,遂於船中依虎所教待之。遲 明,道士已在岸上,遂拋皮與之。道士取皮振迅,俄變 一虎,哮吼跳躑,又拋衣與之,虎乃囓食而去。自後更 不聞有虎傷人。眾言食人數足,自當歸天去矣。 慈州稽胡者,以弋獵為業。唐開元末,逐鹿深山,鹿急 走投一室,室中有一道士,朱衣憑案而坐,見胡驚懼, 問其由來,胡言其姓名,云:「適逐一鹿,不覺入深,辭謝 衝突。」道士謂胡曰:「我是虎王也,天帝有命,令我主施 諸虎之食也,一切獸各有對,無枉也。適聞爾稱其姓 名,合為近食。」案頭有朱筆及盃兼簿籍,因開其簿,以 示胡名。胡戰懼良久,固求釋放。道士云:「吾不惜放汝, 天有命如此,如之奈何也。若放汝,便失我一食,然汝 相遇,百方取免。」久之乃云:「明日可作草木人,以己衣 服之,及豬血三斗,絹一匹,將與俱來,或當得免。」胡遲 回未去,忽見群虎來朝,道士處分所食,遂各散去。胡 尋再拜而還。翌日,乃持物以詣,道士笑曰:「爾能有信, 故為佳士。」因令胡立草人庭中,致豬血於其側,然後 令胡上樹,以下望之,高十餘丈,云:「止此得矣。可以絹 縛身著樹,不爾恐有殞落。」尋還房中,變作一虎,出庭 仰視胡人,嗥吼數四,向樹跳躍。知胡不可得,乃攫草 擲高數丈,往食豬,血盡入房,復為道士。謂胡曰:「可速 下來。」胡下再拜,使以朱筆勾胡名,於是免難。
開元末,渝州多虎,暴設機穽,恆失其機。月夕,人有登 樹候望,見一倀鬼,如七八歲小兒,無衣輕行,通身碧 色,來發其機。及過人,又下樹正之。須臾一虎來,陷機 而死。久之,小兒行哭而返,因入虎口。及明開視,有碧 石大如雞子,在喉中。
《人虎傳》:「隴西李微,皇族子,家於虢略。微少博學,善屬 文,弱冠從州府貢焉,時號名士。天寶十五載春,登進 士第。後數年調選,補尉江南。微性疏逸,恃才倨傲,不 能屈跡卑僚,常鬱鬱不樂。每同舍會既酣,顧謂其群官曰:『生乃與君等為伍邪』?其僚友咸側目之。及謝秩, 則退歸閒適,不與人通者近歲餘。後迫衣食且缺,乃」 東遊吳、楚間,期斂於郡國長吏。楚人聞其聲固久矣, 及至,皆開館以俟之,留宴遊極歡,將去,悉厚賄以實 其囊橐。微「在吳楚且周歲,所獲饋遺甚多。西歸《虢略》 未至,舍於汝墳逆旅中。忽被疾發狂,鞭捶僕者,不勝 其苦。如是旬餘,疾益甚。無何,夜狂走,莫知其適。家僮 跡其去而伺之,盡一月而微竟不回。」於是僕者驅其 乘馬,挈其囊橐而遠遁去。至明年,陳郡李儼以監察 御史奉詔使嶺南,乘傳至商於界,晨將去,其驛吏白 曰:「道有虎,暴而食人,故經於此者,非晝莫敢進。今尚 早,願且駐車。」固不可前,儼怒曰:「我天子使,後騎極多, 山澤之獸能為害邪?」遂命駕而行,去未盡一里,果有 虎自草中突而出,儼驚甚。俄而虎匿身草中,人聲而 言曰:「異乎哉,幾傷我故人也。」儼聆其音,似李微者。儼 昔與微同登進士第,分極深,別有年矣,忽聞其語,既 驚且異而莫測焉。遂問曰:「子為誰?豈非故人隴西子 乎?」虎呼吟數聲,若嗟泣之狀,已而謂儼曰:「我李微也。」 儼乃下馬曰:「君何由至此?且儼始與君同場屋十餘 年,情好歡甚,愈於他友。不意吾先登仕路,君亦繼捷 科選,暌間言笑,歷時頗久,傾風結想,如渴待飲。幸因 出使,得此遇君,而乃自匿草中,豈故人疇昔之意也?」 虎曰:「吾已為異類,使君見吾形,則且畏怖而惡之矣, 何暇疇昔之念邪?雖然,君無遽去,得少盡款曲,乃我 之幸也。」儼曰:「我素以兄事故人,願展拜禮。」乃再拜。虎 曰:「我自與足下別,音容曠阻且久矣,僕夫得無恙乎? 宦途不致淹留乎?今又何適?向者見君,有二吏驅而 前,驛隸挈印囊以導,庸非為御史而出使乎?」儼曰:「近 者幸得備御史之列,今奉使嶺南。」虎曰:「君子以文學 立身位,登朝序,可謂盛矣。況憲臺清要,分糾百揆,聖 明慎擇,尤異於人。心喜故人居此地,甚可賀。」儼曰:「往 者吾與執事同年成名,交契深密,異於常友。自聲容 間阻,去日如流,想望風儀,心目俱斷,不意今日獲君 念舊之言。雖然,執事何為不見我而自匿於草木中? 故人之分,豈當如是邪?」虎曰:「我今不為人矣,安得見 君乎?」儼曰:「願詳其事。」虎曰:「我前春客吳楚,去歲方還, 道次汝墳」,忽嬰疾發狂。夜聞戶外有呼吾名者,遂應 聲而出,走山谷間,不覺以左右手攫地而步,自是覺 心愈狠,力愈倍。及視其肱髀,則有斑毛生焉,心甚異 之。既而臨溪照影,已成虎矣。悲慟良久,然尚不忍攫 生物食也。既久,飢不可忍,遂取山中鹿豕獐兔充食。 又久,諸獸皆遠避無所得,飢益甚。一日,有婦人從山 下過,時正餒迫,徘徊數四,不能自禁,遂取而食,殊覺 甘美,今其首飾猶在巖石之下也。自是見冕而乘者, 徒而行者,負而趨者,翼而翔者,毳而馳者,力之所及, 悉擒而咀之立盡,率以為常。「非不念妻孥,思朋友,直 以行負神祇,一旦化為異獸,有靦於人,故分不見矣。 嗟夫,我與君同年登第,交契素厚。君今日執天憲,耀 親友,而我身匿林藪,永謝人世,躍而呼天,俛而泣地, 身毀不用,是果命乎!」因呼吟咨嗟,殆不自勝,遂泣。儼 且問曰:「君今既為異類,何尚能人言邪?」虎曰:「我今形 變而心甚悟耳。自居此地,不知歲月多少,但見草木 榮枯耳。近日絕過客,久飢難堪,不幸」「突故人,慚惶 殊甚。」儼曰:「君久飢,某有餘馬一匹,留以為贈,如何?」虎 曰:「食吾故人之駿乘,何異傷我故人乎?願無及此。」儼 曰:「食籃中有羊肉數斤,留以為贈,可乎?」曰:「吾方與故 人道舊,未暇食也,君去則留之。」又曰:「吾與君真忘形 之友也,而我將有所託,其可乎?」儼曰:「平昔故人,安有 不可哉?恨未知何如事?願盡教之。」虎曰:「君不許我,我 何敢言?今既許我,我何憚耶?初我於逆旅中為疾發 狂,既入荒山,而僕者驅我乘馬,衣囊悉逃去,我妻孥 尚在號怨,豈知我化為異類乎?君自南回,為齎書訪 吾妻子,但云我已死,無言今日事。」志之乃曰:「吾於人 世,且無資業,有子尚稚,固難自謀。君位列周行,素秉 風義,昔日之分,豈他人能有哉!必望念其孤弱,時賑 其乏,無使殍死於道路,亦恩之大者。」言已,又悲泣。儼 亦泣曰:「儼與足下休戚同焉。然則足下子亦儼子也。 當力副厚命,又何虞其不至哉?」虎曰:「我有舊文數十 篇,未行於代,雖有遺槁,當盡散落。君為我傳錄,誠不 能列文人之戶閾,然亦貴傳於子孫也。」儼即呼僕命 筆,隨其口書近二十章,文甚高,理甚遠。閱而歎者,至 於再三。虎曰:「此我平生之業也,又安得寢而不傳乎?」 既又曰:「吾欲為詩一篇,蓋欲表吾外雖異而中無所 異,亦欲以道吾懷而攄吾憤也。」儼復命吏以筆授之。 詩曰:「偶因狂疾成殊類,災患相仍不可逃。今日爪牙 誰敢敵,當時聲跡共相高。我為異物蓬茅下,君已成 軺氣勢豪,此夕溪山對明月,不成長嘯但成嗥儼。」覽 之,驚曰:「君之才行,我知之久矣,而君至於此者,君平 生得無有自恨乎?」虎曰:「二儀造物,固無親疏厚薄之 間,若其所遇之時,所遭之數,吾又不知也。噫!顏子之 不幸,冉牛斯疾,尼父嘗深歎之矣。若反求其所自恨則吾亦有之矣,不知定因此乎?吾遇故人,則無所自 匿也。吾常記之,於南陽郊外,嘗私一孀婦,其家竊知, 常有害我心,孀婦由是不得再合。吾因乘風縱火,一 家數人,盡焚殺之而去,此為恨爾。君使回日,幸取道 他郡,無再由此途。吾今日尚悟,一日都醉,則君過此, 吾既不省,將碎足下於齒牙間,終成士林之笑焉。此 吾之切祝也。君前去百餘步,上小山,下視盡見,此將 令君見我焉。非欲矜勇,令君見而不復再過,此則知 我待故人之不薄也。」復曰:「君還都見吾友人妻子,慎 無言今日之事,吾恐久留,使斾稽滯王程,願與子訣。」 敘別甚久,儼乃再拜上馬,回視草茅中,悲泣所不忍 聞,儼亦大慟。行數里,登嶺再視,則虎自林中躍出,咆 哮巖谷皆震。後回自南中,乃取他道,不復由此。遣使 持書及賵贈之禮,訃於微子。月餘,微子自《虢略》入京, 詣儼求先人之柩。儼不得已,具疏其事,遂以己俸均 給微妻子,免飢凍焉。儼後官至兵部侍郎。
《虎薈》山魈者,嶺南所在有之,獨足反踵,手足三肢。其 牝好傅脂粉,於大樹空中作窠,有木屏風帳幔,食物 甚備。南人山行者,多持黃脂、鉛粉及錢等以自隨。遇 雄者謂之山丈,遇雌者謂之山姑,必求脂粉與者,能 相護。唐天寶中,北客有嶺南山行者,屬夜懼虎,欲上 樹宿。忽遇雌山魈,其人素有輕齎,因下樹再拜,呼「山 姑。樹中遙問:『有何貨物』?」人以脂粉與之,甚喜。謂人曰: 「安臥無慮也。」人宿樹下,夜中有二虎欲至其所。山魈 下樹,以手撫虎頭曰:「斑子,我客在,宜速去也。」二虎遂 去。明日辭別,謝客甚謹。
天寶年中,有選人入京,路行日暮,投一村僧房求宿。 僧不在,時已昏黑,他去得,遂就榻上宿,鞍馬置於別 室。遲明將發,偶巡行院內,至院後破屋中,見一女子, 年十七八,容色美麗,蓋虎皮熟寢之次,此人乃徐行, 掣虎皮藏之。女子覺甚懼,因而為妻。問其所以,乃言 「逃難至此,藏伏去家已遠,載之別乘赴選。選官既就」, 又與同之官。數年秩滿,生子數人。一日俱行,復至前 宿處,僧有在者,延內而宿。明日未發間,因笑問妻曰: 「君豈不記余與君初相見處耶?」妻怒曰:「某本非人類, 偶爾為君所收,有子數人,能不見嫌,敢且同處?今如 見恥,可還我所衣,從我所適。」此人方謝以過言,然妻 怒不已,索故衣轉急。此人度不自制,乃曰:「君衣在北 屋間,往自取。」女人大怒,目如電光,猖狂入北屋間。尋 覓虎皮,披之於體。跳躍數步,已成巨虎。哮吼回顧,望 林而直往。此人大懼,收子而行。
天寶末,祿山作亂,潼關失守,京師之人,於是鳥散。梨 園子弟有笛師者,亦竄於終南山谷。谷中有蘭若,因 而寓居。清宵朗月,喪亂多年。乃援笛而吹,嘹唳之聲, 散漫山谷。俄而有物,虎頭人形,著白袷單衫,自外而 入。笛師大懼。虎頭人曰:「美哉笛乎,可復吹之。」如是累 奏五六曲。久之忽寐,乃咍嘻大鼾。師懼傷,乃抽身走 出,得上高樹,枝葉陰密,能蔽人形。其物覺後,不見笛 師,因大懊歎云:「不早食之,放其逸也。」乃立而長笑。須 臾,有虎十餘頭悉至,狀如朝謁。虎頭人云:「適有吹笛 小兒,幸我之寐,因而奔竄,可分路四遠取之。」言訖各 散去。五更後復來,皆人語云:「各行四五里,求之不獲。」 會月落斜照,忽見人影在樹上。虎頭笑曰:「謂汝雲行 電滅,而獨在茲?」乃率諸虎使皆攫,既不可及,虎頭復 自跳,身亦不至,遂各散去。少間天曙,行人稍至,笛師 乃得隨還。
天寶末,劉薦者為嶺南判官,山行忽遇山魈,呼為妖 鬼。山魈怒曰:「劉判官,我遂遊戲,何累於君,乃爾罵我!」 遂於最下樹枝上立呼斑子。有頃,虎至,令取劉判官, 薦大懼,策馬而走。須臾為虎所攫,坐腳下。鬼乃笑曰: 「劉判官更罵我否?」左右再拜乞命,徐曰:「可去。」虎乃捨 薦。薦惶懼氣絕,自是病數日方愈。薦每向人說其事, 天寶末,宣州有小兒,其居近山,每至放牧,恆見一鬼 引虎逐己,如是已十數度。小兒謂父母云:「鬼引虎來, 我則必死。世人云:『為虎所食,其鬼為倀。我死為倀必 矣。若虎使我,則引來村中。村中宜設穽於要路以待, 虎可得也』。」數日後,果死於虎。久之,謂父云:「身已為倀, 明日引虎來,宜於西偏速修一穽。」父乃與村中作穽, 穽成之日,果得此虎焉。 《酉陽雜俎》:虢州玉城縣黑魚谷,貞元中,百姓王用業 炭於谷中,中有水,方數步,常見二黑魚長尺餘,游於 水上。用伐木飢困,遂食一魚。其弟驚曰:「此魚或谷中 靈物,兄奈何殺此?」有頃,其妻餉之,用運斤不已,久乃 轉面。妻覺狀貌有異,呼其弟視之,忽褫衣號躍,變為 虎焉。徑入山,時時殺獐鹿,夜擲庭中,如此二年。一日 日昏,叩門,自名曰:「我用也。」弟應曰:「我兄變為虎三年 矣,何鬼假吾兄姓名?」又曰:「吾往年殺黑魚,冥謫為虎, 比因殺人,冥官笞余一百,今免放,杖傷遍體,汝第視 余無疑也。」弟喜,遽開門,見一人,頭猶是虎,因怖死。舉 家叫呼奔避,竟為村人格殺之。驗其身有黑子。信王 用也。但首未變。元和中。處士趙齊約常至谷中。見村人說
《虎薈》申屠澄者,貞元九年自黃衣調補濮州尉。之官。 至貞符縣東十里許,遇風雪大寒,馬不能進。路傍有 茅舍,中有煙火,甚溫煦,澄往就之。有老父嫗及處女 環火而坐。其女年方十四五,雖蓬髮垢衣,而雪膚花 臉,舉止妍媚。父嫗見澄來,遽起曰:「客甚衝寒雪,請前 就火。」澄坐良久,天色已暝,風雪又至。澄曰:「西去縣尚 遠,請宿於此。」父嫗曰:「苟不以蓬室為陋,敢不承命。」澄 隨解鞍施食幬焉。其女見客方止,修華飾翠,自帷箔 間復出,而閑麗之態,尤過前時。有頃,嫗自外挈酒壺 至,於火前煖飲。謂澄曰:「以君冒寒,且進一杯,以禦凝 冽。」因揖讓曰:「始自主人翁當巡,澄當婪尾。」澄因曰:「坐 上尚欠小娘子。」父嫗皆笑曰:「田舍家所育,豈可備賓 主?」女即迴眸睨曰:「酒豈足貴?」謂人不宜預飲也。母即 牽裙,使坐於側。澄始欲偵其所能,乃舉令以觀其意。 澄執盞曰:「請假書語意屬目前事。」澄曰:「厭厭夜飲,不 醉無歸。」女低鬟微笑曰:「天色已晚,此歸亦何往哉!」俄 而巡至女,女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澄愕然歎曰:「小 娘子明慧若此,某幸未婚,敢請自媒如何?」翁曰:「是雖 寒賤,亦常嬌保之。頃有過客以金帛為問,某先未忍 別,未許。不期貴客又欲愛拾,豈是分耶?願以為託。」澄 隨修子婿之禮,胠囊以遺之。嫗悉無所取,曰:「但不棄 寒賤,行事資貨。」明日,又謂澄曰:「此孤遠無鄰,又復湫 隘,不足以久留。女既事人,便可行矣。」又一日,從容為 別,澄乃以所乘馬載之而行。既至官,俸祿甚薄,妻力 以成其家,交結賓客,旬日之內,大獲名譽,而夫妻情 義益洽。至於厚親族甥姪,洎僮僕廝養,無不歡心。後 秩滿將歸,已生一男一女,亦甚明慧,澄尤加敬焉。嘗 作《贈內詩》一篇曰:「一官慚梅福,三年愧孟光。此情何 所喻,川上有鴛鴦。」其妻終日吟諷,似默有和者,然未 嘗出口。每謂澄曰:「為婦之道,不可不知書,倘更作詩, 反似嫗妾耳。」澄罷官,即罄室歸秦。過利州,至嘉陵江 畔,臨泉石,藉草憩息。其妻忽悵然謂澄曰:「前日見贈 一篇,尋即有和,初不擬奉示,今遇此景物,終不能默 之。」乃吟曰:「琴瑟情雖重,山林志自深。常憂時節變,辜 負百年心。」吟罷潸然,良久,若有慕焉。澄曰:「詩則麗矣, 然山林非弱質所思。倘憶賢尊,今則至矣,何忽悲泣 乎?人生因緣業相之事,何由可定。」後二十餘日,復至 妻本家,草舍依然,但不復有人矣。澄與妻即止其舍。 妻思慕之深,盡日涕泣。忽于壁角故衣之下,見一虎 皮,塵埃盡滿。妻見之,忽大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披 之,即化為虎,哮吼拏攫,突門而去。澄驚走,避之,攜二 子尋其路,望林大哭數日,竟不知所之。
南陽張逢,貞元末薄遊嶺表,行次福唐縣橫山,時兩 初霽,日將暮,山色鮮媚,煙嵐靄然。策杖尋勝,不覺極 遠。忽有一段細草,縱廣百餘步,碧鮮可愛。其傍有一 小樹,脫衣掛樹,以杖倚之,投身草上,左右翻轉。既而 酣甚,若獸蹍然。意足而起,其身已成虎也。文彩爛然。 自視其爪牙之利,胸膊之力,天下無敵。遂騰躍而起, 超山越壑,其疾如電。夜久頗飢,因傍村落徐行,犬彘 駒犢之輩無可取。意中恍惚,自謂當得福州鄭錄事, 乃傍道淺伏。未幾,有人自南行,若候吏迎鄭者,見人 問曰:「福州鄭錄事,名璠,計程當宿前店,見說何時發 來?」人曰:「吾之主人也。」問其飾裝,亦到非久。候吏曰:「只 一人,且復有同行,吾當迎拜時,慮其」誤也,曰:「三人之 中縿綠者是。」其時逢方伺之,而彼詳問,若為逢而問 者。逢既知之,潛身以伺之。俄而鄭到,騶從甚眾,衣縿 綠甚肥,崑崑而來。適到,逢銜之走而上山。時天未曙, 人知之,莫敢逐,得恣食之,殘其腸髮。既而行於山林, 單然無侶,乃忽思:「我本人也,何樂為虎,自囚放深山, 盍求初化之地而復耶?」乃步步尋求,日暮方到其所, 衣服猶掛,杖亦倚樹,草依然,翻復轉身於其上。意足 而起,即復人形。於是衣衣策杖而歸。昨往今來,一復 時矣。初其僕夫驚其失逢也,訪之於鄰,或云策杖登 山,多岐,尋之,杳無行處。及其來也,驚喜問其故,逢紿 之曰:「偶尋山泉,到一山院,共談釋教。不覺移時。」僕夫 曰:「今旦側近有虎食福州,鄭錄事求餘不得。山林故 多猛獸,不易獨行,即之未迴,憂負亦極。且喜平安無 他。」逢遂行。元和六年,旅次淮陽,舍於公館。館吏宴客, 坐客有為令者曰:「巡若到,各言己之奇事。事不奇者 罰。」巡到逢,逢言橫山之事。末坐有進士鄭遐者,乃鄭 璠之子也。怒目而起,持刀將殺逢,言復父讎。眾共解 之,遐怒不已,遂入白郡將於是送遐回南,敕津吏勿 復渡。西邁議曰:「聞父之讎,不可以不報。然此讎非故 殺。」曰:「必死殺逢,遐亦當坐。」遂遁而去,不復其讎。 唐長慶中,有處士馬拯,性沖淡,好尋山水,不擇嶮峭, 盡能躋攀。一日居湘中,因之衡山祝融峰,詣伏虎師 佛寶內道場嚴潔,果食馨香,列白金皿於佛榻上,見 一老僧,眉毫雪色,朴野魁梧,甚喜。拯來,使僕挈囊,僧 曰:「假君僕使近縣市,少鹽酪。」拯許之,僕乃攜金下山
去,僧亦不知所向。俄有一馬沼,山人亦獨登此來見拯,甚相慰悅。沼告拯曰:「適來道中遇一虎,食一夫,不知誰氏之子。」說其服飾,乃拯之僕也。拯大駭。沼又云: 「遙見虎食人盡」,乃脫鞹改服禪衣,為一老僧也。拯甚 怖懼。及沼,見僧曰:「只此是也。」拯白僧曰:「馬山人來云 某僕使至半山路已被虎傷,如何?」僧怒曰:「貧道此境 山無虎狼,草無毒螫,路絕蛇虺,村絕鴟鴞,無信妄語 耳。」拯細窺僧吻猶帶殷血。向夜,二人宿其食堂,牢扃 其戶,明燭伺之。夜已深,聞庭中有虎,怒首觸其扉者 三四賴戶,壯而不隳。二子懼而焚香,虔誠叩首於堂 內土偶賓頭盧者。良久聞土偶吟詩曰:「寅人但溺欄 中水,牛子須分艮伴金。若教特進重張弩,過去將軍 必損心。」二子聆之而解其意,曰:「寅人虎也;欄中即井 耳,牛子即我耳;艮伴金即銀耳。」其下兩句即不解。及 明,僧叩門云:「郎君起來食粥。」二子方敢啟關。食粥畢, 二子計之曰:「此僧且在,我等無下山。」遂計云:井中有 異,召僧窺之,二子推僧墮井,其僧乃化為虎,二子以 巨石鎮之而虎斃矣。二子遂取銀皿下山。近昏黑而 遇一獵人於道旁張弓上樹而為柵居。語二子曰: 「去山下又遠,諸虎方暴,何不且上柵來?」二子悸慄,遂 攀緣而上,將欲人定。忽三五十人過,或僧道,或丈夫, 或婦女,謳吟者,戲舞者忽至弓所,眾怒曰:「朝來被二 賊殺我禪和尚,方今追捕去,又敢有人張我將軍。」遂 發其機而去。二子聞其聲,遂詰獵者曰:「此是倀鬼,被 虎所食之人也,為虎前呵道耳。」二子因徵獵者之姓 氏,曰:「名進姓牛。」二子大喜,曰:「《土偶詩》下句有驗矣。特 進乃牛進也,將軍即此虎也。」遂勸獵者重張其箭,獵 者然之。卻登柵,果有一虎哮吼而至,前足觸機,箭乃 中其三斑,貫心而死。逡巡,諸倀奔走,卻迴伏其虎,哭 甚哀,曰:「誰人又殺我將軍?」二子怒而叱之曰:「汝輩無 知下鬼,遭虎齧死,吾今為汝報讎。」不能慚謝,猶敢慟 哭,豈有為鬼不靈如是?遂悄然。忽有一鬼答曰:「卻不 知將軍是虎也。」聆郎君之說,方大醒悟,就其虎而罵 之,感謝而去。及明,二子分銀與獵者而歸。
山莊《夜怪錄》:大中年,有甯菌秀才,假大僚莊於南山 下,棟宇半隳,牆垣又闕。因夜風清月朗,吟詠庭際。俄 聞叩門聲,稱桃林斑特,處士相訪。菌啟門睹處士形 質瓌瑋,言詞廓落,曰:「某田野之士,力耕之徒,向畎畝 而辛勤,與農夫而齊類,巢居側近,睹風月皎潔,聞君 吟諷,故來奉謁。」菌曰:「某山居甚僻,農具為鄰,蓬蓽既 深,輪蹄罕至。幸此見訪,頗慰羈懷。願聞處士之業如 何?」特曰:「某年少時,兄弟競生頭角,每讀《春秋》至穎考 叔挾轅以走,恨不得佐助其間;讀《史記》至田單破燕 之計,恨不得奮擊其間;讀《東漢》至光武新野之戰,恨 不得騰躍其間。此三事快意俱不能逢,但恨恨耳!今 則老倒,又無嗣子,空懷舐犢之悲耳!」又慕徐孺子《弔 郭林宗言》曰:「生芻一束,其人如玉。其人如玉,即不敢 當生芻一束,堪令諷詠。」俄聞人叩關曰:「南山斑寅將 軍奉謁。」菌遂延入,氣貌嚴聳,旨趣剛猛,及二斑相見, 亦甚慰意。寅曰:「老兄知得姓之根本否?特日『昔吳泰 伯為荊蠻,斷髮文身,因茲遂有斑姓』。」寅曰:「老兄大妄, 殊不知根本。且斑氏出自鬥穀於菟,有文斑之像,因 以命姓。遠祖姑婕妤,好辭章,大有稱於漢,有傳於史。 其後英傑間生,蟬聯不絕。後漢有班超,立功萬里外, 封威遠侯。某為虎賁中郎將,官在武班,因有過,竄於 山林,晝伏夜遊,露跡隱形,但偷生耳。適聞松吹月,高 牆外閒步,聞君吟詠,因來造謁,況遇當家,尤增慰悅。」 寅因睹碁局在床,謂特曰:「願接老兄一局。」特遂忻然 為之。良久,未有勝負。菌翫之,教特一兩著。寅曰:「主人 莫是高手否?」菌曰:「若管中窺豹,時,見一斑兩斑。」寅笑 曰:「大有微機,真一發兩豹。」菌遂傾壺請飲,及罷局而 飲數巡,寅請備脯脩以送酒,菌出鹿脯,寅囓決,須臾 而盡。特則不如菌。詰曰:「何故不食?」特曰:「無上齒,不能 咀嚼故也。」數巡後,二斑使酒作劇,言語紛拏。特曰:「弟 倚爪牙之士,而苦相凌耶?」寅曰:「兄憑軾之士,苦相詆, 何也?」特曰:「弟誇猛毅之軀,若值人如卞莊子,子當為 粉矣。」寅曰:「兄誇壯勇之力,若值人如庖丁,當具頭皮 耳。」菌前有削脯刀,長尺餘,菌怒而言曰:「某有尺刀在 是。二客不得喧競,但且飲酒,勿喧觀。」二客懷悚久之, 特舉曹植詩曰:「『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此一聯甚 不惡。」寅曰:「鄙詩云『鵠鳩樹上鳴,意在麻子地』。」俱大笑。 菌曰:「無多言,各請賦詩一章。」菌曰:「曉讀雲水靜,夜吟 山月高。焉能履虎尾,豈用學牛刀?」寅繼之曰:「但得居 林嘯,焉能當路蹲?渡河何所適,終是怯劉昆。」特曰:「無 非憐甯戚,終是怯庖丁。」若遇龔,為守,蹄向北溟。菌 覽之曰:「大是奇才。」寅見菌稱特奇才,大怒,拂衣而起 曰:「甯生何黨?此輩自古只有班馬之才,豈有班牛之 才。且我生三日,便欲噬人,此人況偷我姓氏,但未能 共語者,蓋惡傷其類耳。」遂曰:「終不能搖尾於君門下。」 乃長揖而去。特亦怒曰:「古人重者白眉,君今白額,豈 復有人延譽邪?何相怒如此?」特遂告辭。及明,視其門 外,唯虎跡牛蹤而已。甯生方悟。尋之數百步人家廢莊內有一老瘦牛,臥而猶帶酒氣,虎即入其山矣。菌 後更不居此,而歸京矣。
《虎薈》河東柳并為御史,入嶺推復,將一書吏從行,常 所委任,至嶺下,宿孤館中,從吏皆在廳內,席地而寢。 時將半,夜,月初上,眾皆臥,并獨覺,忽見一小鬼,長尺 餘,狀若獼猴,手持一紙幡子,步上階,一幡插書吏頭 邊而去。并乃潛起,拔去之,復臥伺焉。少頃,一虎入,虎 遍嗅諸人而去。須臾,小鬼又來,別以幡子插之,復又 去之。少頃虎又來,遍嗅而去。如此者三度,而天向明。 乃至旦,召吏言其事,曰:「旦日汝當難免,自須為計,不 可隨我,并有劍取與之。」乃令逃難。此吏有勝勇,攜劍 入山,尋逐虎穴,行二十里,至一茅庵,入其中不見有 人,惟見席上案硯硃筆,有一卷文書,皆是人名,或有 勾者,未勾者己名在焉。屋上見一領虎皮,吏,懷其書, 并取虎皮,仗劍而去。行未數里,見一胡僧從後來,趕 呼之曰:「且住,君不如告某為計,即可免矣。」吏即止,與 之言,見其人狀,亦不敢殺之。僧曰:「吾非彊害君者,是 天配合食之。豈不見適來文簿,昨日已愆數期,今彊 脫,終恐無益,不如以小術厭之。」吏問其術,僧曰:「登一 樹,以帶自縛,用劍自」刺少血,塗一單衣投我,「我以衣 為禳之耳。」吏如言,豋樹投皮與僧衣之。便作虎狀,哮 吼怒目,光如電掣。吏懼,將欲墮者數過,即取單衣刺 血塗之,投於地。虎得衣跳躍,擘撦而吞之。良久,復為 人形,曰:「子免矣。」乃遣去,竟無患焉。
唐吏部員外張昇,隨僖宗幸蜀,以少年未舉,遂就攝 涪州衙。州司差里正游章當直,他日遂告辭,問何往, 章不答,但云:「老母及妻兒,乞時恤唁問。」言訖而去。所 居近昇,夜聞章家,大哭,明日專問其由,章昨夜辭其 家,入山變虎矣。二三日,又聞章家,大驚叫。翼日,又問 其故,曰:「章昨夜思家而歸,上半身已變而尚能語。」 《法聰禪師堂內繩床邊有二虎,聰按伏其頭,閉其目, 召梁晉王令前,方得展禮,因告境多虎災,聰即入定, 須臾有十七虎至,便與受戒歸,敕勿復犯。
《錄異記》:劍州永歸、葭萌、劍門、益昌界嘉陵江側有婦 人,年五十已來,自稱十八姨,往往來民家不飲食,每 教諭於人,「但作好事,莫違負神理,居家和順,孝行為 上,若為惡事者,我常令貓兒三五箇巡檢汝來。」語畢 遂去,或奄忽不見。每歲約三五度,有人遇之,民間知 其是虎所化也,皆敬而懼之。
吉陽治在涪州南,泝黔江三十里,有寺像設,古碑猶 在,物業甚多,人莫敢犯。涪州裨將藺庭雍妹,因過化 中,盜取常住物,因即迷路,數日之內,身變為虎,其前 足之上,銀纏金釧,宛然猶存。每見鄉人隔樹與語云: 「我盜化中之物,變身如此,求見其母」,託人為言之。母 畏之,不敢往,虎來往郭外,經年漸去。
《茅亭客話》:「靈池縣洛帶村民郝二者,不記名,嘗說某 祖父以醫卜為業,其四遠村邑請召,曾無少暇,畫一 孫真人,從以赤虎,懸於縣市卜肆中,已數歲。因及耄 年,每日顒坐瞠目觀畫虎,終日無倦,自茲不見畫虎 則不樂。兒孫輩將豆麥入城貨賣,收市鹽酪,如不協 其意,則怒而詬罵,以至杖撻之。若見畫虎則都忘前」 事。人有召其醫療,至彼家,見有畫虎,即為之精志。親 戚往還,亦只以畫虎圖障為餉遺之物。如是不數年 間,村舍廳廚寢室,懸掛畫虎皆遍,鄉黨皆以畫虎所 惑。有族兄見其耽好,怪而責之曰:「汝好此物,何謂乎?」 答云:「常患心緒煩亂,見之則稍閒焉。」因是說:「府城有 藥肆養一活虎,曾見之乎?」曰:「未也。」因拜告其兄,求偕 至郡。既見後,頓忘寢食,旬餘方誘得歸。自茲一月,入 城看虎再三矣。經年唯好食肉,以熟肉不快其意,即 啖生肉。凡一食,或豬頭,或豬膊,食之如梨棗焉。如是 兒孫輩皆恐怯,每入城看活虎,兒孫相尋,見則以杖 擊迴。至孟蜀,先主建偽號之明年,或一日夜分,開莊 門出去,杳無縱跡。有行人說:「夜來一虎跳入羊馬城 內,城門為之不開。半日,得軍人上城射殺,分而食之。 其祖父不歸,絕無音耗,則化為虎者是也。」遂訪諸得 虎肉食者,獲虎骨數塊,將歸葬之。
偽蜀末,利州路有二客負販雜貨,往葭萌市鬻之。山 程巇嶮,竹樹荒涼。時雨初霽,日將暮,去市十五里餘, 叢林高樹,上有人云:「虎過溪來,行人迴避。」二客惶忙, 選得一高樹,枝葉蔽人形處登之。逡巡有二虎迭來 攫躍,或作人聲曰:「人在樹上。」一虎曰:「我須上樹取之。」 虎欲相及,二客悸慄,以拄杖舂之,虎叫曰:「刺著我眼。」 遂下樹號呼而逸。至曙,行人稍集,遂下樹赴葭萌市 征之所有一婦報云:「任攔頭夜來醉歸,刺損雙眼,不 來檢稅。」二客相顧私語,眾怪而問之,因說夜來以拄 杖舂損虎眼,是斯人偽為虎而劫路耶?眾言此處近 有二虎,且暴四遠村莊,犬彘駒犢,殆將食盡。市人遂 相率持杖往攔頭家驗之。纔及中路,遇一虎,虎畏人 多,惶怖奔逃,越山哮吼而去。眾至任攔頭家,窺其籬 隙之內,但見攔頭裸形而坐,兩目流血,呻吟不已。眾
乃叱之,以杖擊笆籬。攔頭驚忙,踉蹌曳一尾突門而出,目無所見,撞落深坑,吼怒拏攫,為眾人追及,以大石斃之,遂舁入市。向先所見虎,即攔頭妻也。休復見 《史傳》人化為猿,為魚為鱉、為龜、為蛇、為虎之類甚多, 不可以智詰之矣。
武都人,姓徐,失其名,以商賈為業。開寶初,往巴逢興 販。其路危峽,猿徑鳥道,人煙杜絕,猛獸群行。村甿皆 於細路中設檻穽以捕之,為常矣。時徐至一村,安泊 中夜報云機發,村人炬火照之,見一老僧,困憊在穽 中,自陳曰:「夜來入村教化迴,誤落穽中,望諸檀越慈 悲解救。」村甿輩共愍,開檻而出之,躍跳數十,成一巨 虎,奮迅騰躑而逝。斯畜也,以人言誘喻村甿,得脫其 難,亦智矣。
《虛谷閒抄》:清原人陳褒隱居別業,臨窗夜坐,外則曠 野,忽聞人馬聲,見一婦人騎虎自窗下過,徑之屋西, 室內壁下先有一婢臥,婦人即取細竹杖從壁隙中 刺之,婢即云腹痛,開戶如廁。褒方駭愕,未及言,婢始 出,已為虎所搏,遽前救之,僅免。鄉人云:「村中恆有此 怪,所謂鬼虎者也。」
《虎薈》,建炎間,荊南多虎,郭外人多移家入城避虎。張 四者移未畢而虎至,急竄於梁,虎升堂,蛻皮化為丈 夫,出門尋張。張下取皮置梁上,虎還,失皮甚窘,探懷 中丹符陳於地曰:「吾奉天符,取若等姓名都除,惟若 在耳。能還我皮,當捨若。」張曰:「除我名,迺還汝皮。」虎出 筆除之,張擲皮下,虎蒙皮復故形,咆哮大躍,張震駭, 幾墜虎去。明日,六十里外雷震殺虎。
乾道五年,趙生妻李氏病頭風,家人聞虎吼,走視之, 化為虎頭,問之不能言,但隕淚撫其幼子,與飲食,不 復食,但食生肉,日飼數斤,久之迺死。李生時凶悍,人 謂「惡報」云。
自鄂渚至襄陽七百里,經亂離之後,長途莽莽,杳無 居民,唯屯駐諸軍,每二十里置流星馬鋪,傳達文書, 七八十里間則治馹舍以為兵帥往來宿頓處,士大 夫過之者,亦寓託焉。乾道六年,江同祖為湖廣總領 所幹官,自鄂如襄,由漢川抵陽臺驛。夜為蚊所撓,不 得寢,戒從卒雞初鳴即起。驛吏白曰:「此方最荒寂,多 猛虎,而虎精者素為人害。比有武官乘馬,未曉行,并 馬皆遭啖。今須辨色上道為佳耳。」江如其言,歸塗過 郢州,復當投宿於彼。與皂隸共三騎,及兩卒前行,起 差早,覺人馬辟易,遙望一黃物馳草間,中心絕怖。漸 近,蓋巨鹿,其大如牯牛,固已悚然。行半程,忽見一婦 人在馬前,年可四五十,綰獨角髻,面色微青,不施朱 粉,雙目絕赤,《殊耽》。可畏。著褐衫,繫青裙,曳草履,抱 小貍貓,乍後乍前,相隨逐不置。將弛擔,乃不見。江心 念:「豈非所謂虎精者乎?」祕不語人。拂旦欲東,鋪卒云: 「昨於道左得二虎雛,尚未能動步,吾官欲之否?願以 獻。」江笑曰:「我豈應養虎,自遺患。」卻弗取。又信宿,從漢 陽濟。江同載數十人,彼婦在焉,容貌衣服,一切如初。 江謂女子獨行,卻能及奔馬,益懼,坐轎中下簾閉㳫, 不敢正視。還舍且一月,聞門外金鼓叫譟聲,士庶環 集者幾千數,若捕押兇盜然。出視之,則又彼婦也。問 其故,皆言「南市人家,連夕失豬狗并小兒甚多,物色 姦竊無有也。獨小客店內,此婦人單身僦止,三經旬 矣,而未嘗煙爨,囊無一錢,但謹育一貓,望其吻時有 毛血沾污,疑必怪物,是以訟於官。」今戎邏執送府,婦 人氣概洋洋,無怖色。既入郡,郡守李壽卿傳即使至 簽廳供狀,婦自能把筆作字云:「姓屠氏,是士大夫家 女。父嘗任遠安知縣,嫁夫不稱意,亦已死,無嗣續。孤 孑一身,客游苟活。市上惡少年交相侮困,翻詆為異 類,冤苦情極,願侍郎做主。」壽翁不忍窮治,姑令責戒 勵狀,押出境。遂入咸寧茶山,與採茶獠戶雜處。久之, 又因搏食畜犬,為人所見,箠而逐之,後不知所在。 《睽車志》:「虎所至,倀鬼為之先驅,輒壞。獵人機械,當以 烏梅、楊梅之類布地。蓋此鬼嗜酸而不顧虎,虎乃可 擒。」
《漁樵問答》:「張君房好誌怪異,嘗記一人劍州男子李 忠者,患病久,其子市藥歸,乃省其父。忠視其子,朵頤 而涎出,子訝而視父,乃虎也。遂走而出,乃與母弟反 閉其室。旋聞哮吼之聲,穴壁窺之,乃真虎也。」
《夷堅志》:至元甲申,溫州城外有老娘姓吳,夜二更,有 荷轎者立於門首,敲門曰:「『請老娘收生』。老娘開門,喜 而入轎,但見輿夫二人,行步甚速,雖荊棘亦不顧。舁 到一所,屋宇高敞,燈燭明麗,一女子坐蓐,老娘與之 收生,得一男子,洗畢而歸家,則夜已中矣。其家問之, 老娘如夢,亦不知為何人之家。忽二虎炰地於門,驚」 甚。次日見門籬上有豬肉一邊,牛肉一腳,左右鄰里 莫不怪之,蓋虎以此謝老娘,誰謂「禽獸無人心哉?」 《虎苑》義興多虎。成化間,邵某設機於路,虎過中箭,跡 之不獲。明日行山廟,見土偶股閒箭在焉,令聞而毀 其廟。
總兵趙輔征廣西蠻,見群虎飲溪中,趙引弓射之,中 其魁,帶箭去。明日,邏者於古廟中見神被箭集脅間趙神之,新其廟。
《虎薈》:王充《論衡》引魯公牛哀病而化虎之說,及《漁樵 閒話》載劍州李忠因病化虎,其子驚懼,虎將食事。予 意世之變化者多矣,有情無情皆物也,人之一變,遂 失本性,哀哉!昨聞表兄諸二云:成化間,餘姚通德里 有王三者,每與孫臥至半夜去,將曉方回。冬月則半 體冷濕,孫甚不堪,因語其父,父疑其從盜也,俟其去 時,縱跡之。忽一夜開窗將出,啟燈視之,已變為虎,而 足尚未全,把其足則逸而去,遂不復回。後人於山中, 每遇傷足之虎,遂哀求曰:「三老官竟咆唬去。」此與《夷 堅志》黎道人殺變狗婦人相類。不知一晝夜時,倏忽 為人獸者,此何理也?
萬曆十六年間,閩中有雷法振,居深山中,以燒炭為 業,家有鴨欄木頗佳。法振偶念欲刻《觀音大士像》,未 果。一日,入山燒炭,道遇猛虎,勢將搏噬,忽有美婦人 當前叱虎,虎即懾伏,叩首而退。法振再拜稱謝,因詢 婦人姓名,婦人曰:「身是君家鴨欄木耳。」法振大悟,遂 如法雕刻,終身奉祀,不敢茹葷。
《虎苑》吳俗好鬥蟋蟀,用黃金花馬為注。里人張生為 之,屢負禱於元壇,元壇張所素奉,夜夢神云:「遣吾虎 助爾,在北寺門下。」張覺,往尋之,獲黑蟋蟀甚大,每鬥 輒勝,獲利甚豐,久之乃死。
陸丈外舅先隴,在花山竹塢中,林壑幽迥。往年多虎 墳。鄰人帶月採茶,見白袍大人謂曰:「去去!虎且至。」倉 皇升木,見一群流血人來,繞樹數匝,云:「走卻也,當是 茶中人洩之矣。」悵悵而去。須臾虎至,過岡,度前嶺。其 人趨歸語其妻,但不解茶中人何謂。傾筥視之,乃龕 中木偶也。先是此偶在山廟中拾得之龕事於梁中, 夜鼠鬥。墜筥中。不之知。及是乃悟。遂金身石屋敬奉 焉。
趙不易為江陰軍僉判,妻病火食絕不食,惟啖生肉。 與趙隔寢,婢媵侍疾者輒病死。不期月,更三人皆死。 老兵持肉自戟門入,怒不食,自後圃即食之。趙後待 闕衡州,妻白晝化虎而去,人謂「戟門有神。」而三婢者 遭其乘夜吮血,故殞焉。
葉薦妻讒妬。葉七十,始蓄一妾,妻即求離異,築室山 後居焉。家人日夕省候,葉謂「不復妬」,令妾訊之,日落 不返。親詣其處,門戶深扃,破關而入,則妻已化為虎, 食妾盡矣。
貴州僧結菴龍虎山下,嘗赴齋,市人家倩四僕肩輿 以行,至即從主人求密室,閉僕其內,加扃鑰,戒勿與 食。主人念僕遠來,不當令枵腹。俄聞咆哮走,視之,皆 虎也。驚悸毛竦爭來言,僧但微笑。齋罷,啟鑰喚出,依 然僕也。遂舉輿去。蓋始以法攝制山中虎耳。
《虎薈》「崑崙之丘,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 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
陽朔蘇太元妻徐氏卒,既殯,忽一日還家,但聞語而 不見形,云:「某年命未終,冥司不錄。」經旬月,知占卜吉 凶。有鄉人在府充職,染病,其眷屬請往卜之,俄頃云 去,至涼風館南,地名柘木林,遇虎當道,不敢過,遂卻 回。卜者堅請再往,俄頃,云疾者已愈。因述所居坊曲 疾人形貌,卜者始信服。
利貞賣飯人。其子之婦,山園採菜,為虎所取,經十二 載而後還。自說被虎銜入深窟中,本謂遇食,久之相 與寢處。窟中卻有四虎,妻婦人者最老,老虎恆持麋 鹿等肉,還以哺妻,或時含水吐其口中。婦人欲出,輒 為所怒,驅以入窟。積六七年,後數歲漸失餘虎,老者 獨在。其虎自有婦人來,常外宿。後一日忽夜還,婦人 心怪之,欲出而不敢。如是又一日,乃徐出窟,行數十 步,不復見虎,乃極力行五六里,聞山中伐木聲,徑往 就之。伐木人謂是鬼魅,以礫石投之,婦人大言其故, 乃相率詰問,婦人云「己是某家新婦。」諸人亦有是鄰 里者,先知婦人為虎所取,眾人方信之。鄰人因脫衣 被之,將還,會其夫已死,翁姥憫而收養之。婦人亦憨 戅,乏精神,恆為往來之所狎。劉全白親見婦人說其 事云:
涪陵里正范端者,為性幹了,州縣尤任使。久之化為 虎,村鄰苦之,遂以白縣云:「恆引外虎入村,盜食牛畜。」 縣令云:「此相惡之詞,天下豈有如此事。」遂召端問,對 如令言。久之,有虎夜入倉內盜肉,遇曉不得出。更遞 圍之,虎傷數人逸,耆老又以為言。縣令嚴詰端所由, 端乃具伏云:「常思生肉,不能自致。夜中實出於東家 欄內,竊食一豬,覺有滋味,是故見人肥者,便欲噉之, 但苦無伍耳。」夜每東西求覓,得二虎,見隨所有得者, 皆共分之,亦不知身之將變,然察其舉措如醉也。縣 令以理喻遣之。是夜端去,凡數日而歸,衣服如故。家 居三四日,昏後,野虎輒來村外鳴吼,村人恐懼,又欲 殺之。其母告喻去之,端垂涕辭母而行。數日,或見三 虎,其一者後左足是靴,端母乃遍求於山谷,復見之, 母號哭,二虎走去。有靴者獨留,前執就之,虎俯伏閉
目,乃為脫靴,猶是人足,母持之而去。是後鄉人頻見或呼「范里公。」二虎驚走,一虎回視,有似悲愴,自是不知所之。
鄴中居人楊真者,家富,平生好畫虎,家由是甚多畫 虎,每坐臥,必徐見之。後至老年,盡令家人毀去所畫 之物。至年九十,忽臥疾,召兒孫謂之曰:「我平生不合 僻好畫虎,我好之時,見畫虎則喜,不見則不樂。我每 夢中多與群虎遊,我不欲言於兒孫輩。至晚年太甚, 至於縱步遊賞之處,往往見虎。及問同遊人,又不見。 我,方恐怪,尋乃盡毀去。今臥疾,復又夢化身為虎。夢 覺既久而方復人身。我死之後,恐必化為虎。」言訖,跳 躍而出,其一子遂出觀之,其虎迴趕其子食之而去。 潯陽有一獵人,常取虎為業,於徑施弩弓焉。每日視 之,見虎跡而箭已發,未曾得虎。《舊說》云:人為虎所食, 即作倀鬼之事,即於其側樹上密伺,二更後。見一小 鬼。青衣、髡髮齊眉。而來。弓所撥,箭發而去。後食 頃,有一虎來,履弓而過。既知之,更攜一隻箭而去,復 如前狀。此人速下樹架箭,登樹覘之。少頃虎至,履弓 箭發,其虎貫脅而死。其倀鬼良久卻回,見虎死,鼓舞 而去。
占城國虎,黑色而小,能化人,雜市里間,誘人食。 蕭山木匠丘大本造海船,因帶器械趁海船欲往海 東。忽下船,病瘧且急,舟人懼其傳染,裹以草薦并斧 鋸,投之荒山。半晌,有虎來嗅大本不食之。大本曰:「虎 哥哥,我病久之,人身無肌肉,饒我罷。」虎去。傍晚將大 本銜入虎穴,并其斧鋸銜歸。日銜生獸與大本食,大 本以石擊火,掇朽枝煨食,得活且強健。一日,虎忽以 後示大本,如欲其交媾者。大本思曰:「我命賴虎救,何 惜一死。」只索與之交,不意此乃雌虎有娠,十月生一 孩人也,非虎也。大本謂虎曰:「虎妻!虎妻!我與汝逗此 荒山,汝以寡而得夫,我雖生而猶死。海外,遠遠望見, 想是舟山此地可居,但無船可渡,汝識水性否?」虎躍 入海,如履地,尾如檣。已而登岸,大本左挾子,右持斧 鋸,騎虎入海。尾後風生,俄頃間已到舟山。眾皆奔竄, 本曰:「不必遁避,此虎不傷人。」本伐木結茆屋,囑其虎 曰:「汝勿晝出。」虎聽其語,夜拖獸鹿還。本晝賣獸肉,人 呼為丘虎肉。居三、四年,虎死,本以人禮葬之。其遺子 名虎,孫七八齡,力持數百「斤重」,虎頂獨臂骨。十四歲 聞胡督府從軍為親兵,父大本死,亦與虎合葬。梅林 知其事,欲為表揚,會胡以讒去,遂寢。此李惕庵曾效 勞軍門,親所知見,拾為《奇談》。
資州趙媼業乳醫,夜聞扣門方出應,為人負去,行如 風,至石厓下,語趙曰:「爾無畏吾虎也,吾妻方產,能全 吾妻,當謝爾。」黃金入穴,見牝虎坐蓐,趙為收得虎子, 即負趙歸。明夜聞人呼曰:「謝救妻子,五里外,虎殺一 僧,衣下黃金,汝取之。」平旦如言往,果得金。
《淨圓和尚》說湖州金山下一村名某家,一兒名某,年 十五六被虎食。其母不忍,憂思成病。病且重,一日將 夜,忽起坐作其子聲,連連叫痛不已,且曰:「吾母勿過 悲傷,此是兒大數也。」其父驚問曰:「爾為誰?」笑云:「父何 為不認兒耶?」父曰:「既是吾兒,何為憑其母作祟?」答云: 「不敢,但念母思兒不置,適大某他去,得間歸,一慰母 耳。」大某者,眾倀稱虎之號,不敢直云虎也。父因問其 故,答云:「初被傷後,痛不可忍,且即有一重役。」父問何 役,答云:「新倀至,令與一倀,舁一大網,即脫一倀矣。」凡 舊倀見新倀至,喜不勝,其網甚重。父問何為?答云:「用 以羅人而食者。」且言此方之人,被其食者,皆不得解 脫,俱受役於彼。彼若他往,則送之界「上,來則群而迎 之,其來則眾倀亦不寂寞矣。」又言「被傷者切不可用 棺焚之,不然,既欲負棺,又欲舁網,甚苦。故山中人亦 有禁例,不得用棺云。」又言「某某某俱在,俱欲見其家 人父幸呼來」,其父執草燎遍村中人。村中被害者,自 嘉靖時至今,約有五十餘。其家聞之,俱來會,則其母 各作其人之言,相泣告,如此語。一日夜始甦。此嫗病 尋愈,卒無恙,至今在此。是萬曆戍戌春事也。再問米 子華,更詳。
弘文學士歸生亂後,寓家巴州,遣使入蜀。早行,遇虎 於道,遂昇木而避。數虎迭來攫躍,取之不及。虎相謂 曰:「無捨巴西縣黃二郎也。」一虎乃去。俄有白狸者至, 視其人而哮吼攫躍,使人昇木愈高,既皆不得,環而 守之。移時有群騾撼鈴聲,遂各散。使人至巴西,果有 黃二郎者,乃巴西吏人,為虎所食也。
崔韜,浦州人。旅遊滁州,南抵歷陽。曉發滁州,至仁義 館宿。館吏曰:「此館凶惡,幸勿宿也。」韜不聽,負笈昇廳。 館吏備燈燭訖,而韜至。二更展衾。方欲就寢,忽見館 門有一大足如獸,俄而其門豁開,見一虎自門而入。 韜驚走,於暗處潛伏視之,見獸於中庭脫去獸皮,成 一女,奇麗嚴飾,昇廳而上,乃就衾。韜出,問之曰:「何故 宿余衾?適見汝為獸入來,何也?」女子起謂韜曰:「願君 子無所怪。妾父兄以畋獵為事,家貧,欲求良匹,無從 自達,乃夜潛將虎皮為衣,知君子宿於是館,故欲托 身以備灑掃,前後賓旅,皆自怖而擯妾。今夜幸逢達人,願察斯志。」韜曰:「誠如此意,願奉懽好。」來日,韜取獸 皮衣棄廳後枯井中,乃挈女子而去。後韜明經擢第, 任宣城尉。韜與妻男將赴任,行不月餘,復往宿仁義 館。韜笑曰:「此館乃與子始會之地也。」韜往視,井中獸 皮,依然如故。韜又笑謂其妻曰:「往日卿所著之衣猶 在。」妻曰:「可令人取之。」既得,妻笑謂韜曰:「妾試更著之, 依請。」妻乃下階,將獸皮衣著之。纔畢,乃化虎哮吼,奮 然上廳,食子及韜而去。
近世有一人寓居南陽山,忽患熱疾,旬日不瘳。時夏 夜月明,暫於庭前偃息,忽聞扣門聲,審聽之,忽如睡 夢。家人寂無聞者,但於恍惚中自起看之,隔門有一 人云:「君合成虎,今有文牒。」此人驚異,不覺引手受之, 見送牒者手是虎爪,留牒而去。開牒視之,排印於空 紙耳。心甚惡之,置牒席下復寢。明旦少異,與家人言 之,取牒猶在,益以為怪,疾似愈。忽憶出門散適,遂策 杖閑步,諸子無從者。行一里餘,山下有澗,沿澗徐步, 忽於水中自見其頭已變為虎,又觀手足皆虎矣,而 甚分明。自度歸家,必多為妻兒所驚,但懷憤恥,緣路 入山,經一日餘,家人莫知所往,四散尋覓。比鄰皆謂 為虎狼所食,一家號哭而已。此人為虎入山兩日,覺 飢餒,忽於水邊蹲踞,見水中科斗蟲數升,自念嘗聞 虎亦食泥,遂掏食之,殊覺有味。又復徐行,見一兔,遂 擒之,應時而獲,即噉之,覺身輕轉彊。晝於榛莽中伏, 夜即出行求食,亦數得獐兔等,遂轉為害物之心。忽 尋樹上,見採桑婦人草間望之,又私度:「吾聞虎食人。」 試攫之,果獲焉。食之甚美,常近小路伺接行人。日暮, 有一荷柴人過,即欲捕之。忽聞後有人云:「莫取莫驚。」 顧見一老人,鬚眉皓白,知是神人。此人雖變,然心猶 思家,遂哀告老人曰:「汝曾為天神所使,作此身,若殺 負薪者,永不變矣。汝明日合食一王評事,後當為人。」 言訖不見此老人。此虎又尋草潛行,至明日,日晚,近 官路伺候,忽聽鈴聲於草間匿。又聞空中人曰:「此誰 《角馱》?」空中答曰:「王評事角馱。」又問:「王評事何在?」答曰: 「在郭外,縣官相送,飯會方散。」此虎聞之,沿路伺之。一 更已後,時有微月,聞人馬行聲,空中又曰:「王評事來 也。」須臾,見一人朱衣乘馬,半醉可四十餘,亦有導從 數人,相去猶遠。遂於馬上擒之,曳入深榛食之,其從 迸散而走。食訖,心稍醒,卻意歸路。去家百里餘,來尋 山卻歸,又至澗邊,卻照其身,已為人矣。遂歸其家,家 人驚怪失之,已七八月日矣。言語顛倒,似沉醉人。漸 稍進粥食,月餘平復。後五六年,遊陳許長葛縣,時縣 令席上坐客約三十餘人,主人因話人變化之事,遂 云「牛哀之輩多為妄說。」此人遂以己之事以明變化 之不妄。主人驚異,乃王評事之子也,自說先父為虎 所殺,今既逢讎,當殺虎矣。既知其實,官聽免罪焉。 有石井崖,初為里正,不之好也,遂服儒,號書生。因向 郭買衣。至一溪,溪南石上有一道士,衣朱衣,有二青 衣童子侍側。道士曰:「我於是月中得書生石井崖充 食,天符已下,可令除去刀杖,勿有損傷。」二童子曰:「去 訖。」石井崖見道士,道士不覺見石井崖。井崖聞此言 驚駭,行至店宿。留連數宿,忽有軍人來問書生:「莫攜 軍器去否?」書生素聞道士言,乃出刀拔鎗頭懷中藏 之。軍人將刀去,書生盤桓未去,店人逐之。書生不得 已,遂以竹盛卻鎗頭而行。至路口,見一虎當路徑前 攫取書生。書生遂以刀刺。適中其心。遂斃。二童審觀 虎死。乃謳歌喜躍。
荊州有一商賈說姓趙名倜,多南泛江湖,忽經歲餘 未歸,有一人先至其家,報趙倜妻云:「趙倜物貨俱沒 於湖中,倜僅免一死,甚貧乏,在路即當至矣。」其妻驚 哭不已。後三日,有一人一如趙倜儀貌,來及門外大 哭,其妻遽引入家內,問其故,安存。經百餘日,欲再商 販,謂趙倜妻曰:「我慣為商在外,在家不樂,我心只野, 勿以我不顧戀爾,當容我卻出投交友。」俄而倜輦貨 物自遠而至,及入門,其妻反乃驚疑走出,以投鄰家。 其趙倜良久問其故,知其事,遂令人喚其人。其人至, 既見趙倜,奔突南走。趙倜與同伴十餘人共趁之,直 入南山。其人回顧謂倜曰:「我通靈虎也,勿逐我,我必 傷爾輩。」遂躍身化為一赤虎,叫吼而去。
海陵人王太者,與其徒十五六人野行,忽逢一虎當 路,其徒相云:「十五六人決不盡死,當各出一衣以試 之。」至太衣,吼而攫者數四。海陵多虎,行者悉持大棒, 太選一棒,脫衣獨立,謂十四人:「卿宜速去。」料其已遠, 乃持棒直前,擊虎中耳。虎悶倒,尋復起,去太背走煌 懼不得故道,但草中行可十餘里,有一神廟,宿於梁 上。其夕月明,夜後聞草中虎行,尋而虎至廟庭,躍跳 變成男子,衣冠甚麗。堂中有人問云:「今夕何爾纍悴?」 神曰:「卒遇一人,不意勁勇中其健棒,困極迨死。」言訖, 入坐上木形中,忽舉頭見太,問是何客,太懼墮地,具 陳始末。神云:「汝業為所食,然後十餘日方可死。我取 爾早,故中爾棒。今已相遇,理當佑之。後數日,宜持豬
來,以己血塗之,指庭中大樹,可繫此下,速上樹,當免太後如言,神從堂中而出為虎,勁躍太高不可得,乃俯食豬。畢,入堂為人形。太下樹再拜乃還。爾後更無 患。
荊州,有人山行,忽遇倀鬼,以虎皮冒己,因化為虎。受 倀鬼指揮,凡三四年,搏食人畜及諸野獸,不可勝數。 身雖虎而心不願,無如之何。所求即為,欲食人,為厭 獸身。後倀引虎經一寺門過,因遽走入寺庫,伏庫僧 房下。道人驚恐,以白有德者。時有禪師,能伏諸橫獸, 因至虎所,頓錫問:「弟子何所求耶?」虎弭耳流涕。禪師 手巾繫頸,還本房,恆以眾生食及他味哺之,半年毛 落,變人形,具說始事,二年不敢離寺。後暫出門,忽復 遇倀,以皮冒己,遽走入寺,皮及其腰下,遂復成虎。篤 志誦經,歲餘方變。自爾不敢出寺門,竟至死。
漢州西四十里,有富叟王瑤,所居水竹園林,占一州 之勝境,而往來人多迂道以經焉。既至,瑤必盡誠接 待。有賣瓦金石生者,常言住西山,每來必休於此。積 十數年,率五日一至。瑤密異之,外視其所賣,又非山 中所用者。一日,瑤伺其來,因竭力奉之,石亦無媿。近 晚將去,瑤曰:「思至生居,為日久矣,幸願偕焉。」石生曰: 「吾敝土窮山,不足為訪。」瑤即隨行。十數里,曙色將起。 石生曰:「爾可還矣。」瑤曰:「竊慕高躅,願效誠力。但生所 欲,皆可以奉。」因固求至其居。石生固辭,瑤追從不已。 石生忽以拄杖畫地,登為巨壑,而身亦騰為白虎,哮 吼顧瞻。瑤驚駭惶怖,因蒙面匍匐而走。明日再往,曾 無人跡。自是石生不復經過矣。
上清真人謂呂紹先云:「所居在終南山鵠頂,有洞子 可偕予行。」真人乃神示變化,頃刻輒到一峰,洞門霞 彩,三虎踞門。真人叱之,虎下絕澗。遂飲紹先以元和 之酒,坐石談元。
明經王居真者,下第歸洛陽,出京與一道士同行。道 士盡日不食,云:「我氣術也。」每至居真睡後燈滅,即開 一布囊,取一皮披之而去,五更復來。他日,居真佯寢, 急奪其皮,道士叩頭乞居真曰:「言之即還汝。」遂言:「吾 非人,衣者,虎皮也。」夜則求食於村塢中,衣其皮即可 馳五百里。居真以離家久,思歸,曰:「吾可披乎?」曰:「可。」此 夕居真去家猶百餘里,遂披之暫歸。夜深不可入其 門,乃見一人立於門外,擒而食之,逡巡迴乃還。道士 虎皮。及至家,云居真之次子,夜出為虎所食。問其日, 乃居真回日。自後一兩日,其人飽,並不食他物。 袁州山中有一村院僧,忘其法名,偶得一虎皮,戲披 於身,搖尾掉頭,頗克肖之。或於道傍戲,鄉人皆懼而 返走,至有遺其所攜之物者。僧得之喜,潛於要衝伺 往來。有負販者,欻自草中躍出,昂然虎也,皆棄所賫 而奔。每蒙皮而出,常有所獲,自以得計,時時為之。忽 一日披之,覺其衣著於體,及伏草中良久,試暫脫之, 萬萬不能脫。自視其手足,虎也;爪牙虎也。乃近水照 之,頭耳眉目口鼻毛尾皆虎矣,非人也。心又樂於草 間,遂捕狐兔以食之,拏攫飲啖,皆虎也。是後常與同 類遊處,復為鬼神所役使,則往來於山中,寒暑雨雪, 不得休息,甚厭苦之。形骸雖變,而心歷歷然人也,但 不能言耳。周歲餘,一旦餒甚,求無所得也,潛伏道傍, 忽一人過於前,遂躍而噬之。既死,將分裂而食,細視 之,衲僧也。心自惟曰:「我本人幸而為僧,不能守近戒, 求出輪迴,自為不善,活變為虎,罪業之大,無有是者。 今又殺僧以充腸,地獄安容我哉?我寧餒死,弗重其 罪也。」因仰天號聲未絕,忽然皮落,如脫衣狀。自視其 身,一裸僧也。奔舊院,院已荒廢。乃用草遮身,投於俗 家,得破衣數件。走於鄰境佛寺,因遊方,止臨川崇壽 院眾堂中。是時圓超上人居看經堂,其僧侍立不懈。 上人念其恭勤,乃問:「爾何處人?出家幾夏臘?修習何 法,而勤勤若此?」對曰:「某心有悔行,願因上人決之,但 不欲他僧聞耳。」乃屏侍者問之,因敘某年為虎之事, 叩頭作禮,求懺罪業。上人謂曰:「生死罪福,皆由念作。 剎那之間,即分天堂地獄,豈在前生後世耶?爾惡念 為虎,善念為人,豈非證哉?苟有志乎脫離者,輒無上 菩提,還原返本。念不著,則人為虎,虎不為人矣。方今 閩中大善知識比肩,爾其往哉?」僧乃奉教。上人尋話 於智作長老,長老往見之,以上人向者事問,皆無異 同,雙目猶赤,耽然可畏也。後入嶺,不知所適。
松陽人。入山採薪,會暮,為二虎所屬,遽得上樹,不甚 高,二虎迭躍之,終不能及。忽相語云:「若得朱都,事應 必捷。」留一虎守之,一虎乃去。俄而又一虎,細長善攫。 時夜月正明,備見所以,小虎頻躍,乃人也。掀其衣,刀 猶在腰下。伺其復攫,因以刀斫之,斷其前爪,大吼相 隨乃去。至明,人始得還。會村人相問,因說其事,村人 云:「今縣東有朱都事,候之,得無是乎?」數人同往問訊, 答曰:「昨夜暫出傷手,今見頓臥,乃驗其真虎矣。」遂以 白縣令,命群吏持刀圍其所而燒之。朱都事忽起,奮 迅成虎,突人而出,不知所之。
周義者,鄭人也。性倜儻,好急人之患難。忽有一人,年 可弱冠,衣故錦衣,策杖而詣周義,謂義曰:「我是孟州使君之子也。偶出獵於郊坰,既獲兔後,其鷹犬與所 從我十餘少年與所乘馬,皆無故而死。我亦中一流 矢,不知自何,至傷我右足。我是以不敢返歸,恐少年 家父母不捨我。今聞君急人之患難,故特來投君。幸 且容我,我他日必厚報君之惠也。」義遂藏之於家。經 百餘日,義既不聞孟州有此事,乃夜與少年對酌,問 之曰:「君子始投我,言是使君之子,因出獵有損傷,不 敢返歸。今何不傳聞此事,我疑君子,君子必以實告 我,我必無二。」少年沉吟移時,方起拜而言曰:「我始設 此異詞,蓋欲憫念納我。今若必問我實,我不敢更設 詐也。君當不移急人之心,我即以實告。」君義曰:「我終 無二,但言之。」少年曰:「我孟州境內虎也,傷人多矣。刺 史發州兵搜求,我欲殺我。聞君廣義,因變形質以投 君。君恤我,待之如賓,但我以誓報君之惠不忘。今夜 既言誠實事,我不可住。」遂叫吼數聲,化為一虎走去。 後月餘夜,有一少年踰垣入義家,拋下一金枕,高聲 告周義:「我是昔受恩人也,今將此枕答君之惠。」言訖, 復化一虎去。
寧波陳十三老人者,常病瘧,經年不瘥,有人教以置 虎皮鎮之,乃坐臥一虎皮,十載而病如故。後忽蒙虎 皮夜出,化虎食物,每銜畜豕至家,家人利其所有,不 問也。一日自外負一人股至,其姥懼曰:「老賊作怪矣。」 操棓伏門外俟焉。見其蒙虎皮欲化,即出擊之,時一 手尚未變,遂躍去,竟不復還。自後山行者,往往見一 虎,前一足尚是人手,有知者,則呼曰:「陳十三老人,吾 汝鄰也,莫作惡。」虎聞之,弭耳垂尾而去,其不識者乃 食之,如是者數年。一夕,暴雷震死一虎,眾視之,即人 手老人也。
雲南蠻能化形為虎,以人為糧。
《江南通志》:「王姥山在廬州府舒城縣南三十里,昔有 王母修行於此,白虎銜花以獻。」
《虎薈紙》:衲僧築庵於龜湖禪院之前山,見餓虎,乃棄 身以飼焉。
會稽釋弘明,每旦水瓶自滿,天童為其給使。虎常入 室,伏其床前,久之乃去。
竺曇猷,赤城山石室坐禪,有群虎蹲於前,猷因誦經, 一虎獨睡,猷以如意扣其頭,云:「何不聽經?」經畢而虎 皆去。
釋道穆初入荊州神山,忽風雷震吼,蛇虎亂圍,穆心 泰然。一定七日,蛇虎方隱。山神變形謝過,云:「是田伯 王也。」來請受戒。
僧稠禪師王屋山修定。聞兩虎交鬥,乃以錫杖中解 各散而去。
《古松》大士曾於松間願度眾生飼虎之餘飯,棄擲林 間,化而為石,青白錯雜,可作數珠,謂之「飯石。」
龍湖普聞禪師,一日集徒曰:「吾將他適。」眾凄然堅請。 師曰:「汝等豈不知達磨隻履西歸,普化全身脫去?」既 而跨虎,凌晨抵信州。
釋明恭住鄭州會善寺。山行豬虎交鬥。豬漸不如。語 虎曰:「可放令去。」虎不肯。恭便一手捉頭一手撮尾拋 之深谷。
《樂清縣志》:「法華寺僧鴻莒,行業甚精,誦經時,山中有 虎銜花跪伏以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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