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水心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水心集        别集類三
  提要
  等謹案水心集二十九巻宋葉適撰適有習學記言已著録其文集之目見於陳振孫書録解題趙希弁讀書附志者皆二十八巻又有拾遺一巻别集十六巻則獨載於書録解題且稱淮東本無拾遺編次亦不同别集前九巻為制集進巻後六巻號外藁皆論時事末巻號後總專論買田贍兵讀書附志則但紀其集為門人趙汝譡序刻而不詳其體例此本為明正統中處州推官黎諒所編前有自識稱少讀適策場標凖慕其文至栝蒼訪求八年得劄狀奏議等八百餘篇因裒輯彚次合為一篇盖已非宋本之舊惟趙汝譡原序尚存然汝譡實用編年之法諒不加深考以意排纂遂至盡失其原次其間如財掜論田計諸篇多論時事當即别集佚篇不在原集二十八巻之内諒亦不能辨别也適文章雄贍才氣奔逸在南渡後卓然為一大宗其碑版之作簡質厚重尤可追配作者適嘗自言譬如人家觴客雖或金銀器照座然不免出於假借惟自家羅列者即僅甆缶瓦杯然都是自家物色其命意如此故能脱化町畦獨運杼軸韓愈所謂文必已出者殆於無忝呉子良荆溪林下偶談稱水心作汪勃墓誌有云佐佑執政共持國論執政乃秦檜同時者汪之孫綱不樂請改水心答書不從㑹水心卒趙蹈中方刋文集未就門下有受汪囑者竟為除去佐佑執政四字今考集中汪勃誌文已改為居紀綱地共持國論則子良所紀為足信而適作文之不苟亦可以概見矣乾隆四十六年四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水心集原序
  備衆文名一家言者在唐始著前不多見也先生之作從壯至老繇今並古日邁月超神心窮天地偉刻動海嶽翼然如登明堂入清廟黻冕崇麗金奏而玉應其光耀變化如驪龍翔而慶雲隨也盛矣哉其於文乎粹矣哉其於道乎蓋周典孔籍之奥不傳左册馬書之妙不續詩迄韋張騷降景宋華與質始判正與竒始分道失其統緒久矣世遂以文為可玩之物爭慕趍之騁馳以其力雕鎪以其巧彰施以其色暢達以其才無不自托於文而道益離矣豈能言易知言難歟或者反之則曰吾亦有道焉爾文奚為哉夫子不云乎言之不文行之不逺六藝非萬世之文乎以詞為經以藻為緯文人之文也以事為經以法為緯史氏之文也以理為經以言為緯聖哲之文也本之聖哲而叅之史先生之文也乃所謂大成也欲植傑木必豐其根欲瀦巨澤必濬其源文其澤木也學其根源也學與文相為無窮也是果專在筆墨間乎集起淳熈壬寅更三朝四十餘年中期運通塞人物散聚政化隆替䇿慮安危徃徃發之於文讀之者可以感慨矣故一用編年庶有考也昔歐陽公獨擅碑銘其於世道消長進退與其當時賢卿大夫功行以及閭巷山巖樸儒幽士隱晦未光者皆述焉輔史而行其意深矣此先生之志也門人大梁趙汝譡序余幼時先君東皋處士以遺書一帙名曰策場標凖集授諒讀是書乃水心葉先生適在宋時所著也其忠君愛國之誠藹然溢於言意之表惜乎前後亡缺脫落有不可讀者嘗慕求全集竟不可得及余領鄉薦授官栝郡先生乃郡邑龍泉人也後徙居温之瑞安嘗因公事詣邑訪求遺本無有存者間或得一二篇或數十篇歷八載始克備有曰文粹曰葉學士文集曰水心先生文集及余幼時所讀標凖集者其總目有四惟標凖一集十亡其七八公暇躬自謄録其各集中所作劄狀奏議記序詩銘并雜著成篇章者得八百餘篇編集彚次分為二十九巻其所著經傳子史編為後集總名曰水心文集繡梓以永其傳與四方同志共覽焉集中字義脫落無可考者不敢僣補姑虛以待後之君子而正之正綂十三年戊辰歲孟春望日處州府推官章貢黎諒謹識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一
  宋 葉適 撰
  奏劄
  上孝宗皇帝劄子
  臣竊以今日人臣之義所當為陛下建明者一大事而已二陵之讎未報故疆之半未復此一大事者天下之公憤臣子之深責也或不知所言或言而不盡皆非人臣之義也金并兼强大而難攻故言者皆曰當乘其機積久堅固而不可動故言者又曰當待其時夫究極本末審定計慮而識所施為之後先然後知機自我發非彼之乘時自我為何彼之待今日之率易苟且習聞卑論而無復振起之實意則固以為必當乘機必當待時以緩嵗月而誤大事是必然矣且金知其不可以羈制中原久矣尼堪之立偽楚偽齊達蘭之還五路河南今酋之初又議割白溝以南而定盟好蓋其本謀未嘗欲於河東河北之外越而有之也顔亮雖威脇天下而北方起事以歸命者固巳係踵我之偏師雖浪戰無律亦能擣陜虢揺闗輔得其要郡而守矣然則金之所謂難攻者豈真難而不可動者豈真不可哉此姑未論可也方今之慮正以我自有所謂難我自有所謂不可耳夫我自有所謂難而不知變其難以從其易我自有所謂不可而不知變其不可以從其可於是力屈氣索甘為退伏常願和好抽兵反戍拱手奉金而暫安於東南臣以為此今日之大患所當先論者也陛下感念家禍始初嗣位葺兩淮理荆襄慰綏蜀道安集歸正人立忠毅忠銳等軍教民兵弩手新城壁造器械講馬政糴米儲貨處處樁積臣誠愚陋竊計陛下志望廣逺中夜太息何止一事哉然而二十六年於此終未能奮發明詔有所舉動者積今之所謂難者隂沮之積今之所謂不可者黙制之而然也蓋其難有四其不可有五臣請得為陛下條陳之夫重誓約畏先事以金幣啗鄰本景徳以來立國之素規耳既隳於契丹復成於女真以至於浮海再三而謀夾攻費數百萬以買空燕則又宣和之所畫也故斡里雅布之始至也不過責納張覺紛亂元約而已尼堪復至又不過責悔割三鎮及間結伊都而已青城之辱忍復陳之則又不過以為當如誓書而已是三役者可謂覆滅天常神理不容之巨罪也然金自以彼直我曲用兵有名而國家遂為之包容垢恥恬受竒禍竄逐議臣降詔謝過建炎未和則祈請不絶紹興既和則絀損不較册命行於至尊陪𨽻施於宰輔賴陛下威靈逺暢始得以匹敵徃來耳置不戴之讎而廣兼愛之義自為敵弱既已久矣陛下欲尚加回䕶隂俟他隙則憤怒未昭固不足以激使受命之士若流涕行誅顯示决絶而國信所藏典故具在亦恐天下之大義未足以易有司之常守此則國是之難一也國之所是既然矣而士大夫之論何獨不然故不以金人為可怒而反咎平燕之不當不責主和之致寇而反罪守京之非䇿棄三鎮則同議者皆是割大河則簽書者不疑至於秦檜遂行其南自南北自北之論湯思退從而效之撤守棄地開門納敵幾危於隆興之初王之望尹穡翕然附和更為務實黜虚破壞朋黨趨赴事功之說相承至今况守已撤矣地已棄矣和親成矣尚何實之可務何事功之可赴哉雖然此猶小人之論耳至若為竒謀袐畫者則止於乘機待時忠義決䇿者則止於親征遷都沉深慮逺者則止於固本自治髙談者逺述性命而以功業為可略精論者妄推天意而以中外為無辨小人之論如彼君子之論如此陛下欲詢衆謀則流言成市互為廢興若斷以獨志則慮之不盡事難輕發如此則議論之難二也女真方之前世非勁敵也然而童貫逃師於始至种師道玩冦於被圍李綱失守於太原李囘掃迹於河上黄潛善不知南渡杜充未戰迎降趙鼎持重迄無定𥮅張浚經略屢致奔潰此皆國家付託委心腹之大臣也賢佞雖異敗事豈殊陛下遍覽徃䇿當艱難鼎峙之時豈無傑材異稟克就勲績者乎今環視臣前者後者迭進迭退其知此事本而可以反覆論議者誰乎其抱此志意而可以䇿厲期望者誰乎以奔趨官簿為閥閱以勾挍朱墨為詳練能縛一姦民遂自許為有智能斬一黥卒遽自負為有勇其懷利尚同毁傷善類隂塞正路謀以力據要津者充滿内外陛下欲倚賴此徒責驥足於蹇步固無可言若出意收拾拔於度外則又孟浪欺謾無足憑仗此則人材之難三也國家規模特異前代本縁唐季陵夷藩方擅命其極為五代廢立士卒斷制之禍是以收攬天下之權銖分以上悉總於朝上獨專操制之勞而不獲享其富貴之逸故内治柔和無狡悍思亂之民不煩寸兵尺鐵可以安枕無事此其得也然外網疎漏有驕横不臣之國雖聚重兵勇將而無一捷之用卒不免屈意損威以就和好此其失也論者方偏樂安靖以為寜有外虞而無使内變課其功效固己過於漢唐逺矣且靖康之事未聞我有一城一邑敢為叛命而坐視敵人長驅深入惕息待死屠戮之慘與五代何異則得失之𥮅豈不明哉夫徒鑒五代之致亂而不思靖康之得禍故李綱請裂河南為藩鎮范宗尹嘗割邊面為鎮撫皆隨以廢格陛下循守舊模而欲驅一世之人以報君仇則形勢乖阻誠無展力之地若順時增損則其所更張其所動揺闗係至重豈得易言此則法度之難四也雖然是四難者特其精華景象而已計其事實又有甚不可者焉古者以民為兵不以兵為民因事以養兵不養兵以待事兵聚則求戰不聚則不敢戰今食錢自日一百以上家小口累仰給於官國力不供而常有饑寒之色是以兵為民也北方無事二十餘年終不解甲是養兵以待事也養兵如故和親亦如故是聚兵而不敢戰也合營屯廂禁見卒至六十萬羣挍貴將廩禄無𥮅外虚州縣内困朝廷蓋兵以多而遂至於弱矣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一也昔固有以乏財為患矣未有皇皇汲汲取之無度如今日之甚者也自漕司造船督府犒軍而酒價十倍和買折帛行而民有二賦免役錢起供而役法𡚁鹽袋錢增添而鹽筴盡頭子勘合免丁㸦契無不增錢而州縣之間益以苛碎大抵經總制錢為州之害月摏板帳為縣之害而西蜀折估青草水脚對減激賞隔槽名色其患苦又為特甚天下之錢嵗入於官者八千萬緡而支費常不足蓋財以多而遂至於乏矣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二也夫誅討仇賊修立大事使不愆素是人主宰相之任也整挈綱目振舉小治使不失時是百官羣有司之任也未有以百官羣有司之任付之吏胥而能治者今自撿正都司六部列屬以及寺監皆綱目之所在也受守吏手能否莫辨賄賂公行闗節交市民寃不直事滯不决小事若此况大事乎蓋不信官而信吏使之然耳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三也夫以官聽吏疲耎之名人情之所避也然而不免焉何也國家以法為本以例為要其官雖貴也其人雖賢也然而非法無决也非例無行也驟而問之不若吏之素也蹔而居之不若吏之久也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若吏之悉也故不得不舉而歸之吏官舉而歸之吏則朝廷之綱目其在吏也何疑夫先人而後法則人用先法而後人則人廢不任人而任法則官失職而吏得志矣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四也法雖用矣人雖廢矣然人材之定品孰堪為某官孰不堪為某官孰宜為小孰宜為大其可用之實猶在也今也任職則以人為可廢擇官則為人之餌學科舉挂名䕃計級而取循塗而進無不可為者何賢何不肖何君子何小人之有哉亷恥日缺名實日喪風俗大壞而不可救蓋不任人而任法之弊遂至於不用賢能而用資格耳此舉天下以為不可動者五也是之謂不特四者精華景象之難變而五者事實之尤不可動者也夫國是難變議論難變人才難變法度難變加以兵多而弱不可動財多而乏不可動不信官而信吏不可動不任人而任法不可動不用賢能而用資格不可動故期之以功名而志愈惰激之以氣節而俗愈媮右列未能登進勇爵而儒生或以見薄為愧信臣未足承接宻㫖而外庭或以見疎為疑公卿大夫私竊告語咸以今之事勢舉無可為者姑以美衣甘食老身長子自足而已豈非今之實患深害一大事之殘賊者歟沿習牽制非一時矣其利害當講其虚實當明其是非當斷其廢置當决不講不明不斷不决陛下之志雖欲有為將何所恃而獨行哉一世之人維縶手足塗塞耳目失正性矣豈知君仇之當報而為陛下盡死力哉臣故曰二十六年於此終未能奮發明詔有所舉動者積今之所謂難者隂沮之積今之所謂不可者黙制之而然也然則其難者豈真難乎其不可者豈真不可乎盖自古人君有雖居天下之尊位而不得制天下之利勢以卒於無成者矣陛下則不然以陛下之聖之武之勤之明博學逺覽絶識獨睿漢之宣帝光武唐之太宗皆不及也講利害明虛實斷是非决廢置在陛下所為耳大議成立則國是之難者先變矣陛下之國是變則士大夫議論之難亦變矣羣臣之在内者進而問之在外者舉而問之其任是事者親用之其不任是事者斥逺之則人材之難亦變矣變國是變議論變人材所以舉大事也其所當順時而增損者某事耳非輕動而妄更易也則法度之難亦變矣四難既變則兵以多而弱者可使少之而後强也財以多而乏者可使少之而後裕也然後使官與吏相制而不制於吏使人與法相參而不役於法使賢能與資格並行而不屈於資格皆無不可動之患矣期年必變三年必立五年必成二陵之讎必報故疆之半必復不越此矣臣故以為機自我發而非彼之乘時自我為而何彼之待者也若置而不論因而不改則我之所謂難者真難矣金豈復有易攻之機我之所謂不可者真不可矣金豈復有可動之時亶之廢亮之殞斡魯之叛皆彼之機也我何乘焉彼之時也我何待焉臣故以為率易苟且習聞卑論緩嵗月而誤大事者也臣晝誦夜思審觀天意稽考人心十五年矣今日始得對清光發緒論陛下加聽之願反覆詰難以究其始末非獨臣之幸天地祖宗之靈所以望於陛下也
  上光宗皇帝劄子
  臣恭惟陛下始初臨御思深慮逺曾未旬浹遽詔中外之臣各以其言疏列來上誠欲治之主正本始之先務也臣不敢汎濫條奏苟應故常惟陛下少留聽焉臣聞古之號為賢君者必能先明所以治其國之意能先明所以治其國之意知病所在鎪剔根柢不憚改為則雖已衰復興垂敗復成終必得其所願而後已不能先明所以治其國之意因循姑息隨目前之苟且望他日之逺大錯施雜用精神不應文理差舛久而無騐心志怠忽則雖巳興巳治之餘衰亂出焉况欲求其興且治乎所謂當先明治國之意何也盖當㣲弱之時則必思强大當分裂之時則必思混并當讎恥之時則必思報復當弊壞之時則必思振起當中國全盛之時則必思維持保守當四方賓服之時則必思兼愛休息先視其時之所當尚而擇其術之所當出不可錯施而雜用也堯舜三代莫不皆然秦漢以還可稱之君暨我本朝藝祖太宗聖人迭起積其勤勞奮其勇智功隆業鉅垂裕來葉何嘗有迷其時而誤其術者哉陛下以臣之言視今之時則其時果當何尚而其術果當何擇歟豈以為㣲弱而當思强大分裂而當思混并讎恥而當思報復弊壞而當思振起歟抑以為中國全盛而當思維持保守四方賓服而當思兼愛休息也無乃當㣲弱分裂讎恥弊壞之時而但處之以中國全盛四方賓服之勢用維持保守兼愛休息之術而欲庶幾乎强大混并報復振起之功歟治道之象㣲而難知臣雖至愚竊論今日之事恐其繇前之時而處以後之勢用後之術而欲求前之功補㵼雜醫不能起疾禾莠雜種迄靡豐年此所謂治國之意當先明者也誠先明其意則國之所是可斟酌而定議論趍向可審詳而决課功責效可嵗月而待臣昧死願論今日之未善者六事皆治國之意未明之故何謂未善者六事今日之國勢未善也今日之士未善也今日之民未善也今日之兵未善也今日之財未善也今日之綱紀法度未善也何謂今日之國勢未善請即漢唐之興衰以攷見宣和靖康之始末漢中衰也為王莽所簒尺地一民非諸劉之有矣然其人心猶未潰也故光武以宗室疎屬至與乞食之饑民聚謀協力卒以誅莽而盡復漢業者二百年唐自天寳之後大亂相乘盜竊名字跨據藩鎮者接踵加以世有内患日就衰削亦以其人心猶未潰也故猶得專主行其命令盡覊縻其土宇者百五十年不至於播遷不復而使中原遂為草莽也國家宣和靖康之變雖曰小人造釁力取幽燕貪功不靖激成禍亂然三鎮雖割而其民未嘗願降也京師雖陷而天下未嘗有變也金雖以威立張邦昌劉豫而姦雄未有崛起而與我抗者也建炎巡幸逺至温台從衛隆祐分適洪贛川陜處置自為扞禦三方阻隔不相聞知然臣民奔走愛戴無異平日及劉豫再犯江淮烏珠復取河南震動陵逼自以為奔突之勢莫之敢挍然將士用命首尾鏖擊豫以退卻而烏珠大敗卒甘心而求盟焉自是宣和之末至紹興十年之後凡二十年之間中國實無潰叛之形也然終不免於罷兵增幣分裂南北以和寇讎大則無東漢戡復之勲小則無晚唐覊縻之政何也此臣所以深疑當時治國之意未明於微弱分裂讎恥弊壞之時猥用維持保守兼愛休息之術枘鑿不合矛盾相戾畏而安之佐成其鋒以致此也自是以來幾二十年顔亮兇狂離其巢窟跳躑一戰鼓聲所震常潤之屋瓦幾無寧者當是之時我方過於防慮豈敢謂其真送死乎然而羣下反之諸華叛之卒殞其首於是中原響合殆將百萬而我以素無紀律之兵聲勢不接猶能所向有功是中國雖名屬彼而實未嘗潰叛於我者如故也自是以來休而息之愛金而不敢愛中原者又幾三十年矣嵗月雖已逺長老雖已亡號令雖已絶然而臣揆之天理騐之人心察之事勢雖有名屬彼而實未嘗潰叛於我者猶在也陛下盍先明所以治其國之意而斟酌國是於此乎且夫微弱者必思强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是也分裂者必思混并秦晉隋之力爭藝祖太宗之無敵是也讎恥者必思報復夏少康越勾踐漢武帝唐太宗是也弊壞者必思振起秦孝公周世宗是也豈昔之能斟酌國是於此而今有不能乎若曰業已然矣吾獨奈何又曰天不悔禍吾其敢逆事之未立則曰乘其機也不知動者之有機而不動者之無機矣縱其有機也與無奚異功之未成則曰待其時也不知為者之有時而不為者之無時矣縱其有時也與無奚别然則用後之術而欲求前之功治國之意終於未明而今日之國勢亦終於未善而無所復論矣何謂今日之士未善自古國家曷嘗不以任賢使能為急歟然而以意行事以人勝法者乃今日之所諱也故事之曲折無不諉法習而行之吏胥所工士大夫媿焉幸時無事將迎唯諾自可稱職而賢能遂至於無用矣其無用也故今之修飾亷隅者反以行見異研玩經術者反以學見非志尚卓犖者反以材見嫉倫類通博者反以名見忌是豈世之惡賢能歟賢能之無用勢有以激之也錮於朋黨沉於卑賤老於巖穴何不可者然而臣竊怪其說無用於世矣而風流日以墜失士俗日以頺敗官無素望人無定品諸路無平時之帥羣僚無充事之員舉躊躇嗟息而且以乏財為患者何歟豈其既以為無用而可以抑遏又以為有用而不可磨滅歟然則以為有用而不求其實而收之以為無用而不思其弊而救之者何歟此臣所以深疑治國之意未明而使今日之士未善也陛下盍先明之乎若治國之意終於未明則今日之士亦終於未善而無所復論矣何謂今日之民未善三代之養民臣猶未敢言也若夫漢當文景之際則公私有餘武帝則蕭然耗矣江左元嘉之政其盛衰亦然蓋民之富貧專繫其用兵之多少矣自紹興之中年及乾道淳熈將五十年中間用兵一二年爾亦可謂少矣民之富州縣之寛宜與文景比而今獨奈何民力最窮州縣最困歟試即士大夫而問今天下之縣曰某可為歟某不可為歟其不可為者十居八九矣又試即士大夫而問今天下之州曰某可為歟某不可為歟其不可為者十居六七矣又問其不可為者何事歟曰月樁板帳爾總制上供爾歸正人官兵俸料爾又問民力之所以窮者何說歟曰役法爾和買爾折帛爾和買而又折帛爾然則國家有休兵之實過於文景而天下被用兵之害甚於武帝何歟此臣所以深疑治國之意未明而使今日之民未善也陛下盍先明之乎若治國之意終於未明則今日之民亦終於未善而無所復論矣何謂今日之兵未善古人之兵以宿師為拙以聚屯為病不敢别異於民而特養之雖特養之不多數也一朝有事菽椹其食料簡其民雖少而未嘗不勝者厲而使之也今之特養者將兵禁兵廂兵世世坐食總其成數斯不少矣古人之兵患未得此數爾固足横行於天下又有特養之大者御前之軍屯駐四處鑄兵買馬截撥綱運貲力竭矣然而上下徊徨皆曰兵不可不養也屈意仇讎堅守盟誓行人嵗遣賝貨空矣然而内外怵惕又皆曰兵不可用也不知兵既不可不養而何以反不可用歟統副非人朘削廩賜卒伍窮餓怨嗟流聞議者又以為就使用之終不可以致其死命也不知既不可用而徒養之又何以徒養之者為累歟然則昔人之能厲其兵雖少而必勝今日之以兵自累雖多而愈弱者何歟臣所以深疑治國之意未明而使今日之兵未善也陛下盍先明之乎若治國之意終於未明則今日之兵亦終於未善而無所復論矣何謂今日之財未善財之善者不曰米粟布帛取於民力之所有歟及王制寖廢運漁鹽𣙜酒茗以佐用度然終不盡利而亦不盡以金錢責其下之所無雖少而不得不足者蓋亦未至於一切肆行而不顧也今之茶鹽淨利酒稅征𣙜何其浩大歟雖漢唐極盛之時盡一天下之輸曾未能當今三務場之數其又有浩大者經總制錢强立窠名從而分𨽻和買白著折帛折變再倍而取累其所入開闢以來未之有也入既若是出亦如之蓋常倉卒不繼相視無䇿遂印兩界㑹子而權之者有年數矣不知取錢之多既若是而何以卒嵗擾擾反憂不足歟今天下幸欲暫安於無事而徒以是錢為患也設更有事其一切不顧而取之者又將覆出歟夫昔者不敢盡取雖少而猶足今日不顧而取之雖多而猶匱者何歟臣所以深疑治國之意未明而使今日之財未善也陛下盍先明之乎若治國之意終於未明則今日之財亦終於未善而無所復論矣何謂今日之紀綱法度未善昔之立國者知威柄之不能獨專也故必有所分控持之不可盡用也故必有所縱三代以上星分棊布悉為諸侯其自居者千里而已此非後世之所能然猶堅植其四隅倚之捍禦封崇其險阨示以形勢至於對立鼎峙雌雄所爭則必隆其委任多其分畫豈無外重生姦䟦扈致冦之患哉歴代相承莫之或變蓋非不欲其宻而亦不能不使之疎也然則盡收權變一總事機視天下之大如一家之細孰有如本朝之宻者歟嗚呼靖康之禍何為金人作難而國家拱手歟小臣伏死而州郡迎降歟邊闗莫禦而汴都摧破歟今猶弗之悟也豈私其臣之無一事不禀承我者為國利而忘其讎之無一事不禁切我者為國害歟豈其能專而不能分能宻而不能疎知控持而不知縱捨歟此臣所以深疑治國之意未明而使今日之紀綱法度未善也陛下盍先明之乎若治國之意終於未明則今日之紀綱法度亦終於未善而無所復論矣恭承明詔念軍國之利害不能究知生民之休戚無以自達法或不宜於俗事或不便於時臣固以為無大於此六者矣然而當先明治國之意而已不先明治國之意使此六者本傷於末壞心蠧而枝披支離渙散而臣之議論無所復用矣誠先明治國之意則臣今所論特其目耳源流汗漫變故萬端非兼攷古今不能盡其理非並知難易不能通其變非獨悟良策不能操其决非豫覩成效不能待其久也陛下不以臣之愚試留聽焉誠欲先明所以治國之意則固當視今之時陛下以為今果何時歟果微弱歟則意固在於强大矣果分裂歟則意固在於混并矣果讎恥歟則意固在於報復矣果弊壞歟則意固在於振起矣在陛下審觀熟察而已然則謂今之時為中國全盛四方賓服者臣恐其名託之而實非也謂治國之意當維持保守兼愛休息者臣恐其形似之而實謬也在陛下果斷改為而已臣伏覩夀皇聖帝在位二十八年英武剛徤勤勞恭儉整厲臣工變移風俗大志未酬親授陛下舜禹之美二典所載若帝之初何以過焉陛下嚴祇寅畏足以膺受付托仁恕温厚足以慰答徯望虚心無我足以容受正直廣覽兼聽足以照臨欺蔽至公寡欲足以杜塞僥倖長駕逺馭足以招徠英傑於此而先明所以治國之意又何難哉譬之行天下者在所問津而已干犯旒扆無任恐懼
  上寜宗皇帝劄子嘉泰三年
  臣聞欲占國家盛衰之符必以人材離合為騐昔周文武身致多士作而用之順上天命最為長久召康公從成王賦巻阿之詩言求賢用吉士其興託淵然以深其㫖意沃然以長不以美而以戒其詞曰藹藹王多吉士惟君子使媚于天子又曰藹藹王多吉人惟君子命媚于庶人夫上媚天子下媚庶人不以抗犯為能而以順悅為得此豈有諂曲之意存乎其間哉忠信誠實盡公忘家惟以國之休戚關憂樂不以巳之曲直校勝負故能上為人主所信下為百姓所愛蓋人材合一之時和平極盛之治其效如此非末世所能及也徃者陛下初嗣大寳臣服在百僚偶當進對輒不自已竊嘗申繹巻阿之義為陛下獻天啟明聖徳意開廣志慮日新銷磨黨偏秉執中道人材庶幾復合和平可以馴致臣灾疾羸殘目覩斯事不勝感嘆臣聞治國以和為體處事以平為極和如庖人之味焉主於養口而無酸醎甘苦之爭也使猶有酸醎甘苦之爭則非和矣平如工人之器焉主於利用而無㾗跡節目之累也若猶以㾗跡節目為累則非平矣故善調味者必使衆味不得各執其味而善制器者必能消衆不平使皆効其平人臣誰無有巳惟眀主能使其忘巳仁宗初年嘗有黨論至和嘉祐之間昔所廢棄皆復湔洗不分彼此不間新舊人材復合遂為本朝盛時臣久病積衰已絶榮望區區之愚所期人臣忘巳體國銘心既徃圖報方來如子事父無有怠竭職任所係畢智陳力分守所嚴極忠盡敬不私一身以自徇而與公家相為先後如此則下知和平之實義上享和平之實福逺追文武近法仁宗以無媿於巻阿之詩陛下財幸
  劄子二
  臣病苦餘日聖恩垂憐使轉漕湖外守符泉南今又特䝉收召入奏之初有兩處職事不敢不陳愚慮臣採湖南士民之論以為二十年來嵗雖熟而小歉輙不耐地之所産米最盛而中家無儲糧臣嘗細察其故矣江湖連接無地不通一舟出門萬里惟意靡有礙隔民計毎嵗種食之外餘米盡以貿易大商則聚小家之所有小舟亦附大艦而同營展轉販糶以規厚利父子相襲老於風波以為常俗其不耐小歉而無餘蓄勢使之也故每遇小歉閭里不能自相給惟仰州縣賑救城市之民青黄未接食於常平者十家而九此事諸司當任責而漕司為一路通融有無之處其責尤重然湖南漕司嵗計所入甚少比江西纔十之三四比湖北纔十之五六曾不足以支本司一年之經用向者團簇大軍錢數多總司所取不盡可以通借故不自覺而反冒富厚之名自大軍錢屢減舊額總司按籍盡取積以嵗月坐致漏底今漕司索然窮匱者五六年矣除湊足交頭之外毎遇新舊交易使者與屬官聚議搏手無以具接送之費臣比取乏諸郡小歉雖先事講求荒政終不能有所捐貸為諸司之倡去嵗祁陽蔣圏十借糧作過守令張皇一時駭動幸而就擒欲出少米以哺之力不能及竟閔黙而止臣以為一司事力殫乏至此平居不足以自存萬一水旱急難辜負任使利害不細臣毎念漕司所得屬郡財賦久失定規不可復取本司當自擇其間利源與州縣百姓不相得宜制定規有則可以參酌施行者以漸經理庶稍有所作為萬一水旱急難百姓指準之地此誠一路之急政不可忽也臣頃雖熟計不敢奏陳蓋剏始既難而臣方病昏不能勝任今有通練敏達之士授以意指俾之講求許其自行無使貽害足以為一路之預備寛九重之顧憂豈不幸甚
  劄子三
  臣切以泉南素有樂郡之名與他州異蓋上供皆承平常賦過取殊少起輸以産錢定入横費不多吏畏民不輕出令民愛吏思其遺化每示蠲放不知督迫郡計所入僅僅無餘比因更易頻仍通約嵗終當欠四萬餘緡臣將去官百方補凑元交之數極為費力若更積累日月竊恐所欠愈甚昔之巳放不免復取一切之政既行吏民交相恨望樂郡之名自此不可復得矣臣仔細考究乃有本州合得財賦逓年循習不加整㑹者二事其一南外宗子等請受錢準元降指揮轉運司與本州各應副一半今照嘉泰二年計支一十三萬餘貫而轉運司自淳熈十五年止應副四萬八千餘貫又增撥漳州有名無實者其實每年只取惟二萬一千餘貫而已其米價錢轉運司合撥一萬五千貫近年只應副一半三項截日計虧少本州錢四十二萬二千餘貫其二本州遞年代為宣信建昌邵武四郡發納上供銀一萬五千六百餘兩四州軍却合應副本州衣絹紬等自減半之後通計五千五百餘匹綿七千餘兩帷信州取足而疎惡不堪三州軍每年計虧三千二百餘疋積欠紬價至五十九萬八千餘貫臣以為此二事於一郡非小故也且轉運司以合應副之錢委之本州使自陪備以困民力其理豈得穩便况三州軍士上供銀本州每年兩限起發不敢違欠銖兩而三州軍坐視不還使本州自擘畫衣綿支散官兵於義安乎盖轉運司於本州為所部官吏雖常伸愬不敢取必而三州軍彼此列郡不相統臨坐視積欠遂至百餘萬緡自應然爾自非守臣開析利害達於聖聰而陛下惻然主張特發聖訓厥弊無繇可革欲乞睿㫖轉運司須管照元降指揮今後每嵗應副本州一半宗子米價等錢並令支實價不將有名無實者搪拄充數以致欠折其三州軍上供銀并本州衣絹今後並令各自措置所有以前積欠卻與盡行豁除如此則本州嵗實可省三萬餘緡守臣更加撙節以補不足庶幾已放者不至復取一切之政亦未遽行樂郡之名可以不失仰稱陛下加惠泉民之意
  上寧宗皇帝劄子開禧二年
  臣聞甘弱而幸安者衰改弱以就强者興今陛下申命大臣先慮預筭思報積恥規恢祖業者盖欲改弱以就强矣臣宿有志願中夜感發切謂必先審知今日强弱之勢而定其論論定而後修實政行實徳如此則弱果可變而為强非有難也臣將博陳極論而事闊語長誠恐久留天聽臣毎念契丹累世大國也女真乃以數千人梃鬭而天祚無戰不北遂至於亡以勢而言當是時我疑若可以分功者然終不得一逞而盧溝之役累世軍實皆殱焉何至此哉又况西兵我之勁卒也方臘猝叛聲揺汴都諸將提偏師俘臘無遺種矣渡江以後扈衛艱難誅剪盜賊大抵西兵西將之餘也夫契丹以燕遼全盛之力而滅於女真崛起之兵我以闗陜驍悍之師而敗於契丹垂盡之將然則宣和强弱之勢斯可識矣自是以來京城則陷中原則失維揚則渡江㑹稽則航海十年之間未有能與女真抗者也其後彼與逆臣劉豫迫我不已激而思應於是我始能勝於大儀又勝於李家灣又勝於順昌柘皋而彼始與我定和矣顔亮兇狂自殞而我始能以敵國自立矣夫金以敗殞而後和雖和而猶不失為雄我以應久而後勝雖勝而猶不敢盡用然則紹興隆興强弱之勢又可騐矣今欲改弱以就强移迫動應久之兵而為問罪驟興之舉作東南幸安之氣而摧女真素銳之鋒此至大至重事也誠宜深謀誠宜熟慮宜百前而不慴不宜一卻而不收故必備成而後動守定而後戰今或謂彼已衰弱彼有天變彼有外患怵輕勇試進之計用麤武直上之䇿姑開先釁不懼後艱求宣和之所不能為紹興隆興之所不敢此至險至危事也臣願陛下先定其論論定而後修實政行實徳變弱為强誠無難者在所施設如何爾取進止
  劄子二
  臣所謂備成而後動守定而後戰者臣伏覩建炎紹興渡江之後非不欲固守兩淮襄漢而金人衝突無常勢不暇及既議和好則收兵撤戍巳有定約又不敢謀故淮漢千餘里常蕩然不自保也今雖分兵就邊稍圖外向然我既能徃彼必能來是時淮漢守備不全倉猝不過移治而專倚大軍迎敵勝負不可知要必扼江而後止如此則徃者未足以係西北之望而來者已足以揺東南之心矣本期外攘豈願内擾萬一揺動將何賴焉故臣欲經營瀕淮沿漢諸郡各做家計牢實自守敵雖擁衆而至阻於堅城彼此䇿應首尾相接藩牆禦扞堂奥不動然後進取之計可言矣此臣所謂改弱就强實政之一也四處御前大兵國家倚以為命嵗費緡錢數千萬米斛數百萬東南事力盡矣譬如亭子所賴四楹一楹有闕累及三陲無獨全者臣慮其間統副將挍人馬器甲營伍隊陣進戰退守必然未能一一皆是若今所委付果已得人尤宜曉夕用心事事警策件件理㑹若其人未當則利害甚多伏惟陛下審之重之此兵幾三十萬未可便望一可當十十可當百但一人真有一人之用淮漢能守此兵能戰數年之内制勝有餘此臣所謂改弱就强實政之二也圖此大事莫先人材陛下比年首以大義倡率而在廷之臣和者極寡此未必皆怯懦首鼠不肯任責也亦繇積安之久素所不習耳聞目見茫然生疎昔宇文粹中論京城守具白時中自謂事非經歴則不知而况兩陣决機有大於此乎今天下亦非無智意材力願得自効若淮漢千里果當固守四處大軍果當精練四方之才隨其小大宜付一職使之觀事揆策以身嘗試習熟漸久方能捨燕安而樂麤澁易脆腐而為堅强勁敵在前行者思奮此臣所謂改弱就强實政之三也至於朝廷之上封域之内綱紀法度號令賞罰黜虚從實條目至煩然總先是三者則其餘可次第舉矣取進止
  劄子三
  臣所謂行實徳者臣竊觀仁宗英宗號極盛之世而不能得志於西北者盖以增兵既多經費困乏寜自屈已不敢病民也王安石大挈利柄封樁之錢所在充滿紹聖元符間拓地進築而斂不及民熙豐舊人矜伐其美然陳瓘譏切曾布以為轉天下之積耗之西邊邦本自此撥矣於是蔡京變茶鹽法括地寳走商賈所得千五萬内窮奢侈外熾兵革宣和之後方臘甫平理傷殘之地則七邑始立燕雲乍復急新邊之用而免夫又興自是以來羽檄交警增取之目大者十數而東南之賦遂以八千萬緡為額焉多財本以富國財既多而國愈貧加賦本以就事賦既加而事愈散然則英主身濟非常之業豈以貨財多少為拘近者國用置司偶當警飭武備之際外人但見立式太細鈎校甚詳不能無疑謂將復取臣獨以為不然何者名實不欺用度有紀式寛民力永底阜康此詔書也兩浙鹽丁既盡免矣方以寛民而何至於復取乎參攷内外財賦所入經費所出一切㑹計而總覈之其理固當然臣謂國家之體當先論其所入所入或悖足以殃民則所出非經其為蠧國審矣今經總制月輸青草折估等錢雖稍已減損猶患太重趂辦甚難而和買折帛之類民間至有用田租一半以上輸納者貪官暴吏展轉科折民既窮極而州縣亦不可為矣以此自保懼無善後之計况欲規恢宜有大賚之澤伏乞陛下特詔大臣使國用司詳議審度何名之賦害民最甚何等横費裁節宜先減所入之額定所出之費不須對補便可蠲除小民䝉自活之利疲俗有寛息之實陛下修實政於上而又行實徳於下和氣融浹善頌流聞此其所以能屢戰而不屈必勝而無敗者也改弱以就强孰大於此凡此皆其大要而已陛下不以臣為愚且迂敢不自竭而詳陳焉取進止





  水心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
  宋 葉適 撰
  狀表
  安集兩淮申省狀
  右逐一開具在前外然其間利害曲折亦復不少某竊照去嵗敵入兩淮所殘破處安豐濠盱眙楚廬和揚凡七郡其民奔迸渡江求活者㡬二十萬家而依山傍水相保聚以自固者亦㡬二十萬家今所圑結即其保聚下流徙者雖不能盡在其中大約已十餘萬家矣其流徙者死於凍餓疾疫㡬殫其半而保聚之民亦有為敵驅掠而去者散為盜賊則又不在焉度今七郡之民通計三十萬家和議未定室廬不成就便和議有定其短長之期又未可知此三十萬家者終當皇皇無所歸宿盖淮上四戰之場强敵往來之地民生其間勢固應爾然自古立國未嘗不有以處之也無以處之則地為棄地而國誰與共守設使今嵗邊報復急此三十萬家者又将奔迸流徙而䘮其生乎春秋戰國之時畫國而守大為城邑小為壘壁百里之國皆有邊面自非暴君苛政其民未嘗散之四方兩漢以後裂為南北中原不合者凡數百年人在戰地各自為家養生送死老子長孫未嘗有闕彼非有以自守不肯輕棄其鄉安能如此自唐以後至於本朝以和戎為國是千里之州百里之邑混然一區煙火相望無有捍蔽一旦邊塵猝起星飛雲散無有能自保者南渡之後前經逆亮之禍近有布薩揆之寇累世生聚一朝蕩然故某昨於國家營度規恢之初以為未須便做且當於邊淮先募弓弩手耕極邊三十里之地西至襄漢東盡楚泗約可十萬家列屋而居使邊面牢實敵人不得踰越所以安其外也盖漢唐守邊郡而安中州未有不如此者也今事已無及長淮之險與敵共之惟有因民之欲令其依山阻水自相保聚用其豪傑借其聲勢縻以小職濟其急難春夏散耕秋冬入保大将憑城郭諸使總號令敵雖大入而吾之人民安堵如故扣城則不下攻壁則不入然後設伏以誘其進縱兵以擾其歸使此謀果定行之有成又何汲汲於畏敵乎所以安其内也夫徒手搏虎以幸其斃一夫之勇也一夫之勇未必驗而一夫之怯其為驗也決矣為天下者不以天下之大而就一夫之勇故某願朝廷以謀困敵以計守邊安集兩淮以捍江面使淮人不遁則敵又安敢萌窺江之謀乎故堡塢之作山水寨之聚守以精志行以强力少而必精小而必堅毋徇空言而妨實利則今日之所行與漢唐之屯田六朝三國春秋之壘壁彼各有以施之不相謀而相得故也伏乞照㑹指揮施行
  定山𤓰𡵯石跋三堡塢狀
  某昨䝉差兼江淮制置専一措置屯田被命之始即嘗深念以為今之屯田與昔不同夫省運就糧分兵久駐磨以嵗月待敵之變此昔日屯田之常論也頃自外寇驚騷淮人奔迸南渡生理破壞田舎荒墟十郡蕭然無復保聚今之所急在於耕其舊業而復其所常安守其舊廬而忘其所甚畏爾豈得以昔日之常論冒行之乎故某遽急且於江北創立三堡先作一層今三堡既就流民漸歸所宜招徠安集量加賑貸今於東西一二百里南北三四十里之内其舊有田舎者依本住坐元無本業隨便居止其間有强壯者稍加勸募給之弓弩教以習射時命程試利以賞激度一堡界分内可得二千家為率萬一敵騎今秋再至隨處入堡與官兵共守此今日經營之大略也至於屏蔽江南防把口岸則其説尤長敢不盡布愚悃某去嵗忝綴朝列首建防江之議繼來建康攷詳前後案牘無非葺治戰艦布列岸兵栽埋鹿角釘設暗樁開堀溝塹計𡵯而守數里而屯皆元勲故老之巳行謀臣策士之素講雖其間用之有利不利然終未有能捨此而特立者也况某晚進未學何所能為不過守舉舊事期於無闕而巳如鹿角暗樁之類去嵗論者固嘗指為兒戲及扣其别有何策則又寂無所言某猶謂厲人心而堅守阻大江而自固則如前數事亦豈不足以立功至十月之末邊遽告急淮人渡江以億萬計江南震動衆情惶惑一日有兩騎偽效畨裝躍馬江岸相傳敵人至矣濟渡之舟斫纜離岸櫓楫失措渡者攀舟覆溺數十百人某始歎息曰是真不足賴也今雖岸𡵯有寨江流有船鹿角暗樁數重並設溝塹深闊不可越踰其如人心已揺誰與力拒萬一敵兵果至彼皆棄之而走爾所以建炎紹興之間烏珠輩未嘗不徑渡江南如逆亮之不得濟而殞者幸也於是始捐重賞募勇士渡江北刼敵營石跋定山上下凡十數往返取其俘馘繫纍以報江南奮氣見者賈勇而人心始安敵亦繇此卷甲遁矣然後知三國孫氏常以江北守江而不以江南守江至於六朝無不皆然乃昔人已用之明驗自南唐以來始稍失之故建炎紹興不暇尋繹爾然渡江之兵苦於江北無家基寨無所駐足故石斌賢之徒不能成大功宣司嘗急呼封益明王益欲令将兵策應和州竟閔嘿而止今石跋則屏蔽采石定山則屏蔽靖安𤓰𡵯則屏蔽東陽下蜀西䕶溧陽東連儀真緩急應援首尾聯絡所築皆是故基磚石猶在今各堡無事之時只以五百人一将戍守常加修葺勿使廢壞収聚居民與之為主今岸渡繁㑹自成市井若萬一有警乞從朝廷即令各堡增募一千人照吐渾等仗並與幇収總領所請給隨堡防守教閲諸州禁兵抽摘二千人以九月至并於防江效用内摘那千人各堡二千五百人并堡塢内外居民二千家之勝兵者或臨時旋行招募亦各二千人各堡通為四千五百人相共守把然後令制置司以八九月别募精勇敢死士千人厚幇請給以待刼寨焚糧直前搏擊之用盖堡塢之成於防江有四利往日江南列營五萬人去嵗亦不下三萬而民兵不預然止可坐食而守敵果窺江責其不走固已難矣而况進戰乎何者敵在北岸共長江之險兵衆騎多cq=821而吾軍之氣已奪矣今堡塢既立敵有所忌固不敢窺江就使來窺江南岸兵膽氣自生志力得展使之前進無所畏怯一利也雖有各處戰艦然敵已在江岸或聲言奪船徑渡或實為造舟之勢我之舟師往往不敢放出北岸勝負未決旁觀膽落憂恐萬端今堡塢既成敵縱在江北我有應接之利或近岸排列千弩並發或捨舟登岸乗勢擊逐二利也至於海舟風帆八面便利捷疾尤在舟師之上然迫敵於岸而収全功者其勢易俟其入江而決死鬬者其勢難今堡塢既成有易無難三利也戰艦甲士虚閑舟中擁戈坐觀從昔病之無策可治今舟得便利人無虚設四利也使虜果忌堡塢為彼之害或擁大衆志在必取今石跋𤓰𡵯近在江津定山去江纔三里爾我以戰艦海舟為江中家計强弩所及敵人腹背受敵自投死地理在不疑脱若敵人畏而不前置而不問盡力攻擊和滁真六合等城或有退遯我以堡塢全力助其襲逐或迎其前或出其後制勝必矣此堡塢之利所以為用力寡而収功博孫氏所謂以江北而守江南能立國於百戰之餘者非幸而免也故其欲因屯田堡塢之立収兵民雜守之用就於江面先作一層使江北之民心有所恃敵雖再來不復求渡騰突紛擾貽亂江南次第入深因其險要用其豪傑見圑結山水為寨者四十七處此於官司之力無縁周遍特借以聲勢使自為守春夏散耕秋冬入堡盖孫氏六朝保固江淮之成規非充國先零棗祗許下之謂也不然則南北並争之際無嵗不有兵革淮人豈能屢逃屢復以自濵於流離死亡也哉某自去冬憂悸熏心舊疾之外復增新病背病半年呻吟宛轉自有改兼江淮之命不敢辭避力疾督趣成此三堡其間條目極有未備而某羸證既成不能扶持忍死以待畢事豈勝慚懼伏乞朝廷速賜選擇總練通方老於智謀之士前來建康紏剔某妄作疎漏之失攷尋前史規畫縝密之舊克集功緒以究逺圖某不任祈叩之至所有定山𤓰步石跋三處堡塢圖本并四十七處圑結山水寨居民户口姓名帳策謹隨狀繳申伏乞指揮施行
  辭免華文閣待制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官狀
  次對之職為選甚髙曩玷留都雖嘗假寵退甘窮巷固己黜幽恍嵗月之屢遷何夢寐之敢及七十既至一再控陳但得歸休便為止足豈意矜憐枯瘁委曲陶鎔特畀新除復還舊物然而竊尋故實兼考前文惟必諧告老則或容賦禄以示恩今猶使奉祠則安得因閑而冒受夙夜自揆震驚靡遑伏乞俯諒微誠特賜敷奏寢免華文閣待制恩命只以本官依舊官觀不越常分庶㡬少安無任跼蹐俟命之至
  辭免除寳謨閣直學士提舉鳳翔府上清太平宫狀
  聞命殊常省躬震越盖臣子年耄而食貧上所矜閔則為之改祠賦禄所以示恩也至於超進職名寵光榮耀将以為勸則非徳進而業廣不在兹選某頽齡暮景貧病交廹伏䝉至仁曲加憐念特畀祠官所宜祗服恩私俯僂拜受無敢後矣恭惟先帝大訓華閣袐藏學士寓直最為清近而某志行凋落問學空殫性與年徂材隨老盡儻若貪榮冒處不知自引是彰聖朝濫予之過而非所以為勸也伏望鈞慈特賜敷奏令某止仍舊職寅奉新祠所有寳謨閣直學士恩命乞賜寢免不勝俟命之至
  辯兵部郎官朱元晦狀
  臣聞臣子告君父之言必以實非其實而敢告者惟私意之是徇而忘君父之為不可欺者也臣竊見近日朱熹除兵部郎官未供職間而侍郎林栗急劾去之士論怪駭莫測其故盖熹素有文學行誼居官所至有績因王淮深惡不敢仕陛下差熹江西提刑使之奏事熹趦趄辭避終未敢前淮既罷去陛下趣熹入對用為郎官人知陛下進熹有漸無不稱慶忽為栗誣奏逐去衆議所以洶洶不平臣始疑之以為栗何故至此得非熹果有事外人不能知而栗獨得其實以告陛下也暨栗劾奏熹文字傳播中外臣始得以始末叅驗然後知其言熹罪無一實者特發其私意而遂忘其欺爾栗雖貴而近臣雖賤而逺然臣子之於君父大義一也烏有栗以熹不實之罪欺罔君父之前而臣忍不以實陳於陛下乎栗言熹敢自稱私計非便只欲回就江西提刑已受省劄不肯赴部供職臣聞熹既受除郎官省劄即時遣回江西提刑司接人客将兵卒等皆已辭去其時朝士有候熹者皆共見之熹以脚疾發動不任下牀遂申尚書省乞給假俟痊安日供職是栗謂熹只欲回就江西不肯供職者非其實也栗言熹四司郎官㕔印記不肯収受推出門外令送長貳緣長貳不合収管郎官㕔印記臣再令送還仍加鐫諭既能出入宫門上殿奏事并遍謁宰執臺諫即乗轎入部供職良不為難兼郎官印記難以棄擲在外慮有失去其朱熹堅執不從臣為貳卿不能率屬致其偃蹇拒違君命實負慚徳所有印記無所歸著不免令四司人吏抱守終夕至于達旦且臣聞熹未對之前脚疾已作當對之日偶然少止對下之日後與宰執臺諫相見脚疾痛復劇既申尚書省祗受恩命止乞給假供職適㑹歇泊旬休未及将上所有郎官印記熹既未供職豈可受乎熹巳申省乞給假矣雖欲聽栗鐫諭而扶曵供職可乎郎官未供職以前印記合是何官収掌此正長貳之所當知其可推以委熹乎是栗謂熹不受印記偃蹇拒違君命非其實也栗又言熹本無學術徒竊張載程頤之緒餘以為浮誕宗主謂之道學妄自推尊所至輒㩦門生十數人習為春秋戰國之態妄希孔孟歴聘之風繩以治世之法則亂人之首也臣聞朝廷開學校建儒官公教育於上士子闢家塾隆師友私淑艾於下自古而然矣使熹果無學術歟人何用仰之果有學術歟其相與從之者非欲强自標目以勸人為忠為孝者乃所以為人材計為國家計也惟蔡京用事諱習元祐學術曽有不得為師之禁今栗以諸生不得從熹講學為熹之罪而又謂非治世之法宜禁絶之此又非其實也栗又言熹欲索髙價妄意要津傲睨累日不肯供職以為作偽有不可掩夫栗逆探熹之用心而㬥揚之此非臣之所得知也臣所得知者熹以今月初八日除郎十一日再為江西提刑栗之劾熹當在初九初十爾相去隔日之間而栗以熹累日不肯供職是栗急於誣熹而不自顧其言之非實也栗又言陛下愛惜名器館學寺監久次當遷郎官者只令兼權其視郎選亦不輕矣而熹乃輕之兵部郎官本係大宗丞計衡兼權以熹之故移計衡於都官而以兵部處熹所以待熹亦不薄矣而熹乃薄之臣聞陛下明詔曾任監司知縣者始得除郎其事久矣館學寺監雖久次而未嘗歴知縣監司則不可兼權豈得謂其當遷郎哉差除之際那換闕次移衡用熹熹何徳焉是又栗急於誣熹之罪組織其言語足其文爾而不自顧其言之非實也栗又言職制者朝廷之紀綱熹既除兵部在臣合有統攝乞将熹新舊任並且停罷臣聞唐左右丞進退郎官矣本朝故事未之或然惟臺諫彈劾有停斥之請給舎繳駁有寝罷之文至於六部寺監舉劾其屬必曰乞行迴避微其文婉其義所以重臺綱尊國體也今熹得為栗之屬尚未供職而栗望風劾之且兼有給舎臺諌繳劾百官之例何哉栗以職制紀綱劾熹而先自亂之是職制紀綱非其實也凡栗之辭始末叅驗無一實者至於其中謂之道學一語則無實最甚利害所係不獨朱熹臣不可不力辯盖自昔小人殘害忠良率有指名或以為好名或以為立異或以為植黨近創為道學之目鄭丙倡之陳賈和之居要津者密相付授見士大夫有稍慕潔修麤能操守輒以道學之名歸之以為善為玷闕以好學為己愆相為鉤距使不能進從旁窺伺使不獲安於是賢士惴慄中材解體銷聲滅影穢徳垢行以避此名殆如喫菜事魔影迹犯敗之類往日王淮表裏臺諫隂廢正人盖用此術此於陛下彰善黜惡封殖人才以為子孫無窮之命者其損不細矣栗為侍從就其蹇淺無以達陛下之徳意志慮示信於下而更襲用鄭丙陳賈密相付授之説以道學為大罪文致語言逐去一熹自此㳺辭無實讒口横生善良受禍何所不有臣伏見栗恥不得與廟號之議遂為樂堯之説而人知其横怒詳定所人吏執覆遂請罷局而人知其専而况職匪風聞古有常守今又苟恣一身之狠愎不畏君父之髙明公形無實之言顯逐知名之士陛下原其用心察其㫖趣舉動如此欲以何為誠不可不預防不可不早辯也臣去冬䝉恩面對論一大事有四難五不可之條其説至長未獲究竟方齋心滌慮以俟陛下反覆詰難庶㡬竭盡愚衷今以郎官去留何至上封事譊譊徒溷宸慮哉盖見大臣以下畏栗兇燄莫敢明辯積在厲階将害大體爾伏願陛下正紀綱之所在絶欺罔於既形無惟其近惟其賢無惟其官惟其是摧折㬥横以扶善類奮發剛斷以慰公言國家之本孰大於此臣不勝效忠思報之至干冒宸嚴伏地待罪
  淮西論鐵錢五事狀
  臣竊見近嵗私鑄鐵錢散漫江淮公私受弊人情揺動其事多端幸䝉朝廷不惜厚費特與収換始得寧貼臣昨在蘄州目見利害詢採吏民頗為親切今暫領兼司所當隨時補緝務使淮人迄臻安静謹具奏聞其事有五一曰開民間行使之路二曰責州縣關防之要三曰審朝廷稱提之政四曰謹諸監鑄造之法五曰詳冶司廢置之宜何謂開民間行使之路始初鐵錢不分官私民間不辨好惡得錢便使自禁私錢百姓懲創賣買交關文文揀擇或将官錢指為私錢不肯収受或只要一色樣錢謂如舒蘄人各只使本監字號錢之類或只要新鑄官錢且免揀擇民旅持錢買物一貫之中常退出三四百至以米穀他物自相酬準城市尚可村落尤甚縁此行用艱難物貨稀少朝廷禁斷私錢本要流通官錢若官錢方更疑惑豈得穏便臣近以乾道同安蘄春大冶宿松漢陽定城新舊諸樣官錢釘板印榜曉諭民間令其從便行使亦立私錢樣令揀選不用令各州簽㕔官委諸縣釘樣於都保又别差官親至村落委曲勸喻欲其耳目接熟用錢不疑須待官錢流通物價復舊方見禁斷私錢之利在臣本路已逐一如此施行其淮東湖北臣目所不見未知如何近因還司過蘄口鎮鎮民詣臣稱揚真泰州凡紹興熙元年二年蘄春監所鑄錢皆嫌麤惡揀退不使臣尋令拆辯揀擇其字文模糊尤甚十居二三見已關㑹諸處别議措置然則㨂擇用錢人情不甚相逺兼既有新舊諸錢并私錢色樣不一曾經揀換錢文牴牾若不於行使地分明加告報終恐向後用者疑惑臣不敢作冶司發往兩路州郡欲乞自朝廷降樣行下永逺照使要令村落僻逺認識不疑民旅交易流通無礙如此則既擾之精神可以収回人亦知収換之實利矣何謂責州縣關防之要兩路先後立限収換私錢淮東多而淮西少雖縁禁有遲速之故然積累數年委有許多私錢别無歸着其當與収換則一爾今已於限内申報盡絶而舊色私錢尚頗散在民間或限内齎赴不及出限不可投換或貫百少可無力投換或富人収藏意圖他時禁弛復得行用既各盡絶難䘏其餘然市錢用之中常有夾帶所幸民間識認擇出不要其新鑄私錢間有三兩文到市上者姦民窺伺豈肯遽已自禁戢以來號令紛紛爭為嚴峻或令五家結甲或令旬申有無私鑄廵尉以捕捉入銜敗獲治經繇透漏沿流常要廵綽津渡皆須搜邏吏人甘伏決配官員當俟朝典臣撿照舊事及不住承準申明雖皆己遵守覺察然終未得關防之要必行則誣告羅織獄訟繁興泛行則便同文具姦宄仍在臣近令各州簽㕔官責屬内廂廵地分都保等處専一禁止行使私錢之家旬具委無行使私錢結罪類申本司只此一令不必繁多但要行之堅久私錢無用私鑄自息此雖冶司職事亦但可施之本路欲乞朝廷指揮於行使鐵錢州郡除照官錢色樣從便流通行使外並要本州月具更無行使私錢文狀結罪申尚書省盖欲必無私鑄其説難信欲必不使私錢其事易遵况經収換朝廷為民之意已足如有違戾懲治大吏一人自然震聳用命如此則令簡而可行實而可久矣何謂審朝廷稱提之政始作鐵錢非要添此一項泉幣盖専以絶銅錢滲漏之患爾銅錢過江北既有鐵錢以易之矣鐵錢過江南亦必有銅錢易之可也今為銅錢地而不為鐵錢地事不均平豈行法以來偶未之思歟故江北自行鐵錢之後金銀官㑹無不髙貴富商大賈財本隔礙而淮旁之民只是往來兩岸洲夾之内銅錢異用風波滯留便已盤費消折安居雖久仍舊凋疎淮人歎息以為朝廷縁銅錢之故致令江北不得自在空懷抑鬱無與上聞近户部建明權作兩淮交子百萬通行沿江州郡仍許入納淮人若驟得此數行用稍廣目前利益但臣採其土俗之論以為月日稍久流轉不行必有減落百陌之憂将為店鋪停塌之利若要稱提得所義理均平當使鐵錢之過江南亦如銅錢之過江北皆有兑換之處兩無廢棄之虞於江南沿江州郡以銅錢㑹子中半或一分銅錢二分㑹子直行兑換鐵錢計其所収或科撥付總領所或偏換銅錢則可以減諸監嵗鑄之額或付兩淮和糶樁積馬料修城則更不支降交㑹亦於朝廷初無所失淮人知鐵錢過江有兑換之處自加貴重商旅之在淮南者亦不敢輕賤鐵錢則金銀官㑹及其他物貨自當低小如此稱提雖行鐵錢可以經久無弊若恐鐵錢過江兑換者多自合量宜撙節但要存此發泄一路而已何謂謹諸監鑄造之法臣切詳興監以來所鑄鐵錢其輕重厚薄精麤大小略為相等就中淳熙七八九年中間蘄春監所鑄字畫精細輪郭堅明比於諸錢又為精好十五六年以至紹熙元二則頓成麤惡習久生弊勢亦宜然昨鐵冶司急欲取勝盜鑄者遂翻新樣四季别為字文舊重四斤十二兩今增為五斤八兩新錢比舊大㡬一輪臣竊以錢文宜一輕重大小宜均則民聽不疑行用不惑季别一樣自鑄工不能記憶民間何繇辯認而又新錢特大形迹舊錢常人之情喜新厭舊所以有只要新錢之説豈可舊錢遂成無用又特大者自為貫辨則可行使分開互用串聯不合巨細視之新錢刻畫麤大其實不如舊錢用鐵雖多錢體不重但加比驗自可分明兼照自淳熙七年紹熙二年上半年同春兩監通鑄過四百餘萬貫七年之前及他監所鑄又未有數目前公私行用官中自應保䕶舊錢其新錢但當鈐束監匠盡工鑄造深鑒末年之弊必如初鑄之精而已若徒翻樣增鐵以自别異深所未可故湖廣總所近有申請以新舊官錢不同未敢通用正謂此也臣已行下諸監只以蘄春監淳熙七八九年錢樣為準務令精好更不添兩數及四季翻樣欲乞更賜聖裁庶㡬民聽不疑新舊一等何謂詳冶司廢置之宜臣竊以臣僚初議専置鐵冶一司是時私鑄熾盛鐵錢流入浙西内地駭愕専官講求誠合權道乃其方略禁姦摧遏鋒鋭雖傷猛驟亦中事機今觀冶司陳請三十餘事皆已施行矣然終是論建太廣行移束濕至使諸司乖戾州郡掣肘人心驚疑異論蜂起自有各路監司任責指揮人情少安方敢向前措置此臣所親見也事變之來動以静勝不在張皇其後冶司亦自畏縮雖已得㫖者多不果用且如舒蘄兩監鼓鑄之政舊責守臣其增造減工糙惡生弊走弄文歴支用自繇當職官吏固宜黜罰為冶司者但當督察稽考總其大柄而已取而自鑄遂致怨咨以為破壞兩州事起倉猝至於碎置幹官撿踏創造廨宇營房列屬徒多控制州郡况鐵炭中賣處處增足非比銅坑苗脉須要尋求坐食端閒冗仗無用以臣所見私錢既䝉朝廷収換若民間照樣行使則官錢通流州郡嚴禁夾帶則私鑄止絶鑄造並遵舊法而新舊錢不疑稱提出於均平而江南北如一逐路自有監司任責則提㸃江淮湖北空令取㑹迂回更乞聖慈與宰執商量數月之間合與未合結局協於權制不為贅疣塞希恩僥倖之門杜貪功紛亂之意静治不擾淮人自安臣謬䝉恩選委所有愚慮不敢不言干冒天威臣無任隕越俟命之至
  蘄州到任謝表
  始從參幕無最可書驟借専城以恩被録對寵靈而甚願誤寄委以知難中謝伏念臣頃𨽻太常承乏博士方夀皇襲行舜禹之舊當陛下祗見祖宗之初頗預討論嘗叨奉引何幸清明之上獲綴末班乃縁貧悴之餘自求外補逺役忽棲於故楚浮家㡬遍於長川恭惟駕馭豪傑之時兼有収挽孤寒之道遂令試郡課以治民江黄之間山澤相雜素號僻左本極貧虚屬因淮南行鐵以來暨乎蘄口置監而後隂仰官鑪之羡不勝偽冶之煩浸用驕奢無復繩矩所以撿覈増鑄禁絶私錢畏兩文銷折之多市井至於晝閉取十年工本之數軍庫為之頓空解紛既難任責良重将欲布宣國家拊循之徳奉行監司督察之威稍安人情麤給經費懼非孱拙所克堪勝兹盖伏遇皇帝陛下詳於使臣察於知逺簡擢疎賤即為守望之親磨厲鈍頑収其敏達之効輯和邊面培壯本根臣敢不因時所宜以静為福日計不足雖無毫髪之功心力未窮尚答乾坤之造
  除淮西提舉謝表
  素抱迂愚自投閒散責之禦守試事淺而未酬就俾按行忝命優而難稱中謝伏以久令一使兼總三臺屬昔荒殘在權宜而當省於今墾闢盖吏道之滋繁重以鐵冶之司旁制江湖之逺適幣泉淆雜之過幸朝廷収換之恩而錢之官私尚難辯其真偽鑄有新舊致徒分於愛憎人心交疑物貨浸少兹為大慮所貴周防譬之琴瑟既解而更張然膠柱之譏猶在如彼馬牛不安於乗服則駭輿之患當思臣暫領蘄陽未彰善效弗諳淮土早動鄉情敢以章句之諸生輒叨金穀之劇選此盖恭遇皇帝陛下順時除弊因事討論不惜厚費以解詿誤之窮愁不變本謀以消姦非之階禍臣祗承徳意遵用寛慈察部之條視身為律倘刑罰可損而事以底定則威靈所被而民用遹寧
  除太府卿淮東總領謝表
  既筦錢米又知甲兵本乞漫游更叨煩委中謝伏念序遷學校固慚課業之荒唐内廹家門重困食用之寡薄一貧殆不可忍屢請期於必從然而辭尊居卑陳力就列視古為訓於退則宜今乃升寄卿班示厥號名之寵預聞軍政制其財賦之權猥用榮章被之弱質若夫此地爰自積年務塲壞而經常之鏹大虧綱運弊而濕惡之糧亦匱口累日重者近憂而已兵民俱困則逺患若何况於繇細入麤以輕馭重忽當警急無異承平國其選擇而使能臣姑冒昧而就禄此盖恭遇皇帝陛下勤勞初載謹審外防謂臣麤讀古書合更時務因其欲歛藏湖海之上且復令周旋戎馬之間臣敢不事貴經通身先損節必吝出納是為有司之常苟逃曠瘝終返腐儒之舊
  謝除華文閣待制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宫表
  昭示眷留未即野人之賤寵還舊職復參近侍之榮姓名已没於朽陳命賜忽超於新特伏念臣資朴疎信己之學乏進趣合變之能昨一内忝論思浸成違忤暨乎外専屏翰又負憂虞迄無顯効於盛時固合冥心於暮齒若乃羸扶短策緩駕卑車追憶悔尤濫軒裳之非據自嗟衰耄指林壑以言歸惟賴天度并涵皇明隠燭獲從容而善退保優佚之令終至於躑躅往愆寂寥久廢因兹告請遂曲軫於深慈悉與蕩除俾再通於禁籍尚糜素廩仍躡真游為幸則然非願敢及此盖恭遇皇帝陛下躬秉上徳化㡬泰和馭臣以貴為初羙俗在寛之用哀憐末路盖欲補其前修矜恤老窮不忍失其故步竊仰鴻施有如神功臣身未殞而年徂志空存而力盡雖曰愈重受恩之地然而莫知報國之方顛越是期兢慚㒺措
  謝除寶謨閣直學士提舉鳳翔府上清太平宫表
  帝典近而易遵皇居親而愈切超踰次對啓沃前旒顧慚衰邁之蹤難副知憐之厚宓以鑒觀治忽審擇後先大化所覃右文為盛藏奎圖之府建自太宗直學士之官置從景徳逮兹列聖並煥鴻名分命諸儒遞升華序博逹今古從容規諷之間先識㡬微補報職業之外臣力耕朽壤勤鑿枯泉空有胼手胝足之勞曾無曝背食芹之獻或進陪於閣職復嚴奉於仙靈淺陋則多潤色奚賴此盖恭遇皇帝陛下同天造化與世範圍萬物覩聖而作新一毫皆上所成就存留宿舊閔惜餘殘非必選賢示将假寵臣敢不寅恭異數夕惕茂恩待滿今祠終償晚嵗乞身之願試尋末學少殫平生致主之忠
  湖南運判到任謝表
  冒選擇於久閒之日厚矣曷酬拜恩除於尚病之時羸而難任陳情未察恭命勉行中謝伏念臣思過特深自量尤審一昨賜歸於窮舍即甘息望於榮塗惟君父之矜憐不衰與朝廷之記録常在甫頒祠廩遽錫州麾雖許控辭終䝉注意遂出重湖之節假以灌輸之權示欲必行嚴為期㑹臣子供奔走之職何敢屢違穹蒼垂覆盖之私所宜仰戴載馳袢暑綿涉修程既逹置司奉将隆指然念臣災屯合聚痾恙侵凌形質至於變移心慮從而昏奪累年沉痼衆藥備嘗曽微除愈之期僅有蘇醒之覺故人玩於存省惑疑無他醫工莫知主名可謂異疾今有事任於一路不為少非展布其四體無以堪若姑以疲憊臨之則何但鹵莽而已更虞闕敗上累生成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法帝堯之知人致文王之多士考於已試寧使勿欺採其舊聞責以來效故令廢惰玷此光華臣敢不銷虚威以周下情立實信以觀逺俗視殘軀之可力傾盡而為儻宿疚之或平糜捐以報
  除祕閣修撰謝表
  諗疾丐歸将待休於一壑疏恩寓職乃増重於三湘衆之所榮臣以為忝中謝竊以典修中祕肇自政和必須資歴之多號稱館閣之舊屬厭時望積累外庸不虚論撰之名始副掄除之實伏思臣者素謂畸人雖早汙於清班亦濫塵於煩使施已深而未報福遽過以延災坐閲寒凉再徂嵗閏及此扶行而問俗㡬成尸素以具官惘惘於簿書之程區區乎醫藥之事空抱膏肓之苦莫克砭磨迄何毫髪之勞可當褒序飾朽株以丹青之美登醜石於珪瓉之叢凜然無堪躐是異數此盖伏遇皇帝陛下至公衡聽兼愛曲成憐其拙疎若在所取不縁孤外而有遐遺使之託身文字之林掛名奎璧之次煥矣賁賚𤍞其寵章臣末路幸逄矢心銘激悵沉痾之縈薄未測頽齡恐綿力之支離弗酬大造
  除工部侍郎謝表
  未散沉憂徒抱不天之恨迄縁終制冒參掌土之聯再竊身榮永辜親養中謝伏念臣昨承君命而趨走遽罹家禍之悲傷當其㝠迷仍復顧省雖云順變驚日月之不留强使復常恍形神之非昔記憐俯逮命召趨行賜先見於延和歸舊班於起部沐浴膏澤之美殆異餘人生施枯槁之恩有愈造物而臣摧殘故步損耗宿心豈無激昂之思滋甚衰遲之迫鎰稱銖失難課近功一憶十忘何裨未誼但積徊徨之媿莫知退避之方此盖伏遇皇帝陛下龍徳顯行乾剛獨運毖而求助添以圖終拔臣寡特之中冀銷迎附察臣憂患之後多自創懲回視此生之㡬何常懼移忠而靡及滄溟善下或堪涓勺之輸穹昊盖髙尚謁公微之告
  除吏部侍郎謝表
  甫越兼旬遽移冠部畀之華劇増以事權中謝伏念臣素弱而不能自强無材而願出人下乃欲安分匪云執謙胥疏退惰之中功名絶紀蹇産病昏之後意樂全銷天許㑹逄上命親近從冬卿而陪獻納考地貢而修虞衡外耀恩榮内藏拙守於臣何所不足愧臣無以仰承今也超六聯之清髙司右列之銓序効職既重責成必深用名已浮計實安有耳目睹記夙宵隠憂此盖恭遇皇帝陛下有拔士之至明以好賢為大徳馭下極稱亭之審待臣循理分之宜位著所嚴等威自辨臣蕭然二簋不勝禮樂之陳𦕈矣一金豈在範鎔之列雖勵平凡之操曷酬卓異之知
  除知建康到任謝表
  内參從槖之華外付帥垣之重盖人以為寵而臣之所憂中謝伏以行宫䝉髙宗臨御之頻建業為六朝都邑之舊感時雖逺撫事尚存義執仇讐安得不居今而思古慮先根本則豈容忘實而狥名藩墻初鋭於掃除堂奥遽煩於備警江流回繞遂将數里而屯民力空殫必也計丁而役募市人至萬數閲水艦且千餘欲以嵗年之規責於旬月之近自憐憂患復苦病昏忽被趣行罔知攸措此盖伏遇皇帝陛下文訓武克天施地生觀衣袽濡曵之爻所宜戒懼誦桑土綢繆之句尤在恩勤臣敢不怵惕以預防拊循而夙具視身衰謝已無欲速之心憑國威靈願附不爭之勝
  代薛端明上遺表
  臣聞不可移者有生之定數不能泯者将死之遺忠尚忍須臾願殫悃愊中謝伏念臣奮身孤逺逄世熙平孝宗聖徳愈新超居諌職陛下大明始照擢忝從官荏苒嵗年驅馳中外諭上指於師漕未和之際宣國威於漢虜既隙之餘書殿陞華政途竊寵深慚非據不敢冒當迄荷隆慈許從晚退巖棲穴處未嘗不戴於堯天氣盡形銷無復再瞻於舜日入㝠已迫戀闕空多伏望皇帝陛下法泰道之裁成體乾行之變化灼見物則不失義理之中審知治原常以仁恕為本永膺大寶益邁昌圖除華文閣待制提舉西京嵩山崇福宫謝皇太子牋
  於禮有稽宜併今祠而賜免以恩未聽反叨舊次而重居猥以凋殘䝉兹化育伏念某不能則止既老當休巳積處於退閑更求全於晚末故官何在初無昨夢之尋陳迹都忘杳若歸雲之静至廼興憐遐逺回念沉淪因再請之至誠煥一綸之新渥涇舟詠雅猶存飛躍之餘舜閣垂文復紀賡歌之盛稀闊喧於里社疑信雜於友朋血氣既衰雖云在得日月其逝終将奚為恭遇皇太子殿下惟徳而譽時髦秉道而參國命内禀密訓備諳多士之長外穆周行靡失一夫之用以其昔忝班列之久不使驟從農圃之游某敢不勉竭頽年温理幼學庖廪有繼莫酬素食之譏扈衛無功益媿榮名之忝
  受玉寶賀表
  恭覩詔書元正日受玉寳者天運重來國寶再得感深昔念喜甚今逄中謝恭以聖宋一道相承九有率俾琢琱信璽膺受隆圖西祀東封借曰著神休於炳炳繼志述事于以見孝徳之兢兢變或隠而難防理無往而不復竊何止於陽虎獲廼自於䝉人憬彼逺方慕仁風而願獻特因方鎮轉誠意以上通兼陳樣冊之文益彰篆籀之實以至初秦永昌之刻我家備物之珍殆無或遺靡不具在亶明徳而密䕶迄假手以回還皇帝陛下師古以治身奉先而纉服何食息不存於祖業曽斯須敢怠於孫謀宜上穹之鑒臨挈東州而歸附敬致邦符之舊光昭帝命之新羣辟㑹同有司枚進江淮延頸望基本之常安關洛傾心想恩榮之遍及
  受玉寶賀牋
  副褘是御洪惟内治之彰明玊寶來歸信矣外方之助順慰滿民望契合天心中謝恭惟皇后殿下徳静而方仁潤以澤綬黄赤以受璽文與帝同服澣濯以儉躬志先婦道宜致家邦之慶聿觀符瑞之還喜協宸衷薦孚郊廟臣欣逄盛典陪阻近班趙璧全回無復間行而衣褐魯寶再得尚堪泚筆以書經
  申省乞致仕狀
  某伏自帖念初無藝能濫塵科目往備使令之偶乏猥超涯分而已多効職蔑聞捫心内愧今既七十餘景不長素有氣疾眩暈拘廹近尤畏寒澁縮慘懍咳𠻳隨聲涕淚交下倦憊屢月瘦悴羸殘視䕃将息固無久存之理伏乞矜憐特賜敷奏許令致仕儻或垂逝之年猶保可全之節冀以歌詠太平之樂仰酬君父難報之恩不勝感激俟命之至
  再申省狀
  某伏準省劄奉聖㫖不允者上恩隆而未許誠不計其嵗年下情迫以再干敢自違於經律伏念某少而怯懦長益病昏方當壯盛之時已無血氣之勇論建常慚於迂闊事功奚有於毫分况今老至而衰心意銷索目視耳聽皆瞶眊之餘手拘足攣非奔走之具惟欲乞身暮景得謝明朝麤希知足之風不為學者之愧伏乞俯加矜惻特賜奏聞許令就今年致仕漁樵故物復還山澤之臞耕鑿遺民永被乾坤之造不勝衘荷激切俟命之至

  水心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三
  宋 葉適 撰
  奏議
  法度總論一
  欲自為其國必先觀古人之所以為國論者曰古今異時言古者常不通於今此其為説亦確而切矣雖然天下之大民此民也事此事也疆域内外建國立家下之情偽好惡上之生殺予奪古與今皆不異也而獨曰古今異時言古則不通於今是擯古於今絶今於古且使為國者無所斟酌無所變通一切出於苟簡而不可裁制矣故古今異時之論雖不可廢然臣有獻於此願陛下深思之盖陛下之欲自為其國者必將因其己行襲其舊例聽其巳然而不加振救之術以日入於積壞則不可謂之自為其國苟為不因巳行不襲舊例不聽巳然而加之以振救之術則如之何而可必将以意行之以心運之忽出於一人之智慮而不合於天下之心則其謀愈謬而政愈疎矣故臣所謂有獻於此請陛下先觀古人之所以為國夫觀古人之所以為國非必遽傚之也故觀衆器者為良匠觀衆病者為良醫盡觀而後自為之故無泥古之失而有合道之功且古之為國具在方冊而巳其觀之弗難也陛下幸進臣而敎之指數策畫不終朝食而古人為國之大槩森然見於目中矣陛下深覽太息作而深惟以斷自聖志則不待食頃而所以自為其國者可決意行之而無難矣夫以封建為天下者唐虞三代也以郡縣為天下者秦漢魏晉隋唐也法度立於其間所以維持上下之勢也唐虞三代必能不害其為封建而後王道行秦漢魏晉隋唐必能不害其為郡縣而後霸政舉故制禮作樂文書正朔律度量衡正名分别嫌疑尊賢舉能厚民美俗唐虞三代之所謂法度也至於國各自行其政家各自専其業累世而不易終身而不變考察緩而必黜陟簡而信此所以不害其封建而行王道也秉威明權簿書期㑹課計功効核虚實驗勤惰令行禁止役省刑清秦漢魏晉隋唐之所謂法度也至於以一郡行其一郡以一縣行其一縣賞罰自明予奪自専刺史之問有條司隷之察不煩此所以不害其郡縣而行霸政也論者所謂古今異時言古不通於今者謂王霸之未易分唐虞三代之未易復而已若将得其法度以制四海之命不去其所以害是者而劫劫然惴惴然害之愈深守之愈固膠而不解滯而不通此豈有古今之異時哉盖古人之所以為國者雖各繫其徳之厚薄化之淺深世祚之長短然陛下即而觀之豈有欲其行之而乃從而害之者乎然則今世之法度其害之者重大而難去深逺而難知矣視古之無害而求去今之害則陛下之國其大方數千里舉而自為以復祖宗之舊雪百年之恥無不可者矣
  法度總論二
  昔人之所以得天下也必有以得之其失天下也亦必有以失之得失不相待而行是故不矯失以為得何也盖必有真得天下之理不俟乎矯其失而後得之也矯失以為得則必䘮其得唐虞三代皆有相因之法而不以桀紂之壞亂廢湯禹之治功漢雖滅秦亦多因秦舊然大抵天下之政日趨於細而法日加密矣惟其猶有自為國家之意而不専以懲創前人之失計矯而反之遂以為功且東漢之末四方分割壞亂甚矣魏武雖嚴科條審律令以重足屏息操制羣下而截然使人各得自盡以行其職守者猶在也至晉之敗尤甚於漢南北角立遞興遞滅及其崛然自見者猶皆自有為國之意使其下無飾非養過之心人存政舉隨其所立亦或瞭然可見及隋之末年䘮亂蠭起癰疽潰裂而太宗一旦立法定制疏明簡直上下易遵然則魏不以諱漢之失為興唐不以懲隋之亡為强夫興亡治亂各有常勢欲興者繇興之塗將敗者趨敗之門此其所以不相待而非出於相矯也唐末之亂重以五代雖生人之無寧嵗久矣然考其所以禍敗亦何以逺過於秦漢晉隋之亡盖國之将亡則其形證固已若此矣而本朝所以立國定制維持人心期於永存而不可動者皆以懲創五季而矯唐末之失䇿為言細者愈細密者愈密揺手舉足輒有法禁而又文之以儒術輔之以正論人心日柔人氣日惰人才日弱舉為懦弛之行以相與奉繁密之法遂掲而號於世曰此王政也此仁澤也此長久不變之術也以仁宗極盛之世去五季逺矣而其人之懲創五季者不忘也至於宣和又加逺矣其法度紊失而亦曰所以懲創五季而巳况靖康以後本朝大變乃與唐末五季同為禍難之餘紹興更新以及於今日然觀朝廷之法制士大夫之議論隄防扄鐍孰曰非矯唐末而懲創五季也哉夫以二百餘年所立之國専務以矯失為得而真所以得之之道獨棄置而未講故舉一事本以求利於事也而卒以害是事立一法本以求利於法也而卒以害是法上則明知其不可行而姑委之於下下則明知其不可行而姑復之於上虚文相挻浮論相倚故君子不可用而用小人官不可任而任吏人情事理不可信而信法惟其惻怛寛平麤得古人之意而文具亡實亦獨何以異於周秦之弊哉於是中原分剖而不悟其繇請和仇讐而不激其憤皆言今世之病而自以為無療病之方甘心自處於不可振救以坐視其敗據往鑒今而陛下深思其故者豈非真所以得之之道未講歟誠講之而行之當舉者舉當廢者廢昔之密者今為疎昔之細者今為大今日出令而明日丕變矣何俟於卒嵗之久哉
  法度總論三
  所謂舉一事求利於事而卒以害是事立一法求利於法而卒以害是法者何也今朝廷之法度其經久常行不可改變者十數條而已而皆為法度之害故用人以資格為利而資格為用人之害銓選以考任為利而考任為銓選之害薦舉以關陞改官為利而關陞改官為薦舉之害至於任子則有數害自員郎致仕即得䕃補為一害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䕃補得京官為一害一人入仕世爵無窮為一害今者汰其謬濫限其員數又為一害科舉亦有數害取人以藝既薄於古今併與藝而失之為一害古者化天下之人而為士使之知義今者化天下之人而為士盡以入官為一害解額一定多者冒濫少者陸沉奔走射利䘮其初心於今之法又自壞之為一害一預鄉貢老不成名以官錫之既不擇賢又不信藝徒曰恩澤官曹充滿人才敗壞又為一害夫京師之學有考察之法而以利誘天下州縣之學無考察之法則聚食而已而學校之法為害制舉所以求卓越方聞之士而責之於記誦取之以課試所言不行所習不用而制科之法為害博學宏詞昔以罷詞賦而進人於應用之文耳美官要職遂為捷徑一居是選莫可退解而宏詞之法為害募役之法本以免天下之為役者耳今也保正長之弊通天下皆患之而役法為害昔之勅律總核萬事朝廷隨時制宜定為新書以一條貫有出意見莫知推行但曰撿坐申嚴而巳而新書為害國家本患州縣之過失不得上聞故置監司以禁切之今也禁切監司之法又甚於州縣之吏豈以監司為非其人乎抑惟其人而必用是法乎而監司之法為害府史胥徒所以行文書給趨走雖堯舜不能廢也而今也植根固本不可揺動大官拱手惟吏之從而吏胥為害又因以推昔之所行行經界則經界為害行保甲則保甲為害行方田則方田為害行青苗市易則青苗市易為害舉事立法無非所以求利而事立法行則無非為害上下内外亦舉皆知其為害矣然而賢者則以為是必不可求之害庸愚者則恃其有是害也足以自容而其小人則或求甚於所害天下皆行於法度之害而不䝉於法度之利二百年於此日極一日嵗極一嵗天下之人皆以為不知其所終陛下将何以救之哉故臣願陛下掲其條目而治之去害而就利使天下曠然一日得行昭昭之塗雖三代以上逺而未易言兩漢及唐之盛世可必致也
  資格
  請言資格為用人之害以賢舉人以徳命官賢有小大徳有小大而官爵從之一定而不易此堯舜以來之常道也無有所謂自賤而厯貴循小官之次而後至於卿相如近世之所謂資格者然堯舜以來逺矣未可遽復則資格用人未可遽廢至於不能得資格之利而受資格之害資格之害深則人皆棄賢而為愚治道日壞而不自知此不得不因今之法而少變之也夫計日月累資考雖堯舜三代則亦有然者而不以是待天下之賢才有徳之人何者賢才有徳之人以此官而稱此人可也豈可疑其資格未至而姑遲之哉至漢人則已患苦其弊守相列侯為九卿九卿為三公天下之賢才伏而俗吏用矣伊吕周召之儔非其不為秦漢以後出而法度使之然也唐太宗雖以戰伐取天下而用人能盡其才不拘攣於常格以起一時之治尚有可喜盖資格者生於世之不治賢否混并而無可别故以此限之耳而本朝遂以治世而行衰世之法藝祖太宗所用猶未有定式惟上所拔間得魁磊之士至咸平景徳初資格始稍嚴一寇準欲出意取天下士而上下羣攻之故李沆王旦在真宗時王曽吕夷簡富弼韓琦在仁宗英宗時司馬光吕公著在哲宗時數人以謹守資格為賢名重當世惟王安石破資格以用人一時所謂名士力争而不勝其後章惇蔡京王黼秦檜相踵效之然而進小人而亂天下者此五人也繇五人之所用則當以不守資格為諱雖然資格非善法明矣而李沆十數人者以守資格得名而其時亦以稱治何也盖能别其流品以分君子小人之塗以定清濁髙下之序彼其號為徳度智略足以居大位者亦已素許之矣特欲其履歴以實之而已矣故其人有自小官而其望已足為卿相至其久也亦卒為之若此者可謂得資格之利也今也不然無有流品無有賢否繇出身而關陞繇關陞而改官知縣繇改官知縣而為四轄六院繇四轄六院而為察官繇察官而為卿監繇卿監而為侍從繇侍從而為執政大臣或繇知州監司而為郎繇郎而為卿監侍從執政資深者序進格到者次遷而已矣若是而欲以舉賢才起治功其可得乎侍從不薦士宰執不舉賢執資格而進曰此足以任此矣陛下雖欲責之以事詢之以謀彼安所從知乎此臣所謂受資格之害也且本朝廢資格而用人無若王安石章惇蔡京王黼秦檜之為相守資格以用人無若李沆王旦王曾吕夷簡富弼韓琦司馬光吕公著之為相然考其功效驗其人才本朝以資格為用人之利也故臣欲陛下審乎資格之實念今日人才衰乏已甚稍加變通號召收拾以終成資格之利而不受資格之害且天之生才也甚難人主之得才也亦甚難母夭閼摧折之使至於盡盖今世猶有可用之人誠使朝廷之資格一出於人才之所當用則有資格之利而無資格之害矣
  銓選
  何謂銓選之害甄别有序黜陟不失者朝廷之要務也故自一命以上皆欲用天下之所謂賢者而不以便其不肖者之人竊怪人主之立法常為不肖者之地而消靡其賢才以俱入於不肖而巳而其官最要其害最甚者銓選也吏部者朝廷㗋舌之處也尚書侍郎者天子貴近之臣也處之以其地任之以其官與之以甄别黜陟天下士大夫之柄而乃立法以付之曰吾一毫不信汝也汝一毫不自信也其人之賢否其事之罪功其地之逺近其資之先後其禄之厚薄其闕之多少則曰是一切有法矣天下法度之至詳曲折詰難之至多士大夫不能一舉措手足不待刑法而自畏者顧無甚於銓選之法也嗚呼與人以官賦人以禄生民之命繇此而出矣使加之意天下不於此乎望治風俗不於此乎求厚人才不於此乎責實而将安所取之奈何舉天下之大柄而自束縛蔽䝉之塵坌蠧折乃為天下大弊之源乎雖然是㡬百年於是矣其相承者非一人之故學士大夫勤身苦力誦説孔孟傳道先王未嘗不知所謂治道者非若今日之法度也及其一旦之為是官噤舌拱手四顧吏胥以問其所嘗知之法今吏胥上下其手以視之其人亦抗然自卞曰吾有司也固當守此法而已嗟夫豈其人之本若是陋哉陛下有是名器為鼓舞羣動之具與奪進退以叙天下何忍襲數百年之弊端汨没於區區壞爛之法以消靡天下之人才而甘心以便其不肖如此則治道安從出而治功安從見哉况自唐中世以前吏部用人之意猶有可考今之所循者乃其衰亂之餘弊耳百王之常道不容於陛下而不復也夫曰私曰偏曰怨曰謗曰動衆曰招權此末世之庸人所以恐喝其上而疑壞治道於将興之時者也陛下深考昔人之已行毅然不惑於衆因今之銓選一二人而付之盖今之大臣與人以堂除者乃昔日銓選常行之事大臣不知其職任有大於此而止以堂除為宰相之大權堂除為宰相之大權則無怪銓選為奉行文書之地也使今日銓選得稍稍自用若堂除之選盡歸銓部然後大臣知職位而銓選亦少助朝廷用人尚書侍郎者不虚設矣
  薦舉
  何謂薦舉之害使天下之大吏得薦舉天下之卑官宜若為善法矣而今乃為大害且關陞令録職官改官京官若陞朝官又轉而至員郎此朝廷自設限隔以分貴賤而使人非舉不得入若三考若四考有舉者三人若六考若七考有舉者五人則關陞則改官朝廷之立是法也豈不曰吾不徒與以賢能而與賢能不自知以薦而知乎然則朝廷嵗與人以關陞改官者豈曰此誠賢與能者乎大吏嵗舉人以改官者亦豈曰此誠賢與能乎其人之得關陞改官者义豈曰吾誠賢與能者乎上不信其舉人者舉人者不信其求舉者求舉者不以自信必曰是皆不可知而朝廷之法既巳如此則不得不出於此朝廷亦曰吾之立法既已如此則不得不聽其如此然則是上下相與為市均付於不可知而已故奔競成風干謁盈門較權勢之輕重不勝其求若此者不特下之人知之上之人亦知之矣方其人之未得出乎此也卑身屈體以求之僕𨽻賤人之所恥而不恥也此豈復有其中之所存哉及其人之既得脱乎此也抗顏荘色以居之彼其下者又為卑身屈體之状以進焉彼亦安受之而巳相承若此則以此見舉以此舉人陛下之人才壞而生民受其病無足疑者嗟夫其始則或不至是矣而流弊之極皆固守而不思變且京朝官者已為天下之所貴而朝廷亦自貴之矣不自貴而使天下亦不知貴之宜在朝廷無不可為而計今或未之能也今合多而考累而任使其積日計月而無在官之過者可以循至於次第之京官毋必舉焉其誠可舉者因今之法而舉之與之以今之所與之官若是則庶幾乎士之稍自重者知有常途之可繇而不汲汲焉為是卑身屈體以求之則僕𨽻賤人之所恥者亦或知恥矣其舉人者不困於求者之多庶幾乎知所自立而或能真舉其賢能以報上矣解舉官之急姑用是要以風俗稍善治道稍明循次而進必無俟乎舉者而大吏或以舉其才則朝廷信而用之拔於常調此薦舉之正也然此有司之事執政大臣之所當請而後行朝改夕定非若兵財之有所難也睥睨隠忍此而不為之遂為天下之大患亦可悲也
  任子
  何謂自員郎致仕即得䕃補為一害人臣以子任官亦國之重事也其與之宜當於義而稱於恩使朝廷録功紀舊之意有所表見今自舉主而改官率十餘年而至員郎繇常調入仕不過佐郡而止其功業未有以異且從而官其子豈以為是庸庸無所短長之士而必使繼世為之邪且又其仕而顯者職任功效或見稱於天下而不幸其官止於員郎則所以得任其子弟者亦無異於常調而至此者此所謂其義不當而恩不稱也何謂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䕃補得京官為一害京官者朝廷之所貴重使天下士大夫更六七考用舉主五六人而後得之今闕逺而待之者多入仕久者至三十年始得改官疾病憂患公私愆犯有終身不得者或一人特與改官上下相目以為異事今至使其為太中大夫待制者即以京官任子弟何重於彼而不惜於此耶豈為侍從大臣之子則無俟乎舉主考第而巳能度越天下之賢士大夫者歟重之則其法窮而不能變輕之則其恩濫而不能變所謂輕重彼此不相應也
  何謂一人入仕世官無窮為一害古者裂地分茅以報人臣之有功使其子孫嗣之所以醻祖宗垂後裔也至於官使必有所宜不可以一夫官簿之所至苟應法令而直與之以為恩則濫以為法則弊以為義則悖且朝廷不尚賢而尚貴朱紫混然夷跖雜處崇觀以來七八十年人臣不以道而得貴仕者在其元身則自宜削奪而今也子孫仕宦不知藝極驕侈無忌自稱世家将使世之賢者何以勸焉
  何謂今者汰其謬濫限以員數為一害且朝廷向之所以盡與之者不知其謬濫而姑為是無窮之恩也今也知而汰之而徒限以員數則亦不可夫為上者使其下以知義而已義所可與雖盡與之吾何所得吝不然與其一而棄其一曰此在吾限員之外耳此不得獨賢彼不得獨愚義理愈蔽而人紀隳矣故員郎非朝廷所甚重之官其常調而至此者可復勿與其果有勤勞或賢有徳聞於上者與之可也京官為朝廷之所貴奈何以與從官執政之子弟以今之所與員郎卿監者與之可也計其入官之世次考其所任之多寡以稽其人有功無功賢與不賢為之正法可也如是則可與者與之何必以員數限之乎雖然因今之法而有所變改不得不出於是若舉公卿大夫之子弟而養之於學挍擇天下之明師良友以成就之使其材品卓然可以為家國用則於此官使之而昔之法煩前衝後皆可一決而去而先王之意見矣
  科舉
  何謂今併與藝而失之為一害盖昔之所謂俊乂者其程試之文往往稱於世俗而其人亦或有立於世今之所以取者非所以取之其在髙選輒為天下之所鄙笑而鄉曲之賤人父兄之庸子弟俯首誦習謂之黄冊子者家以此敎國以此選命服之所賁者乃人之所輕且夫世之所重者豈必知重其人哉亦或其藝文之可稱者耳此固不足以卜其内今其可稱者又莫之獲而人之所輕者乃反得之然則上之求士而用之公卿大臣繇此塗出豈有始於為人之所輕而終也乃足為國家之所重者乎
  何謂化天下之人為士盡以入官為一害使天下有羨於為士而無羨於入官此至治之世而兎罝之詩所以作也盖羨於為士則知義知義則不待爵而賞不待禄而富窮人情之所歆慕者而不足以動其自守之勇今也舉天下之人總角而學之力足以勉强於三日課試之文則囂囂乎青紫之望盈其前父兄以此督責朋友以此勸勵然則盡有此心而亷隅之所砥礪義命之所服安者果何在乎朝廷得斯人者而用之将何所賴以興起天下之人才哉
  何謂解額一定為一害百人解一承平之世酌中之法也其時閩浙之士少有應書而為解之額狹矣今江淮之間或至以僅能識字成文者充數而閩浙之士其茂異頴發者乃困於額少而不以與選奔走四方或求門客或冒親戚或趂糴納夫士之為學其精至於性命之際而其用在於進退出處之間然後朝廷資其材力以任天下之重今也以利誘之於前而以法限之於後假冒干請無所不為然則以其有是士之可取也而取之此其義理之當然者耳則解額之狹於彼者何不通之使與寛者均乎
  何謂一預鄉貢以官錫之為一害古之取士也取之四五而後定其終身而本朝之法不然其鄉貢也一取之而已一取而不復棄其人三十年之後憐其無成而亦命之官盖昔藝祖之初憫天下士有更五代困於場屋而猶不得自選者因以為之賜今也士人充塞偶然一得何足為言則安用此而遂為常法乎夫士者人才之本源立國之命繫焉四患不除而朝廷於人才之本源戕賊斵䘮不復長育則宜其不足於用也去四患得四利所謂養之於始自拱把而至於桐梓古人之言不可忽也
  學校
  何謂京師之學有考察之法而以利誘天下二代漢儒其言學法盛矣皆人耳目之所熟知而不復論若東漢太學則誠善矣唐初猶得為美觀本朝其始議建學久而不克就至王安石乃卒就之然未㡬而大獄起矣崇觀間以俊秀聞於學者旋為大官宣和靖康所用誤朝之人大抵學校之名士也及諸生伏闕搥鼓以請起李綱天下或以為有忠義之氣而朝廷以為倡亂動衆者無如太學之士及秦檜為相務使諸生為無亷恥以媚巳而以小利㗖之隂以拒塞言者士人靡然成風獻頌拜表希望恩澤一有不及謗議喧然故至於今日太學尤弊遂為姑息之地夫秉義明道以此律己以此化人宜莫如天子之學而今也何以使之至此盖其本為之法使月書季考挍正分數之毫釐以為終身之利害而其外又以勢利招徠是宜其至此而無怪也
  何謂州縣之學無考察之法則聚食而己往者崇觀政和間盖嘗考察州縣之學如天子之學使士之進皆繇此而罷科舉矣此其法度未必不善然所以行是法者皆天下之小人也故不久而遂廢今州縣有學宫室廪餼無所不備置官立師其過於漢唐甚逺惟其無所考察而徒以聚食而士之負俊氣者不願於學矣州縣有學先王之遺意幸而復見將以造士使之俊秀而其俊秀者乃反不願於學豈非法度之有所偏而講之不至乎今宜稍重太學變其故習無以利誘擇當世之大儒久於其職而相與為師友講習之道使源流有所自出其卓然成徳者朝廷官使之為無難矣而州縣之學宜使考察上於監司聞於禮部逹於天子其卓然成徳者或進於太學或遂官之人知繇學而科舉之陋稍可洗去學有本統而古之文憲庶不墜失若此類者更法定制皆於朝廷非有所難顧自以為不可耳雖然治道不明其紀綱度數不一一掲而正之則宜有不可為者陛下一掲而正之則如此類者雖欲不為亦不可得也
  制科
  用科舉之常法不足以得天下之才其偶然得之者幸也自明道景祐以來能言之士有是論矣雖然原其本以至於末亦未見有偶然得之者要以為壞天下之材而使之至於舉無所用此科舉之弊法也至於制科者朝廷待之尤重選之尤難使科舉不足以得才則制科者亦庶幾乎得之矣雖然科舉所以不得才者謂其以有常之法而律不常之人則制科庶乎得之者必其無法焉而制舉之法反密於科舉今夫求天下豪傑特起之士所以恢聖業而共治功彼區區題目記誦明數暗數制度者胡為而責之而又於一篇之策天文地理人事之紀問之略徧以為其説足以酬吾之問則亦可謂之竒才矣當制舉之盛時置學立師以法相授浮言虚論披抉不窮號為制科習氣故科舉既不足以得之而制策又以失之然則朝廷之求為一事也必先立為一法若今制科之法是本無意於得才而徒立法以困天下之泛然能記誦者耳此固所謂豪傑特起者輕視而不屑就也又有甚此者盖昔以三題試進士而為制舉者以答策為至難彼其能之則猶有以取之自熙寧以策試進士其説蔓延而五尺之童子無不習言利害以應故事則制舉之策不足以為能故哲宗以為今進士之策有過此者而制科繇此廢矣是以八九十年其薦而不得試者其試而不見取者其幸而取者其才凡下往往不逮於科舉之俊士然且三年一下詔而追復不俟科舉之嵗皆得舉之将何所為乎設之以至密之法與之以至美之名使其得與此者為急官爵計耳且天下識治知言之人不應如是之多則三嵗以策試進士使肆言而無所用是誠失之矣今又使制舉者自其所謂五十篇之文泛指古今敷陳利害其言煩雜見者厭視聞者厭聽且士人猥多無甚於今世挾無以大相過之實而冒不加之名則朝廷所以汲汲然而求之者乃為譏笑之具今宜暫息天下之多言進士無親策制舉無記誦無論著稍稍忘其故步一日慨然天子自舉之三代之英才未可驟得亦不至如近世之冗長無取非惟無益而反有害也
  宏詞
  法或生於相激宏詞之廢久矣紹聖初既盡罷詞賦而患天下應用之文繇此遂絶始立博學宏詞科其後又為詞學兼茂其為法尤不切事實何者朝廷詔告典冊之文當使典直宏大敷暢義理以風曉天下典謨訓誥諸書是也孔氏録為經常之辭以教後世而百王不能易可謂重矣至兩漢制誥詞意短陋不復髣髴其萬一盖當時之人所貴者武功所重者經術而文詞者雖其士人譁然自相矜尚而朝廷忽略之大要去刀筆吏之所能無㡬也然其深厚温雅猶稱雄於後世而自漢以來莫有能及者若乃四六對偶銘檄賛頌循㳂漢末以及宋齊此真兩漢刀筆吏能之而不作者而今世謂之竒文絶技以此取天下士而用之於朝廷何哉自詞科之興其最貴者四六之文然其文最為陋而無用士大夫以對偶親切用事精的相誇至有以一聯之工而遂擅終身之官爵者此風熾而不可遏七八十年矣前後居卿相顯人祖父子孫相望於要地者率詞科之人也其人未嘗知義也其學未嘗知方也其才未嘗中器也操紙援筆以為比偶之詞又未嘗取成於心而本其源流於古人也是何所取而以卿相顯人待之相承而不能革哉且又有甚悖戾者自熙寧之以經術造士也固患天下之習為詞賦之浮華而不適於實用凡王安石之與神宗往返極論至於盡擯斥一時之文人其意曉然矣紹聖崇寧號為追述熙寧既禁其求仕者不為詞賦而反以美官誘其已仕者使為宏詞是始以經義開廸之而終以文詞蔽陷之也士何所折衷故既巳為宏詞則其人巳自絶於道徳性命之本統而以為天下之所能者盡於區區之曲藝則其患又不特舉朝廷之高爵厚禄以與之而巳也反使人才陷入於不肖而不可救且昔以罷宏詞而置詞科今詞賦經義並行久矣而詞科迄未有所更易是何創法於始而不能考其終何自為背馳也盖進士制科其法猶有可議而損益之者至宏詞則直罷之而已矣
  役法
  自熙寧為募役法盡官府之役官自募之官受其病而民獲其利官當其勞而民居其逸雖然官豈能自為其病與勞哉故差役之患雖去而募役之患方興故役錢者募役之患而今之保副正長者又募役所不能行之患也役錢則不可復論保副正長者乃役法之一事耳而今為大患窮天下之能言者日夜相與謀之而不能自出一説也盖昔者保伍其民而有保正副将以兵法部勒其下而其法曰募有材勇及一都之内物力最高者户長則以催科耆長則以追胥而皆有雇直煕豐之法其分畫詳明如此然猶紛紛而不能定其後艱難用度日缺講利源者無所取財以為耆户長雇錢者官未嘗盡支而為耆户長者亦不願請故取其窠名以起發上供而耆户長之役盡以歸於保正副然則今之保正副募法未嘗不存而未嘗不强差之也其計較物力推排先後流水䑕尾白脚歇替之差鄉胥高下其手而民不憚出死力以争之今天下之訴訟其大而難決者無甚於差役盖朝廷之上其於庶事條目纖悉委曲動有法禁而所謂保正副者乃獨無法何為其無法也名募而實差是以若此其不齊也而近世淺夫庸人之論不過仇疾於官户誅抉於詭産其説有自宰執而與編户齊役矣而詭産半天下其弊安可絶且不咎州縣之以差保正副長困民而區區然姑欲治官户詭産何哉今復以耆户長雇錢還州縣使二税呼集之役有所分而隷之於保正副則差役之害大半已去矣使一都之内誠有材力可以服衆智勇可以率人者尊用舊法使為保正若副而除其一户二税之半要使保正副者人欲争為之而不可而不使强委巳而不願也夫如是天下豈復以差役為患哉又如是則雖官户無問新故亦皆可為之而何以此督責官户哉且今世為民之意何其薄而辦官之事何其至也且京師有諸道諸道有諸州諸州有諸縣自縣而後親及於民也其勢宜使什伍比閭里黨而後達於縣令則擇其人而為保正副者正所以親切於民服習其小争而無使至於大鬬教民使不犯省刑罰之先務也若此者其官事何所不可辦而今顧未嘗為之施甚陋之意以與民較至下之策民愈争而不知悔則鞭笞隨其後是獨何益哉是其行之非有所難而不思去者何也
  新書
  何謂新書之害本朝以律為經而勅令格式隨時修立自嘉祐熙寧元豐元祐紹聖大觀政和紹興皆自為書近者乾道淳熙已再成書矣以後衝前以新改舊凡朝廷上下之所恃以相維持相制使者奉行此書而已且天下以法為治久矣臣豈敢遽議新書之為害如晉叔向之所以告鄭子産者乎然而有三害最近不可不知凡天下之事無不備於此書而人之智慮不能出於此書之外者一害也書既備矣而事復弊法既具矣而令不行則宜有説焉今止謂之各已有見行條法止於撿坐申嚴而已明知法不足恃而欲强委之二害也人才因此浸以頹惰掎摭利害汎然推廣及其終也不過亦曰臣愚欲望申嚴巳行之法而已以法為弊猶可言也以人為弊不可言也三害也至於朝省之前後批六部之勘當諸司州郡之照條施行又其相習公為欺誕以度嵗月害之小者耳夫以法為治今世之大議論豈可不熟講而詳知也盖人不平而法至平人有私而法無私人有存亡而法常在故今世以人亂法不亂為常語此所以難於任人而易於任法也雖然人則未易任也以唐虞三代之盛王至誠一意以相與而後其人可任今則安能至於不任人而任法則必任其足以行吾法之人而不任其智不足以知法與力不足以行法者而後法可任此易見之論也而今則亦未之能何也夫使是書而果已備天下之事則将何取於人盖是書之所備者備其文不備其實備其似不備其真也夫使見行條法誠已皆具而天下何為尚有犯法而生弊者然非無其法之罪而無其人之罪也審矣今不改其人而曰撿坐申嚴以諄複其法然則法終不行矣故任人而廢法雖誠未易論而任人以行法所以助法之不能自行者非必若今之所謂撿坐申嚴批狀勘當照條之類而已也不任人以行法而止於撿坐申嚴批狀勘當照條之類以煩天下之耳目使其人聰明憒眊智慮不知所出求以應故事而塞章奏則亦讙然願助陛下之申嚴此法令之所以日壞而人才之所以日消日用飲食而不能自知法爛道窮暫相縻繫而無經久固結之道國威之所以不振强敵之所以憑陵也臣故欲陛下縱未能任人而廢法以行唐虞三代逺大之政姑欲任人以行法使法不為虚文而人亦因以見其實用功罪當於賞罰號令一於觀聽簡易而信果敢而仁若漢以來者可矣
  吏胥
  何謂吏胥之害從古患之非直一日也而今為甚者盖自崇寧極於宣和士大夫之職業雖皮膚蹇淺者亦不復修治而専從事於奔走進取其簿書期㑹一切惟吏胥之聽而吏人根固窟穴權勢熏炙濫恩横賜自占優比渡江之後文字散逸舊法往例盡用省記輕重予奪惟意所出其最驕横者三省密院吏部七司户刑若他曹外路從而傚視又其常情耳故今世號為公人世界又以為官無封建而吏有封建者皆指實而言也且公卿大臣之位其人不足以居之俛首刮席條令憲法多所不諳而寄命於吏此固然也然雖使得其人而居之如昔之所謂伊尹傅説之儔而已夫區區條令憲法仍為不曉而與是吏人共事終亦不可然則今世吏胥之害無問乎官之得其人與不得其人而要以為當革而巳矣府史胥徒自有國以來所同有也然必使上不侵官下不病民以自治其事而聽命焉而秦漢之弊法屈天下之豪傑繇刀筆選而至三公今幸已甄别品流而其餘弊未盡去且又皆以天下經常之事立為成書以付之彼吏得知之而官不得知焉此其為害又過於秦漢何者今百司之吏其爵其禄往往有士大夫之所不敢望漢之公府掾諸卿主事辟召皆天下名士其權柄足以動揺守相者今之所謂都録行首主事之類是也此直以鞭撻戮刑待之而髙爵厚禄若是何哉今官冗而無所置之士大夫不習國家臺省故事一旦冒居其位見侮於胥今胡不使新進士及任子之應仕者更迭為之三考而滿常調則出官州縣才能超異者或遂録之若此則有三利士人顧惜終身畏法尚義受財鬻獄必大減少吏曹清則庶務舉且因以習士夫使之有才而無至於今世之偷惰一利也更迭為之無根固窟穴之患無保引私名之弊而封建之勢因以去矣二利也增員百餘稍去冗官之患待闕擇地争奪伺候之風亦漸衰息三利也得三利去三害此亦非有勞民動衆之難者京師紀綱之首吏曹清則諸司州縣之吏蠧亦必少異於今日盖結託干請有所不行與決衆事整齊簿書不為疑玩則下知畏故也
  監司
  何謂監司之害朝廷之設官也必知其所以設官之意其用是人也必先知其所以用是人之説州郡衆而監司寡謂州郡之事難盡察也故置監司以察之謂州郡之官難盡擇也故止於擇監司亦足以寄之自漢以後所謂監司者亦若是而巳未暇及于岳牧相維之義也且其若是則奉行法度者州郡也治其不奉行法度者監司也故監司者操制州郡者也使之操制州郡則必無又從而操制之此則今世所以置監司之體統當如是矣今也上之操制監司又甚於監司之操置州郡𦂳𦂳恐其擅權而自用或非時不得廵歴或廵歴不得過三日所從之吏卒所批之劵食所受之禮饋皆有明禁然則朝廷防監司之不暇而監司何足以防州郡哉且不責其大而姑禁其細何哉是謂不知設官之意用人之説而㳂微文以立法一失也故監司弛惰人反以為寛大上亦以為知體監司之舉職人反以為侵權上亦以為生事此真大謬戾者也夫監司者以法治下以義舉事者也今轉運司則以剗刷州縣之財賦候伺其餘羡衮雜其逋欠為一司嵗計之常提舉司則督責茶鹽用法苛慘至常平義倉水利民田則置而不顧提刑司則以催趣經總制錢印給僧道免丁繇子為職而刑獄寃濫詞訴繁滯則或莫之省焉是監司之不法不義反甚於州縣故今之為州縣者相與聚而嗤笑監司之所為豈監司之本然哉是謂不以法治不以義舉之權付之而使監司之所操者在州郡之下矣二失也且不以法不以義則所為付之事功者固宜得其實焉今也轉運司徒報上供之數於户部而轉輸運致之實則無之則其所以總一路之財計者将何所用也茶鹽則已受其剰利於𣙜務都場而提舉司受其掯留掌其住賣督其煎煮為之索逋理債而已經總制錢州郡各已趂辦上供而提刑者徒文移知通収索季帳稽考綱解以報户部而已是三司者以此為職徒養資考多人徒憑意氣作聲勢以便其私可也國紀民命何賴於此是謂既無法無義而事功又不得實三失也至於還轉運之權以清户部之務罷提舉之事以一轉運之權又皆今日之甚急者昔人謂止擇十道使猶患不得人則監司者盖甚重矣豈以為例差循致之用哉










  水心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四
  宋 葉適 撰
  奏議
  始論一
  有天下之大必盡天下之慮不盡天下之慮鮮無患矣太祖太宗受天命身自剪平者七國盡有漢唐之天下惟燕薊前入契丹力未能復而趙保吉兄弟亂西方靈夏繼陷其後耶律浸驕繼遷始自立邊益警備矣當國事者不復深究始末直以中國既大也道徳既富也患不能保境土息人民而已豈不足於二陲之區區哉非惟不務討伐二敵以定西北之疆域而乃反行聘使封冊以申百年之誓信屈意而奉幣帛専力而守和好同此者為正論異此者為浮薄方其盛時南北相為兄弟而天下無兵安寧久於前世自以為天下之慮盡於此矣然而憑侮不除芽蘖終在小人因其間隙倡復燕之謀前釁始鋤後患隨出民心未變而國家之守離矣始也誤委三鎮而兩河諸城猶以死固拒太原之帥猶力竭而後就擒建炎嗣統獨已失者河東耳其他固在也大臣怯懦不能當日夜以謀退郤於是二年始盡失河南北紹興元年又失京東西三年又失五路此非有叛将亂臣據而與我争衡者也劉豫乃自女真援立之爾又尼堪死偽齊廢金用事厭兵舉數千里之地以還我夫不戰而得數千里地天誘之也然一旦烏珠背盟苦戰則所謂分畫者纔江以北淮以南而我亦莫敢較焉至顔亮屠隕北方潰亂歸義之民處處屯聚京東西秦鳳熙河州縣相次而復中國之威庶㡬振矣然宰輔無狀踵失策繼舊盟卒亦黽勉割四要郡畀之徒使中原遺黎飲泣内恨絶望於我夫我不能守則民雖不為變而終以分裂我不能守則地雖已得而終以失之其故豈有他哉始慮事之不盡而其患至此也慮事不盡使百七十載之天下不因民之怨叛而直失其大半隘處江浙以為南北之成形六十年矣嗟夫是已往之事不可追而悔者也方來之慮不盡則天下之患又将有甚於此者豈可坐而講堯舜三代之舊洋洋焉熙熙焉而不思内外之分不辨逆順之理不立讎恥之義一切聽其為南北之成形以與宋齊梁陳並稱而已者乎成敗瞬息也得失反覆也何常之有慮不盡則昔之天下雖大而不能守慮之盡則今之天下豈惟能守之而反可以取之矣故以一取百帝王之慮也以一取十霸强之慮也以一取一必至之慮也加以思内外之分辨逆順之理立讎恥之義又取吾之所失而非冒彼之所得也愈於必至之慮也夫以一取百以一取十其難明矣然取之者慮之盡也以一取一其易明矣然不取之者慮之不盡也今将盡天下而慮之而後以一取一者可得而見故不可以泛辭舉不可以偏説定不可以逺事言也
  始論二
  不盡天下之慮而終失天下之大計此最大事不可不極論也古之所謂忠臣賢士者竭力以行其所知言欲少行欲多言之若麤行之必酬故人莫敢多言而精於力行今世議論勝而用力寡大則制策小則科舉高出唐虞下陋秦漢傳合牽連皆取則於華辭耳非當世之要言也雖有精微深博之論務使天下之義理不可踰越然亦空言也盖一代之好尚既如此矣豈能盡天下之慮乎有大利必有大害為國者不敢専大利而分受其大害以人叅之使其害消昔之帝王莫不然國家因唐五代之極弊收斂藩鎮權歸於上一兵之籍一財之源一地之守皆人主自為之也欲専大利而無受其大害遂廢人而用法廢官而用吏禁防纎悉特與古異而威柄最為不分雖然豈有是哉故人才衰乏外削中弱以天下之大而畏人是一代之法度又有以使之矣宜其不能盡天下之慮也自趙元昊反重之遼人求關南地天下之士始稍奮發深思逺慮以為之説然而内墮好尚之多言外阻法度之自利未能得其中也不幸熙寧改法之事起自是以迄於宣和之末靖康之初士大夫爭法之新舊辨黨之邪正鼓為烈焰張為洪流而已過此何暇言之是又熙豐之後因於世故之紛更而不能盡天下之慮也靖康之難至痛極憤此上下深謀不知寒暑寝食之時也而苟目前忘大辱者為南自南北自北之論視宗廟君父之讎如疥痒之在身忍而不搔無害也眀示禍福以刼脇衣冠舉俛首而奉讎故二十餘年未有出思慮於飲食刀筆之外者况其逺者乎是又紹興以來為小人之所挾制而不能盡天下之慮也陛下總權綱執樞要責功能課勤怠崇實用退虚名審於考察謹於遷敘破流品以求人才右武官以率勇敢天下靡然知上意而從之矣然而懷欲為之心者以無所為而消縮負妄作之累者以有所托而回容利惟謀新害不改舊取民者已困矣猶以為仁政趨事者已弊矣猶以為良法國無駿功常道先䘮士無竒節常心先壞俗衰時迫誰與謀長是又隆興以來不能盡天下之慮也自非深觀逺覽遍知前失而不諱堅志强力獨行所難而不惑當為則為毋以為昔未嘗有當改則改毋以為今方循用除百年之宿蠧開興王之大道計嵗月之舉措求日新之功效明發慷慨同於饑渴庶能盡天下而慮之乎故臣願條列前後之源流疏陳當今之本務成敗得失皎然而不亂所以佐聰明之一二者也
  取燕一
  致靖康之禍在於取燕追論靖康之失亦必曰取燕雖然究利害之極以定今日之大計不過取燕而已何謂致靖康之禍在於取燕自石晉割而不合太宗征而不定趙普田錫王禹偁之流固嘗以志復幽薊為非矣至景徳約和而中國之人遂以燕為外物不置議論之内及慶厯中劉六符反索周世宗關南諸縣富弼為之設辭増賂而後僅止其後蕭禧辨理河東疆域又舉數百里畀之而王安石韓絳不之較也况於王黼蔡攸之佞庸乃欲必取異代巳割之燕卒於失信契丹取侮女真以貽大變此所謂致靖康之禍者然士大夫特泛言其粗耳未能知其實也何謂實曰不能取燕而已使契丹政令猶强社稷猶固我獨抗宿憤勞累戰雖得燕薊而財竭民怨内潰外擾遂以失國若此而謂致靖康之禍在於取燕可也今天祚地䘮於外位奪於内竄身夾山死亡朝夕其國滅矣因時拯亂湯武之業也疆理天下舜禹之政也紀律粗嚴将帥粗厲乗時以取全燕収拾漢唐之遺民何為不可夫堅守重誓於既亡之契丹不知女真一旦襲其迹以陵我當是之時王黼蔡攸所不論也以韓琦富弼之謀何以處之乎种師道既敗劉延慶又敗蕭后古爾班以折北不支女真之潰兵輕突我師若無人焉其所為用衆者如此遂禱女真納賂以巨百萬計所買者山前六郡之空城乃以王安中與郭藥師降冦共事竭中國事力以饋常勝軍山後之地往返論難不决而郭藥師挾女真以南矣繇是言之其禍在於不能取燕而非取燕致禍也夫不能取燕而命之曰取燕以是致禍是昔日之敗事既然矣未嘗得燕而猶曰禍在取燕是今日之謬論未解實害最大可不畏乎
  取燕二
  何謂追論靖康之失者亦必曰取燕計之失也可補者補之可懲者懲之當其時而悔未有猶悔於數十百年之後者也斡里雅布尼堪之交至也兩河陷没京師傾敗士大夫歸禍於取燕無足怪也雖然取燕誠有罪矣救取燕之罪者不可以歸罪而遂已也而耿南仲唐恪范宗尹則始終割地而已楊時則為悠緩之辭欲徐論其當而已胡舜陟則欲積誠意以待上天之悔禍而已許翰則請委事於种師中謂刼寨之失在於用猛将而忽老将兵非不可用而已若此者可以救取燕之失乎及建炎南駕維揚遂來江淛則天下之患益急而昔者取燕之事寖已逺矣然士大夫猶追論取燕而不置徽宗凶問至光堯下哀恫之詔猶以海上之盟孚釋本意以謝天下是論者惟知咎取燕之失而思所以救之者請和而已嗚呼至於今日而靖康之禍六十年矣而所以咎取燕之失者猶在於論者之口問其謀曰無虚畫也問其兵曰無輕用也問其所當施於國之大計曰姑自治也問其祖宗之讎恥曰天命也凡若此者豈以一取燕之失遂數十百年而不可救也乎昔魏冉攻齊夀綱范雎以為失計則取韓魏以救之酈食其請立六國張良以為敗事則發八難以止之魏太武㡬獲於統萬遂滅赫連周武帝㡬死於晉陽亦滅高延宗唐荘之取梁亦僅免之筭耳乍合屢敗忽來忽往勝負無常自古而然矣豈猶致恨於取燕哉
  取燕三
  何謂究利害之所極以定國家之論亦必曰取燕唐之中世燕薊先為叛臣據有其地以至於亡及石氏分畫以奉契丹彼匹夫盜賊之下者耳以救死之策冀非所望是烏知天下之常勢哉使契丹坐全燕以制中國石氏竟不及守而開敵騎長驅渡河之事及周世宗未能克定而本朝獨當失燕之禍端拱以後至於咸平京師𡒄𡒄常有戎馬在郊之憂而齊趙之間殆無寧嵗寇準曹利用始創和約出金帛以啗之而後少安慶厯中謀欲敗盟范仲淹謂敵必張犯闕之勢請亟城汴都而吕夷簡因建魏為北京示将親征以伐敵情者卒至於增幣卑辭而後巳盖渡河犯闕開運之已試景徳之僅免而其覆轍常存繇是言之靖康之禍不特羣憸階亂之所致而國家之弱勢固使之久矣夫燕薊中國之郛郭也河北河東中國之闤闠也弃其郛郭而設扞禦於闤闠舉一世之謀慮皆自以為可久安而無他此賈誼所謂非愚則諛非實知治亂之體者也且秦一六國而攘匈奴築城以隔之秦漢之天下豈唐虞三代以前錯居之法可以行於其間哉今雖使張王師返都邑欵陵廟盡復祖宗已失之地而燕薊不復猶處國家之弱勢未削石氏之覆轍威必不振國必不立何也有天下者以天下取以天下守故盡天下之勢非可以畏縮苟安立私説而妨正論也不然則項氏劉氏中分天下自沛公起而得鴻溝以南孰曰不可而張良乃召黥彭韓信分數千里地以共滅之惜彼而弃此何哉故國家之論非習熟見聞者所能言也
  親征
  将求今世之實謀必先息今世之虚論虚論有二一曰親征二曰待時何謂親征天下方有事君臣不得安寧以身鬬於兵革夷傷危苦而後定盖常事耳太祖太宗未嘗不自總戎真宗之初固巳幸大名矣澶淵之役於時頗有異論傳者以為王欽若請之江南陳堯叟請之蜀寇準決策扈從渡河六師驩動用命王達蘭斃於游矢而契丹請和自此而上下始以親征為袐策矣且契丹自岐溝以來無嵗不得志大名澶淵之役大将擁兵閉城而不敢出契丹鼓兵行入無人之境達蘭第偶死耳其約和金幣之力耳豈可謂将士俱不用兵必待人主親履行陣然後可以為功哉使寇準以此自衒可謂無識之甚者而虚論既成當靖康中亦有謂當如真宗故事親征者亦有謂今日强弱不可復用親征者建炎間深入兩浙紹興初趙鼎回建康而劉豫遁去於是論者真以為前日之所以屢敗者為不親征耳一親征而敵退舍故秦檜二十年之和而或之罪秦檜者非能知其所以不和之説也意在親征而巳亮氏之來而光堯又嘗一出建康雖名為勞師其實亦用親征也故陛下初即位亦嘗下勞師親征之詔其後以約和而止夫今日之為謬論者曰久和好也以苟安而巳其不以苟安而為正論者問其説則曰親征而巳矣嗚呼謀國如是殆矣兵强可也財富可也将能而禽敵可也若此者分畫明紀綱正法度修君臣上下一心同力以致之者也豈親征可以致之哉百不一講而委人主以臨危事曰天子所在兵無不勝書生之虚論未見危於此久而不能變則利害之定形未可決也
  待時
  何謂待時此今論者所常以為言也夫時有未可而待其至昔之謀國者固皆如此而今之所言特似之而非也越之報吴也范蠡文種以為必在二十年之外二十年之内勾踐欲不忍其憤而一决則二人者出死力以止之至其成功也果在於二十年之外此豈非所謂待時者邪然二十年之内越人日夜之所為皆報吴之具也故時未至則不動時至則動而滅吴若二十年之内無所為而欲待於二十年之外可乎自古兩敵之爭高者修徳行政下者蓄力運謀皆有素治之術先定之形然必順其勢而因勢之可為則勝違時而求以自為則敗若此者曰待時可也陛下二十餘年之間接乎光堯二十餘年之事聞待時之論而行待時之説熟矣待時之説轉而為乗機此羣臣之欵大事而誤陛下以自寛也亮氏斃殞北方請命女真亂離其時豈不至邪及陛下按兵甲而休之玉帛交使繇乾道元年以迄今日不知何時可待而何機可乗乎時若是之久而當待機若是之逺而未可乗則昔之所謂隋唐楚漢多事之時所以奮起而立功名者豈必若是之泯泯黙黙使少壮至於耆老而終不見邪盖待時之虚論其誤天下國家審矣臣請决今日之論時自我為之則不可以有所待也機自我發之則不可以有所乗也不為則無時矣何待不發則無機矣何乗陛下姑自為其時而自待之毋使羣臣相倚相背徒玩嵗月前者既去後者復來不過如此而巳也昔之為國者兩相形而時出焉極逺者數年而近者不終日其君臣起而從時每患其迫促而不及時不患其悠逺而不可待也悠逺而不可待未有甚於今日也若此者非真有可待之時也乃姑為待時之説而已
  實謀
  何謂求今世之實謀今壤地半天下兼三國之吴蜀比南北之宋齊梁又財利之淵也北方地雖適半計其賦入十分之二三耳地大財富足以自為也然而五六十年不足以自為而聽所為於敵者則有故焉盖自昔之所患者財不足也而今以多為累自昔之所患者兵不多也而今以多為累自昔之所患者法度疏濶也而今以密為累自昔之所患者紀綱分雜也而今以専為累姑請言四事之最急者今天下之財其為緍錢者茶鹽𣙜貨以二千四百萬矣經總制以千五百萬矣上供和買折帛以千餘萬矣又别計四川之錢引以三千三百餘萬矣古無有也不特古無有也宣和以前無有也是財多也而用之亦如是其多今略計户部之經費為千五百餘萬此祖宗盛時一倍之用也至於以六千餘萬供四屯駐之兵此開闢以來所未有也故財以多為累而至於竭今天下之兵惟其在内之三衙名曰宿衛京師是其雖可議而猶不可廢也四屯駐之大軍何其多也諸州之廂兵禁兵土兵又有小小控扼所屯之兵併兵之數亦且百萬亦古所無有也雖然大則歴數十嵗與金人和親而不敢鬬一日之兵也小則草竊窮寇數百人忽發而不能制又古所未見也故兵以多為累而至於弱今内外上下一事之小一罪之微皆先有法以待之極一世之人志慮之所周浹忽得一智自以為甚竒而法固巳備之矣是法之密也雖然人之才不獲盡人之志不獲伸昏然俛首一聽於法度而事功日隳風俗日壞貧民愈無告姦人愈得志此上下之所同患而臣不敢誣也故法度以密為累而治道不舉自今邊徼犬牙萬里之逺皆自上制命一郡之内兵一官也財一官也彼監此臨互有統屬各有司存推之一路猶是也故萬里之逺嚬伸動息上皆知之是紀綱之専也雖然無所分畫則無所寄任天下泛泛焉而巳百年之憂一朝之患皆上所獨當而羣臣不與也夫萬里之逺皆上所制命則上誠利矣百年之憂一朝之患皆上所獨當而其害如之何此敵人所以憑陵而莫禦讎恥所以最甚而莫報也故紀綱以専為患而至於國威不立陛下雖朝思夕慮薄滋味逺聲色執權明道欲有所為而終不可為者四事之累也然則奈何財以多為累則莫若少之故四總領為户部之害經制折帛錢為諸州之害板帳月樁為諸縣之害則不可以不更也兵以多為累則莫若少之故四屯駐之大軍耗總領之財計廂禁土兵耗諸州縣之財計則不可以不更也法度以密為累則莫若疎之故兵財民政分任而不一者不可以不更也紀綱以専為累則莫若分之故四邊無所付外無郛郭則内無堂室故處不可以守出不可以取者不可以不更也更之則慰民心蘇民力解纒起痼興滯補弊則一二年之間可以抗首出北而取燕之慮在掌握矣然非先盡其害則不能得其利害盡去則利見矣故四者之害又當條列而言之於後使知害者盡則去害者果去害誠果則有可言之利矣故言其所以為利者又在於四害之後也
  財總論一
  財用今日大事也必盡究其本末而後可以措於政事欲盡究今日之本末必先考古者財用之本末盖考古雖若無益而不能知古則不能知今故也夫財之多少有無非古人為國之所患而今世乃以為其患最大而不可整救此其説安從出哉盖自舜禹始有貢賦之法以㑹計天下之諸侯比於堯嚳以前為密矣今禹貢之所載是也然總秸米粟不及於五百里之外九州之貢入較於今世乃充庭之儀品盖千百之一二耳周公之為周治其財用視舜禹為己詳然王畿千里之外法或不及千里之内猶不盡取盖三代之所取者正天下之疆理而借民力以治公田為其無以阜通流轉則作幣鑄金以權之當是之時不聞其以財少為患而以財多為功也雖然此其事逺矣鹽筴末利起自春秋魯之中世田始有税然諸侯各以其國自足而無煎熬逼迫之憂盖漢興文景之盛而天下之財不以入關中人主不租税天下而諸侯若吴人者亦不租税其國光武明章未聞其以財少自困而中年常更盜賊夷狄之難内外征討亦不大屈惟秦始皇豪暴有頭㑹箕歛之譏漢武帝奢侈有均榷征筭之政而西園聚錢大鬻天下之官爵以致之盖兩漢雖不足以言三代而其以財為病非若今世也雖然此其事逺矣分為三國裂為南北無嵗不戰無時少安且其運祚迫蹙禍變繁興至於調度供億猶曰有序而亦豈若今日之貧窘漏底哉此皆具載冊書可即而見者雖然此其事逺矣隋最富而亡唐最貧而興唐之取民以租以庸以調過此無取也而唐之武功最多闢地最廣用兵最久師行最勝此其事差近而可言矣致唐之治有唐之勝其不待財多而能之也決矣然則其所以有若唐者非以財少為患也故財之多少有無非古人為國之所患所患者謀慮取捨定計數必治功之間耳非如今世以一財之不足而百慮盡廢奉頭竭蹙以較錙銖譬若惰夫淺人劫劫徒知事其口腹而巳者也而財少為患之最大而不可整救其説猶出於唐之中世盛於本朝之承平而極甚乃至於今日其為國之名物采章精神威望一切消耗内之所以取悦其民外之所以示武於敵者一切無有習為寛緩迂逺之常説以文其無用而盡力於苟且督迫鞭撻疲民舞役小吏而謂之有能陛下回顧而加聖慮必有大不可安者故臣以為不究今日財之本末循而至於本朝以去其錯繆而不合於常經者則無以知財之多少有無不足為國家之患此而不知則天下之大計皆不可得而預論而况望其有所設行以必成效哉
  財總論二
  唐末藩鎮自擅財賦散失更五代而不能収加以非常之變屢作排門空肆以受科歛之害而財之匱甚矣故太祖之制諸鎮以執其財用之權為最急既而僭偽次第平一諸節度伸縮惟命遂强主威以去其尾大之患者財在上也至於太宗真宗之初用度自給而猶不聞以財為患及祥符天禧以後内之蓄藏稍已空盡而仁宗景祐明道天災流行繼而西事暴興五六年不能定夫當仁宗四十二年號為本朝至平極盛之世而財用始大乏天下之論擾擾皆以財爲慮矣當是時也善人君子以爲昔之已取者固不可去而今之所少者不可復取皆甘心於不能所謂精悍駔儈之吏亦深自藏抑不敢奮頭角以裒歛為事雖然極天下之大而無終嵗之儲焦勞苦議乎鹽茗榷貨之間而未得也是以熙寧新政重司農之任更常平之法排兼并専歛散興利之臣四出候望而市肆之㑹關津之要微至於小商賤𨽻十百之獲皆有以征之盖財無乏於嘉祐治平而言利無甚於熙寧元豐其借先王以為説而奉上下以利曠然大變其俗矣崇觀以來蔡京専國柄託以為其策出於王安石曽布吕惠卿之所未工故變鈔法走商賈窮地之寶以佐上用自謂其蓄藏至五千萬富足以備禮和足以廣樂百侈並鬬不幸黨與異同屢復屢變而王黼又欲出於蔡京策畫之所不及者加以平方臘則加歛於東南取燕山則重困於北方而西師凡二十年關陜尤病然後靖康之難作矣方大元帥建府於河北而張慤任饋餉之責鹽錢數十萬緡而已及來維揚而黄潜善吕頤浩葉夢得之流汲汲乎皆以榷貨自營而收舊經制錢之議起矣况乎大将殖私軍食自制無復有統轉運所至剗削攫拏朝廷科降大書文移守令丞佐持巨挍将五百追捉鄉户號痛無告贓貪之人又因之以為巳利而經總制之窠名既立添酒折帛月樁和糴皆同常賦於是言財之急自古以來莫今為甚而財之乏少不繼亦莫今為甚也自是以後辛巳之役甲申之役邊一有警賦歛輙増既増之後不可復減嘗試以祖宗之盛時所入之財比於漢唐之盛時一再倍於熙寧元豐以後隨處之封樁役錢之寛剰青苗之倍息比治平以前數倍而蔡京變鈔法以後比熙寧又再倍矣王黼之免夫至六千餘萬緡其大半不可鈎考然要之渡江以至於今其所入財賦視宣和又再倍矣是自有天地而財用之多未有今日之比也然其所以益困益乏皇皇營聚不可一朝居者其故安在夫計治道之興廢而不計財用之多少此善為國者也古者財愈少而愈治今者財愈多而愈不治古者財愈少而有餘今者財愈多而不足然則善為國者将從其少而治之且有餘乎多而不治且不足乎而况於多者勞而少者逸豈惡逸喜勞而至是哉故臣請論今日財之四患一曰經總制錢之患二曰折帛之患三曰和買之患四曰茶鹽之患四患去則財少財少則有餘有餘則逸以之求治朝令而夕改矣
  何謂經總制錢之患昔李憲經始熙河始有所謂經制財用者其後童貫繼之亦曰經制盖其所措畫以足一方之用而已非今之所謂經制也方臘既平東南殘破郡縣事須興復陳亨伯以大漕兼經制使移用諸路財計其時所在艱窘無以救急故減役錢除頭子賣糟酵以相補足靖康召募勤王兵翁竒國以知江寧兼總制强括民財以數百萬計巳散者視若沙泥未用者棄之溝壑維揚駐警國用益困吕頤浩葉夢得實總財事四顧無策於是議亨伯所収經制錢者其説以為征商雖重未有能强之而使販賣酒雖貴未有能强之而使飲若頭子之類特取於州縣之餘而可供猝迫之用夢得號為士人而其言若此盖辦目前者不暇及逺亦無怪也然其所取止於一二百萬而已其後内為户部外則為轉運使不計前後動添窠名黄子游桞約之徒或以造運船或以供軍興逓添酒税隨刻頭子趙鼎張浚相繼督師悉用取給而孟庾以執政之重當總制之名耆户長壯丁錢始行起發役法繇此大壞二制並出色額以數十計州之趂辦本不過數條𤓰割棊布皆以分𨽻一州則通判掌之一路則提㸃刑獄督之胥吏疲於磨筭屬官倦於催發酒有柳運副王祠部都督府二分本柄虧折官本茶有秤頭篰息油單靨面商税有増添七分免役有一分寛剰得産有勘合典買有牙契至於後也僧道有免丁截撥有縻費故酒之為勝也㡬至於二百頭子之去貫也至於五十六而其所収之多也以貫計者至於千七百萬凡今截取以畀總領所之外户部經常之用十八出於經總制錢士方其入仕執筆茫然莫知所謂老胥猾吏從旁而嗤之上之取財其多名若是於是州縣之所以誅求者江湖為月樁兩浙福建為印板帳其名尤繁其籍尤雜上下焦然役役以度日月者五十年於此向之學士大夫猶有知其不善嘆息而不能拯今之新進後出者有智者矜有力者奮視兩税為何物而况逺及先王貢賦之法乎臣嘗計之自王安石始正言財利其時青苗免役之所入公上無所用坊場河度免引茶場水磨之額止以給吏禄而巳前有薛向後有吴居厚可謂刻薄矣蔡京繼之行鈔法改錢幣誘賺商旅以盜賊之道利其財可謂甚矣然未有収拾零細解落貫陌飲人以不貲之酒其患如經總制之甚者盖王安石之法桑𢎞羊劉晏之所不道也蔡京之法又安石之所不道而總制之為錢也雖吴居厚蔡京亦羞為之矣至其急迫皇駭無所措其手足則雖紹興以來號為名相如趙張者皆安焉又以遺後人如秦檜權忮劫脇一世而出其上及其取於棄餘瑣屑之間以為國命者是何其無恥之至是也哉故經總制錢不除一則人才日衰二則生民日困三則國用日乏陛下誠有意於恵天下以圖興復以報仇怨拔才養民以振國用在一出令而已
  何謂人才日衰本朝人才所以衰弱不逮古人者直以文法繁密每事必守程度按故例一出意則為妄作矣當其風俗之成名節之厲猶知利之不當言財之不當取盖處而學與出而仕者雖不能合而猶未甚離也今也不然其平居道前古語仁義性與天道者特雅好耳特美觀耳特科舉之餘習耳一日為吏簿書期㑹迫之於前而操切無義之術用矣曰彼學也此政也學與政判然為二縣則以板帳月樁無失乎郡之經常為無罪郡則以經總制無失乎户部之經費為有能而已矣夫置守令監司以寄之人民社稷其所任必有大乎此者而今也推是術以往風流日散名節日壞求還祖宗盛時豈復可得是則人才日衰者經總制錢使之也何謂生民日困俗吏小人之説必曰經總制錢者朝廷所以取州縣之弃餘而板帳月樁各自以力趂辦其於民固未嘗明加之賦歛也贏縮多少惟人而已臣請以事驗之知州去民尚逺而知縣去民最近者也月樁板帳多至萬餘緡少者猶不下數千緡昔之所謂窠名者强加之名而已今已失之所以通融収簇者用十數爪牙吏百計罔民日月消削盖昔之號為壯縣富州者今所在皆不復可舉手今之所謂富人者皆以其智足以兼并與縣官抗衡及衣冠勢力之家在耳若夫齊民中産衣食僅足昔可以耕織自營者今皆轉徙為盜賊凍餒矣若經總制錢不除州縣破壞生民之困未有已也何謂國用日乏今嵗得緡錢千五百萬昔三代漢唐不能進焉所以裕國也而何乏之敢言陛下知夫博者乎其聚為孤注與不博而丐其贏之一二者皆其本先竭者也為國有大計自始至末必有品節條章豈有左右望而羅其細碎不収之物且均之為朝廷出納也又從而刻削其頭子賣酒取數倍之息若此者猶可以為國乎彼國不貧宜不至此既至此矣何以能富故經總制不除則取之雖多歛之雖急而國用之乏終不可救也今欲變而通之莫若先削今額之半正其窠名之不當取者罷之然後令州縣無敢為板帳月樁以困民黜其舊吏刻削之不可任使者而拔用惻怛愛民之人使稍収牧養之政其次罷和買其次罷折帛最後議茶鹽而寛減之若此則人才不衰生民不困矣夫財用之所以至此兵多使之也財與兵相為變通則兵數少而兵政舉若此則國用不乏矣陛下豈有愛於多財多兵哉直未得其所以去之之道耳一舉而天下定王業之所由始也
  何謂和買之患經總制錢之為患也自州縣而後至於民民猶怨州縣而後及於朝廷和買則正取之民而已國以二税為常賦也豈惟使經用有不足於二税之内而復有所求哉經用不足則大正其名實可也承平以前和買之患尚少民有以乏錢而須賣官有以先期而便民今也舉昔日和買之數委之於民使與夏税並輸民自家力錢之外浮財營運生生之具悉從折計且若此者上下皆知其不義獨困於無策而莫之敢蠲耳陛下斷然出命以號天下曰自今並罷和買取和買之為上供者所用紬絹惟軍衣未可裁損其他宫禁官吏時節支賜格令之所應與者一切不治可也和買既罷取民之名正義聲暢於四海矣
  何謂折帛之患支移折變昔者之弊事固多矣而今莫甚於折帛折帛之始以兵興絹價太踊至十餘千而朝廷又方乏用於是計臣始創為折帛其説曰寛民而利公其後絹價即平而民之所納折帛錢三倍於本色既有夏税折帛又有和買折帛且本以有所不足於夏税而和買以足之今乃使二者均折於事何名而取何義乎其事無名其取無義平居自治其國且不可而况有大於天下者乎雖然折帛之為錢多矣所資此以待用者廣矣陛下必鈎考其凡目而後可以有所是正若經總制不減和買折帛不罷舍目睫之近而游視於八荒此方召不能為將良平不能為謀者也
  何謂茶鹽之患㩁之太甚利之太深刑之太重此其事已在於建炎紹興之先今用度既繁經制未能一一復古減經總制罷和買折帛而捨茶鹽則無以立國故最在後雖然㩁之不寛取利不輕制刑不省亦終不可以為政於天下使措諸事有緒二三年之後臣請言之
  治勢
  欲治天下而不見其勢天下不可治矣昔之論治天下者以為三代之時其君各有所尚夏之忠商之質周之文數百年而不變其後周之失弱秦之失强故忠質文相代若循環而無窮而或者又曰弱之失在於恵也則莫若濟之以威强之失在於威也則莫若反之以恵恵止於賞威止於刑故賞不至於濫而無所勸刑不至於玩而無所懼盖其意以為治天下之勢無出於此矣夫一弛一張者弓也而羿之能不與焉虚而欹滿而覆者器也而倕之巧不與焉故三代非忠質文之尚而周秦無强弱之失治天下者姑舍是乎古之人君若堯舜禹湯文武漢之高祖光武唐之太宗此其人皆能以一身為天下之勢雖其功德有厚薄治效有淺深而要以為天下之勢在己不在物夫在己不在物則天下之事惟其所為而莫或制其後導水土通山澤作舟車剡兵刃立天地之道而列仁義禮樂刑罰慶賞以紀綱天下之民至於賓餞日月秩序寒暑而禽獸草木之類不能逃於運化之外此皆上世之所未有而聖人自為之者也及其後世天下之勢在物而不在巳故其勢之至也湯湯然而莫能遏反舉人君威福之柄以佐其鋒至其去也不能止而國家隨之以亡夫不能以一身為天下之勢而用區區之刑賞以就天下之勢而求安其身者臣未見其可也盖天下之勢有在於外戚者矣吕霍上官非不可以監也而王氏卒以亡漢有在於權臣者矣漢之曹氏魏之司馬氏至於江南之齊梁皆親見其簒奪之禍習以其天下與人而不恠而其甚也宦官之微匹夫之奮呼士卒之擅命而天下之勢無不在焉若夫五胡之亂西晉之傾覆此其患特起於公卿子弟里巷書生游談聚論沉湎淫佚而已而天地為之分裂者數十世嗚呼勢在天下而人君以其身求容焉猶豫反側而不能以自定其或在於宦官或在於士卒而舉威福之柄以盡寄之者此甚可嘆也臣嘗恠唐末五代之衰皆以列挍之卑易置人主如反掌之易而周世宗一日臨大位北威契丹南服李璟法度修舉文武並用太祖皇帝踐祚十年之間不耀兵甲俘取僭偽之君若拾遺而天下為一身致太平為子孫萬世之計向之衰敗圯缺者二百餘年英武之君忠智之臣圖回収拾不能什一而孱王幼主俯首服從相顧憤發以至流涕痛哭莫敢誰何者一朝翕然皆在把握之内何其速也此無他能以其身為天下之勢則天下之勢亦環向而從已其必然而無疑者矣且均是人也而何以相使均是好惡利欲也而何以相治智者豈不能自謀勇者豈不能自衛一人刑而天下何必畏一人賞而天下何必慕而刑賞生殺豈以吾能為之而足以制天下者雖然鳥高飛於重雲之上魚深游於濳淵之下而皆不免有鼎爼之憂天下之人所以奔走後先維附聯絡而不敢自棄者誠以勢之所在也故夫勢者天下之至神也合則治離則亂張則盛弛則衰續則存絶則亡臣嘗攷之載籍自有天地以來其合離張弛絶續之變凡㡬見矣知其勢而以一身為之此治天下之大原也
  財計上
  理財與聚歛異今之言理財者聚歛而已矣非獨今之言理財者也自周衰而其義失以為取諸民而供上用故謂之理財而其善者則取之巧而民不知上有餘而下不困斯其為理財而已矣故君子避理財之名而小人執理財之權夫君子不知其義而徒有仁義之意以為理之者必取之也是故避之而弗為小人無仁義之意而有聚歛之資雖非有益於己而務以多取為悦是故當之而不辭執之而弗置而其上亦以君子為不能也故舉天下之大計屬之小人雖明知其負天下之不義而莫之䘏以為是固當然而不疑也嗚呼使君子避理財之名小人執理財之權而上之任用亦出於小人而無愧民之受病國之受謗何時而已夫聚天下之人則不可以無衣食之具或此有而彼亡或此多而彼寡或不求則伏而不見或無節則散而莫収或消削而浸微或少竭而不繼或其源雖在而浚導之無法則其流壅遏而不行是故以天下之財與天下共理之者大禹周公是也古之人未有不善理財而為聖君賢臣者也若是者其上之用度固巳沛然滿足而不匱矣後世之論則以小人善理財而聖賢不為利也聖賢誠不為利也上下不給而聖賢不知所以通之徒曰我不為也此其所以使小人為之而無疑歟當熙寧之大臣慕周公之理財為市易之司以奪商賈之贏分天下以債而取其什二之息曰此周公泉府之法也天下之為君子者又從而爭之曰此非周公之法也周公不為利也其人又從而解之曰此真周公之法也聖人之意六經之書而後世不足以知之以此嗤笑其辯者然而其法行而天下終以大弊故今之君子真以為聖賢不理財言理財者必小人而後可矣夫泉府之法歛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賈買之其賖者祭祀䘮紀皆有數而以國服為之息若此者真周公之所為也何者當是時天下號為齊民未有特富者也開闔歛散輕重之權一出於上均之田而使之耕築之室而使之居衣食之具無不畢舉然而祭祀䘮紀猶有所未足而取於常數之外若是者周公不予則誰予之将無以充其用而遂予之也則民一切仰上而其費無名故賖而貸之使以日數償而以其所服者為息且其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民不足於此而上不歛之則為不仁然則二者之法非周公誰為之盖三代固行之矣今天下之民不齊久矣開闔歛散輕重之權不一出於上而富人大賈分而有之不知其㡬千百年也而遽奪之可也嫉其自利而欲為國利可乎嗚呼居今之世周公固不行是法矣夫學周公之法於數千載之後世異時殊不可行而行之者固不足以理財也謂周公不為是法而以聖賢之道不出於理財者是足為深知周公乎且使周公為之固不以自利雖百取而不害而况盡與之乎然則奈何君子避理財之名苟欲以不言利為義坐視小人為之亦以為當然而無怪也徒使其後顰蹙而議之厲色而爭之然則仁者固如是耶今天下之財亦可得而略計矣黄帝堯舜以來財之在天下今其不知取者幾也秦漢之後創取於民後世日以增益今其棄而不求者幾也天下之遺利天下之所不知不得而用之者㡬也抑猶有上之所未歛者乎抑已盡歛而不可復加歟然則有民而後有君有君而後有國有君有國而後有君與國之用非民之不以與其上也而不足者何説今之理財者自理之歟為天下理之歟父有十子闔其大門日取其子而不計其後將以富其父歟抑愛其子者必使之與其父歟抑孝其親固將盡困其子歟抑其父固共其子之財歟然則今之開闔歛散輕重之權有餘不足之數可以一辭而決矣奈何以聚歛為理財而其上至於使小人君子以為不當理財而聽其絶而不繼若是者何以為君子哉
  財計下
  外論一
  臣為外論四篇其三篇言今事著其首篇曰為國以義以名以權中國不治外裔義也中國為中國外裔為外裔名也二者為我用故其來寇也斯與之戰其來服也斯與之接視其所以來而治之者權也古者要荒均為蕃衞然而不得其義則不可以治不得其名則不可以守不得其權則不可以應三者并亡譬猶舍舟楫而濟深淵以勇怯為沉浮幸而得濟不可為常不幸溺没死且及之矣後世之事是也自嚴尤論禦邊以為前世未嘗有上策至唐太宗能擒頡利郡縣諸戎始以嚴尤為非若太宗者所謂上策歟噫亦陋矣以先王之待外裔何策之可論又况從而區别之與秦漢並稱乎若太宗者又真以為有策則是不能知先王所以待外裔之意而何自謂上策乎堯舜之時南自淮徐東被青州之境土凡海濱廣斥山谷深袤之地教治所不及者大抵皆外裔也盖與中國錯居又非若後世有玁狁獯鬻乃在長城之外相去且數千里而以為難治也堯舜之土地至狹又無利兵危矢詐謀竒計而外裔不能侵暴者名義與權皆得也嗟夫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以其有是三者而巳苟捨其所以必勝之具而獨以詐力為用是既巳化為外裔矣其至於紛紛何足怪乎盖自戰國並起三百年之間秦人最為雄小國次第亡滅廣大其地而為六國秦又滅六國合天下而盡有之又欲兼取匈奴秦人之暴甚於外裔矣漢起匹夫親搏天下不數年而據秦之故地此其為仁義道德足以懷柔其民者何在奈何冒頓反不能控弦數十萬以憑陵邊塞入至太原晉陽乎盖三者自是并亡不復有中國外裔之分矣特以地勢相别異耳力强則暴師轉餉深入屠戮如鷙取禽獸力弱則俯首屈意出金銀繒帛愛女以壻之亦獨何所愛張良陳平盖策士而絳灌之為丞相主國論者故奮梃大呼望屋以食之人也是亦安能知先王之意哉獨一賈誼知之以為匈奴召令主上之操天子共貢臣下之體雖然誼於制患之術淺矣請自為典屬國用三表五餌而繫之若是者先王待外裔之意乎真使匈奴不當漢一大縣此何足治而况本不計强弱者乎夷狄嘗苦中國無信義甘言厚利以相啗説首開兵端志在誅剪然則中國之不振其失道久矣豈一日之故也世無堯舜湯武待外裔之意終不可見無稷契伊尹終不能秉法陳義以佐其君其所誦習以為笑於天下者盖書籍之章句耳嗟乎有名義而不能執有權而不能用或伐或和視其勢之强弱而不能定此漢唐之事不足論也是既然矣執之於無所執用之於無所用以和為與之為一而天下之人熟於聞見不知其為中國外裔之異者此祖宗之事臣不敢深論也臣之所論者一事自景德元年與契丹盟更六聖百二十年聘使往來天子親與之揖遜於庭未嘗一日敗盟約也方謂邊庭寧謐可常分無事不幸天祚失道金人驟起破取其國天祚以為與大國義兼兄弟當來投我或遂不復其國則望白溝以南自歸當是時中國以大義之故遣十萬衆制女真使不得逞彼知大國為之助其勢何遽至此也豈與約並滅其國分取幽燕故地以為功者比乎失此不念遂有今日然則外裔雖逺而常以信義望中國中國以外裔為不義是以不用而不知信義乃所以為中國者本不以外裔之無而廢也夫兼考前世成敗之故深思今日致患之本復修先王三者之道則中國之待外裔固無難矣何必勞神於智計鬬勝於士卒益趨於末而不能反哉故夫若不足聽而決不可易者臣之論是也
  外論二
  秦漢以來待匈奴者不和親則征伐何也其術盡於此矣和親主辱名卑而民得安征伐有功則主榮名尊而民傷無功則主與民俱傷而有功常少無功常多是以後世之論是和親者十九夫必知有征伐之害而後知有和親之利先王未嘗征伐外裔雖不與之為和而亦不與之為怨是故無以卑吾名而亦無以䘮吾實雖然先王之道不行久矣而今日之請和尤為無名夫金人乃吾仇也非復可以尋常視而執事過計借和親之名以撫之夫子弟不能報父兄之恥反懼仇人懷不釋憾之疑遂欲與之結懽以自安可乎往者紹興行之天下不厭至於廢逐大臣誅殺名將盡黜異已者空士大夫之列洶洶數嵗而後定一旦金人敗約始舉不得巳之兵以應之天下又自言復讎為事暴師淮水之上久未有功宰相仍用前策建請罷督師撒攻具出東西北道四要郡以與而復為和俄而敵又大出天下之心凜然以為盟誓必不可保然自是疆圉無事又十餘年虎卧在庭其起無時室中之人不得安也使無弓矢陷穽或不免徒手而搏之以必死為决猶愈於坐而待其死也若有弓矢陷穽可也乃畏虎而不敢用何哉嗚呼失吾所操之具而聽敵之自為是獨何時而可也今天下非不知請和之非義矣然而不敢自言於上者畏用兵之害也其意以為一絶使罷賂則必至於戰而吾未有以待之故也乃其以為不可而敢自言於上者非真知其義之不可也直媒之以自進也非可用以當敵也故真知其義之不可者皆内愧切嘆而不敢言也真知者不敢言敢言者不足信然則今之所以待敵益疎略矣今日之議臣不敢獨以告於上庶幾執事者皆知之昔祖宗之世也内治巳定則所謂求和親之利者為保全宋民計耳是不憚自屈而力行之可也今日存亡之憂不得尚用徃事為比使敵復如辛巳甲申忽擁大衆以求戰和固不可且其崛起暴强而據吾太平之土壤已五六十年矣如使復為天祚盛極將亡他人出而有之和亦不可也盖非惟其義之不可而勢則然矣昔祖宗之世也唯其有以容養契丹使不敢桀傲則兵可以至於不用今日之兵其決不可不用矣其用有早暮遲速耳而早暮遲速又非大相遼也逺者五六年近者三四年其尤近者或在朝夕耳然而執事者畏一戰之故不敢以告其上因不復為之慮幸其事之不在己引而去之夫憂在子孫者偷吾身之不及見焉可也憂在吾身而出於數十嵗之外者偷目前之所未及見焉可也今也無十年之逺有朝夕之近是固不可免之急患也相顧而終未敢言者何也賈誼以為抱火厝之積薪之下火未及然因謂之安以誚絳灌之徒今積薪盡為火矣寢然火之中不知奮迅於烈焰以自求免而坐待其灼爛者是固不必誼之智而後誚之也以臣計之一戰之可畏也猶未足畏也然雖絶使罷賂而臣以為猶未至於遽戰者盖求戰在敵使之不得戰在我若此之術執事者所當思也夫勝敵固有道用兵固有法所當施行者固有次第矣執事者猶未敢聞其始而臣安敢詳其終且今之能言者衆矣不度本末不量淺深而歴數天下之至計以自衒鬻此其可用者安在夫惟以復仇為正義而明和親之決不可為自此以往庶有可得而論者
  外論三
  外論四


  水心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五
  宋 葉適 撰
  奏議
  紀綱一
  紀綱法度一事也法度其細也紀綱其大也古人之為國豈能盡正葢或得其大或得其細有失其一必得其一若細大俱失而欲煩文細故以維持其國家可靜而不可動易屈辱而難尊崇則本朝之事是已雖然法度之失未至如紀綱之失此古人之所甚諱也自堯舜以來外有岳牧内有九官一以制度頒以文告觀以巡守諸侯雖國異家殊莫有敢不相率而朝者治兵如治刑治四裔如治中國此唐虞夏商之紀綱也至周參以宗室維以功臣其制加密矣秦則破壊封建而為郡縣削弱黔首禁制將相自天子以外無尺寸之權一尊京師而威服天下是時北狄亦始合為一國則築長城以限隔之重沿邊之兵攘却其要地而匈奴遯迹自屏不敢爭衡然人王恣雎太甚而下不堪命不旋踵而敗亡故世皆以秦之紀綱為失雖然秦之紀綱則誠失也然而以强為失而不以弱失以大為失而不以小失夫强大之勢易為也秦特不知為而已亦未可以深罪秦也漢因秦制三邊各自備内郡專刑賞丞相御史雖綂攝天下刺史司𨽻雖督察郡國而守相皆得自為兵其兵也民其民也財其財也極其所治無不可者有進而授首無退而掣肘兩漢之治所以獨過於後世者豈非其操之簡而制之要哉當其盛時攘夷闢地至數千里至其衰也尚能繫服單于而臣妾之夫豈蹙縮凡儒之論所可疵病其失哉此漢之紀綱也三國分裂雖政繁賦重民無所措手足本不足以言治然邊方鼎立彼此争雄一有蹉跌而禍敗隨之其所以皆自立於窘匱喪亂之餘不可動揺者豈非其分人以地任人以兵功有所望罪有所歸截然自用而不相拘制哉西晉使外制内以成諸胡之亂及其征鎮固守以忠義相奨激虚聲遺號猶為一統海内之具至王導為東晉重上流之柄壯揚州之勢石勒苻堅皆竭天下之力無嵗不戰而晉卒賴以立其後北則魏晉周隋南則宋齊梁陳皆循用之是則紀綱之所在患乎授任之非人而不以人為不當任患乎分畫之無地而不以地為不當分畫患乎外敵而不患乎内侮其事葢昭然矣唐用周隋府衞之法揀擇天下之民聚為强兵内則諸衞將軍外有節度總管四夷臣屬萬里請命雖常困於征伐而唐之威令又過於漢矣州郡削小分置益多而辟置生殺之權視前世皆已稍損至於中年邊將權重遂成末大之患無以抗之而内地亦皆裂為藩鎮殽亂混并不分緩急不辨内外百世相承之紀綱由此墜失卒至五代以成本朝懲創之説而紀綱不可復振矣
  紀綱二
  唐之中世既失其紀綱而藩鎮横及其後也藩鎮復不能自有其威令而士卒驕五代之亂帝王屢易者非藩鎮也士卒也雖然藩鎮居士卒之上而士卒依藩鎮以為名見者不察而以其患專在於藩鎮藝祖思靖天下以為不削節度則其禍不息於是始置通判以監綂刺史而分其柄命文臣權知州事使名若不正任若不久者以輕其權監當知𣙜税都監總兵戎而太守者塊然徒管空城受詞訴而已諸鎮皆束手請命歸老宿衞昔日節度之害盡去而四方萬里之逺奉尊京城文符朝下期㑹夕報伸縮緩急皆在朝廷矣其時契丹强盛太原未服西有諸戎之遺種所以備守之者猶倚邊將至太宗則又漸收之雖邊庭亦如内地矣葢民困於唐末五代之久亂一日能使其强藩悍將退聽而天下安息安得不自以為制馭宇内之善謀遵用而不易哉雖然為天下之紀綱則固有常道譬如一家藩籬垣墉所以為固也堂奥寢處所以為安也固外者宜堅安内者宜柔使外亦如内之柔不可為也唐失其道化他地為藩鎮内外皆堅而人主不能自安本朝反其弊使内外皆柔雖欲自安而有大不可者故自端拱雍熈以後契丹日擾河北山東無復寧居李繼遷叛命西方不解甲諸將不能自奮於一戰者權任輕而法制密從中制外而有所不行也咸平之末真宗幸大名傅潛王超以畏懦敗北王繼忠以輕進被擒景德初復幸澶淵幸而迄成和議不然用當日之規畫而欲久與相校犯闕之危不俟靖康而後見矣夫恃敵之已和而苟天下之無事割西方以封殖趙德明至其治具則日密法令則日煩禁防束縛自不可動爵禄恩意豢養羣臣狃於區區文墨之中僥倖之習勝而志氣日消削節義日隳敗矣論者或非之其追言太祖之事如姚内斌董遵誨郭進馮繼業之流皆守一郡官卑兵少然而豐財厚禄久任責成邊警無虞而太祖能以力内平僭偽葢雄畧如此而竊歎後之不能不知此固昔者為國之本然曩以懲創五季太甚之故削損已多隄防已嚴此特其未能去者而至其後則盡去之耳自景德以後王旦王欽若以歌頌功德撰次符瑞為職業上下之意以為守邦之大猷當百世而不變葢古人之未至而今日之獨得也奚暇他議哉紀綱之失猶其粗者耳併與人才皆壊人之智慮不能自出於繩約之内歴代載籍非不粲然明備而皆未有能援昔以證今者但於繁文細故加増之使不可復脱而後已此豈不為大可歎哉
  紀綱三
  天下之弱勢歴數古人之為國無甚於本朝者真宗之末仁宗之初契丹守和約者三十八年趙德明亦三十年文恬武嬉舞蹈太平不見其為弱也及元昊始叛章得象之徒毅然憤其小醜欲翦滅之立論必於不赦既而屢出屢敗潼闗以西人無固志而契丹遂擁兵境上以邀索周世宗故地使富弼重為解之然後乃已於是形勢大屈而天下皆悟其為弱證矣仁宗亦慨然思欲整治用弼與范仲淹韓琦為兩府議論前卻施行舛謬小人交鬭其間三人遂去而前規故習遂不可破當時議者以為三人不能循致治功而欲以歳月成天下之事其意太鋭故至於此嗟乎此三人者正坐不能以嵗月成天下耳弼與琦相繼當國其懲前之禍愈深而循致之説愈用矣雖然循致者卒不能有所致也弼相四年琦相七年所循致者何事哉於是財用耗乏人才頺弛天下翫弊愈甚而士以虛名相尚故王安石佐神宗欲一反之而安石不知其為患在于紀綱内外之間分畫委任之異而以為在於兵之不彊財之不多也使安石知之正其紀綱明其内外分畫委任而責成功然後取賦斂之煩者削之本學校隆經術以新美天下豈復有洶洶之論不惟無成而反有所喪也以神宗之厲志有為終於舉措衡决變法則為傷民開邊則為生事力圖靈武遂以失利亦悔用兵之無益者不知改弱勢而為强勢而欲因弱勢而為强勢也夫改之與因繇始論之一言之殊耳及其力行堅執乃成黨錮更紹聖崇寧而天下大病凡青苗凡保甲凡兵財之政所謂欲因弱勢以為强勢者至宣和末年掃地無有昔日弱勢之所守者又皆廢壊而其弱勢之不可反者遂為膏肓不可起之危疾雖分四總管以圖捍禦委長安建康之守以募勤王天下氷解雲散一城之地刼制於敵而號令不能及矣當是之時割地以與人使自為守猶且不可况能自守而禁人也哉然則本朝之規畫其始終本末之際葢可覩矣自周德威失榆闗之險繼以雲中燕山兩道歸於契丹敵在長城之内而大河以北已有不可守之勢為天下者不按九州之圖籍畧其四旁規其中央左顧右望以盡天下之大形堅外柔内分畫委任羣臣合力功罪有歸以正天下之常勢苐因其所有掩絶前後而欲以人主之一力守之豈可得哉此天下之大患所以二百年而常在論今天下之事所以窮數百言而不能決也
  紀綱四
  建炎初載李綱用事議分京東河北用唐藩鎮之法使自守其地諸道各置要郡次要郡以一兵馬之權綱所措畫則已陋矣括馬斂財騷動天下議者蠭起不得旋踵卒以逐去於是汪伯彦黄潛善無所施為以為稍徙近南安常守舊命使祈請自足苟延嵗月既而有維揚之禍牽運奔走東極海嶠始委張浚以川陜而宣撫處置之名立焉便宜行事之命出焉范宗尹相繼建請而江淮亦各分裂為鎮撫使于時盜賊充斥偽齊擁挾金人連兵内向上流又置鎮撫大使文武參用犬牙相附復遣執政督視以一威望浚雖狂疎竟失闗陜然節制諸將保有全蜀張俊韓世忠岳飛亦次第平殄羣寇江左所以粗守而金肯和者任人之效也雖然分畫無法寄任不專張浚趙鼎汎然於事機之㑹言戰不敢請和不欲費日累月師老糧匱上下厭倦而秦檜以為權不可外假兵柄不可與人故屈意俯首唯金所命以就和約廢誅諸將竄逐名士使兵一歸於御前督府結局收還便宜使州郡復承平之常制檜方矜伐自比趙普以為經國之長算莫能及也且祖宗之天下無故而失其大半遷劫之讎百世不可忘矣乃以撫定江左為大功何哉戊申至辛巳二十年矣女真一旦出不遜語聞於殿陛朝野喧然搏手無措相對駭愕無可為者而葉義問汪澈出矣及陛下嗣服以來張浚總綂於江淮虞允文王炎之屬相繼宣撫於漢中葢四五十年時用分畫之法稍以事權付託臣下為國之紀綱終不可廢者亦已粗見於此然而不明其地則不可以任其人不任其人則不可以要其功内治不定則夫仇讎者誰與謀之今百計裒取竭東南之力以供餽四駐劄者而兵不知用因任舊將之子弟部曲以次得為綂帥而將不知兵除授更易一出内庭報發承受名為機密而大臣不聞諸州禁兵零細纎弱專使路鈐教閲訓練而守臣不預防遏内江虛撤沿淮紀綱所立錯謬無序然則有民誰治有兵誰用有地誰守嵗遷月易孰為可見之效而陛下規恢之圖終將邑邑不試而已乎天下非可以私智為也方畧非可以私術驗也勝敗休廢古今一塗轍而已本朝之論則欲私為而私驗之是以頺弊委靡至於今日而莫曉其故此臣所謂必盡知天下之害而後能盡天下之利也
  終論一
  今天下之害其膠固而不能解攣縮而不能伸宿患積蠧臣已盡言之矣解之伸之豈無其道乎陛下始於出令必有以慰天下之心必罷去經總制錢之半今州縣睽睽不能安息人臣之精力消耗疲竭不可復有所為者盡坐此錢而已罷去其半稍稍蘇息天下然後州縣之月樁板帳罷矣然後民之頭子蹙零勘合牙契之額皆寛減矣然後罷和買罷折帛和買折帛罷則民所謂不正之斂皆無有矣三者罷而天下之心慰喜滿足然則國用安所取給臣以為二年之後分畫既定則朝廷之經費比今日必十去其五六所罷者足以當之有餘而二年之前則未也陛下㑹計二年所罷之費為六十萬緍盡斥内帑封樁以補助之夫此内藏封樁者以之罷減三省之苛斂而以代戸部四總領之用度其明德光耀新美觀聽自兩漢以來未有此舉動也然則乗此以革去朝廷百年之宿弊無不可者以之減進士入官可也以之減任子入官可也以之破資格可也以之重銓選可也以之廢吏胥可也百年以來世論所謂動衆而召亂惴惴然不敢舉如臣所言之害者今皆並舉而為之無難也如此則朝廷清矣然後分兩淮江南荆湖四川為四鎮以今駐劄之兵各以委之所謂四鎮者非盡舉此百餘郡以植立之也於中各割屬數州使兵民財賦皆得自用而朝廷不加問焉餘則名屬之而已而又專擇其人以各自治其一州所謂兵民財賦皆得自用則朝廷平日所以置四總領餽其軍輸者二年之後皆可無復與彼以數州之財足養之矣如此則彼之任專吾之費輕矣雖然以兵與人以地與人此今日異常之大事也然其為之者不驚世不動衆陛下一日命之則成矣成則久久則安之以為常然若此者内以朞月之内盡去民之所患苦外以二年之外兵厲士奮可用之於死而大功可舉矣陛下不惜財不吝權念吾之所大欲者解膠固伸攣縮易於舉動果於責成以立大功而已則減經總制除和買折帛以先慰天下之心而後朝廷所謂煩密不可變之法度者盡變之以共繇於疏通明達之塗矣分江淮川蜀之地與之兵民財賦以重人臣之任而後朝廷所謂專閉不可分之紀綱者盡分之以各合於外堅中柔之術矣若此者兼兩漢之長而不襲兩漢之失待之以成功而終之以禮樂則三王之治不難進也雖然為此者官非難也而士為難士非難也而民為難民非難也而兵為難誠今世之大事也圖兵之難者定則天下之利盡矣
  終論二
  致今日之治無他道上寛朝廷下寛州縣而已竭朝廷之力使不得寛者四駐劄之兵也竭州縣之力使不得寛者廂禁軍弓手土兵也然則何以治四駐劄之兵而寛朝廷今既減經總制罷和買折帛蜀之折估青草而内出二年之費以供餽四總領矣宜任四人者繇郡守攝都綂制召舊帥使歸宿衞鈎考其隠冒乾没請給不盡及軍人之罪聲而治之然後俾四人者一聽其所為而吾無問焉所問者吾欲精其軍使各不過三四萬吾欲用士之鋭而不併富其家小夫厲士而養之將用於死地以求勝也乃為之立家是兵為民也古者民為兵今者兵為民宜其消惰孱弱而不可制也昔者之論欲一當百又曰欲一當十夫百十何可當也姑得以一當一則精兵也夫一人得一人之用則固已十四五萬人矣用之必死誰敢敵者女真之來南也雜以奚契丹勃海漢兒前纔五六萬後亦不滿十萬而已夫用兵者用其氣也多兵以先困氣先索耳吾之所問者如此又有所問更其弊政行其新令吾欲其無讙無動以惟吾之所命若此者在用其人而已各與之數州地使自食而餘州得寛焉此二年之内所得為而二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則朝廷寛矣然則何以治廂禁軍弓手土兵而寛州縣宜先擇一二十州畀之使散雜役之廂軍今之廂軍盡𨽻官下無在營者併與之以一二年之衣糧使各自為子本以權給之而州無復給又散禁軍夫廂軍可散也禁軍散且為亂奈何曰禁軍之可畏者為有以禁𭃄州縣使不得私役且上教故地今不上教散而雜役如廂軍焉彼欣然自幸耳然則散禁軍如散廂軍弓手之費稍輕土軍差小不急散也久將消盡要以必散而止夫廂禁土兵弓手皆散何以守其地自三等以上籍其家一人以為兵蠲其税役大州二千人而止下州八百人而止州縣各為之所將校率用其人秋冬而教春夏則否有警呼召不用常法然其為兵也必在州縣四方三十里之近家者此三四年之内所得為而三四年之外收其效者也若是則州縣寛矣朝廷寛則凡所以取州縣者皆不用而食租税之正矣州縣寛則凡所以取民者皆不用而斂租税之正矣且又非特此也朝廷寛則羣臣有暇而人才多矣不若今之乏也州縣寛則民有暇而善良多矣不若今之薄也上多人才下多良民兵省而精費省而富五年之内二年之外合其氣勢用其鋒鋭義聲昭布竒策並出不用以滅敵而何所用哉雖然為此者無他也力行而已按其嵗月在乎二年之外五年之内今日行此事去此弊某日此弊去此效見不見則易其人加之意而行之以日月計其實效致矣
  終論三
  臣前所謂者皆國門内事也夫門外事難論也自陛下嗣位以來士大夫莫敢有言及門之外者陛下嗣位以後始爭以門外事為言幾成俗矣言門外事既孟浪茫廣多虛寡要而門内事皆不及知故臣欲先盡門之内而及門之外今其將帥不知主名控禦不知地利則指事而言者妄矣臣請先論女真之始所以得者葢每怪士大夫過於譽敵而甘為伏弱者何也其譽之也謂阿固達尼瑪哈烏珠三人者彼國之雄傑皆古所無有故本朝之被禍最深此大妄也阿固達豪其部中延禧煩擾既過不堪囚執起而自叛此亦常理也不幸延禧政亂未嘗交鋒輒以敗北女真者用其兵食其糧取其遺戈委甲而因收其土地披靡逃遁而坐獲其國都而謂阿固達之雄傑如石勒慕容雋之流以智力百戰屢僨屢起卒以得之可乎阿固達死烏竒邁立不能主令而斡里雅布尼瑪哈分之其後烏珠來江南三人者之奮而我之所以布陣力敵而復不勝者何也自其始入而吾國已空千里無當之者矣彼蕩然而來也夫未嘗與之戰敗則尼瑪哈烏珠何以能獨過於古之逺人而遂取吾之中原如是其酷哉葢吾上下之人莫有用命拱手譽敵甘為伏弱而至此耳且彼之所欲必得者河北河東耳山東河南之地先以與邦昌後以與劉豫又復以歸我張邦昌不敢抗而吾不能守也退而遷維揚耳劉豫見廢以歸我而吾不能守也退而割江北淮南耳彼真見吾之不能守也然後取而據之然至於今日猶有不自安之心焉夫過於譽彼而不能自守當其始也乍見駭聞倉皇擾攘容有此論矣今安定久矣然而譽之不已何也故譽彼之兵則精鋭而吾則疲弱然則何不易吾之疲弱而譽彼之精鋭何也譽彼之威令則明信而吾則玩侮然則何不易吾之玩侮而譽彼之威信何也譽彼之規畫則審當而吾則苟簡然則何不易吾之苟簡而譽彼之審當何也譽彼以脇國人而因為偷安竊禄之計此風俗不忠之人而無有知者方靖康艱難時唯宗澤不平此論如澤未足以見古之立功立事者然使澤得用二聖終不北狩矣固可一戰而敗也葢天下之禍有大可痛者不戰而敗不守而亡此則自古以來未見有靖康者矣不追此議而為可戰之事反謂自古未有如三人之雄者臣謂此論亦自古所未有天地之理久之不伸必有待於陛下也夫尼瑪哈斡里雅布同出而獨圍太原者一年既破都城盡取中國之輜重徐行而去烏珠生長極北夢寐不知江海舟楫為何物也空行問津至於四明而返使吾之兵法皆盡廢不可用則彼之雄傑誠可信矣使兵猶有法則彼之所為乃喪心失靈狂惑而求死者也何乃譽喪心失靈狂惑求死之人以為古之雄傑皆莫過也哉
  終論四
  請言金人所以守之者夫阿固達尼瑪哈者其始不過并吞諸部落非素有兼天下之志也契丹久安而政悖一朝起於不顧死命之中屢敗遼人楊朴者因教以稱帝改元至盡併契丹而燕人為之用及郭藥師導以犯闕其後遂破都城而據中原葢晉之所謂劉石鮮卑氐羌皆嘗生長中國奮其雄心公起窺伺而尼瑪哈烏珠本無其志也特以敢於决鬭而二國皆自莫敢較其故臣亡虜相與為之立其國家文法制度參以本朝及遼之大畧繁劇牽制若乃聚重兵憑堅城衣食嗜好極於精善非復當時之本志矣始者我以二聖顯仁之故使命而請以講和好驕不見從酈瓊之叛擁全衆以歸劉豫彼疑有間且合從困彼也遂急廢之以河南闗陜來而罷兵烏珠再出大敗於順昌柘臯始稍懼我而盟約遂定且以女真種落而兼中原契丹為之主其勢不順其心不服而保守至今六十餘年者以中原積怯懦不自振之氣且無有為天下倡者雖或倡之而居文法牽制之地亦决不能堅壁而窮鬭故也自紹興十一年之後不惟我之所欲者專在和好而女真之族類亦皆以和為利亮氏弑君殺母志平區夏移都舊汴南渡江淮鼓聲所震水波騰湧然發足未幾而今敵自立於後矣方變昔日之君臣而為敵國又嘗聲以還故疆為言范成大之使湯邦彦之使中間屢較禮文矣自其向者平視我師投袂賈勇及此開隙足以取怒而彼卒不動今嵗遷入其穴傳聞多端難可信據然而上京蕭條從臣死喪思燕之樂既而復返此不可誣也然則女真失其故部與契丹之地而以燕為家其君臣上下文法制度所以守其國者皆以中國為法而又願和不願戰喜靜而惡動是雖六十年積累之久而與此二國之人終非有手足肺腑之託也其與劉石鮮卑氐羌之勍對不侔也明矣然則其事在一戰而勝之耳夫一戰而勝敵之心揺不復留中原當以燕為固耳吾之始一大戰而勝其求中原也固易及其終於勝而不可禦使併燕得之此則難矣雖然事豈有不難而後成也哉今姑未言其終於勝而不可禦者姑求其一大戰而勝之之道焉勝之之道盡去吾之弊政用必死之師必死之將必死之士決壊二百年糜爛不可通之説真以必死敵之則勝矣若今世之言兵出某策張某陣用某人以立竒功者豈可賴邪在以實勝虚以志勝氣以力勝口而已矣
  終論五
  請言前日之所以謀為恢復者趙鼎書生自附於問學收拾文義之遺説與其一時士大夫共為内中國外四裔之論此説春秋者所當講也不可以為不美雖然中國之不可以徒貴四裔之不可以徒忽也所謂女真者豈以其講論析理精微之所能致邪張浚之始用也少年狂疎恩信未足以感士智力未足以服人蹙迫强項玩命之將一舉而失闗陜蜀之全者幸耳鼎既泛然於事機之間不戰不守敵來則進而拒名曰親征敵去則退而安名曰駐蹕而浚尤為無綂光堯四顧無所倚仗以言孝思之迫切則祐陵之梓宫未歸顯仁之鑾輅未返以言圖功之敉寧則治兵講武不休而内外之分決迄無期度於是秦檜南自南北自北之論衡入其中堅不可破而鼎與浚均逐矣及乎紹興之後檜死冦動而隆興之初浚專以恢復之説自任號召天下名為忠義自喜者利而從之其實無措手足之地聚兵淮上一則祖述范仲淹之舊説欲與金帥往返以定和議為兩國生靈請命一則欲急合北方大姓故家契丹舊部相率響應以謀大功至其一敗符離師徒潰散人情摧沮異論交興而湯思退王之望尹穡力主割地以盟而中原再失望矣浚不成而敗事及其招徠歸正歸明之人散滿内地窮困州縣冗雜銓部至今無根柢者上書論事自謂能知敵情畫策出竒以干差遣而度嵗月皆浚所為也葢浚與鼎乃前日言恢復者之首而其方畧可考矣昔者南北兩立南欲返城而歸北北欲奪地而來南無義之人志念不靖未始不如此為將帥者㗖致之而不敢絶豈真以此為立功實驗哉今南北雖復為兩立之勢而北本吾故都故南之思北也少而北之望南也多大姓舊家常思歸順其理必然無足怪者特患吾威不立而戰不勝耳威立而戰勝可使中原之士奮挺逐冦而迎我然吾之真能恢復者不專在此况於契丹舊部豈可誘致此與童貫用郭藥師伐燕拒女真何異邪浚少年為將相困躓白首忠義不衰而其所經畫者止於如此光堯聖訓謂浚不可用非知人之明哉今鄉曲之拐士志在邀利取寵復取浚門下已陳之説更互藻飾以為北方之竒策而國信小吏以土物相饋遺竊問厮養而謂得敵密事以相衒耀沿淮守臣思為進用計布心腹於跳河之曹越淮未幾撰造虛事以為間探之明若此者紛然繼踵而恢復之説遂與舉子習程文以媒課試者無異而國事真無所考據矣願陛下一切掃盡勿留聖思力行今日之實事以實勝虚以志勝氣以力勝口用必死之師必死之將必死之士以二年之外五年之内責其成功可也
  終論六
  請論今之所當分畫者敵以得中原為守而不以備我為守其戰妄進而已其守嚴兵而已昔人南北對壘之形彼不知也我無對壘之勢故也然而吾以其無對壘之形而戰則欲效彼之妄進守亦效彼之嚴兵是所謂無對壘之勢者也符離之戰是妄戰也雖使得宿得亳得徐遂至汴郊將何為乎彼之所以由淮而妄進者明我之不敵耳而我亦效之何哉駐劄之兵是嚴兵也不度其必守而宿兵焉宿兵於無用之地將何為乎故我之當進而置兵者四興元一也襄陽一也合淝一也沿海制置司一也我之當守而置兵者二建康一也鄂州一也當進而置兵其必進者二興元也襄陽也其不必進者則合淝也沿海制置司也何謂必進襄陽之出宛洛興元之出秦鳳二者我之所必當有事據中州按闗隴形勢之最先古今之同論決不可易者也何謂不必進從淮以出亳宋大梁地散而難一且彼之所必爭也彼所必爭吾能拒之使不可進而安江南之心其功多而大矣渡海竒事也危道也其進所以取齊也使闗洛事濟四方響答朐山復來則可用矣不然則便而待之耳何謂當守夫建康鄂州非當守也然為國必分内外其四外也其二内也内之不可不置兵皆所以守江南也雖然置兵無多必一人得一人之用則合淝最多也興元襄陽其次也建康鄂州又其次也制置司又其次也不盡二十萬足以滿之矣夫謀天下之大事成天下之大功非可以攻人之無備出人之不意也必有堂堂之陣正正之旗攻堅排深之力而後可我以此進彼亦以此進昔者謂彼能而我不能也今無謂彼能而我不能故我能彼亦能盡我之所能以較彼之所能短長相形而勝負分矣一再勝則霸王之資也夫天下之功難成也天下之事難謀也晉宋之間耀威河南常事爾枋頭灞上滑臺虎牢洛陽皆得至焉獨其不合天下之勢所以南北分裂而南之土地日削既失蜀復失淮復失江北故隋并陳也紹興十一年之前中原之號令猶或可接後始截然矣末年潰亂而諸將亦或有所至今也復不能望見襄廬以北論者方囂然以取中原為希世之事不知中原雖可得北方猶未可圖也况其不能望見襄廬之北而欲坐策中原者乎陛下宜執分畫之要謹命帥臣立為至難不可動之實以對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生其人之氣勢而不務出於無備不意以為立説之觀美而實不可用此則今世謀事立功之始也
  終論七
  葢今之所謂分畫者以一當一而以一取其一適得平焉以蜀當秦亦以取秦以荆襄當韓魏亦以取韓魏以淮當梁汴而亦取梁汴也又以沿海制置司不當齊而志取齊焉如是而長江之内深入吳越旁極閩廣而我之所以為國者又當在分畫之外其自守猶為有餘至於人徒兵械財榖而我之所以為是者不待收聚經營而可以自足則是非必奮於微弱立於艱危以少取大以寡取衆若昔者越之於吳燕之於齊也又非若女真之於遼與我也而又中原者我之地中華者我之名復讎者我之義則自燕以南其勢易以傾動而從我若是則我於一當一一取一之外又有所為易焉者雖然我之所有亦非彼之所無也我之所易亦非彼之所難也力均者必以力勝而我又有所謂難者自宣和以前以弱勢行弱政百二十餘年矣宣和以後又非止弱而已我之人氣奪心懾不能自主其命而今也抗首奮勢大正其紀綱欲必以一二年之外五年之内而有大功天下之人或以竊笑或以驚視或以疑之或以非之或以沮之異論四出解體不前且復人才未嘗素練識不足以信其志意不足以行其力則兵之欲少者未必不激其變財之欲少者未必不因其乏此必至之勢而君臣相與之間不能泰然自保以要其成者也雖然事決有不可不然者在陛下深信力行而已葢昔者其人所行之事與其人所立之論尚為不逺論立於此若射之有的也或百步之外或五十步之外的必先立然後挾弓注矢以從之故弓矢從的而的非從弓矢也今日之論先揣其人之不能行與其勢之不可行而論因以立是引的自近以成射者之無能而已自東晉王述蔡謨始有量力度時之論而殷浩諸庾屢謀北方桓温事力尤盛謝安時㑹最㨗然皆勞民動衆無所成立而敗喪隨之故王述蔡謨之論勝而今世偷惰無能之人竊取其説以疑亂當世所以國威久不振而陛下欲為之志久而無所為也故臣願陛下究觀古今之變盡其利害之情而得其難易之實解膠固伸攣縮先有以大慰天下之心天下之人方傾耳張目聳動四顧而莫知陛下之説安從出也然後立堅定之論而講分畫之規警策羣臣生其志力以終從陛下之論如射之立的而不使羣臣一前一卻懐詐飾非以疑沮陛下之所立譬如引的自近以成射者之無能也此天下之大決安危興壊之大端陛下之所先知也如此者定則臣雖微且陋得以其説為羣臣之倡承望聖意而敷暢於下誅賞可用功罪可分而人才出矣
  兵總論一
  今事之最大而當極論之論之得其要而當先施行者一財也二兵也雖然財之所以為大事者繇兵之為大事而已其舉措為廢興之決無先於此世之言兵者充塞爛漫可聞而不可聽可聽而不可行者無他焉言古者簡易徑省無兵之患而有兵之利然而接乎今之異勢異宜而不可用也則古雖善而何益言今者繁密重滯有兵之患而無兵之利然而習乎今之既安既成而不可改也則今雖不善而何損雖然此非真擇利害以定取捨者也誠使真擇利害以定取捨則雖不必簡易徑省以慕古人之名而今日之兵其有患而無利曉然庸人皆能言之豈可不亟圖而亟變乎葢嘗慮之三代之兵乗兩漢之郡國管仲之内政隋唐之府衞此古人之美名也自府衞變為召募召募之法壊而邊兵始重於是藩鎮之亂起收藩鎮之重勢而人主聚兵以自將為名竭天下之力以養之及人主不能自用而柄任已不專於諸將矣則四顧茫然無所綂一於是内則常憂其自為變而外不足以制患至於有莫大之兵而受强敵無窮之侮此非今世之所謂實患者乎美名不必慕是各度其時之所能行者可以言智矣實患不能制是又不知其時之所當變此不可以言智也姑試言兵之常制以合今日之事有四有邊兵有宿衞兵有大將屯兵有州郡守兵邊兵者因其地練其兵不待内地之兵食而固徼塞也宿衞兵者因都邑所近之民教成而畨上與募士雜國廩其半而不全其養也大將屯兵者悉用募士而教其精鋭全養之而已州郡守兵者以州郡之人守之而不以州郡之力養之也故兵制各行而兵力不聚然後有百萬之兵而不困於財矣故進則能戰退則能守而不受侮於强敵今也一之邊兵募也宿衞募也大將屯兵昔有舊人而今募以補之使成軍也州郡守兵昔之禁兵消盡而今募其人名之曰禁兵也四者皆募而竭國力以養之是徒知募而供其衣食耳此所以竭國力而不足以養百萬之兵也力則已困用則不可故進不可戰退不可守百人跳梁而一方震動而强敵之侵侮無時而可禁也臣願陛下審慮定計以分四者之兵而變今之法不過二年法行制定財不足為大憂而兵可用矣
  兵論二
  自唐至德以後節度專地以抗上令喜怒叛服在於晷刻而藩鎮之禍當時以為大論矣然國擅於將猶可言也未久而將擅於兵將之所為唯兵之聽遂以刼脇朝廷故國擅於將人皆知之將擅於兵則不知也大厯頁元之間節度固已為士卒所立唐末尤甚而五代接於本朝之初人主之興廢皆羣卒為之推戴一出天下俯首聽命而不敢較而論者特以為其憂在於藩鎮豈不疎哉太祖既稍收節度兵柄故汰兵使極少治兵使極嚴所以平一僭亂威服海内者太祖綂紀綱御之力非恃兵以為固者也羣臣不考本末不察事勢忘昔日士卒奮呼專上無禮之患而反以為太祖之所以立國者其要在兵都於大梁無形勢之險其險以兵夫都於大梁因周漢之舊而非太祖擇而都之也使果恃兵以為固則連營百萬身自増之不待後世也其數乃不滿二十萬何哉不以兵强前世帝王之常道也况太祖之兵不滿二十萬其非恃兵以為固也決矣召募之日廣供餽之日増葢端拱淳熈以後契丹横不可制而然耳康定慶厯謀國日誤恃兵為國之説大熾不禁而後天下始有百萬之兵弱天下以奉兵而其治無可為者矣而上下方揚揚然以為得計為之治文書治財賦盡用衰世裒刻之術取於民以啗之而猶不足及其不可用也則又説之俛首以事驕鄰而使之自安於營伍之中也故王安石欲為神宗講所以銷兵之術知兵之不勝養而猶不悟藉兵之不必多教諸路保甲至四五十萬隂欲以代正兵正兵不可代而保甲化天下之民皆為兵於是虚耗之形見而天下之勢愈弱矣元祐廢罷保甲史臣以為太祖設階級之法什伍壯士以銷姦雄之心兵制最多而百餘年無禍亂王安石不足以知此者實録所載葢當時議論之本原也雖然王安石則信不足以知此而不為王安石者豈能知之哉至於紹聖以後則又甚矣保甲復治正兵自若内外俱耗本末並弱大觀政和中保甲之數至六十七萬二法皆弊名具實亡故事制大壊而士卒不能被甲荷戈平民相挻化為盜賊斡里雅布始挾兵纔萬餘長驅而至莫有敵者倉卒遣人召白徒以勤王京師失守則勤王之人寇掠遍天下矣嗚呼痛哉養兵以自困多兵以自禍不用兵以自敗未有甚於本朝者也而議者猶曰恃兵之固制兵之善可因而不可改可増而不可損是厚誣太祖而重誤國家也加以四屯駐之兵又昔所未有以數倍祖宗之財用投於四總領之巨壑而州郡又各以廂禁兵自困侵削民力至於空盡問其外禦則曰請和不暇問其内備則曰倉卒可慮綂制統領總轄路鈐將兵之官充滿天下坐糜厚禄而兵未嘗有一日之用方今國未見有難治之弊敵未見有難破之驗徒以自困於兵浸淫重滯不能輕利其一曰四屯駐大兵之患其二曰州郡廂禁土兵弓手之患去一患而得一利一州之兵患去則一州利一方之兵患去則一方利兵患去則兵强惟所用之無不可者陛下果決於此豈有久而不革者哉
  四屯駐兵
  敢問四大兵者知其為今日之患乎使知其為深患豈有積五十年之久而不求所以處此者然則亦有不知而已矣自靖康破壊維揚倉卒海道艱難杭越草創天下逺者命令不通邇者横潰莫制國家無明具之威以驅使强悍而諸將自誇豪雄劉光世張俊吳玠兄弟韓世忠岳飛各以成軍雄視海内其玩寇養尊無若劉光世其任數避事無若張俊當是時廩稍惟其所賦功勲惟其所奏將校之禄多於兵卒之數朝廷以轉運使主餽餉隨意誅剥無復顧惜志意盛滿仇疾互生而上下同以為患矣及張俊收光世兵柄制馭無策吕祉以疎俊趣之一旦殺帥巻甲而遁其後秦檜慮不及逺急於求和以屈辱為安者葢憂諸將之兵未易收浸成疽贅則非特北方不可取而南方亦未易定也故約諸軍支遣之數分天下之財特命朝臣以總領之以為喉舌出納之要諸將之兵盡𨽻御前將帥雖出於軍中而易置皆繇於人主以示臂指相使之勢向之大將或殺或廢惕息俟命而後江左得以少安故其為深患者若此而已雖然以秦檜之慮不及逺也不止以屈辱為安而直以今之所措者為大功疲盡南方之財力以養此四大兵惴惴然常有不足之患檜徒坐視而不恤也檜久於其位老疾而死後來者習見而不復知但以為當然故朝廷以四大兵為命而困民財四都副統制因之而侵削兵食内臣貴倖因之而握制將權蠧弊相承無甚於此而况不戰既久老成漸耗新補惰偷堪戰之兵十無四五氣勢愞弱加以役使回易交跋債負家小日増生養不足怨嗟嗷嗷聞於中外昔祖宗竭天下之財以養天下之兵前世之所無有而今日竭南方之財以養四屯駐之兵又祖宗之所無有也夫以地言之則北為重以財言之則南為多運吾之多財兵强士飽事力雄富以此取地於北不必智者而後知其可為也今奈何盡耗於三十萬之疲卒襲五六十年之積弊以為庸將腐閹賣鬻富貴之地則陛下之逺業將安所託乎陛下誠奮然欲大有為於天下攄不可掩抑之素志以謀夫不同覆載者之深讎必自是始使兵制定而減州縣之供餽以蘇息窮民種植根本於是厲其民使必鬭厲其將使不懼一再當敵而勝負決矣兵以少而後强財以少而後富其説甚簡其䇿甚要其行之甚易也
  廂禁軍弓手土兵
  廂軍供雜役禁軍教戰守弓手為縣之巡徼土兵則為鄉之控扼夫供役有兵巡徼有兵控扼有兵大州四五千人小州猶二千人計一兵之費其正廩給之者居其一焉因兵而置營伍將挍其上路分鈐轄總營者居其一焉恩賜閲視借請劵食者居其一焉緣兵之蠧弊虧公病私者又居其一焉民之所謂第一等戸盡其賦入不足以衣食一兵今州郡二税之正籍盡以上供者及其所趂辦酒税窠名盡以上供者朝廷既自以養大兵矣而州郡以其自當用度者又盡以養廂禁土兵又有配𨽻罪人牢犴充塞亦州郡所養然則財安得不匱而民安得不困乎夫所以養兵者為其有事而戰不為其無事而備也無事而備則必有不養之兵而後可今養之於無事竭州縣之力以衣食之固非所以戰也則雖有百萬之兵而不免自貶為至弱之國乃其勢之宜然耳世之論曰養兵之患無智愚所同知然而不能去者不可去也不可去者動衆害事弊未除而亂先作也夫畏其動衆害事以為弊未除而亂先作此固庸人之常情耳而以為養兵之患無智愚所同知則非也何者誠不知而已知其為患則早夜之所思命令之所出必使之至於無動衆害事可以除弊而不作亂以幸天下國家也豈恣其如此而徒曰必動衆害事哉故不減宿衞屯駐之大兵則國力不寛不減廂禁弓手土兵則州郡之力不寛夫立法定制於重滯繁擾之中以困民為安强以耗國為實惠以疲士大夫之精力為用材以人心益陋所守益卑者為逺識以不可舉動為體國以養兵不戰為銷姦雄之心遂至於忘讎恥棄諸華廢天命禮壊樂失積衆弊而莫能革者宿衞屯駐之兵困之於上廂禁弓手土兵困之於下而已陛下思之於外而不圖其内意行其所難而不實為其所易者何哉










  水心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六
  宋 葉適 撰
  古詩
  馮公嶺
  馮公此山民昔開此山居屈盤五十里陟降皆林廬公今去不存耕鑿自有餘風篁生谷隧雨斾來岩虚人隨亂雲入咫尺聲相呼四時草木香異類菓蔌腴採薪得崖花結綴成襟裾此亦佳窟宅可對幽人娛何必種桃源始入仙者圖甌閩兩邦士洶洶日夜趨辛勤起芒屩邂逅乗輪車山人老白首名氏不見書我獨何為者拊身念居諸
  吳江華嚴㙮院贈了洪講師
  具區以為瀦吳江以為裨自專一方浸盡納海所遺逝川無發歎麗澤可求師昔人㑹心地今為魚鳥資飛者自無極遊者自無涯造物不諄諄亦莫分何誰此時余cq=822與子相遇相諧嬉曽觀烟雨外未滿蒼茫思復來秋風後重有騷屑悲不及日月入爛焉墮輪規尚見波濤驚纍然擁丘坁况彼瑣細者蒲菼爭紛披當年吳季子德合無醇疵范蠡之所矜視之渺毫釐末路張季鷹適意亦見推人才非一端事近苦易移常恐後生輩風流日凌遲縣憂公家迫俗陋棟宇卑子將跨大閣對此連天瀰英雄久銷歇枯槁乃光輝置余一榻處析理定興衰
  送趙景明知江陵縣
  吾友趙景明材絶世不近疏通無流連豪俊有細謹尤精人間事照見肝膈隠忽然奮鬚髯萬事供指凖漢士興伐胡唐軍業誅鎮久已受褒封誰能困嘲擯四十七年前時節憂患盡去作江陵公風雨結愁愠昔稱長官貴今歎服勞窘夜光儻無因早晦行自引田園多遯夫未必抱竒藴勉發千鈞機一射强冦殞
  送鄭景元
  兄弟同升難髙材自摧角官多復不記四載禮南嶽一朝盡室去菲食遭嵗惡丈夫軒豁意快𦂳出鷹鶚忍事得無慚信有古人學建安雖閩壤桂樹美可樂合抱更連理叢生䕃州郭嵗月歴悠長根株見齦齶終當作大厦積功在雲壑尚友如此君蒼天未為薄
  題賈儼不忘室
  賈子好修士躬耕鹿岩阿茂木俯青泉幽處堪逶迤有室淨棐几圖史參前羅獨能取我語標榜相巍峩我語不必記子意故足多物之徇外者迅若横流波當其一念覺胼胝駐崩渦神丸起痿瘵厚纊還暄和倫類苟通明軌轍寧舛訛但憂所見弱繚如附松蘿輿薪豈不睹奈此斤斧何勿令學髙山所至纔獻坡如於衆稊稗收拾同穎禾雖云善端在坐悼良時過子先發曹掾仁義躬濯磨活人不知數一善禳衆瘥每識飯牛下有作甯戚歌至今鄉里敬墓栢垂霜柯子質復粹美藻火兼佩珂中夜再三歎警策自詆訶未合者參辰巳逝者江河所願天爵尊非必貴決科
  陳同甫抱膝齋二首
  昔人但抱膝將軍擁和鑾徒知許國易未信藏身難功雖愆嵗晩譽已塞世間今人但抱膝流俗忌長歎儒書所不傳羣士欲焚刪譏訶致囚箠一飯不得安珠玉無先容松栢有後艱内窺深深息仰視㝠㝠翰勿要兩脾消且令四體胖徘徊重徘徊夜雪埋前山
  音駭則難聽問駭則難答我欲終言之復恐來尊沓培風鵬未髙弱水海不納匹夫負獨志經史考離合手捩二千年柔條起衰颯念烈儻天回意大須事匝偶然不施用甘盡齋中榻寧為楚人弓亡矢任挽踏莫作隋侯珠彈射墜埃𡏖
  超然堂
  晨興詣曹參使驛傳呼趨庭頭頸屈退歸闔户胥吏玩過門掉臂不入室宅舍空荒轉頺漏騶僕藍縷常寒乞此堂豈可更超然乍可鞅掌中怫鬱每憐莊周齊物論遣詞曠蕩違經律獨稱松栢受正命舜何人哉盡倫匹kao萍實浮沉江漢逺劍氣騰擲牛斗出招徠鳳麟已悠緩琢磨圭璧强堅密檐擎自貴竭人力起倒相因廢天質古今問學滿天下分寸毫釐難細詰以茲凜凜觀萬事口不敢言心自失今朝幸續省倉米且以糜煎飽時日
  再過吳江贈僧了洪
  回颷掩夾浦勢與黒樓頏連袂上長橋身弱屢見扛苟無傾覆憂恣横未易當坐定互驚愕師云乃其常有時氣力雄駕浪拍此邦熟風無失舟小艇來茫茫始悟寡所諳論改色據張衒小以為大空令事難量玩變不覩微亦乖智之方已矣勿復云聞鍾過石塘
  靈巖
  穹窿右俛眉天平左垂鬢吳人宅沮洳茲山抑其鎮𨺗起為表著突兀數尋仞樛松頗堅瘦立石乃榮潤兼有千里陂杳靄來逺韻宜乎登椒丘擺落思奮迅吳主未亡時絶色館孤峻歌聲妙欸乃俎品窮蛤蜃援琴固停晷解甲仍轉瞬終歸寂寞人破釡煮枯堇陳迹不足弔新締何勞問三年姑蘇驛空望此塔近適當熟食節煖氣無已吝豪風増春愁異雪損花信聊以壯遊衍歸受兒女囅
  葑門
  遺墨固藏神希聖非立我斷後輒無前實右即虛左品定賦纎洪義明分勇懦端木語衞文洙泗皆卿佐孔子叙夷齊後進尚嵬瑣從來一大事幾作鴻毛荷知非言所及結網魚受課誰持空空質放縱無不可茲門小精廬荒寂衆萬過欣余二三子拙力守饑卧楊花安得攬飛去天隅唾唯有露垂垂滿畦紅藥墮
  還華賢良九經説賢良進巻語林等
  華君官五世人物樸而重窮經不辭難著論何其勇編排過百帙裝庋髙一冢見聞頗驚訕吟玩自欣悚余本空疎人盛刺勤逺捧津般俾之讀涉岸滄溟洶誰知畏浩博敢復議煩冗芄蘭恨柔蔓櫟社嫌擁腫誰令獨管吹而為衆竽恐楊墨岐路迷服鄭丘林拱四隣黄策子簡要獲天寵君兮幸持歸卧㸔雲生隴
  齊雲樓
  天下雄諸侯蘇州數一二都㑹自昔稱陪京今也貴奕奕撰重樓岧岧立平地虚景混空蒼囂聲收逺肆闉闍雖散濶欄檻皆堪記向非土木力焉能快髙視湖山西南維江海東北塈舒緩未為愚疏達終多智窮民一宵燈細巧雜紋織豪士三春卉妖麗亂名字侈甚見精誠富餘輕講肄先朝豐豫日應奉稽古義花綱飛入汴石林鬼浮泗天然造生活始者行賑施王公占上腴邸觀角竒致是邦聚璀璨四顧盡憔悴狂敵誤濡足遺爇等交臂艱難屢省方薄遽虧頓置因循墮和好俛仰銷年嵗翻憐井邑盛又使編氓匱頗云魚蝦微亦已困征税人生賤苟免所尚剛强氣呼鷹飽何時暴虎怒斯易吁嗟久悒悒胡為長惴惴夜聞踏歌喧激烈動哀思吳俗固㨗疾吳兵信蠭利項梁起讎秦子弟奮投袂功成須力到豈必資黠慧寧羡鵲居巢盍如蛉有類未發忌先聞因詩良自喟
  虎丘
  虎丘之名嵗二千虎丘之丘何渺然衆山爭髙隠日月笑此拳石埋平田雖然培塿疑異物劃開隂崖十丈懸冢中有恨索遺指亭上無語傳枯禪偏是吳人愛山急逐面分方誇凭立屋承隋唐良穏稱墨題熈豐尚新濕松梢莫遣風雨横石盤自添苔蘚澁春來春去吳人遊足蠒層巔踣應泣
  北齋二首
  頻年寄全吳廨宇雜營保前㕔久傾壓後舍岌欹倒常因霖雨後壁壊不容掃跳蛙浴漏瀦野榖媚穿杲以茲違色養先還媿親老低頭謾商歌瞪視豁愁抱當身良易足遺後非長道幸今修整畢楹桷正完好晴窓閒晝永夜榻初凉早友朋坐雍雍燕雀鳴草草居室君子後蓽門固為寶矧伊澤國士敗棟滅塗潦繆充使者屬職思振枯槁人之所歆羨未必天能造巻藏姑罷歸蠧簡説剛浩
  人情無終極匪陋則求佳寢處既少安游燕豈不懐惟思舊酒務糟酵荒榛埋破瓶聚隆垤新甃連長堦種竹夾超然移花遶北齋及爾風露清忽感意象諧幽深容浪蘂潤澤長芳荄亭亭兩髙梧買自婁門街俟以嵗屢寒窅若萬仞崖吾留能幾日齪齪强安排方嫌樹影瘦復慮地勢𠇗世間香味悦每與腥羶偕雅故使鄭淆法語仍進俳俯同侏儒笑但恐好惡乖莫窮有限物徇此未腐骸
  題椿桂堂
  九官八士古之良靈椿丹桂後騰芳馮公詩意雖短陋閭里傳誦終難忘君家同生五兄弟短檠伴夜東方啟黄旗兩記張慶闈紵袍三號趨文陛詞華標角人力能科名均齊天所興作堂不須棟梁好但種此木髙千層透日垂隂香未歇滿庭車騎同時列更將磊砢替團團留與北風觀壯節
  嘉禾莫氏兄弟五人元忠若晦似之若拙若冲自紹興庚辰以來相先後登進士第縣以五桂名其坊又自揭所居堂曰椿桂姑蘇通守與余同僚屬賦此詩
  贈訥相
  柯山訥相醜形模以相獲妍如子都每將氣色較官簿初若搏影終探符劉公實陞提刑丘宗卿加龍圖就中兩説最稱驗余耳所逮非人誣汎言心事依勸戒多假名器煩邀呼君門九重逺萬里求者爭道分榮枯一身暫寄百骸聚楦彼朱紫誰頭顱子其惜術無浪許恐負西山之餓夫
  送鄭虞任赴京西檢法官
  春風逝無涯夏潦生未已思君遡江漢行鋭業難止事繁絲唾亂神靜魚鱗理前年浙東幕借助獲專美邊頭值閒暇人物盛儲畤荒村魚米場孤戌花藥市雅知足禪味翫世失憂喜但疑栁上白時雜髯間紫豈非久不遇感歎妨隠几回首舊隆中畦壠長薿薿
  張氏東園送王恭父得殿字
  燕鴻不相須進趨自求便余來君其館乃復當我餞一春三月雨亭樹鬱霧澱絮重厄飛楊花蔫堆紫茜縱有百壺清何能一笑遣為郎昔同甲四海初㑹面凜然抱英特霜宇搏温霰雄詞推落筆一語不可選重來更純粹玉琢金就錬漢家闡道術四達詔羣彦談經石渠觀㑹議白虎殿通方要歸宿立異豈夸衒子行若微罪天意委深眷以其今固辭可信非始戀楚熱宜縐絺峽漲難短牽回舟泊書林及此未掩巻
  奉賦德修西充大夫成都新園詠歸堂二首
  浣花炫春澨濯錦絢晴浦成都信繁㑹此水工媚嫵豈無濠上亭蹙步難仰俯誓言違市朝卜宅近幽阻沃沃葵莧畦熖熖棠杏塢朝曦濕淺瀨暮色生逺渚循涯詠未厭引流絡其圃蘋荇依籬樊鳬雁宿庭戸長松百里外物象爭渺莽時平乏隠淪蓑笠自歌舞岷江志東向激射走吳楚胡為滯淫之習坎聖所許
  我生海旁州古言江來鋪力浮萬頃盡坐識一溜初之子酌彼源紺潔玉斗𨟉雅韻舒煩憂逸駕陵趦趄詠歸有何意豈亦歌風乎湛湛遊無梁滔滔濟無桴縱横洄伏中暮齒將焉需三間始開闢十畆終耘鋤東西兩莊舍兄弟相譍呼緬哉趨前規更作卻後圖顧思曲肱樂一身匪求餘我獨無家歸羨子䥴自迂
  送馮傅之
  我乞來荆州足未曽出門明明楚漢迹莽莽風塵昏茲復罷著書梵譯專討論頺然對白法諸有不得存傅之京口别嵗暮始窮源帆張飛動勢纜繫棲泊痕相顧舉杯酒醉極沮漳翻儒生慕傑氣赤手誅鯨鯤將軍建實壘寸甓宜自攅於時雪五尺遣卒問江干答言屈大夫横肆羣魚呑豈如衞甯籧舒巻常温温聞此重嗟歎恐墮禍福觀榮禳用國寳誰能免沈燔要令德性修乃挽江海渾我今材力盡拙計東南坤尚餘春秋志欲執左袵奔念子獨奈何葺屋補墻藩梅花一兩拆春意到草根倘見南枝榮折寄隨驚湍
  送李郛
  葢代才難㸔獨手衆㕘聞見其來久流風莫盛元祐時崛起誰當紹興後嗟君探討窮一生心通文字難力爭雀啄雪籬閣筆坐蟲吟露草繙書行已輕富貴須臾爾萬一姓名傳野史只愁垂老絶知音自送青編滿朝市余之視君尚少年題玉為䃉何所賢期君更盡未死日舉世不信方知天
  送喻太丞知處州
  喻公策名自先朝奉常冬官始見招何因斂退為泉石可惜垂欲排雲霄處州不城山作堵百嶂千峯自翔舞孤髙上頭天一桂中有秀句須公取
  送劉德修
  羣航弭安流未脱孤帆厄獨板亂横潰始負衆舟責蟄雷正須時春雨宜滿澤勇夫攻堅退智士倒戈獲去年北闗路永歎出處隔俄欣鳳儀雅緩彼梟博磔發覆洗塗糊召和開褊迫一日期萬年倐眒展長策居然西州道千仞斂歸翮鬢髪何用青肝膽元自白古聖豈不勞築此英俊宅誰令閉榛莽回曲用蠻貊天門昳蕩蕩瑶實連蔓摘種玉如有方從今空櫝索
  題李君亮義槩堂
  分飱人所能多至踰萬億一朝可趣具寒暑三十易古之轑釡者其始葢未惜懐哉西方士義重見寡特招呼幾州氓嵗嵗青蔬食雷聲匕筯動雲涌牀座窄昔我手行粥今也愆膂力憶汝身自孩又抱兒子喫豈有不足歎幸無嗟來色天為産厥孫文射最髙策勞君太史令乞彼峩眉伯出處善知時教訓陶美澤築堂事遺像雅頌鐫衆墨我歌則後矣猗歟綴周什
  醫工歎重贈柳山人
  栁生洲居濠北邊繇辭質野誰所傳不曽入城行賣卜有問災福須呼船歎我竒疾何頻年其初過清肌凜然已忽腹拒遭拘攣一身盡異形質變恍若土木徒人言蚤知定性不生滅今安得爾庸非天醫工刄人死無律妄談標本從何出補勞䕶弱轉凝聚排寒盪濕加淫鬱挾風上行闗膈失迸肉糜皮併為一猶云無傷乃餘疾生雖憐我謬時命豈悟顛倒縁此物彼蒼應有司殺者授柄於工無乃悖我勞萬事明當休自古零落歸山丘但疑未死復不活熟視重為諸醫羞餘聰殘明不可留治命已乖妻子謀執訊空貽友朋憂柳生聽罷掉頸笑既有主對非吾尤山歌靜夜聲宛轉更著此曲歌中流
  宿石門
  好溪瀉百壑南北傾萬峯山凡堆阜俗映岸羞為容石門忽秀出老幹䕃渟洪捨舟從口入便已離塵中衆芳拱窟宅環㟠獻竒穠藤蘿異態度尺寸疑施功錦茵翠織成照耀無春冬水行千丈髙歕薄不可窮更有洗頭盆雲深霧常封昔年謝康樂築居待其終繼作者丘裴語言亦稱雄邈然百世後未忝騷人風栖栖三羽衣日晏齋厨空之子歇過槳蹔洗氛埃胸自歎苦淹留寂寞不易供嗟我老無用佞山久成翁結廬㑹昌側勢落魚鰕叢種竹似束葦栽松如斷蓬小兒餖盆盂何時至周公㑹當同此住代輸助之舂
  月谷
  昔從東萊吕太史秋夜共住明招山正見谷中孤月出倒影挼碎長林間憑師記此無盡意滿掃一方相並閒
  禱雨題張王廟
  夏至老秧含寸荑平田回回不敢犁羣農無計相聚泣欲將淚㸃和乾泥祠山今古同一敬籖卦分明指休證傳言杯珓三日期注綆翻車連曉暝龍神波后何慘愴昔睡今醒喜蕭爽人云天上行水曹取此化權如反掌浙河以東盡淮壖哀哉震澤幾為原願王頓首玉帝前請賜此雨周無偏
  開禧三年春不雨江河淺狹田野皆枯裂夏至秧老憂不得入土禱於祠山廟期以三日逾夕而雨大降挿種畢猶有餘澤乃作此詩刻於廟廡建鄴守龍泉葉適
  寄黄文叔謝送真日鑄
  建溪疑雪白日鑄勝蘭芳誰知真苦澁黯淡發幽光騎省可正論農卿今則亡懐人坐太息泉竭鼎無湯往嵗詹元善屢以建溪真茶寄余所謂常品甘白者云此侯辣撻葉爾日鑄世以香為貴亦尚白而文叔餉真芽色不白且無香然則物之不偽者豈將悦人於聲色臭味之外耶抑且姑全其本質而已耶
  送黄竑
  有客家住寶劍窟將身自比夜明簾見我立談盡肝膈駭視世俗徒沾沾千年豪傑供指使笑撻勍敵如奴鉗嗟予病衰絶少韻只欲炙背依茅簷勸子持難復居易吕梁之舟先歴試焦桐邂逅㸑下薪良玉磋磨廟中器誰言怒海鯤鯨惡别有晴川鷗鳥戲心亨習坎行自孚安流儻寄相思字
  淨光松風閣
  城中雲日如火催淨光行食聲轉雷不知何處白蘋起便有滿坐清風來莫言作樓非急務翁當運斤兒執鋸待得三間著此風病叟扶擕上樓去
  送蔡夢得
  寸步旱黏楫千里脂染輪四國嚴諸侯江沙渺無津翁今去何之緑樹羞鬢銀惟應苦吟徹龍室報以頷珠光比日
  和答錢廣文蘭松有剛折之歎
  蘭居地之隂藹藹含華滋此本不以剛而為剛者師松無棟梁具何用稼冰雪終風撓長林常恐浪摧折願子比令德一薫容衆蒿笑我非實材千載空獨髙
  趙振文傅借琉璃燈鋪寫山水人物一燭發明百巧呈露畫師精妙者不能過也
  古稱淨琉璃物現我常寂胡為自爭妍照耀出痕迹坐有求心客駭目不忍㸔願息終嵗勞留作袖手安
  和答徐斯逺兼簡趙昌甫韓仲正
  江東文士稱數人寶冠霞珮朝靈君盧敖善游指天去吕望應招離海濵有書不止問無恙平生懐抱陳案上㑹看作意鳴朝陽隂狐夜短空惆悵
  徐仁父先大夫詩巻指其改補鍋八句曰願有請因疏下方
  江南隠君子琢語冰段清彼美補鍋篇義逺有勸懲烹飪一餉止操持干載成未須誇染指嵗晏期曲肱
  題孫季蕃詩
  子美太白常住世佳人栩栩夢魂通瀉落天河澆汝舌移來不周盪汝胸千家錦機一手織萬古戰場兩峯直孰南孰雅喚莫前虚簫浪管吹寒煙
  石經春秋一代竒寶王氏為熈豐學廢不用瑞安沈彬老蠟而有之後世孫體仁閣以庋焉余為名曰深明
  喟昔洛門初上石未久翻遭禁書厄沈公祕藏百載餘髙閣突兀共堆積萬物散聚常横陳汀花岸草從紛紜海雲化雨龍正起想象向來悲獲麟
  贈二葛友
  飛飛下荒村渺渺集蕪城振衣出虹蜺覆簣超丘陵魯衞百世腴夷齊萬年清翻然捨我去東風初渙冰
  吕子陽辭蘭谷家園却就石泉精舍
  子陽意髙希古人文如行空無定雲清明未容詩酒汚放曠自許漁樵親故園好木日夜長友逝兄淪不同賞改緑移紅自若何躡磴捫蘿心獨往我昔迷津經上吕鬭出飛亭壓行路石影參差研匣寒花隂回薄書奩暮離家十里山轉深琅玕滿地芝成林竹雞睡去月當午閒聽孫登長嘯音
  永嘉端午行
  行過橋東峙巖北大舫移家住無隙立瓶叵羅銀價踴冰衫雪袴胭脂勒使君勸客親付標兩朋予奪懸分毫起身齊看船勢側橈安不動濤頭髙古來崢水鬭勝負湖邊常羸豈其數岸騰波沸相隨流回廟長歌謝神助只今索莫何能為敗鼓攪壕觀者稀千年風土去不返醉裏寃讎空展轉
  題掃心圖
  大心覺也無虧成小心漚也隨滅生道人常與箒柄行遇其歘起須掃清世間亦有無根樹又言朗月當空住劫塵顛倒不自繇只笑本來無掃處
  後端午行
  一村一船遍一邦處處旗脚爭飛揚祈年賽願從其俗禁斷無益反為酷喜公與民還舊觀樓前一笑滄波逺日昏停棹各自歸黄𤓰苦菜誇甘肥
  贈朱承務
  顛倒八八卦流轉三百六前民此何神占險空屢瀆以病既當止以年自當休春泥不補裂莫謾任虚舟尼童何了詵從道一長老六年一日忽捨去莫知所之或云在天目山詵甚喜將薙落從之可少助乎
  一師今何去天目萬丈雲著我粗袈裟對住大茅君
  著存亭
  馴烏得食常好鳴靈茅無種還自生魂浮魄散莽何極耿若有見悲難平山脈迢迢繡峯住墓氣騰騰縷雲去蛟人抱寶夜出游指㸃今來著亭處
  寄題運使方公祠堂
  投村宿店破鞍韉乞鹽放酒心拳拳南荒走遍得痟渴玉井無藕何繇痊令子名髙壓蘇武蹔來重覩經行處追思往事空泫然榜墨尚新墻壁䕶佛幢五丈留衣冠大書刻記詞辛酸神來正值荔枝熟神去還愁桂子寒吁嗟嶺民未知禮因君始拜令顙泚從今簫鼓祭春秋福我如生首長稽
  鄱陽董季興往游懐玉山損田入寺為民禱雨君既道其本末又示山中五章請余賦之然比來霖潦淹月種爛乃未秧也方幸數日晴霽爾
  懐玉湫龍懶心性六月困眠祈未醒廣文偶來亦同病買田施食慇懃請誰知領縣春風邊嗔蛟怒鰐腥熏天須君一念晴雨若遮莫雇僧輸俸錢
  改東門出二首
  百步鑿新徑千年開舊池值此盈月雨川流漭溟瀰蕪深草色碧雜卉華衆枝魴潛警夜躍鷺起衝晨飛我老皮骨銷扶行歎逶遲安得有逺志畢願藏郊扉
  左方擁崇岡昔也重嶙峋自我䕶樵牧林光稍敷紛與菊明疎秋墮桃照穠春本求平野立八荒辯燕秦終限分寸珠僧磬通比隣面墻雖養䝉意生豈名身
  中塘梅林天下之盛也聊伸鄙述啟好游者
  幽花表窮臘病叟行村墟所欣一蕊吐安得百萬株上下三塘間縈帶十里餘荒茨各尊貴野徑爭扶疎愁雲忽返斾急霰仍回車蒼然嵗將晩陡覺天象舒羣帝胥命游衆仙儼相趨龍鸞變化異笙笛音製殊物有據其㑹感召驚堪輿妙香徹真境態色疑虚無問誰始種此豈自開闢初至今闕勝賞浩劫隨榮枯兒童𠉀黄墮捧拾紛筐盂熏蒸雜煙煤縛賣傾江湖臙脂蘸羅縠絳艶生裙襦和羮事則已甘老山中臞以茲媚婦女又可為嗟吁夜闌燭燼短月淡意躊躇林逋與何遜賦詠徒區區
  王氏讀書室
  誰能採桑談誰能帶經鋤古人讀書地妙理出窮閭矧今治華室山翠湧前除風煙聚景趣花竹成畫圖主人烏紗帢子弟繡羅襦新裝蠒紙印上記開闢初展巻忽有得欣如奏齊竽勉哉造其微勿逐皮毛粗
  王簡卿侍郎以詩贈王孟同王成叟之姪也輒亦繼作
  季父昔從我寒燈聽微更强扶瘖聾和誤䇿蹇跛行坐令兩銷落無復一崢嶸宜汝逝不留出門訪咸英大溪逢侍郎折洗心胸清新詩發妙意説盡文字情侍郎葢代豪平蠻早垂名覽書五行下援筆千人驚㸃化謝琱刻涵濡透晶熒林黄橘柚重渚白蒹葭輕褰裳念數往嵗晏霜雪零
  余頃為中塘梅林詩他日來游復作
  側聞中塘好曽賦勸游篇凌江入枉浦聊復信所傳化工何作强耿耿不自憐山山髙相映塢塢曲相穿林光百道合花氣十村連風迎亂駊騀日送交嬋媛天回徂隂後地轉升陽前初如别逃秦疎附恥獨賢又疑未興周掩擁欣俱全惜哉見之晩重尋畏彫年一省三歎息十步九折旋詩家詫梅事槁乾陋肥鮮常於寒角曉愛彼明冰懸疎枝澁冷豔小窓露孤妍吟悲䏑留嗛句喜珠離淵忽茲遇衆甫欲彀羞斷弦無以寄美人千室炊暮煙明朝指行處霧雨空迷田
  送葛元城
  數年之留能浩浩一日之别還草草念子身名兩未遂令我衰病無一好古人探道從妙年今人重耳輕目前不愁好龍龍不下只愁愛玉酬石價
  送白酆還蜀
  翻翻文若秋江生幽幽詩如寒澗鳴前嵗淹徊下巴峽今年憔悴出京城憑問天邊五色羽何事飛來復飛去昔人但苦樊籠悲豈知此日籠無處
  朱娘曲
  憶昔剪茅長橋濵朱娘酒店相為隣自言三世充拍戸官抛萬斛嗟長貧母年七十兒亦老有孫更與當壚否後街新買雙白泥凖擬設媒傳歸好繇來世事隨空花成家不了翻破家城中酒徒猶夜出驚歎落月西南斜橋水東流終到海百年糟丘一朝改無復歡歌撩汝翁回首尚疑帘影在
  翁誠之輓詞
  西方之人美無度眷此南邑朝陽鳴如錐出囊擬砭國似璞有價空連城三仕郎官老將及一去郴州喚不譍朔風吹潮没復湧渡口野梅飛碎瓊
  送曹器逺
  曹子苦心懐百憂古人逺矣思同流平生未得雄豪力今日便肯卑微休麻源洞裏瓊葉雨南草市上蘆花秋十年老語為誰了西望滄江空白頭
  送丁子植
  婉孌好少年憶昨十五餘割慈避父母遜志親師儒已上破荒第猶勤見未書平生煙雨外秋浦荷菼初屬官號髙士議政闗慘舒吟情且勿放民隠諒少攄
  送方書記兼簡府主
  我昔防江之下流獨許蔡子專軍謀未能奏效累絲髪已復負謗叢山丘小范兵精思慮逺片言坐折羣疑滿幕僚無過只論功登秩薦賢來衮衮上流蜀接更吳通桑麻滿里炊煙同鸚鵡洲前長笛晩黄哀蘄怨何時終偉叔蔡兄來永嘉屢辱投贈於其歸也奉俚歌為謝兼叙離索
  慶厯故家忠惠後性酷喜文疎嗜酒飄風驟雨蛙蚓寂草𤣥獻頌龍蛇走古人道大何不容回空賜殖同升堂若遇韓門親指畫豈有不在籍湜行水心可憐地如掌讀罷君詩一惆悵文星今直正莆中去覔掀天無底浪
  送戴料院
  質如金石堅文比錦繡新利錐亦頴透大樸終還淳憶昨慨其離早合儀朝紳於今悄復去奈何猶選人西風管揺落黄菊别有春范范九衢内白汗沾紅塵誰抛連城富却買徑寸珍世路豈云極念子行李頻
  幽賞
  禪房理花窠靜與水石㑹春禽更語黙夏日遞明晦紛然衆竅殊趺坐凜無對
  梁父吟并序
  諸葛亮生初平建安時值何董交亂豪傑並爭皆藉王室為辭知其勢非代漢不已又自量其材非有超世之度者亦莫能用也耕於荆山之陽以苟免不聞為事其甘窮約而不厭者將終焉然自是遂與先主周旋於長坂武林之間使先主得益州而相之立禪丕制天下之命雖功業不究然秦漢以來可謂人臣之盛未有若此者亮之未没也自表後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子弟衣食自有餘饒至於臣在外任日别無調度隨身衣食悉仰於官不别治生以長尺寸臣死之日不使内有餘帛外有餘財以負陛下及卒如所言余讀至此未嘗不太息也使亮終已不遇而抱孫長息以老於隆中者其躬耕之獲豈少此哉何故自親漢魏之勞至令遺恨以死是殆以天下厚其身者乎當幼孤之際不潔其名處富貴之隆不安其利伊尹周公葢庶幾焉豈與管仲能合諸侯則三歸反坫蕭何保闗隴乃賴田宅貰貸以自汙比哉史記亮耕隴畆好為梁父吟身長八尺余既髙孔明之行事而想見其詠歌之思於是追述其意為梁父詞以傳於後使讀是詞者孔明之心猶有考也詞曰
  依大麓之遺址兮儲后土之神靈樂天地之休嘉兮皇涓潔而薦誠集后土之雍容兮刺百聖之禮文卻大輅而御蒲秸兮惟儉德之是崇端一心而燔燎兮卜仁義乎永年刻玉檢而請命兮何事祕而弗傳嘉梁父之草木兮被赫然之寵榮咨梁父之遺老兮悲忽不覩乎穆清維千乗萬騎之雜沓婐婉兮猶彷徨其行聲夫天運之適合兮雖聖其猶莫知彼河之洋洋兮雖美而不濟泰山之椒既風雨又艱險兮乃登封以類告豈其不可一兮伊所遇之獨異也雖伊周之輔世兮曽何足以自喜喟余生之孔棘兮邈不及夫七十二君日月幽而不明兮遭𤣥夜之方長競鐵鉞而日𡚁兮逐亡鹿而裂其髀肩漢氏之為的兮而不遺其餘民余既朴陋而不能謀兮又怯耎而畏兵搢珽瑁於盜賊兮何不朽之可幾曽死亡之幾何兮苟亂世以自免幸此土之平樂兮依鎮南之不逺余耕兮隆中地沃衍兮宜稑穜相原隰而下上兮町厥壤之百畆彼二代之民樂兮豈不愛其皆有此偷予腹之獨飽兮視嵗行其在酉天既溉之以雨露兮余又滋之以澮畎禾穰穰而同穎兮或一稃而二米霜露下此秷楤兮余與牧之豎被之雀䑕敗其秉穗兮余與隣之父刈之貢龠合於許下兮尚玉食之萬一俾君父之啟魏兮相祀事而勿失昔文王之盛德兮奔走商之暴虐蔑君臣而自恣兮吾何用乎此粟黻冕兮茅蒲衮衣兮襏襫余力耕而胼胝兮藉豐草而一息扣牸角而長歌兮聲中雲門之律歴山已蕪兮鳥下啄其鳬芘有莘之臣日以逺兮野老鋤其故泥計其食此兮月不能一鍾恥一夫之釋耒兮故為無所用於耕嗟聖賢之心兮余或識其微隠余誠遺望不可逮兮復嗣嵗之將興
  剡谿舟中
  浙江大浪如履空鏡湖挾天雨復風我行獨到勾踐國寒溪一溜蜿蜒通蟄龍已卧潭谷底濕螢不照蒲葦叢山林卑陋無栝栢霸氣埋没惟蒿蓬是時初冬未凝沍天地蒼莽日常暮涉江芙蓉不復採縁道野菊誰能顧饑烏逺雁長追隨夜聞悲鳴朝見飛前村雞犬䕶籬落此復何苦號其栖自傷憔悴少筋骨半生逆旅長太息王家少年未省事扁舟往來何所自百年有意存禮樂一飽未足謀通塞且能對酒長酣歌聖賢有命可若何
  新移瑞香舊曽作文忘之因今追憶云
  一株當三春名花不易得百年等尋丈不博千乗國野人三十本强賣青銅百應怜跗⿱具苦為薪米迫移栽向明陽妃媛儼行列土膏合根性功用成宿昔除香出淺紫泣露輕脈脈含愁欲誰訴折去情更惜方求蔽芾隂未受搔擢厄嗟余自羇旅何以慰新客慇勤深夜來少待山月白
  送薛子長
  藏冰待炎威織裘禦冬霰彼此互有適用舍空屢變蘭菊倚户出松栢參天見美質不必同偉幹非世便薛生靜而敏器宇絶幼愿能文乃天姿脱穎酬始願衆技逐髙卑雜學徒貫穿趨聖繇一途任重工自勸古人文已立後世皎難衒媿余莫負荷期子幸無倦
  送陳彦羣
  雨洗蝗蝻餘凉生癘瘧後今朝江上峯淨失棼霧垢舉觴忻有囑餞我同年友平居多契濶逺别方嗟咎大郡得師儒髙文興孝秀雍容入儒雅磨錯見瓊玖衆儒治六學厥志存不朽量空計尋丈汲海論升斗因之入簮組併欲垂篆籀公才賦超卓傑立氣愈厚火宿無餘煙菓實甘衆口書來幸細評副此頻矯首
  題人扇
  外德欲晦面目自蔽内德欲耀肝膽畢照二法相除我則有餘穆如清風用之不窮
  與英上人游紫霄觀戲述短歌
  野水隨路曲東風得木鳴景物已和柔川原倍敷榮茂桑髙既條細草亦叢生眷言雲外士及此塵中行南臨大陂出波面與心平道旁古精廬黄茅間荆榛㑹集傾逺村裳衣自鮮明銀釵挿山丹歌笑喧嚶嚀何以勞比隣粔籹雜餦餳去年穀不飽白骨今縱横等為造化役未究悲忻情歸來日已夕舊徑成溝坑大車者誰子不寐方宵行死魂未滿眉擿埴將安程感此良自哂抱谷非鸝鶊
  白紵詞
  有美一人兮表獨處陟彼南山兮伐寒紵挑燈細緝抽苦心冰花織成雪為縷不憂絶技無人學只愁不堪嫁時著鄭僑吳札今悠悠爭看買笑錦纒頭
  王木叔祕監輓詞
  美人昔來芙蓉傍山為發靈水吐芒美人今歸在何處簫哀鼓悲葬前岡我欲從之似雲出友風子雨游四方夢魂無憑不可挽坐攬衰涕終摧藏
  月波樓
  下林百菓春自花屋藏汀隂泉著沙光風膩雪誰安惜繁紅密翠空欹斜愛君樓髙出江上百里江山開四向峻屏森聳逺更寒紋練縈回靜猶浪孤潮夜巻西頭來海門推出冰崔嵬豈知星河遭映奪只使鸛雀常驚猜此村風俗淳且魯接樹移花今復古勸君種學化兒孫不須擁妓呈歌舞
  送陳子雲通判三首
  周子也復可憐人憂民憂世語轉新每妒吾州何巨福通判乃得陳子雲
  臨餐吐食嗟無餘幽情慘鬱時一舒感君善意過於令周子之語良非虚
  三月召龍頻鼓鑼喜作小雨恨不多移苗未了君已去更借後福書歸禾
  劉全之太守陳子雲通判胡衍道知縣永嘉謂其有福周純臣語也
  賦董季興玩書巖
  玩書巖裏刻成真水簾花髪春復春一朝斂策去何所來者對之如古人美哉骨清神亦爽西瞻匡廬東雁蕩滿車圖畫常載行到處名山留塑像














  水心集巻六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七
  宋 葉適 撰
  古詩
  送林孔英
  東堂質疑匙啟鑰西廂坐講水赴壑本朝合選經博士萬里那投郡文學東風吹散石門冰吳人送去蜀人迎雪山峩峩大江滿柂樓過之清又清
  贈巖電隠士
  近時術人多莽蕩要把虛名隨妄想神王雖去形不拘尺直須防尋有枉從來鍾鼎無山林老去豈復少年心苦言部位許虧闕已早騰踏非埋沈
  送謝學賔
  衰年嬾看客十卧適一起謝子何許來我屐屢折齒貌閑神又肅論事靜而理紛然嘲𠹗際莞爾諧宫徴麟獲無怒角鳳去愁遯尾正應晩聞道不受血氣使山頭蕨芽老未鎌庭中桂枝春已添巢由亦有藏身地小壓聲名傍屋簷
  何倫秀才親喪不能舉冀其親戚故人有知之者
  兩母久未葬魂冷常夜嘶病婦槌心號血盡身為泥我死不自惜少忍賦有甓何當深九仞更與崇四尺
  蜂兒榧歌
  平林常榧啖俚蠻玉山之産升金盤其中一樹斷崖立石乳䕃根多嵗寒形嫌蜂兒尚粗率味嫌蜂兒少標律昔日取急欲髙比今我細論翻下匹世間異物難並兼百年不許贏栽添餘甘何為滿地澁荔子正復漫天甜浮雲變化嗟俯仰靈芝醴泉成獨往後來空向玉山求坐對蜂兒還想像
  趙子容任温州司法終日看冊子而事自理又新廩儲粮功利可傳也為賦讀書行率諸友同作
  法曹冗散人不管聞道自要紛華損常平築敖米山積讀書豈知米塵滿歸來依舊茅葢亭焉得捨學干時卿不然天上讀書去蓬島瀛洲無限清
  登北務後江亭贈郭希吕
  壁上陋室銘門外剪茅亭小市魚蝦散寂寂大江風浪來㝠㝠郭翁雖老猶貌澤腹貯今古心和平只應獨將笏拄頰清坐都不挂毫髪何必隨逐欄頭奴日招税錢三萬億前靈運後延年桑麻舊國常宛然城頺路闕總令好不知於人安穏否
  送程傳叟
  茂苑臺髙春日明君顔如花楊柳青蕭條别離風雨外楊栁自青君貌改誰知仰天愬天公三辰五星在心中老作海頭新主簿蜃氣錯雜迷西東去年無禾雖種菽乞命只指今年熟家人未可便喜懽少待上司催結局
  送徐景大
  桃湖避秦之逺孫繞湖桃葉遮桃根父子聲名動場屋緑衫手扳桃花村相隨入南訪靈迹九日山重海深碧韓公文髙大冊印秦系詩清小塼刻我已衰頺書不成有語安能為重輕子今自出瓊瑰句南伯南侯倒屐迎
  題五畏齋
  曹滕亦據南面槿坐衙吏貼羣趨先敢云威福自我出下有赤子髙蒼天聖人迭興建皇極付祝長官尤惻惻前碑持立示銘誠後榜七條垂訓釋冰清王令來調琴四事未畏先畏心常將方寸勤管攝不與外物相虧侵情防驕粗意防滿萬事須要畏為本君不見匹夫膽大氣如山風浪只在須㬰間
  懐逺堂
  祖后昔尊御忠邪初混茫詖行揚于庭直詞招自旁盡鉏新法穢還拯疲民康白頭失路者冠服煇以煌尤工抑外家減官卑輪箱纍然兩孤姪賦禄上團防賜書課熟讀斂袵常敬莊盤筵化蒲莧歌舞諱姬姜堂開瞰逺野惟見條山蒼不知天何意反掌異存亡何人致顛覆使我同披猖燕雲半㸃黒汴水千里黄飄蕭離宫殿零落趂傖荒三吳通葦岸中禁隔龍光曽孫更寂寞泥裏弄耕桑風掀炊饁竈雨爛曬禾場稍復卓墟墅漸能滿囷倉舊居重回首欲詣川無梁哀哉血腥涴狐兎久埋藏想其屢易主指説故侯王時運從代謝形神終慘傷翁今垂八十健悍嗔扶將句中青玉案壁上烏絲行細抄四簷動繞看三伏涼渚清蓮葉曉露淨菊枝芳鶴籠翅羽濶漁艓波浪長澟懐南狩日駭潰非一方當繇后請命所以再隆昌籲俊雖草莽象賢本虞唐不應女堯舜早已墜簮裳勸翁善眠食神道分否臧㑹須詔飛下洗沐朝建章
  報德菴
  王孫生長安仁宅親見宣仁靖家國艱難身後苕水頭舉目湖山非舊識孩兒負土成新阡手種拱把皆㕘天皇天報德無窮年蟠根翳葉藏雲煙
  露星亭
  斗杓㸃翠為此城四郊環拱來遥青知君欲覽衆山小取塼磨就天上亭身心合於髙處著萬象不語森湊泊古今日色遞淺深志士可惜虚光隂
  送髙仲發
  細君吁久寂季弟猶長貧棄我涉逺道策策傷心神舍西三畆畬作急老自耘稻熟曽未割歸趂秋風新
  眀覺寺
  雲山尖頭海潮涌九月天雪山葉重道人髙絶但危坐山魈野虎皆趨拱住山三載兩遭荒侍者餓損扶參堂沿村索米未為恥莫令木魚化龍鍾透水
  送蔣少韓
  昔子岳陽去我病不能吟久抛風煙句永結江湖心子今岳陽歸惠我過始覿日月無蔽虧空水互摧激濯足洞庭浦晞髪君山顛誰驚瘦到骨所要清為天蔀家豐屋永新縣象牀金簟春風轉提壺未許勸人留求言待上茅茨殿
  寄題鍾秀才詠歸堂
  鍾君文武隨所求馬上檄草兼詞頭五兵鑄就殺氣動却寫三賦祥光流左踰隂山右絶漠漢地自厭塵沙惡聖門歴歴宫牆深風乎不知詠歸樂作堂雖窄海浪寛沂水何止八九吞當年曽㸃見真趣推琴難挽由求論課兒讀易夜參五香燼銷沈澄莽鹵東家夢熟幾時知還有漁人歎良苦
  鹿鳴宴詩
  鹿鳴著周雅取士各惟時永嘉近千載文物盛於斯賢侯奉明指薦棘鎖秋扉𢁙寶難驟識獨鑒防羣嗤誠云得之慰重為失者悲鄙夫素寡學已老謾將知仰欣多材聚俯愧隻影踦晴霜萬里肅威鳳正髙飛朝陽羽翽翽春梧緑㽔蕤新榮忌輕覔苦節誓終期
  潘廣度
  秦聲嗚嗚何處村楚些行歌愁斷魂光風自汎靈草碧朗月豈受頑雲吞坐具平鋪佛义手空刼以前人總有一文全捨絶乗除得福便過崑崙渠
  送楊通判
  花稀讓林稠苗疎與田逺共欣永日寛更笑餘寒褊窮閻多樂事粲粲翠幄展惜君盍少假忽泛江流緬三年綱紀地一意圭玉琬臞儒道義深傲吏威稜淺山鞋蠟已就畫筆枯未吮不上雁蕩峯何繇寄髙蹇
  哀鞏仲至
  老衰哭無淚行歎復坐嗟荒涼鶴鳴村尚友初萌芽當時各年少涉世迷驪騧中天懸明月爭欲伸手拏朝語日再昃夜談更五檛君文早貴重蜀錦載雲車離離三千首雅正排淫哇石碑富規製玉策垂芬葩簡牘尤妙美一字不可加笑我自山野悲君混泥沙古稱騷人窮留與後代誇昨誰寄音信已受南臺衙俄然被彈射翻燎北塢畬季也守大玉千里畦稻麻請登小芙蓉萬仞凌煙霞茲遊隠者事亦乃期屢差書來病良慰誓言指春華秉我烏臼燭瀹以蔣富茶那知是絶筆楊栁空白花頗疑魂氣升彷彿天之涯多生註周易遥認草𤣥家
  送王通判
  左原冢孫産巴東山靈地秀兼長雄自小赤心天與通可惜五十方治中北風吹沙暗中渡不合吹君落南去水有子魚山荔枝借我箸食前籌之
  贈林秀才
  乃翁掩親醵州里自云先世曽如此汝今謀葬無置錐況有滿族喪纍纍春風未回萬山赤秋霜忽至凋寸碧鴟鳶利觜魄凜然聞者應垂最後憐
  送徐洞清秀才入道
  方老昔為儒仁義自愁煎決策從道士擺落科場縁神仙事茫昧良得日髙眠徐生嗣其風永謝負郭田白襴已回施黄氅猶索錢書籍棄塵案笙磬來鈞天看鏡胡獨難超俗諒非少異花改林秀孤翮移漢矯月華滿庭蕪閴沈霜宇峭親交生離絶空歎真游杳
  自羅浮行田宿華嚴寺
  浮山昔飛至與羅合其巔嚴冬樹色改青松耀紅鵑不種自生植屢伐常蒼然我病不暇耕行復觀我田呼扶偃蹇後倩䕶龍鍾先僮客四面集畦畽相勾連敢云嵗晏休翻犂趂晴暄民政今古殊憂樂豈異源收身卧荒刹朗月前夜圓鵲懶附枝靜鼯饑嗅牀穿為農悔不早時發棹歌旋
  送鞏仲同
  花溪初逢日苦短橘洲重尋意更長天催鶺鴒玉樓去潄流不並龍洲旁春風忽髙行斾起酒盡何如添野水古來交契看老時與公安得輕别離
  送林退思四川分司茶馬幹官
  棄繻詆闗吏廣殿射髙名方從媚子引豈料讒夫傾京師恩暮降蜀道險朝升執手郭西門惻愴難為情有山擎空雪有谷匝底冰鳥樂謾後噪猿孤定先鳴漢中王霸地從古鋒鏑爭崩摧韓信壇闕落張魯營感子奮衣去客猛意自輕笑我老何怯萬里今横行
  送周明叔王成叟併上昌甫仲正二兄
  成叟自成身明叔志明時二士湗村下飲醇棄糟醨湗村去綿邈二士天所遺琢琱而佩環染夏為裳衣髙岡無長松結根空兎絲渚行枉又直帆掛昂復低飯彼章泉菽羮以南澗葵沐浴明月珠簸弄芙蓉旗兩邦意氣合一唯萬論微羌余抱茲獨安得往從之
  陳伯明建讀書堂於仙都巖葢縉雲最勝特處市書名田役大費巨當用衆力一家不能專也余為作仙都行以堅其成
  東萊龍川師道起一時話言猶在耳我輩勤苦常刳心後生懶惰自迷已聞君相取黄帝鄉石簡中間穏上梁搜翹索楚尋舊學闗雎師摯聲洋洋書惟見多參互解食要良田宜廣買俚翁有語人未知醬裏投鹽事終在君不見衡廬嶽麓天與靈達士必垂千載名山髙海深産竒物他年古文屋壁出
  送龔叔虎
  寺暗莓苔深嵗潦雷雹粗問胡旅窮舍鑚燧煮萊蕪答云自孩童早識竈下梧逡巡四十載翻著火上爐今昔豈異能聞見終殊途德衰嗟教薄筆退憐詞枯何以充我求往衆歸裝孤子文如繡鞶子行如氷壺世惟春華翫爾用秋實餔去從孔鸞翔勿受斥鷃呼
  贈趙季清縣丞
  多生有竒⿱㳄女 -- 姿名已在仙籍朝遊風后館暮返旌陽宅五月涼如秋照夜干將白養之鋒鋩餘參魯柴亦愚趙成父築亭上饒即用東里舊圃牓曰魚計
  秦僑洛寓隨南公新條復欲無開封亭名若有土斷法鄭圃豈在章泉中舊魚遥應化龍去今魚且復波間住人為魚計魚未知今樂莫忘昔日悲
  孔復君架樓貯書疎池累石花藥環列
  老夫一編未得妙頗以書多為世笑舊友從余不復求樓藏萬巻猶嫌少書中之理甚周徧可惜有眼無時見管葛褊陋空礙塞周孔深微常運轉樓東兼水更兼山四時紅翠交飛翻付與兒孫好門戸光芒應射斗牛間
  送蔡子重
  憐子昔參江上僚前功如日鬢蕭蕭莫輕小縣深谷裏續絲運軫琴方調薄冰未隨野梅結和風已催山杏發廋文露巧衆術同一心之純天與通
  許敬之用余言作松山草堂然游山之意猶未已也申以為箴
  許子家住松山邊門開路闢登山巔千年茂樹不改葉百尺甘井常流泉堂中悄然人境絶時有剥啄延臞仙天下之山皆若此捨而外求徒喪已卑能藴髙而為謙髙能生明是為賁芒鞋價長今安之撰屨欠伸吾老矣
  送蔡子壽
  彼友蔡氏子任也堪將相唯儔亦異材朗立萬人上吾嘗扣其微事詣理亦暢雨露待堅成風波豈凋喪醯雞發淺覆鹽虎背新樣侵尋墮老醜闒茸屢監當繁霜生野色行李正悽愴恐子復未平因書寄無恙
  寄栁祕校
  頗聾早謝葛亮辟少吃善著揚雄書籬風索索苦瓠晩山雨重重甘菊疎今人相輕多匿笑古人自許堪同調咀芹嚼藻泮有宫先生手提終化龍
  魏華甫鶴山書院
  蒼崔有頂我為廬日君月妃霍下趨梳風洗雨耳自醒玉帝詔許擔宸居周公仲尼在左右勘㸃六籍開凡愚曽經秦禍多散闕鄭箋毛傳悲紛如精神感通若親授損益殷夏還其初憶君低回校天禄髙論自遣陳言鋤況今卓絶離人境妙悟豈可常情拘飄零每疑夢魂到戃慌忽墮西南書韓吕之相以類聚程張之師以道俱業調甘酸嗜秦炙肯逐象罔迷𤣥珠分明憤發貫篇首端的鏤寫傳吾徒乃知山中新所得慢簡閒編皆棄餘脩林逺嶺秋映蔽濃花近院春扶疎彫胡已饋豆籩靜黄獨未斸筐籃孤垂竿桐江笑短弱負鼎莘野嫌豪粗岷峩崔嵬留後拒灔澦突兀催前驅莫嗔猿鶴不解事與民由之誠丈夫
  寄李季章㕘政
  衮衮入蜀者借公兄弟名每求歸載滿預屏去槖傾鷃飛雖地控龍卧常天升惜哉坐時運久鬱時士情文章何崛竒冬雷夏増氷德業又宏濟雉登應牛鳴已著鼎飪利不共水火爭我窮未得死破釡斗粟營誤䝉兼金重自視一羽輕唯當刮老眼雲雨看施行
  送陳壽老
  天台雁蕩車接軫青田又促半潮近冠巖帶壑無俗情秋幹春荑競時盡老窮望絶華軒過其誰幽尋穿薜蘿更抽竒筆向雲射破的疊中千駕鵝古今文人不多出元祐惟四建安七性與天道亦得聞伊洛尋源未為失閬風招手游太𤣥麻頭制尾中興年黄金鑄印肯輕佩定把堯舜陳王前我家罄懸仰見斗簸君紅旗魑魅走密房熖短夜苦長雪髙氷深去無鄉
  題鄭大惠詩巻
  憶從草廬赴鄰炊澁雪攪筵糟涌糜要當醺酣活膚凑不許雕刻妨肝脾何年兒孫錦䙀裂金塗門扉玉為𭃄吟中得眼萬象通浪吹狂歌總休歇兩家至今住連牆讀書聞雞夜相將經明先入韋平室句好還升李杜堂
  送孫偉夫
  我友希顔人造道最勇決智校一驛敏書贏萬籖閲吐詞春嶽麗景行寒泉潔良工製瑚簋本為郊廟設便留刊字正稍上禆衮闕逺尋豐城劍虚負歴山月發嫌梅柳催到恨桃杏歇親年過八袠輿致經九折紙迷版簿内税役半縁絶云此新進士銓限凜難越㕔荒茅壓頂饌惡芹縮舌哿矣無情游自傷垂老别
  端午思逺樓小集
  憑髙難為觀樓居勢盡傾思逺地不逺空復生遐情上惟山遶圍下惟溪環縈此實擅清境豈以曠朗名土俗喜操檝五月飛駭鯨鼓聲沈沈來起走如狂酲不知逐臣悲但恃勇氣盈衰翁繭帳卧南風吹作稜
  孔錬士話龍虎山之勝於其行因以送之
  羣嶂倚天傍四環中峯受拱低伏蹲雲錦交流紫團外却注彭蠡如傾奔道陵已去丹竈冷今代符行妖鬼靜孔師何事亦逃儒為愛氷林雪䝉頂我居無山冬不雪只受虚空滿輪月子能作意肯重來更待墻東笋堪掘
  㑹昌觀小集呈坐上諸文友
  茲邦異氣𠉀十月陽屢暴清霜云幾何累日困袢燠病羸諳冷暖衣屨迷單複上印自懸車來諗䝉擊轂東池屬草創斤斧聲未縮野蔓翳前庭中函數株菊呼鋤不受柄善惡憂兩覆賔筵煨苦蕷憐我嵗不熟諸豪藹時彦靈美競龜玉學山留一塵到海空百瀆慙無歌舞伴漫有鍼石朂意䦨各東西微月耿疎木
  送胡衍道
  庭松雪外青檻梅氷裏白正堪頻把翫何忍驟離拆我老如蜕蟬隨葉飄重泉欣君整佩出直上穹穹天卓茂冠天下王祥歌海沂奉璋承大糦籲俊迪深知情胡萬難齊理或一未貫中道不及伸偏質徒受亂同人當同羣不止同其門衆金鑪鞴合一匠杗桷分惜民當惜農不止惜其傭客主兩無怨政刑㑹時雍三年心所親臨别語甚的已去寧再逢懐哉展其力
  送吕子陽自永康攜所解老子訪余留未久其家報以細民艱食急歸發廩賑之
  收纓古蜜浦抱袂生薑門九九書自註邀余綴篇端久衰余學廢彌隠子道尊時維冬雷數雲雪常晝昏火把起夜色丁鞵明齒痕小邦肥羜闕鰕蛤濫充盤椒橙失滋味糝絮勞傾呑詰朝報家問剪書徴阿孫苦陳鄉人饑采蕨啖其根倉封井花滿淘米安得渾覔翁如覔父願假東飛翰念之不遑處喟焉整歸鞍我老澹百慮身世兩莫存欲私一壠潤豈救大培乾西城柳揺揺北寺江漫漫勿令嗟來死以慰行路難
  送葉任道教授之官靜江
  太學奏文夸第一國子先生裏行立嶺南梅花太枯澁花豈喚人人底急爐亭雪深叫孤鴻傳書為愬明光宫雲翻雨覆古來有不如堂堂金石守
  送趙季清兼謝所惠詩
  纍珠貫冰絲耿光發沈淵二千八百字字字合管絃想攅風前眉應聳雪後肩又言謫匡山五老煙霞鮮著書滿破篋官冗鹽未煎少遲了上信别用綵繩聯
  送陳漫翁
  笠澤老龜䝉蛹卧絲自裹君從蓮葉畔親領末後語憐我未得聞獨繭授長緒因茲服英悟郁郁副竒許士於淪胥中搏手架欄柱一瓦不漂零百世保風雨轉圜信無難滅木猶有懼髙翔要深泳厚積堪重負狂波浸三伏回壑萬流阻旅情方夷猶霽色待舒吐樵峯濃黒散蓼岸微紅聚進舟石門灘小泊看佳處
  送戴漢老
  隠侯之郡成公宅詞流屈注回理窟前輩淵騫晩凋謝後進由求早超絶聖朝論士皆公卿千乗何足留髙名春風無痕萬情化盡付雙溪舞雩下
  孫祖佑解元世友堂
  雀尋屋角穿燕繞簾櫳窺共賀新宇就生物欣有依含德厚乃祖義完嗟利隳最憐常熟令櫝韞不盡施温恭化羣從遜悌流深規一絲必同袍粒黍無異炊感零天上露潤浹園中葵魚蠏雖芳鮮不如此菜肥涼風送佳音桂林自生枝借子赤霄羽登君文石墀樸斵吁已勤礱密審所宜諒為前峯近長映客星垂
  丁氏東嶼書房
  朝納櫺上光千帙亂抽飜夜挑窓下明一字究本源舊師蚤傳習新友晩聞見隣里疎聚頭江海勤㑹面勿愛好鳥羽勿玩芳樹林書亦且置之獨自觀此心茫茫未生前寂寂已死後萬變隨雲浮朗月住中彀何物粲陳列所從定何時孔顔雖去逺聞道命如絲白屋無怨難朱門不驕易每留先人樸不忝素士志雁蕩繞長麓南北峙兩門委和被多稼永祚延餘昆紅緑修岸容氷雪淨空界蕙轉蘭亦回誰賦書房外
  端午行
  仙門諸水㑹流下瓦窑溝中有弔湘客西城南北樓旗翻稻花風棹澁梅子雨夜邏無騷音絳紗䝉首去
  虎長老修雙峯
  九州大麓標山經早與天地同垂名雁蕩初傳晩唐世掩抑衆嶽夸神靈豈非龍伯所播遷海水枯竭久乃成窮搜石怪呈萬巧宛取物似羅千形隂湫陽嶺何恍惚紫光碧燄長磨縈夜隨王喬玉簫發曉答矩那金磬清聞者未到意已傾往往夢想驅風霆西僧猶嫌憩寂寞便房曲檻頻招迎强扶墜閣接雲漢却補壊壁回丹青來車去馬謾孔總亭主自住誰為情
  毛希元隠居廬山卧龍瀑
  毛子罵吳曦蜀山渺孤獖五老急扣聘延留如大賔龍分自眠地蕙帳饒珠蠙巖花開恨晩谷鳥鳴先春弔古一沈思千載多逸民登髙一長望萬里皆積雲子勇書印厯憂憤著彌綸曷不草露布從容靜風塵低頭汲澗曲煮豆箕為薪沮溺上之恥昔賢終賤貧
  趙振文在城北廂兩月無日不游馬堘作歌美之請知振文者同賦
  馬堘東西花百里錦雲繡霧參差起長安大車喧廣陌問以馬堘云未識酴醿縛籬金沙墻薜荔樓閣山茶房髙花何啻千金直著價不到宜深藏青鞋翩翩烏鶴袖嚴勞引首金蔣後隋園摘蘂煎凍酥小分移牀獻春酒陳通苗傅昔弄兵此地寂寞狐狸行聖人有道賁草木我輩栽花樂太平知君已於苕水住盡日艣聲揺上渚無際滄波蓼自分有情碧落鷗偏聚追逐風光天漫許抛擲身世人應怒君不見南宫載寶回何如趙子穿花去
  周純臣子去病淑慧而短折賦以哀之
  周子百未遇有兒慰眼前敢誇材調别自喜稟賦全其守過老蒼其行通變權共看成早嵗何意夭初年汝昔透胞絡衝風著筯攣和丹和乳燕煨附加鹽煎所投烈藥盡始獲竒痾痊隋和絶代寶氣命百分憐問汝今何之幻影來無縁不許爺執捉壊滅同埃煙此悲信無益此愛倍難捐不見趙幾道泣淚迸幽泉不見孟良甫叫吻聒穹天汝爺自為銘志欲金石傳兼求我詩去刻在墓門邊
  送盧簡夫
  子昔葦間從我遊未曽一詩相報酬文杏將非廟廊具澗蘋況是王公羞子今歘往西湖上靈雨綵雲供筆仗深思直道佐明君蟄雷震空天下聞
  贈祈雨妙闍黎
  雨慳水澁從季秋倐忽春半河斷流有僧了妙能禱祈直云天閟非人求朝誦呪夜安禪十隂九暗來纎纎呪光禪寂轉相發潤澤徐乃通幽潛我老拜請良獨難香煙鬱薄重霄間旁搜潭洞攪龍蟄鞭雷走電開天闗天意豈令一犁緩人心正待百渠滿補天不及人未知禪心沉寂嗟爾為
  寄題朝宗新樓
  昔時師友尚草創憶子諸父勤磨礱春臺自令車馬絶桂樹未厭鈴旗重侵雲𭃄月絳一炬擁坐排簷青幾峯莫云空洞豈無物讀徧五車江水東
  和汪提刑祈雨
  感格誰如汪仲舉步虛未了龍來語㑹稽秦望都洗清越人喚作提刑雨我慙老惰無精勤累月喚龍龍不聞水南早禾貪結實一夕爛死為泥塵
  蔡尚書輓詞二首
  總角都鼇頭老生甘服膺白首參豹尾後出夸先登東流看到海北風忽成氷茫茫落簷花窮巷猶短檠撥沙得黄金百鍊瀉光影飛行日月上瑩徹肝膽醒空山慘馬鬛何意重為壙余哀不浪施留寄長夜炯
  題處州翔峯閣
  九盤在州中萬山來四逺納於牀第近尋丈未為褊日光既熈麗風氣亦清展悠然不離席所得甚宏闡隠峯招伏岫騰躍俱赴眼下視田中禾藳粒猶可見臨觀要親𭃄亦復貴渺緬峽山絲線窄嶽極瀛海眩君看齊雲上往往無際限何當躡蓬萊一汎五湖淺
  讀王德甫文巻因送省試
  瞢頭文之病敖脚最所患軒其奮勇果搨復墮衰懦伊人殆天力卓地挺脩幹歘入巖雲幽倐出星極爛儼如姑射女娣姒俱整粲皎如珊瑚樹塵垢拭杯案昔夸新龍首伏吕較早晏又推舊菑川耄老終佐漢況今未六十急用豈為晩行當奏苦疏朗壓諸儒冠
  王宗卿答春堂
  春以喻母慈慈深春不如兒欲答母恩恩重答無餘華堂頓有雲嶺隔夢裏分明與親劇阿連進奉新批勅翠裘黄簡縁兄得朝騰巽章乞祠官願身暮歸怡母顔老農邀君勿輕去萬紅千紫扶春住雨田自種晴田收好是天留答春處
  送葉路分
  猺啾獠唧聞鳴琴十指如玉無哀音應憐聽者未洗耳衡山髙兮湘水深君今幅巾鵷鷺行𭃄勿著帶貔虎傍軟荷刺少離棹短柝桐頴多班露長
  答李制置
  鼓槌恨不投淮流復傳侯摯能狡謀西州卧龍出長算朝汎清洛暮營丘禹跡芒芒草萊逺實邊正在耕耘滿中庭雅歌自有節豈效淫聲催煞滚北平漸車淖不通白檀可越時未同待公刻就燕然頌我亦嚴駕期無終
  林叔和見訪道舊感歎因以為贈
  與子異州壤取友四十年狂心早探索出語乾道前向來朱建安拊手笑淵源小心承父昆刻意希回騫不求壠斷登有路直如弦計其所不為敵富逾百千衆駿跨險逺獨鵠超渺綿謂當共驂服可以爭聯翩誰知竟大謬寸影孤雲邊南省無姓名俛眉自愁煎家蔬僅掩豆野蝗來蔽天過我城西隅相視各華顛寒菊已收花枯井未回泉人生寓地上蟻垤交折旋中間較得失區區等浮煙喜君佳兒姪放筆追奔川許身若卧龍斬蛟透重淵所虞氣力豪未受規矩䥴過翁非止肖奕世始稱賢從今掩蓬蓽同賦歸來篇
  上灘
  篙師上灘時面作石蟠樣及其進尺寸乃在一偃仰神禹不到地狂流終播蕩逆順本天力人謀不相讓苦戰排三軍勢壓票姚將身在亂石中傾覆堪指掌誰云何天衢䑕徑斷還往
  五言律詩
  髙宗皇帝輓詞二首
  何止超前代功隆道更尊幾同造區夏還復外乾坤黄屋堯年度青山禹穴昏遺民猶望幸淚血灑中原河濟初開府江淮晩視師纉戎繇子聖永命獨天知鶴唳空虛警雲生仗自移時厭代之夕都下相傳有綵雲翔鶴之異上哀何以稱卒代繼周時
  孝宗皇帝挽詞二首
  儉德加文意雄才自武宣道終遺萬乗喪制盡三年時乞遺黎命常持復漢權全將一孝字髙諡百王前昔年叨上殿歎息動宸襟豈不人思奮其如天意深帝王猶遇合南北限升沈尚有登遐日諸軍特賜金
  吉州刺史蔡直之挽詞二首
  領閤號親貴光宗始用儒諒惟醫國手果驗活人書負郭可税駕行田宜蹇驢相看滿川月無計遣長鬚能事實偉甚謙終尤罕聞忘身賔出日斂手避浮雲天欲開昌運人誰靖楚氛未刊千字誄長掩一丘墳
  陽復
  陽復氷潛動雲衰日界明近傳新詔綍重起舊簮纓斗極回東指軍容直北營龍蛇多變化旋日看超昇
  送鄭丈赴建寧五首
  過家鄉里敬將母士夫榮得失從人論行藏獨自明百年中古少一笑萬金輕亷士吾何敢新茶可擷英有志雖身健開心在嵗寒一時諸老盡多見大名難湖海方連旱甌閩適少寛為州人不乏千萬强加餐清廟圖書寶熈朝雅頌音頻繁三節召荏苒二毛侵衣食家纔足丘園意亦深卧聽牀下士時作武侯吟海内言華萼功名動搢紳十年長隠吏一語必驚人酒量新來減交情老更親公知如促膝剰把古書陳屏棄誠愚分牢愁更索居若逢知巳問猶解課兒書地僻門長閉年饑菜自鋤相望無一事不是故情疎
  哭鄭丈四首
  道義秦城重聲名冀馬空河汾談聖制鄒魯振儒風有學堪經世無官可效忠浮雲公豈計吾道自憐窮誰謂居今世無由見古人事親曽閔上遊世葛懐民德盛天為侣慈薫物與春清風如尚想猶足洗囂塵插架軸三萬撑腸巻五千京都通百郡溟渤滙羣川深淺人隨汲東西意各便後生無復見媚學謾蹮蹮憶在諸生列曽窺太史書泉䝉煩濬達質槁費吹噓外宅寧成相生芻早弔閭臨風兩行淚愁絶向輀車
  何㕘政挽歌三首
  退食勤稽古當朝動引經人心喜偏側國脈要勻亭二府早聞政三孤晩告靈羔裘惜光彩不肯到頭㕔晞髪滄浪上灘聲近廣騷緑圍齊長柳紅糝半含桃欲寡堪増壽閑多更養髙佳哉鳳皇壠悲甚付烏號宿昔叨殊眷尋常欵直廬聽雞催謁駕立馬待紬書零落誰存者追尋昨夢餘何曽嗔石介韓愈自狂疎
  送陳糧料
  萬里渥洼出行天絶比倫能㕘大闗鍵莫用小精神鍾鼎身雖貴簞瓢道未貧梅情兼雪意留住恰芳春
  題費肅校書遺事
  欲識隠居者當年費懿恭却辭金馬直歸卧錫山峯兩詔終不起一瓢長自從兒孫盡登第勿剪舊栽松
  送鄧諫從制幹
  援引亦未力聲名空復傳終攜太平策還上蜀江船帆色掛曉月艣音穿夕煙滄波不盡興收拾浣花邊
  題栁山人壁二首
  水北栁六一家傳擲卦靈秋清演漁曲春近著牛經掩肆花竹秀排門柑橘馨應憐喜功者虛要峴山銘我病屢穆卜山人不面謾常言千日厄未許一朝安地上庸醫滿天邊惡曜攅歸根與復命自笑此何難
  致政通直錢公挽歌詞
  蕭瑟梅花壠豪華不復還好兒須萬石廣厦剰千間盡與詩書癖勿令紈綺攀傳家自翁始留筆紀池山
  亡友項子謙兄挽歌詞
  疇昔省君病小車隨酒壺心惺賞文句語謇困喑嗚念子堪垂泣纍然失壯圖唯應看幼子空手縛於莵待制中書舍人陳公之亡以山宅須利既遷殯而未葬也後五月乃克葬焉二首後一首七言律附
  可怕隂陽惡還驚日月遒終成埋璧去不作坐禪留雨洗一簞淨風飜千橘愁門前繫船橛宿鳥漫啁啾嗟我與公同澹泊一生一死又淒涼經綸傳世上於此老病著身行自當掛壁斷弦從别調拂天野水渡新航暮春未有風雩伴且閤遺編住冢傍
  西山
  對面吳橋港西山第一家有林皆橘樹無水不荷花竹下晴垂釣松間雨試茶更瞻東挂綵空翠雜朝霞
  看柑
  窈窕隨塘曲酸甜在橘中所欣黄一半相逐樹無窮習啖成真性悲歌記土風慙非美人贈採摘恣村童
  贈杜幼髙
  杜子五兄弟詞林俱上頭規模古樂府接續後春秋竒崛令誰賞羇棲浪自愁故園如鏡水日日抱村流
  待制湯公挽詞
  繅藉知良玉𧆌鹽是大儒單傳合上相小却但尚書蠧簡同歸處遺簮任翳如西風好溪雨漲淚濕塗芻
  吳㕘議挽歌詞
  冉冉試百巧栖栖終一丘死期甘慟哭時事不勝憂貧只藏書在恩將别業酬看君用意絶身後令名留
  冲佑大夫鮑公挽詞
  幽人眇何在髙閣鎖重闗梅冷橋邊月菊殘籬外山可憐清絶地長憶笑談間寂寞私鹽港漁樵自往還
  雪後思逺樓曉望
  臘盡凍初合風花江欲平急從髙處賞已向嵗前情莫與鬢爭白試將身比清樓頭接逺岫歴歴正分明
  宿覺菴
  宿覺名未謝殘山今尚存暫開雲外宅不閉雨中門麥熟僧常餓茶枯客謾吞荒涼自有趣衰病遣誰言
  贈勝上人
  近日能吟者黄巖説勝師語生兼老筆體重帶幽姿遣臘氷千筯勾春柳一絲方山最髙頂不擬到茅茨
  朱文昭母楊氏挽詞
  文昭有賢母白首教篇章義並三遷峻書成百巻長古今歸石室筆削紀萱堂鹿擾烏馴處森森宰樹蒼
  冲佑安撫郎中張公挽詞
  誰憐張太守思職更憂邊濠水中間月光山盡處天人應迷往事我獨採遺編莽莽乾坤裏㝠知想慨然
  縣尉林公挽詞
  恨取一官晩公人未展衙空傳讀書苦留與後生誇有子聯三俊成名王兩家㑹須酬貴骨野燎報宣麻
  陳侍郎挽詞
  生死悲歡地長嗟付短吟北門晨鵲趂西甸晩鴉尋三品官名重千年墓色深廣東正思憶淚激海潮音
  太令人胡氏挽詞
  已刻溪西誌潸然淚滿袪軻喪嫌後侈參養要前餘甫里送錦纜館頭迎布車為題楓葉往蟲籕不成書
  題張提舉園
  竹外萬雲合荷心一雁來若無歌舞閙應有鬼神猜野岸鋤難遍幽根煖易栽前山未放入好閣更南開
  送謝希孟
  白頭趍幕府早已負平生未放鵬舒翼應須驥斂程驛梅催凍蘂柁雨送春聲為語常平使開懐待子荆
  送周子靜
  地深湘渚浪天逺桂陽城故里楸花别諸生柳絮迎一夔開跡後六舞待時行子自調新律吾衰閟舊聲
  林處士挽詞
  尚平接馬弟髣髴記前身海濶元隨浪山髙别領春難招古渡外空老夕陽濵順性無生滅君應了正因
  錢知縣挽詞
  送子三為邑十年嗟往來誰言債難了不與命同回卓魯終留愛龔黄豈蔽材雲愁且暮雪雪打又添哀
  送潘景參
  久自知潘令經曽薦禰衡居慚薄氣力何以助聲名松栢非無嵗鹽梅㑹有羮又從沙際别把酒𠉀潮生
  贈徐靈淵
  歐虞兼褚薛事逺跡為塵今日觀來翰如親見古人盡歸嚴號令富有活精神碑板荒唐久遄看走四鄰
  戴肖望挽詞二首
  巖巖蕭太傅謇謇鄭尚書可惜流光晩翻無急詔除交情梅蘂盡哀意柳芽疎只有安江滿長涵夜月虛老失平生友悲尋路轉迷水肥應返釣田瘦合歸犁草與地蕭瑟雲垂天慘淒無因再商畧短日送寒雞
  徐靈淵挽詞
  自卜西南宅始聞幽賞多山供映門樹水獻捲簾荷近局棊頻賭隣芻酒屢歌誰云祕此樂抛擲與流梭
  包顒叟挽詞二首
  風沙江上宅斥鹵望中村密竹元遮徑崇蘭早映門笑談看磊落材力可騰掀誰復知心事滄波霧雨昏養志諸郎事專經永夜殘雖云緑衫易更覺綵衣難客散棊奩閉庭虚酒盎乾無言慰孤苦持此問漫漫
  林敬之挽詞
  雜遝新河市酸寒處士廬甘辭魯穆饋獨著孟軻書籬壞從兒補禾荒付客鋤永嘉新有志莫遣姓名疎
  王運使挽詞
  鐵騎昔逾塞三邊各受師共傳君善守能䕶國西陲卿秩恩雖早郎班詔已遲須將未盡賞酬折在豐碑薛子舒罷官久無所授端明得謝始換承務郎
  男子行藏地自求難問天空多賈誼學突過馬周年願改京官後常趨黼扆前太平如致了别造㑹昌船
  贈吕縣丞
  自得長官後邑人詩轉工批書月屢滿覔薦嵗常空栁已如藍碧桃元勝錦紅終歸剡溪上舉棹謝東風
  詹魯山解元以壽母求詩
  九十人稀有追懽盡槖金猶嫌兒舞拙不怕酒行深寄鮓未垂訓設雞先賞音維舟橘花晩霧雨噀前林
  贈蔡茂材貫之子與
  蔡家五千巻藏向石菴中講誦令幾日飄零隨隕風隔垣孤響度别井暗泉通安得無爻象與將吾道東
  余知府挽詩二首
  壽者福之首中兼典郡來聖知天上事磨盡世間材此際靈龜往何方化鶴回所親都不恨有識自興哀憐我抱空意鬢間饒白絲已從真率集那復少年時栁糝春前葉松鎪雪後枝建炎無故老難話省方悲
  趙知縣挽詞
  僧館經年學書籖盡日抽空聞割雞笑不見化鳬留瘴月曉還落蠻雲冷未收西華夜來雨洗淨一生愁
  趙清叔挽詞
  昔我共筆硯知君賢弟昆門邀百客醉囊諱一金存忽與鐘聲近長悲磬色昏多年趙家府銷減惠王孫
  贈聽聲歐陽承務
  無心立臧否有術驗榮衰舉世聲中動浮生骨帶來彈輕知福地欬小應靈臺笑我老何及是身惟死灰
  送包通判兼寄滕季度
  風雨逍遥地衙排印簏新鈿車分路濶寶瑟聽歌頻燈市曉侵月花田晩占春却過張翰宅方信有閒人
  趙尚書挽詩二首
  材業將時偶聲名鬭寵新文昌留不住大尹政通神力説和戎好從撩相國嗔春花插秋鬢還得自繇身江北江南曲吟髙許和同相迎黄篾浪失笑白蘋風老病猶貪活漂零各隕空長懐洞庭橘買宅傍墻東
  周宗夷東山堂
  城嶂標扆極誰家特有山偏憐東崦好只對此堂閒動石低簷住流鶯拂檻還仙闗鎖瓊海幽夢或時攀
  丘安人挽詩
  左司遺事逺介婦古風存業廣添新宅儒多起舊門真亭留壽影雲物䕶山原我欲攀車别衰殘阻故園
  題郭希吕劉詠道游雁蕩詩後
  隠劉甘隠淪老郭亦離羣自鎖魚亭月同穿雁蕩雲排峯造龍質懸水迸簾紋百種聚竒怪從君句裏分
  送戴宣子
  為愛千竿玉垂隂似古城弟兄俱挺立文獻各標名握粟親年晩浮家越浪輕相期早得意還伴此君清
  題仰孝亷事實後
  孝子久傳名誠通物表靈當年虎失猛此日竹還青墓墾無留菽庭荒枕舊㕔惟存古題誌寶惜勝如經
  贈盧次夔
  家住東郊深能詩人共尋氷梭間道錦玉軫斷文琴城漏宵添滴牕花晝減隂新涼白頭句清甚費悲吟
  送趙幾道邵武司户
  無灘秋水平有句官曹清楊栁欲落盡菊花愁晩生書多前益智文古後垂名功到濶深處天教勤苦成
  常德郎中林公挽詞
  結佩聲名逺懐沙興託深惜無長綆繫終使夕陽沈蘭省空頻召桃源不再尋雖傷有北毁難減是南金
  贈鄭秀才
  文苦意尤𭃄色低聲轉微三生住淺土一⿱阻深歸藝圃筆鋒掃侯門麈柄揮何慚素車集回繞絳旌飛
  贈李秀才順之
  怒漲爭茅竹安流節斗門行苗存水則縮板䕶河源士李昔陳義守奚能聽言便當生廟食禾熟賽雞豚
  送侯居父
  宅古竹隂晩書殘燈焰稀深知靜者趣轉益宦情微别殿行催甲休工坐掩扉御前清𭃄地重得薦皇闈
  贈髙竹有外姪
  娶女已為客參翁又别行相隨小書巻開讀短燈檠野影晨迷樹天文夜照城須將逺遊什題寄老夫評
  贈夏肯甫
  自識賢尊熟常將逺到期忽傳千古信虛抱一生疑恨菊來何久愁梅去轉遲應留起春蟄詞落未堪悲
  趙知府母齊安郡太夫人挽詩
  生死已無憾杭人休淚傾惟留不盡德常動故鄉情霜淨水方落風髙山轉清閒思與令子幕府再同盟
  沈氏書堂
  應與石渠並又疑金匱存曬書天象𭃄浴硯海光翻我老行罷讀君材重細論猶言無一字大道始歸根
  薛子舒墓
  悒悒西門路樵歌占晩雲燐迷王弼宅蒿長孟郊墳少病憐醫錯題書與父分又言重把筆兼欲使余聞
  項君先有幽興堂其子木即以名菴
  平生意外事身後有誰知魄靜雲稀出神游月共移春茶翠旗展霜荔錦幨垂更欲添幽興惟消桂幾枝
  施翔公掌教長沙
  蓍蔡羲前識簫韶舜後音追回賈誼貶喚起屈原沈湘水汀煙濶梅花署雪深余行陳迹久因子一微吟
  送劉幾道惠安尉
  少年嘗苦節從我北城隈麗日明文苑繁星讓斗魁垂垂緑綬晩冉冉白絲催更莫游仙去鯨波奏凱回
  送陳約甫知永豐
  四十未朝蹟三經綰縣章嫁頻知子熟醫老悟身嘗菊趂行時色梅催到日香還欣肺氣減中熱變為涼
  王祕監令人挽詩
  頗憶朝除禫俄驚夜徹帷自堪從子住何用與夫歸起隧新藤茁重轝宿菵排通家只今盡老淚逐風揮
  奉送周知録木叔祕監其舅也
  謝傅悵何逺羊甥良自嘉帝鄉沈迹顯囹户衆縲誇釣冷客星雪林疎處士花衰年怕分手閒發岸頭沙
  葉路分居思堂二首
  葉媪開新學同人飯野蔬明經傳一相考古付三餘苔色迷青簡蟲文蝕素書君能葺遺址堂宇勝於初苦説諸梁後簮纓富逺孫白袍雖屢捷黄榜未霑恩淡沱磨氷硯蕭條倚帳門嗟余忝宗末老病不堪論葉文翁再薦不中第駐兵永嘉暇日必從予游博聞善論而恂恂衆人中無異寒士初衞國夫人黄氏君之五世妣丞相顒髙祖也少而嫠居建義學以教後進丞相既貴以為夫人之報焉君因義學故基作居思堂請予賦之嘉定十四年六月
  王通判挽詩
  祖德風規近詩流句法超已多山邑政恰少省郎招旅館身俱寂傳家道未消長令漢楊震名逐左原標
  林簽判挽詩
  作邑有何好利民翻害身怕回湘水月驚失象臺春墓草已多碧園花空復新更嫌鶯自語幽憤不勝陳
  送張知録
  閥閲飛龍後家聲入館前身饒太常第客欠廣文氊流落無先譽遭逢有宿縁炎洲路多少謾數去鴻邊



  水心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八
  宋 葉適 撰
  七言律詩
  送鄭景望二首
  兩地旌旗一閏中十年監牧九卿崇安輿遍就東南養遺俗將陶雅頌功愛䕶元身如寳玉節宣時序戒螟螽遥知獨上千山路處處梅花逐煖風
  江左諸賢盡凋落邇來名字未深知願公年徳加前輩救世勲庸莫後時國重四維人建立天還一統道藩籬彌綸康濟何曽極自古忠臣不逺期
  曽晦之挽詞
  交游盛處失騑驂筆硯窮時綰碧藍驥老尚能舒駿逸龜潜終不慕芳甘夀過八十人人羡恩在鄉閭事事談埋没平生無限意夜深樵唱起溪南
  次韻喻叔寄九日
  遶湖秋色去茫茫塔立峯端表自强因上岧嶤覽吳越逆從開闢數羲皇暖風駐帽嚴公㑹早閏勾花絆客觴閒却陶潛玩幽獨可憐車馬共誰忙
  中洲處士折梅花并新語為贈率易鄙句為謝
  中洲之中十樹梅蟠枝着地照蒿萊即非無主憑誰伴自不衝寒要早開午蝶只隨游子意暮笳難寫遯夫哀幽懐寂寂天應笑挿向歸帆雪滿桅
  送劉徳修時在京口
  日日秋風江倒囘江邊執手重悠哉兩山只欲當中住一舸還應却下來説與蛟龍息豪怒亦令鷗鷺少嫌猜吳頭楚尾何時極拈就前詩併展開
  送范文叔知彭州
  君今結束歸何勇我獨棲遲去不能江水入冬猶浩蕩風帆逼嵗合騫騰相逢論事信徒爾清坐矢心嗟未曽想得彭州退公後夜窻重整照書燈
  送潘徳久
  每攜瘦竹身長隠忽引文藤令頗嚴聞道將軍如郤縠不妨幕府有陶潜江當濶處水新漲春到極頭花倍添未有羽書吟自好全提白下入詩奩
  樓參政挽詞
  外補何多只近州却於中禁䞉淹留晚參國論非無樂苦説時難更有愁天下知心古來少人間此夢覺應休自嗟不識鄞江路清淚因公寄海流
  無相寺道中
  傍水人家栁十餘靠山亭子菊千株竹雞露啄堪幽伴蘆菔風乾待嵗除與僕抱樵趨絶澗隨僧尋磬禮精廬不知身外誰為主更覺求名計轉疎
  趙路分挽詞
  平生王孫忌太康承家孝友更温良鴻㝠鵠舉須言命桂死蘭摧不斷香古有失時堪恨惜今從虧處取酬償佳城況遇朱公子大斾髙牙屬令郎
  陳益謙挽詞
  余與益謙居相望疇昔雅相揖而已益謙死其子以書求哀挽言君之材與學皆余所未知也訊之王成叟信然乃為作此詩
  舍南巷北水同流稻菽參差各自謀不料多材能轉物更憐無地與伸頭蛛絲委架詩書愠鷺羽空陂菡萏愁好在夜深明月滿人間地下兩悠悠
  寄吕巽伯換酒亭
  瑯琊初址未完牢猶倚虛名用我曹自可全將醒前了何因偏向醉中逃艱危未肯當時共誕逸空傳後代髙還有逺孫留墓側繞亭寒葉夜騷騷
  併工
  併工催作趁春前又値春歸一莞然新筍頓能長數尺晩花寛與待明年囘廊寂寂為苔地後塔隂隂造雨天坐睡不驚還自覺鬢鬚將老到衰邊
  菊花開送徐靈淵
  白頭幾度重逢九方是今年種菊花衰病自憐何處看馨香聊向小園誇討論揺落生光怪暖熱風霜與麗華正好行吟君已去别移秋色付誰家
  次韻韓仲正
  塞戸低眠畏北風詩來喚起自江東林迷久巳隨甡鹿磐止何曽有漸鴻常日錐刀希楚富千年鈆槧諱丘窮莫將新意翻碁局一等成虧付國工
  齊國太夫人挽詞
  風樹秋悲乞暫閒夀星霄隕幾時還子同房杜經綸地夫在荀陳伯仲間恩重七封開表海行髙三美勒名山猶言未足平生養看即元台恨莫攀
  安撫待制侍郎徐公挽詞二首
  玉質金章映海濵養成天徳異凡倫曽顔窈𣺌闗前聖管葛麤疎付後人惆悵窮途三訖癸吁嗟厄嵗再逢寅送公何物堪將去留在埋銘石色新
  飲氷那得不醒然北看成南醜又妍建策須為萬世慮孤忠亦有一身全星文忍向生前墜夢事方從死日傳莫指鳴山歸路熟青林黄葉度年年
  許相公挽詞二首
  容成堂上光華别謝客巖前意象閒身到三台良未滿年添九老定誰慳髙期落落塵囂外苦論喧喧醉夢間我欲為公深着語桂林芝樹不同刪
  行露空多曉色催夜香燒斷作飛埃松江鱠好憑誰憶金谷花濃只自開玉女雲中應盡去仙人霧裏更重來千年一判禁銷得涕掩寒塘錯莫囘
  送丁子齊主簿
  明經六十未收科自取南宫計若何來嵗須將一戰霸浮家今厭百程過預愁菊蘃行中破還喜梅花到後多從古功名致身早誤隨陶令晚蹉跎
  丁少明挽詩
  枕冷秋山不記年時時逸想醉看天吟成絶妙驚人句散盡麤浮使鬼錢萬卉有情風煖後一笻無伴月明邊新來王子碑能説筆意堪將此共傳
  宋仲方遊吳袖文索詩為别
  九曲絃歌滿巷傳儒林聲價有誰先昔憐少學隨翁久今喜新文信汝賢刪後畫前元未聖南花北葉定誰妍終期猛進一篙力透過龍門急水舡
  毛崈夫挽詞
  我昔髫年侍此翁自甘窮僻古人同道修白業曽先悟官近青雲却未通庭長嫩蝌新戯雨徑存衰栁舊揺風世間榮落私情盡留得清名是至公
  直院中書莫公殂徃哀痛不能成文輒留小詩靈几并致鱸魚金柑為奠
  閣老今無地上身黄麻紫誥兩沉淪虛懸東嶺來時月難挽西山去後春試割氷鱸猶脆薄重飡野橘尚甘辛最憐趙子同心事相看題封淚染茵
  薛君季常挽詞
  汨羅謾隕離騷經伊洛源流今更清自别三年無信息忽驚一日有銘旌乾坤未放虚空壊蠻觸猶須事業成桂樹團圓半丘土春風還許為君榮
  題彭澤縣尉㕔林壑之勝
  彭澤西山天祕惜淵明未敢發幽緘始從石尉兼王尉洗出前巖到後巖也只暫時供步履可能終老缷朝衫應須却誦歸來句重把家園草自芟
  送趙提幹
  與君中外情偏厚嗟我龍鍾志已摧豈有尋常墮泥滓不教宛轉助風雷花枝買笑前村趁栁帶牽情别浦催細雨酒亭東望處應將新語寄潮囘
  賀縣尉
  端龎還有北人風大雅元非楚士同此日深探應徹底他時直上定摩空離家杳杳百灘外過我昏昏三伏中籬破屋荒無路入荷花招手席門東
  送曹潜夫
  東南作闕歎年徂逺逺參司到蜀都元帥幕中須受辟生羌界上也分符閒吟杜甫詩千字時載揚雄酒一壺只我衰殘望君切杜鵑聲裏認歸塗
  謝李參政因送曹瀘州寄簡
  大厦元須獨木支李公補處屬良時千年立國唐虞上一念勤民禹稷思恨昔寡聞空自誤況今消盡有誰知雙鳬雙雁蕭蕭影孤嶼亭邊正着黐
  贈李秀才肖舒
  帆來帆去海中山自笑臞仙嵗月閒忽值巡遊防豕突也叨扈從識龍顔寺傳弓劍烟嵐外門掩詩書浪泊間待得諸孫上金榜九重髙拱報堯班
  郭伯山挽詞
  兄弟窮經各一時百年義塾尚留炊講燈常照鶴窺坐壇杏半紅猿揀枝未奏邊功明主惜將成京秩故人悲挽君已老應先盡安得埋銘更後垂
  題王叔範自耕園
  自耕不要從人得知在盧南第幾街吳地于今説佳麗浙人自昔巧安排包留花竹春留巷謝遣蒲荷雪滿涯必想新園名字出故時臺館半沉埋
  福國太夫人陳氏挽詩
  曽經天語贊華簪應是忠多報獨深寂寂孤鸞羞鑑影輝輝雙鳳失梧隂沖心自與家規競空性都無世網侵聞説埋銘親付祝照碑斜日下寒林
  送郭黄中
  雁山削玉上青雲仙侣常游遣俗紛飛舄可無能少駐洞簫何幸復親聞看承下戸恩尤重賔禮髙賢意自欣忽憶門西貧士宅蟄雷繞甑黍初饙
  劉孺人挽詩
  嗃嗃當年女手縫一家從此更雍雍性安於善行無迹兒自為銘筆有蹤聞説湖清見龍首還疑墓長羃雲峯哀情變化何終極留澤凌霄絳遶松
  張提舉挽詞
  令祖親扶日馭升孫今喜復似翁清恩波再入淮流滿信節初傳嶺外名夏木千重添野𧼈秋風三疊寄幽情長年慣唱漁家曲難聽兹晨薤露聲
  薛端明挽詩二首
  可但補闕名官日不逢引裾强諫時上朝有疏天常納下殿無行誰獨疑論道何如出綸晩督軍頗嘆封侯遲凌烟畫手今寂寞荳䓻林髙荔子垂
  氷稼初融闕月沉英豪四坐地爐深争看麈尾頻揮處難了朱絃未盡音恠我輕談當世事知公黙㑹古人心空山穩對梅花宿錯向林逋墓裏尋
  送林子髙
  老我追隨亦䞉人研軒標格久成塵意先逺水常趨海節與脩篁自作筠諫苑舊知欣有信漆坊新隠嘆無鄰梅花應待行時發野岸山房探得春
  塔頭林君挽詩
  之河繞浦各紆縈結束樓臺穩更清全與好人修實地任教流俗趁虚名兒應自了書林債淚苦還滋墓栢榮今嵗田荒望周急鄉村憶着倍闗情
  題劉潛夫詩什併以將行
  寄來南嶽第三藁穿盡遺珠簇盡花幾度驚教祝融泣一齊傳與尉佗誇龍鳴自滿空中韻鳳咮都無巧後哇庾信不留何遜徃評君應得當行家
  送宋知録
  與子比鄰計未疎河梁新駕月明初老人輕作三年别强記難忘一覽餘節相喜材添局務寺丞引類惜朝裾只愁戀着衙樓好囘厭家山道不如
  和王宗卿白兎詩
  鴉帶初陽照廣津兎隨斜月滿虧輪瑞登韓筆名尤重喜動歐吟事轉神不道竒毛妬霜雪應知雅意合松椿龜年鶴嵗猶嫌少獻與尊堂别紀春
  李處士挽詩
  憶吟詩句與君兒曽説髙宗涕自揮兩地兵休重富樂百年家活共輕肥多留螢火明書案閒著漁蓑傍釣磯身内巳無塵土僻霜阡雪塢送將歸
  衢州雜興二首
  玉研朱兮不可尋暖風催緑麥成隂越山行盡見平野江上水流無逝音地跨京師都邑壯俗兼吳楚智謀深詔書寛大邦人誦知有賢侯綏轡臨
  樊梅野雪掃成泥桃李紛紛照舊蹊行子束書輕駟馬主人炊蓐𠉀鳴雞百年囹圄荒蓬藋萬里耕桑接町畦堪笑腐儒何用此只今飄轉楚江西
  送劉晉卿
  草黄木脱何所適使我感嘆生百疾天驥屢為駑駘笑良玉空遭碔砆黜少年壯志思絶塵只今作計常後人明堂巨棟吾何有䕶竹養花甘隠淪
  七言絶句
  題閻才元喜雪堂三首
  東來十月黄塵滿霰㸃霜花總未堪恰是使君誠意足帶將臘雪赴荆南
  平壓龍山五尺危墮鳶何處避隂威漸令融罷春泥輭麥浪黏天燕子飛
  簷角低猥小凭欄霏霏只合對髙寒他年認得名堂意不作銷金煖帳看
  除夜元日連登煙霏樓二首
  巖巒寛去靈虬寺水竹低横處士園此是蘄州無比好亦如淛下好山川
  摧荷秃栁不勝春脈脈荒堤數過人我若有材能速化應將地巧答天真
  元夕立春喜晴於是郡人久不出矣三首
  膏火無光巳累年歡娱少味是窮邊强吹簫鼓迎烏帽勾引遊人近酒前
  十夜茅簷宿凍雲商量送臘又迎春併將束葦熏天焰囘得陽和捧日輪
  艾褐家紬濶濶裁抱孫攜子看燈來餘甘暫棄從教覔莫鬭機心漫自猜
  岷江愁二首挽陳持中知府郎中嫂恭人
  岷江諸峯如獻酬岷江潭頭紺碧流不愁水生勸人去只愁人死送山休
  誰家雙旐揚春波黑頭中郎宰相科有兒有女後應好同穴同時今奈何
  劉髙士自畫琴横膝前對雲起求詩
  試向遮巖擁壑時弄絃調軫按前徽未須寫就多情曲饒與閒雲自在飛
  水心即事六首兼謝吳民表宣義
  生薑門外山如染山水娱人嵗月長浄社傾城同禊飲法明闔郭共燒香
  我久無家今謾歸賣田買宅事交違填髙幇濶為深費柱小簷低可厚非
  雖有蓮荷浸屋東暑煩睡過一陂紅秋來人意稍蘇醒似惜霜前零亂風
  拒霜旋挿花疎疎甘菊新移日曬枯花草只今如此在幾時寫作㑹昌圖
  聽唱三更囉裏論白旁單漿水心村潮囘再入家家浦月上還當處處門
  吳翁肥遯逾七十术老芝荒手自鋤恵我篇章成錦字西鄰得伴亦堪書
  詩悼路鈐舍人徳久潘公三首
  詩人㝠漠去何許花鳥相寛不作愁耆舊只今新語少九原喚起韋蘇州
  風騷閫域自難親隨世聲名未必真更逺更疎應不在山謡水語記精神
  憶昔論詩不自鑴上規雅頌復誰先此絃合為何人絶重撫遺編一慨然
  柯君振相别三十餘年為言親喪不能舉請賦此詩庶幾有哀之者
  土淺難藏夢裏身春花秋草幾悲辛無人為買南山𪋤月戸風櫺作好隣
  橘枝詞三首記永嘉風土
  蜜滿房中金作皮人家短日掛疎籬判霜剪露裝船去不唱楊枝唱橘枝
  琥珀銀紅朱是醇私酤官賣各生春只消一盞能和氣切莫多杯自害身
  鶴袖貂鞋巾閃鴉吹簫打鼓趁年華行春以東崢水北不妨歡樂早還家
  贈某道人
  赤脚蓬頭古觀旁沉迷人海意茫茫公卿見了無竒特更説長生别有方
  過葉威仲不值
  菊苗新擢馬蘭叢栁老吹花拂掠空聞説先生過山去釣絲無主繫東風
  余泛舟不能具舫創為隆篷加牖戸焉
  雖然一槳匆匆去也要身寛對好山新抝篷牕髙似屋諸峯獻狀住中間
  鋤荒
  鋤荒培薄寺東隈一種風光百様栽誰妬眼中無俗物前花開徧後花開
  送朱相士朱文昭族孫云得劉碧雲相法
  南蕩書林長砌蘿碧雲鞋底曬庭莎從今湖海須行徧眼法雖親要看多
  潛經閣
  當日先生住一軒手抄六籍自忘言至今遺墨如新寫付與樓居四世孫
  題施紙被蔡宣義所藏孫太守褒諭帖
  乞子𪖙𪖙暖凍軀押衙得得奉親書孫公已去蔡公死近日鄉人嘆不如
  劉氏女自誓為尼憐其操者幸助成之
  漢上洪波不可親䕫州華髪自嫌貧世間浮想如枯蠟還向虚空嫁此身
  送蔡學正
  鍊盡剛成與物和崢嶸夜氣合清磨好溪新漲連天緑近晩無風亦不波
  奉酬般若長老
  簡師詩語特驚人六反掀騰不動身説與東家小兒女塗紅染緑未禁春
  營師常秉燭為人説氣色戱成此絶
  曙色熹微已出門擘浮熱眼相旁人不如睡足朦朧起留得沉光看本身
  衆議留李師煉丹既而不果
  火養經年汞未收病身還向急時求道人别覔安爐地今夜潮平下館頭
  下僊看梅二首
  背人逺住奚師塢何意追尋特特來更要明年此時節溪翁相喚不相猜
  隨山的的五千樹慚愧識花人姓施説似龍形都不肯昨朝新見水沉枝
  對讀文選杜詩成四絶句
  一從屈原離騷賦便至杜甫短長吟千載中間多作者誰於海嶽筭髙深
  絶疑此老性坦率無那評文兼世情若比乃翁増上慢諸賢何得更垂名
  江淹雜體意不淺合彩和音列衆珍揀出陶潛許前輩添來庾信是新人
  草堂四松看摩空瀼西千果交青紅似須隠約住蜀道可惜奔波離峽中
  題學海樓
  夜誦都忘浪枕喧爾家江月舊樓存新來轉使朝宗近目送風帆到海門
  張總幹挽詩
  長年官食旅邊州當路知音不自繇薦墨雖圓人巳寂半輪斜月返新丘
  翁常之挽詞
  晉畫唐吟老愈竒堪嗟動轉是風機幸能栩栩形中去何不蘧蘧夢裏歸
  秀峯挿天下回溪曽送郴州路久迷更欲扶衰為公徃葛陂龍化的盧嘶
  陳待制挽詩四首
  喚作成虧總雪消等閒好惡任風飄齊侯自要乗千駟顔子何妨飲一瓢
  巳報西川落那邊倒杯索賭計茫然也知漢北餱糧聚能使江東保障全
  昔年行住偶相同捨策追羊徑未通只麽空歸在何處一竿紅日海門東
  世事從來半局棊夜眠還有不應時峙巖橋畔船辭柁冷水觀邊花發枝
  送鮑賔甫
  近年詩友東西去贈子驪駒媿不多古栁渡頭音調别滄浪聞處夜深歌
  請惟耿住水陸院
  宰官不管僧閒事北秀南能總未親説似隨縁耿長老這回住院且繇身
  讀葉子元詩題其後
  心閒誤比游絲轉境勝空疑濁燄流我亦輸君聞早覺醉吟都與句中收
  送别李毅髙宣教
  堪嘆媧皇六葉孫直將豪武盖諸昆黄金散盡身如寄閒管春風白下門
  送黄巖二陳秀才
  一雙璞玉稟天和逺向東州就琢磨待得永無㾗鋟相莫言功用不須多
  建㑹昌橋
  十里滄浪絶岸遥幽人行處有誰招幸無車馬妨來徃買斷寒蔬取意挑
  蔡艮甫觀頥堂
  觀頤有二義士窮在下安分内足而不希非意之獲歛躬退守而不顧因人之榮所謂觀其自養也蔡君近之
  不多花卉春長在麤有田園嵗自豐為問靈龜千嵗訣此中風味許誰同
  章仙姑
  栢水為糧自療饑春江千里正逶迤應知偃䑕歸休地不在神龍起蟄時
  小句送陳粹甫知録
  蕩裏舟輕指外沙夾溪簷蔔正催花南風借與迎親便未離家時巳到家
  送孫子淵潭州司理
  我住瀟湘獄自清囚衫蟲蠧雨飄零如今三院更幽寂閉戸勘書花滿㕔
  郭宰為鄭全真殁買田以贍其後
  鄭生在日常無食身後恓惶又可知郭象有緣天付與新租滿碓不言饑
  贈通川詩僧肇書記
  海濶淮深萬里通吟情浩蕩逐春風却尋斗水龍湫住裁剪雲煙字字工
  贈瑞鹿瑩老化緣鑄鐘
  寺寺簷花院院鐘誰人肯顧此山中待看窈窕廊隂裏攏袖疎槌答逺風
  寄題葉路分與君樓如今若肯從徴召總把三峯乞與君太宗賜陳希夷詩也二首
  封侯無例乞名山只許幽人獨占閒若㑹當時與君意林泉合在市朝間
  直南正竦三竒峯更著東西紫翠中面面欄干太親切要看烟雨澹空濛
  寄題駱子髙解元蝸室
  須知兩角怒蛙升即是千尋綵鳳鳴滄海定知伸縮處君看黄潦漫虧盈
  薛嚴州挽詞
  瘴雨蠻烟盡掃清釣臺方軌浄無藤堪憐獨立滄江上不許朱轓更一登
  送胡彦思
  秋旱兼春處處祈微茫欲雨又還非汝行恰值此時别不到為霖不肯歸
  贈蔣知縣二首
  穩絆芒鞋盡室行何曽遣吏向前迎存齋盡問深深意只此能存不用名
  紙貴應誇作賦竒無牛也復詠周詩長官況自清如水説與邦人共展眉
  贈孫十五道人
  將軍橋畔女仙家年與鍾馗宴與花欲度世人無妙訣睡長留日住簷牙
  送王宗卿二首
  米多糠少賀豐登蓮吐雙花麥五莖别有到家呈瑞處繞籬黄菊向人明
  久違曽閔膝前勞翻得龔黄意外褒但使親年多過百人間一品未為髙
  題方武成詩巻二首
  聞説莆中方武成年登二十便長吟鬼神送與天成句不道思多嘔出心
  自古詩人髙逺處看君涉步邁前峯謾呼賈島為同社莫遣陶潜是别宗
  送恵縣丞歸陽義二首
  二嶺描成翠骨堆一川罨畫綉徘徊三年塵土無人識山水虚閒與喚回
  我在水心南岸村尋常風景不堪論等於天壤中間住草醉花迷共記存
  送吕子陽二絶
  七峯斜轉斗光寒千仞飛來雁影寛生怕被君題寫盡更流風景後來看
  好花移買自嫌貧浪蘃空多未許春放出江邊無數橘半黄半緑惱騷人
  徐師垕廣行家集定價三百
  徐照名齊賈浪仙未多詩巻少人看惜錢嫌貴不催買忽到雞林要倍難
  薛景石兄弟問詩於徐道暉請使行質以子錢畀之
  彈丸舊是吟邊物珠走錢流義自通認得徐家生活句新來欄典諱詩窮
  渡浙江
  晩霞銷盡月明鈎萬頃無風一水浮長怕舟師深擊楫自令洄洑起中流
  遊衢州府園
  破疑庵裏押衙石塵外堂中急就章猶有春風為披拂看人歌舞過殘陽
  再過雲庵
  寥寥夜角難禁夜滑滑山雞只記昏風景不隨人老大蒼松無語對脩筠
  次王道夫舟中韻三首
  鸜鵒收聲避鷅鶹田家蠶麥已知秋西湖風物無人共時有跳魚入過舟
  櫜弓聴樂心肝盡拔劒論功目眥豪鳴鳥不聞千仞逺搏風鷹隼頓能髙
  舊讀凱歌追小雅近看羽檄過西京中興文字須公等容我春山帶犢耕
  因在秀州寄王道夫詩三首
  衮衮紅塵五月留來時落木不勝秋只今春事濃如許萬里滄浪又一舟
  魚龍逺避水光浮草木怒長山意豪獨立和風清宿酒晚雲收盡月痕髙
  潘君狂甚詩能古葉子文髙世莫驚何處有田求二頃向來三月決歸耕
  水心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九
  宋 葉適 撰
  
  白石淨慧院經藏記
  樂清之山東則雁蕩西則白石舟行至上水陸見巨石冠於崖首勢甚壯偉去之尚數十里外險絶有竒致其山麓漫平深泉衍流多香草大木陸地尤美居之者黄錢二家累世不貧以文義自篤為秀士北山有小學舍余少所講習之地也常㳂流上下讀書以忘日月間亦從黄氏父子漁釣島嶼縈錯可游者十數有楊翁者善種花余或來翫其花必大喜延請無倦間又游於其所謂淨慧院者院僧擇饒善詩義充從岳文捷皆黄氏子終老不出戸而從岳又以其兄子仲參為子余時雖尚少見其能侃然自得於山谷之間未嘗不歎其風俗之淳而記其泉石之美既去而不能忘也盖天下之俗徃徃皆如是使為上者知冒之以道而不以偏駮之政亂之則以余所聞於古人之治何不可致之有哉他日仲參忽來謁余敘其所以為别者盖已十五六年矣問其舊人則擇饒義充從岳文捷皆死矣其他老人多無在者楊翁者亦巳死而草木衰謝不復可識因相對感愴久之問其院之興廢則曰門廡殿堂庫湢之室昔以毁而缺者今麤具獨轉經藏屋廬閎麗像設精嚴殆為一院之極此今之所創而昔之所無也於是仲參請曰此經藏者先人以垂死之言命余輟其學而為之者也雖不敢有其勞亦無廢於先人之命以公昔之所嘗游而今問之之悉也盍為我記焉余既嘉其以成先志為孝而重其申故舊之請且因可以記余之所不忘者故不得辭問其院之始末則曰始建於唐之龍紀為廣教集雲而今名浄慧者大中祥符之所錫也其在政和嘗易為道士之觀而後還為院既還而睦州盜起焚於宣和之三年而淳熈三年十一月朔則此藏之始建也八年十一月
  江陵府修城記
  太原閻公治江陵始至與將佐行視新城壁及戰守之具曰美哉丞相衛國趙公之所為也公莅荆六年不趣令暴興簡絀細苛壹於無事繄楚邦保障是急詭大力難爰集兹緒卒有功庸為方鎮首家銘史冊書法舉焉而公弗命故無記者將何以昭丞相之勤久荆人之思某實受任代公其無泯缺之懼既乃謂某子以謀議名官記子職也始江陵息靖康之難伐茭蘆逐虎豹四招流民重立坊市垂五十載漸還故初惟城朽敗日甚毁垣頺塹莫補莫續驢馬之䭾可徑門闗之闔不楔也前後守者以役衆費廣不敢有意至言羅郭無用纔葺子州可矣人苟其居不自顧必朝廷患之令都副統制總領錢糧講修築之政安撫使不得預議久不決趙公聞而歎曰郡守號稱専城近制仍提督修城今將修江陵而帥守不預非法意也遂具為奏且合他司固請詔許焉錢二十五萬貫米四萬石皆從中下役以江陵鄂州駐劄之兵佐以郡府之義勇趙公杖屨日出城上以勸勞之始於淳熙十二年九月成於十三年七月為塼城二十一里樓櫓戰棚之屋一千三間浚隍池繚甬道備凡扞禦器械之用然後江陵之人更門益宅早卧而晏起四方之來者驚其厚墉崇雉巋然於長川大陂廣野之中環城以騁登樓而望知其跨江北連襄沔莫不慨然思憑國威而壯戎守也天子遷趙公金紫光禄大夫以寵褒之孟子論髙城深池之利不如人和盖先治其城郭者乃諸侯郡守之常政爾其後吏慢因循以為幸其人之和輯可以坐鎮何必殫財動衆以新無用之城壘及變故起於倉猝則雖有堯舜之民不能以自保此明主之所鑒也至尊夀皇聖帝順天從時不輕試征伐自淮南至京以西數千里險害之地皆特使將軍城之州縣主給期㑹而巳獨江陵為後而趙公嘗相天子知上意因力以請然則閻公之欲記豈獨以明趙公之績哉所以示夀皇聖帝之規烈使臣子不敢忘也趙公名雄為右丞相去江陵而判其鄉資州閻公名蒼舒為吏部侍郎待制龍圖閣其繼趙公自漢中徙焉紹熙元年八月二十日
  漢陽軍新修學記
  古之言曰一道徳同風俗風俗之難同也以其陋而逺雖道徳大備之世莫或齊焉江漢蠻荆之雜爾自虞夏時治之略於中國惟周以増累仁義化衍南服至能使江沱之媵躬無怨之勞漢廣之女息游者之思歌於正風號登太平矣然而國别土斷卒無卓然以忠哲志義之材自成者及楚用其民縱横吞滅君臣暴詐之行著於春秋久而孫卿屈原之徒議論風㫖為天下師則怒峽之巔絶沔之涯蘭芷芳潔寳璐照耀而楚之文詞嘗盛矣是其昔之和平専壹秉内性之理義有合於風雅者或不自知其善也而悲憤刻約琢外巧之卉木遂變風雅而為麗滛者亦不自悟其失也隨習遷改常性爽越千載之後終為楚人之材嗟夫周道之備也江漢之民雖觀感其善性而未能成材逮王澤之衰也反沉溺於荆楚之習而不克自振可不哀歟今吳越閩蜀家能著書人知挾冊以輔人主取貴仕而江漢盖鮮稱焉豈其性與習俱失之哉漢陽昔鄖子國也以遺音求之正召南漢廣之地岸南即鄂州今之巨鎮王師所屯通闠大衢商賈之㑹物貨之交也漢陽獨力漁勤稼不以走集逐利相夸詡士大夫以其俗靜而樸徃徃捨鄂來居焉軍學地卑下先時江暴漲南湖不泄洄洑停積摧剥墊壊知軍事吳興皇甫煥築而隆之盡撤舊屋更起新宫既成而堂廡嶐崇百楹相扶牆甓外周赤白炳明侯使請記於余於是東平鞏豐實為學官夫以鞏君之博敏達於教皇甫侯之聰明辨於政為是役也不徒示人以材力之所能至而巳使其考正古今之俗因野夫貧女之常性而興其俊秀豪傑之思一其趨向厚其師友畜其聞知廣其倫類極夫先王道徳之正文獻淵源之逺而一歸於性命之粹其視成周之士庶幾乎何必為楚人之材也千載之習固不足以亂之矣若夫利禄之學枝葉之文口耳教導媚世希寵斯又在孫卿屈原之下爾非所以媿也故為記之以答其人紹熙元年十月
  覺齋記
  所謂覺者道徳仁義天命人事之理是巳夫是理豈不素具而常存乎其於人也豈不均賦而無偏乎然而無色無形無對無待其於是人也必穎然獨悟必渺然特見其耳目之聰明心志之思慮必有出於見聞覺知之外者焉不如是者不足以得之古之人其養是覺也何道將非一趨於問學而不變乎將非責難於師友而不息乎將非先義而後利乎將非篤於所以自為而不苟於所以為人乎是其得之也死生禍福齊焉是非邪正定焉人之大倫天下國家之經紀取極於是矣余觀三代之後世逺俗壊士以利害得喪為準的雜揉其思慮紛汨其聰明以求參乎人情違順之間喜相翫也怒相冦也障固其公共者使之狹小闡闢其専私者而更自以為廣大也於時獨悟特見之士覺於道而違於世昬然為天下大迷悲夫以一人而覺一世之所迷合一世以咻一人之所覺其所謂問學師友之序義利人已之辨常患乎乍存乍亡若起若滅方與世俗交鬭而未巳也然則理雖常存而覺之者病矣及其甚也異端之説至於中國上不盡乎性命下不達乎世俗舉以聰明為障思慮為賊顛錯漫汗而謂之破巢窟頽弛放散而謂之得本心以愚求真以麤合妙而卒歸之於無有是又大異矣然其知是也其覺是也亦必穎然獨悟亦必𦕈然特見耳目之聰明心志之思慮亦必有出於見聞覺知而後可士徒厭夫雜揉紛汨之為巳累也遂捨而求之者十八九矣嗚呼聰明固無紛汨而正矣思慮固無雜揉而壹矣道徳仁義天命人事之理不可以有易也夷夏之學不可以有亂也以世俗之覺蔽其中而又以異端之覺奪其外則理之素具者其不缺而常存者其不隠乎是故今士之於道有二難焉華陽范東叔名燕居之齋曰覺使余記之盖東叔之致其知深矣故以余之所疑質焉紹熙元年十一月二十日
  煙霏樓記
  煙霏樓者本西樓也太守仲并更名之余自湖口渡江㳂淮北上至王潼洲燒葦夜行投宿民舍遲明道上車夫與牙兵相詈擊慰謝之然後肯去踐小楊湖一步數陷所過空隄絶岸敗蘆衰莽而已入濯港乃見黄梅諸峯雄秀可喜而百餘里之間碎坡叢岫靡迤連接淺泉細石經絡田畔則蘄之土無不闢而居者相望矣然而州無城堞市無㕓肆屋無樓觀佳卉良木不殖公私一切簡陋四方之集徙者以欺誕苟且為生促具衣食則止其於絶埃煩近清涼理榛荒致茂好居髙覽逺以遂其生之樂非惟不能亦未之知也故郡之涵暉見山與超然觀之廢址不散則偪景蔽而意昬皆不足以處煙霏者直通判㕔之西其下中洲隠士李之翰所居稍有水竹花石之勝四旁廬宅以寛且逺不見甚陋鷗鷺之羽雞犬之聲飛走喧寂各會其性林樊間錯晻靄西去對靈虬馬下等山拱揖賔伏隂晴旦暮天地之氣迭為降升登之者亦如在吳越綺麗之鄉湖湘清幽之濵使吟者忘句而飲者忘酒也盖一州之觀無以過此夫蘄山澤之聚淮之名城也豈其天趣不足哉特地力有未盡爾以余之不肖忝長吏於是不能疏滌其陋以安利之徒品擇其美以自縦也豈古人所謂富而教之者乎顧今之吏有不可以此責者故記其說以遺通判事朱君俣刻之樓上使蘄之人能盡其性之徳以為材盡其地之力以為利生殖遂長而英發器用堅實而久成如韓之樂公劉之芮鞠淇澳之君子亦欲其知自兹游者始也紹熙三年正月四日
  李氏中洲記
  君隠約於蘄久矣在城西中洲依水為圃䕃茒而宅無所燕館不崇珍臺其間蹊隧僅通而已春陽開舒似有敷榮秋歛氣應不厭摧落四時之序略備而已蘄人以其居而安游而樂因即而名之販夫走卒皆曰中洲不斥言也君之可稱有二焉世之豪傑特起之士豈不正其性命之情哉然而氣血之偏使常制其中和利欲之交習常行於理義終也則勢力之髙下為進退嵗月之壯老為盛衰規砭未忘而身又蹈之何歟盖君於氣血利欲之雜先盡矣遺世以順照物以哲故能養心於内不暴於外屈伸俯仰有以自信雖薄滋味簡服用約居處頽然窮老而可樂之實常在矣一也佛之學入中原其始固為異教而已久而遂與聖人之道相亂有志者常欲致精索微以勝之卒不能有所别異而又自同於佛者智不足以兩明而學失之畧也君始學於佛既悟其説然後歸而求之聖人之道有是乎無是乎反倫類者易知合性命者難辨於是誠得其所以不同者故其修身教人出於仁義道徳之本統而知入徳之有門矣二也不富於技而能已足者士之常道也不分於用而能已成者士之常職也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實也不求仁則失其所以為人求仁而不得其所以為仁不可止也古之人捨一世之所重以求其所謂仁者後之人求一世之所重以喪其所謂仁者夫重與輕不先審而以其所喪者為所求人與已不先察而以其所競者為所樂可乎不可也此君之所以為庶幾而余之所以媿君也君已七十中洲之上木老花殘不復計惜所察將益警所進將益深不惰不昏以俟天命嗚呼余之媿君未已也李氏名之翰字周翰
  司馬温公祠堂記
  公河内人生於光州因以為名紹熙三年太守王侯聞詩改祠公郡東堂光邊逺極陋民之智識不足於耕殖而何暇知公之仁雖然公自元祐以來繇京師達四方家繪其像飲食皆祝非必師友士大夫能敬公而已公之鄉已不得見因其嘗生也表厲尊顯以明尚賢治民之本首此侯之志歟自王迹泯而聖賢之徳業不著士負所有而就功名以為凡用世操術必將有異於人而後可故或詭譎其身而出處亂封大其欲而㢘隅失朴拙稱任重跌宕為豪英寡學多惷謂之有力先從後畔自許知權其謬於情性倫理固亦多悔而猶强忮堅忍以冀其成者盖道徳喪而流俗驅靡之然矣公子弟力學進士起家州佐從辟官使承事猶常人爾充實積久而亷夫畏其潔髙士則其操儒先宗其學去就為法故步趨中繩墨用捨進退闗乎民心為宋元臣至於深衣幅巾退然山澤之間誠意至義不敢加一毫於嬰兒下走而同其吉凶憂樂之變豈必殊特自許謂當離類絶倫與人異趣者哉若夫比並伊吕配擬經訓使人主降屈體貌自以聖人復出及其造事改法衆所不向天下大擾而公以身争之稍還其舊以便民小人比而怨公遂納善士於朋黨而指公為魁傑追斥崖上刻名堅石播之外朝士皆燬廬滅迹同族廢錮當是時天象錯戾碑首仆裂其後乃倉皇南渡海内横流余讀實録至靖康元年二月壬寅詔贈公太師未嘗不感憤淚下也盖是非邪正久鬱不伸至使敵人駕禍以明之而後止然則公獨夫之力豈能動天而天人之際何其可畏若是哉余是以因侯之作併論次以明聖賢之徳業不在彼而在此也
  六安縣新學記
  六安臯陶故國亡後四百餘年而英布與項羽滅秦又助漢畔楚再王其地云孔子敘書列古聖人堯舜禹臯陶四人而已余嘗疑堯舜既垂治法而知人安民尚猶難之則使後世何以取中焉夫盡其身之聰明遇事成理而於性無所失豈非聖人之徳人理之正哉然而以質獨就者常逺於性以材恃見者常離於身盖其理謬其徳薄而非天下之材矣今也將合天下而立常道則患無聖人者嗚呼堯舜之難不其然乎自臯陶開天徳之品興九徳之教以成天下之材非天下無聖人之患而患無是質與材也果誠有之逺若使近離若使親因之勿廢也就之勿更也翕異為同會少為多續短為長其家邦也各乂爾其采事也競勸爾故教徳之方自臯陶始能治天下以常道能起天下以多材禹湯遵之至於成周不然則有偏無救終為天之棄徳而堯舜之難常在也至後世之學乃以充備盛徳為聖人廢其材更其質一施天下之智愚賢不肖必至於道而後用之是何其與臯陶異指耶將後世固美於教而臯陶未之及耶余不得而知也及英布奮一夫雄狡事至微末則自司馬遷以下皆喜稱之道之升降又重可歎巳會稽陸子虡為六安令新立學日取賣酒錢一千饌諸生懼且去不繼則食絶學壊也來請記余嘗以公事自巢父許由所居北行沿淮望潁水西入梅林沙窩百餘里中山四合如攢綺繡南下蘄舒所謂四五祖灊天柱峯信乎名山哉或言六安山谷尤深余思臯陶氏欲至其處不可得夫九徳者臯陶所以教學之所以始也故書遺陸君使刻于石紹熈五年二月
  績溪縣新開塘記
  田于山谷踰髙逗深燒變築疊而堨引其泉流以潤澤之有所不及益鑿為塘儲雨以待昔之聚民於此者擇其水土之利固已詳矣若夫計田而堀量畆而浚必使水無不足而不以雨暘之節聽於天時有水旱而田無髙下皆欲為樂嵗人之願雖然而人之事不能盡然也民嗇税輸而與官較尺寸之旱常以報聞則訟牒煩而詐偽起績溪之民無善俗矣王君木叔宰是縣之始行視民田驗其水利之近逺塘堨之有無而知所以豐荒之故曰凡不得水者當别開塘注田爾農不可曰田狹吾安能壊見田又刻財與力創為之耶教之再三猶不聽木叔曰是不足告語其治縣節縮稍得餘錢遂請於監司買民田使為之古跡之廢併修之塘之所須揵樁木石皆買與之工食之不足者頗助之畢二年為新塘六十八堨六買田有自畆三十至六十步出錢有自緡二百三十以上至千文飲田有自畆二千至三千然後績溪之田無不得水紹熙五年縣民始不以旱報官而嵗全熟美矣木叔之治民又詳矣哉古之長民者示之以意其次為條教其次號令之最下者撻罰驅脇之意之難從久矣若木叔知計田堀塘為民利以條教告之以號令使之而巳民有不聽撻罰之爾夫將以利之而已雖或撻罰之未過也今木叔以條教號令為不能撻罰之又不可故為之買田堀之又為之買揵樁木石與之工食助之如父母待驕子然或曰非常道木叔委曲以就其民爾夫委曲以就其民而可以利之雖非常道斯謂之仁矣績溪之民忘之可乎不忘未之計廢墜之可乎木叔名柟永嘉人也慶元元年五月二十日
  樂清縣學三賢祠堂記
  士患不賢與無徳賢有徳矣進而至公卿之位則為其事不至者世以為有命焉夫賢有徳豈必為公卿哉孟子稱禹稷與顔囘同道當其時盖已有流俗之論而孟子言之如此悲夫直以貧賤不如富貴此流俗之細爾猶不病徳也至謂賢而賤終不如賢而貴有徳而富猶過於有徳而貧以夫區區自為輕重轉訛習陋而使天下言賢有徳者必將兼出於富貴而後止則流俗之為害大矣然則以不至公卿為命者是畏貧賤而樂富貴非命之正也故太子詹事龍圖閣學士王公十朋字龜齡温州樂清人秦檜死首開直道對策髙宗寤擢上第孝宗初力請復讎不合連守外州自紹興庚辰至乾道辛夘公名節為世第一士無不趨下風者有錢公堯卿字熙載賈公如規字元範公同邑士也與公親友而年輩稍前於公錢公孝悌醇行為善如嗜欲賈公惻怛長者恵貧恤孤皆不及仕然邑人髙此二公雖天下獨知樂清有王公而邑人以為此二公固亦其地之所有也齊是民也而賢有徳者得為士民齊不能相治也故士得為公卿民得盡為士而士不得盡為公卿也烏得以有司之所别異而異三公者乎使王公之用能退而不媿二公二公之處能不媿其身此邑人所以推尊景念彼區區者無預也雖然有一焉民得盡為士也而不盡為士士不得盡為公卿也而非賢有徳者為公卿身之所以自修非修其身者不能知而有司之所别異者戸號而目熟之也悲夫此流俗之害所以或細或大而終不可息歟始邑既祠王公于學又以為學之再興錢公賈公嘗有力其併祠賈而遺錢者吏失之也王公之子吏部郎聞詩乃言於州列祠三公以年之先後為次余美司封所為且俱習三家子孫故為之論孟子大指為記因以審考流俗之趣好孰當否云慶元元年六月
  醉樂亭記
  因城郭之近必有臨望之美為其人燕紓徃來之地所以合衆紀時消煩娛憂豈天固設之哉永嘉多大山在州西者獨細而秀十數步内輒自為拱揖髙不孤聳下亦凝止隂陽附従向背以情水至城西南濶千尺自峙巖私鹽港緑野新橋陂蕩縱横舟艇各出茭蓮中櫂歌相應和巳而皆㑹於思逺樓下土人以山水所到斯吉祥也益深其崦百金一藏賕匠施僧阡壠交植嵗將寒食丈夫潔巾襪女子新簮珥掃冡而祭相與為遨嬉城内外無居人焉故西山之遊為最著雖然地狹而専民多而貧外有靚袨都雅之形其實無名園傑榭尤花異木遨者雖心競不相下然或舉債移質為畢事而已固不能鬭珍麗窮水陸也守長不察曰噫侈富甚矣貪胥所窺暴令繩之必邏捕以酒奪其笑語械縛撻擊破産納錢不如是𣙜利不數倍嗟夫以窶從奢求一日之樂而貽終年之憂不變者何也朝議大夫直龍圖閣宣城孫公為郡之初訪民俗之所安而知其故至清明節始罷𣙜弛禁縱民自飲又明年宅西山之中作新亭以休遨者名曰醉樂取昔人醉能同其樂之義孫公性不喜飲其政不専為寛盖通民之願而務得其情如此亭成而民歌樂之當是時四鄰水旱不常而永嘉獨屢熟殆天亦以其人之和者應之歟古之善政者能防民之佚游使從其教節民之醉飽使歸於徳何者上無所利以病民也及其後也因民之自游而為之禦招民以極醉而盡其利民猶有不得游且醉則其賴於生者日已薄而人之類可哀也已故余記公之事既已賢於今之所謂病民者而推公之志又將進於古之所謂治民者也紹熙五年五月
  金壇縣重建學記
  致學莫要於辨人已之分而審其所處之義使已立而物不病可以達於道矣孟子謂伯夷栁下恵百世之師也以孟子之言考之伯夷以為人不盡如已而已不可以苟用故必不用以伸已栁下恵不然以為人固不盡如已而已亦不必志於不用故或用或不用以伸物夫二人之髙卑皆過矣惟其於人已之分豫辨而所以處之素審故雖髙而不傷物雖卑而不喪已也又以孔子之言考之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固學之至極雖降志辱身而言誠能中倫行誠能中慮則亦不以其身為私已也況於不傷物而不有其髙不喪已而無至於卑其於人已之分尤豫辨所以處之尤素審一於恕而已矣裁成羣聖賢之道而制行定率性盡習而教法明用則自我而行可也不用則歛藏以待也此孔氏之所以學而顔孟皆傳之古今之義理準焉雖更燔滅壊亂而傳注終不能汨異説終不能迷也然則後之學孔氏何當哉敬其所傳可與言學之方歟簡傳注闢異説可與言道之序歟若夫人巳之分未豫辨而以敬其所傳者貌加之所以處之未素審而以簡傳注闢異説者衆建之成已不忠而成物不恕是故髙則傷物而卑則喪巳此非孔氏之學使然也奉議郎李枀知金壇縣改舊棄陋大為學宫請前襄陽司理參軍路芾主教後學又請余記其大意昔太伯季札蓄徳於已不較於物物紛然就之不足已沖然自靖有餘也澹臺滅明行不由徑非公事不出戸言偃以為得人古人之行雖殊學雖有淺深髙下然未有不辨人已之分而審其所以處之者矣史稱子游吳人也而澹臺子羽盖嘗從弟子南游至江方吳與越逓興至漢魏以後京口常為江南必争之地其人以智詐勇力擅名於時而古人之遺風餘教無聞焉何也今將因其地俗而教之以禄利則所學者固科舉之華藻爾若將教之以道則必自敬其所傳始必自簡傳注闢異説始嗟夫去古逺而師友不明余上考太伯夷恵下參季札子游子羽折之於孔氏以為人已之分當豫辨所以處之當素審也盖庶幾云爾慶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沈氏萱竹堂記
  瑞安鹽聚漁合而北湖背市逺人山水閒美游者恨不得居而久也沈君體仁始治園觀廣池以接清流累土以抗峻峯繚其四旁互為蔽隠搜花揀石綿日繫月衣食所餘輒具焉然後遲客有亭延月有臺蘚梅露葯草木之竒品莫不貫序以先後屋室最大曰萱竹之堂沈君為詩十章聞者皆和之而北湖之勝遂誇一時君間求記於余且自敘曰人之所欲寢處游觀而已君子則以義安其身者也我祖髙曽被忠信服禮學嘗西入闗北走洛師友天下之有道者沈氏之為儒百年矣暨我不肖不敢墜先緒以有此也昔唐人杜甫詠詩稱權勢不如宗族故堂之前自生竹後自生萱言宅舍之荒落而非其族不游也淘米不能渾其水刈葵不能傷其根言飲食之疏薄而非其族不飽也噫貧猶可況少有者故我過而為此所以合族人於堂共喜樂於園也非崇游而飾觀也子其為我發焉夫隨耳目之願於無窮人之常爾至游觀之力不能足則無不憾也今君據游觀已成之利矣反以耳目之玩為可薄乎古之人惟顔子知自備天地萬物之道其陋巷飲水如寄泊焉聖賢之致同而行不同也故或登東山登泰山歎逝川樂山以為仁樂水以為智若此豈異人乃孔子也游觀之術進矣大而髙丘大澤放蕩獨徃小亦幽花叢薄嘯歌自命此文臣才士之所以逞其贍逸雄豪放臣逐子之所以平其鬱紆悲憂也累世之筆墨未有抑此而不揚者也又可陋乎若夫流連其耳目役使其財力以游觀之術資其人而身不獲焉此師曠所謂晉平公不足以聴之者爾然則君之為此堂也既收合宗族同養其和平而又發舒心思特致其髙潔亦可矣余故因君之自敘稍推進之使知游觀之義未當貶也慶元三年七月
  石洞書院記
  東陽郭君欽止作書院於石洞之下石洞郭氏名山也初洞深複無行徑薪者給採而已君始以意疏治益前阻崖壁衆不知所為欲止君逼視其罅遥聞水聲出空中曰噫是也盖鑿崖百步梯級而後進土開谷明俄若異境稍復深入臻於曠平則石之髙翔俯踞而竹堅木瘦皆衣被於其上水之飛湍瀑流而蕉紅蒲緑皆浸灌於其下潭澗之窪衍阿嶺之嵌突以亭以宇可釣可奕巧智所欲集皆不謀而先成君又䕃茂宻以崇其幽植芳妍以絢其陽左右面勢彼此囘薄而山之向背曲折隂晴早暮姿熊備矣君甚樂之以為山水之美千載而潛譬猶趙璧隋珠璞於外而韞於中其一日忽彰何異武陵天台顯於今而閟於昔也既而歎曰吾寒生也地之偶出於吾廬非賜余者吾其可自泰而游將使子孫勤而學於斯學其可以専盍使鄉里之秀並焉於是度為書院禮名士主其學徙家之藏書以實之儲洞之田為書院之食而斥洞之山為書院之山示郭氏不敢有也君既卒諸子修之不廢而津請余為記嗟夫郭君逺矣以學易游而不以物樂厚其身以衆合獨而不以地勝私其家也自君之為是至今五十年成之之難傳之之久也游之興廢家之盛衰占焉學之興廢人之盛衰占焉學不待地也螢燈雪屋苟取尺寸而聖賢之業可成矣學以知意為始以盡力為終今夫悉其聰明傳之文字深已造於性命淺亦重於科舉而不能知其意則猶為無所始也將何以終之乎君之子孫與其鄉人必勉之使之翫雲嵐挹泉瀨心形潔清以始終其學而卓異豪傑之材出焉然則學雖不待夫地而地固有待夫學也慶元四年十一月十四日
  温州開元寺千佛閣記
  始開元寺屋以里數門閣髙百三十尺旁翼二臺千佛閣在其後髙又過之鍾梵隔雲雨欄檻羅網階陛門戸夸耀甚不獨為一郡巨麗也於時永嘉至僻陋顯官富民之居俛肩而入賄藏好贈不實於篚而奉佛若此余頗記僧清了者來所過空聚落迎拜金帛之獻舟銜輿戞以先至為幸造寺洪流中不日月而成盖薄其家而厚佛僧自唐以來迄於渡江其俗然矣紹興庚申嵗火延燒開元皆盡其僧感憤激發誓以復起死則後至繼之然自是人益以施為難烏集其門側睨横出漫不酬對有終不捐一錢者辛苦踰一甲子猶未悉就巳就者廣崇之度與初寺相百也所謂千佛閣者居廣實為之廣贍智博習能誦説俗所信愛施之差易積至三千萬斧斤不絶聲十年方之昔為隘視今華敞矣顧他釋老舍兵殘火燬荒基斷礎相望十不能興一二也何論復舊美哉雖然余觀今之為生者土以寸闢稻以參種水蹙而岸附壠削而平處一州之壤日以狹矣異木别草争植於圃隆棟深宇角勝於家氄衣卉服交貨於市四民之用日以侈矣然則以昔之厚佛僧者而自與情之所便抑異以安俗退夷而進華又義之所出也雖然將充夫先王之道而一繇於至順則固不以吝於人者為巳利損於外者為家侈然後富教而徳正禮辨而俗樸此三代之上所以為治道一而義理明也故余因廣之請併今昔之變紀焉嘉定元年九月
  宿覺庵記
  𤣥覺師歌詩數十章雖不與中國之道合余愛其撥鈔疏之煩自立證解深而易達淺不可測明悟勇決不累於生死盖人傑也既歿六百年學者戴之不衰所居山延袤十里有江月松風之勝依而寺者十數余亦在其下苦疾痼非人事酬答不妄出他日錢塘本然蜀人居寛固請登焉則山已入貴家所存二三而巳枯荼敗草髣髴亂石中余慨然憐之為於絶景亭下作小精舍寺名四字土人但稱淨光故重述舊事題曰宿覺使寛主之稍種竹樹有所避隠出没以為風雨晦明之地而時與坊僧巷友游居其間以招來其徒冀遇如覺者嗚呼余老矣病而力不給惰而志不進豈非不復知以古人自期而遯流汨沒於異方之學者哉盖世有畏日暮疾走猖狂而迷惑者然猶反顧不已余之記此既以自警而又以自笑也嘉定二年二月
  時齋記
  余與巴西李公君亮同館同年相善也公間語余便私之室時齋圖以示余請記之問所以名時何也公曰在易時止則止時行則行是歟非耶余方謀議荆南不果作比返道過錢塘公繇太史乞守眉矣又不果後十餘年余召自温陵而公以少司空入侍迎余而笑曰可得記否余喪先人又輒不果其明年公自乞帥瀘以歸又明年乃貽書曰願卒記之時之為用大矣發生於朽敗之餘流行於缺絶之後天地雖人物之主而不自為一皆聴命於時而已所興不能奪所廢莫之與也故物無不作媚取好求必於時者而況於人擇竒而用智争險以賈力禍患壓而不悔血氣衰而未已惟恐時之去已也時常運而無息萬物與人亦皆動而不止易雖因事以明隨時之義然終不能盡其變通而古今憧憧更起迭仆如機發輪轉而不得停也可不哀歟惟艮以息為象時雖運而必息人以止為本道必止而後行孔氏以為君子宜取節焉是其義以止明行而非以行明行以靜柅動而非以動柅動也時所同趨將遯而不返利所共獲將弭而不進榮寵艶麗矣禄位酣美矣而有甘澹泊安卑辱以自終其身者大則範世紀俗小則委已順命盖時且行之而吾固止之乃物方動之而吾卒静之也故能不失其時而其道光明此豈習於利害之情而以時自達者哉君亮性退而行沖曲肱一榻氷雪枯槁不與物對而山川草木無不自得入備顧問出守方鎮天下之言靜止者皆歸焉盖公既有進於斯而余亦以自警也開禧二年二月













  水心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
  宋 葉適 撰
  
  龜山楊先生祠堂記
  賢者之世漸逺而漸微或微而遂絶可歎也巳若夫好賢者不然雖逺而不衰愈逺而愈隆也微子之命曰崇徳象賢然則微者可望以復興絶者可恃以復續是在後之人矣臧文仲聞六與蓼滅曰臯陶庭堅不祀忽諸徳之不建民之無援哀哉於時相去既千五百年而其言如此雖然以二人之徳而使其後不傳豈惟臧文仲哀之雖逺而萬世愈逺而無窮猶且哀之也龜山先生文靖楊公中立力行二程之道黜王氏邪説節髙而安行峻而和學者所師當世所尊可謂賢矣卒於紹興丙辰七十餘年而無仕者微不自業至賣其宅去絶幾何可不悲夫其四世孫子復病之争愬紛然太守余景瞻曰非也有司治此不過用交易法爾安能空手以得吾以義長民者也子姑聴乎自景瞻至郡有例巻百餘萬謝不取因贖以歸楊氏將樂更冦亂民居皆後起盜敬公之名故楊氏舊廬獨存然屋老且敗景瞻又修補其漏缺特立門巷黑白絢好矣顧子復尚無所衣食則又職於學官以廩之楊公有筆藁史論一編景瞻尤惜之曰是將為好事者奪去則肖公像於霤并藏其書嵗遣官祭祠然後出陳之焉嗚呼其為楊氏慮悉矣微者可興也絶者可續也斯弗憾矣異時景瞻明銳果敢是非賢否立見其守延平乃更詳緩曲折野人有訟呼案前兒女語之收歛鋒鍔以立綱目晝勤夜思各就紀序今夫事之可為如楊公者衆而或未之為也然則雖其未入於景瞻職業之内者余亦不欲其出於景瞻思慮之外矣故余之願景瞻非獨以其能好賢而巳也嘉定二年四月
  平陽縣代納坊場錢記
  自前世鄉村以分地撲酒有課利買名浄利錢恣民増錢奪買或賣不及則為敗缺而當停閉雖當停閉而錢自若官督輸不貸民無髙下枚戸而償雖良吏善政莫能救也嘉定二年浙東提舉司言温州平陽縣言縣之鄉村坊店二十五當停閉二十一有坊店之名而無其處舊傳自宣和時則然錢之以貫數二千六百七十三州下青冊於縣月取嵗足無敢蹉跌保正賦飲戸不實杯盂之酤罌缶之釀强家幸免浮細受害窮山入雲絶少醉者鬻樵雇耕抑配白納而永嘉至有算畆而起反過正税斯又甚矣且縣人無沉湎之失而受敗缺之咎十百零碎承催乾没闗門逃避攘及鍋釡子孫不息愁苦不止惟垂裁哀頗加救助伏見近造偽㑹子抵罪者所籍之田及餘廢寺亦有殘田謂宜賜縣就用禾利麤足相直補青冊之缺釋飲戸之負不勝大願於是朝廷惻然許之命既布一縣無不歌舞賛歎以紀上恩夫坊場之有敗缺州縣通患也今平陽獨以使者一言去百年之疾然則昔所謂莫能救者豈未之思歟某聞仁人視民如子知其痛毒若身嘗之審擇其利常與事稱療之有方予之有名不以髙論廢務不以空意妨實然後舉措可明於朝廷而恵澤可出於君上此其所以法不敝而民不窮也疏别其事以請者知縣汪季良也為季良請且將行其説於他邑者提舉孟稹也九月日
  瑞安縣重建㕔事記
  民於令最親也令必有宫室居處合力奉之無難也民聚而多莫如浙東西瑞安非大邑而聚尤多直杉髙竹皆叢産複廂穹瓦皆贅列夜行若游其鄰村落若在市㕓膚撓眥決或赴於令暮徃而朝達也是合以奉令之宫室居處愈無難也然余自童子見縣門甚卑狹毁置不常㕔屋摧破無立人處棄而即他舍寒暑相抵突令常降氣低色慘戚不怡字民之志落如也夫華於民而儉於令豈其理固然哉豈民姑自營而不顧其令哉抑令僅自保無以得於民哉不然則期迫㑹促月銷嵗殞而不暇也慶元二年信安留君寅始建門樓後十四年當嘉定庚午嘉興許君興裔知縣事而大㕔琴堂始克並立上極旁挾比舊倍差厚基博礎楹桷豐碩民來觀者傾動驚駭忘其昔年之陋而以為今日之瑰傑麗偉竦踊而獨出也嗟夫宫室居處者言之無難而成之豈易哉夫以義則下衛上故靈臺之歌樂於始附子罕之扑盡其末力以仁則上安下故君之經度積累辛苦三載然後集此而猶曰不敢煩民也郭西有觀潮閣遺址平視海門衆山蔥蘢魚龍變怪為一縣竒特惜乎君既去不及謀矣
  敬亭後記
  初鮑商霖有屋於鴈池河南張思叔命曰敬亭且記之繇此名聞天下百餘年亭廢歸薛氏子舒按舊基復作亭列記其上程氏誨學者必以敬為始故思叔曰敬則實實則虚虚則無事矣以余所聞學有本始如物始生無不懋長焉不可强立也孔子教顔子克巳復禮為仁請問其目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子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是則復禮者學之始也教曽子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則子悦敬其兄則弟悦敬其君則臣恱敬一人則千萬人悦是則敬者徳之成也學必始於復禮故治其非禮者而後能復禮復而後能敬所敬者寡而恱者衆矣則謂之無事焉可也未能復禮而遽責以敬内則不悦於已外則不恱於人誠行之則近愚明行之則近偽愚與偽雜則禮散而事益繁安得謂無此教之失非孔氏本㫖也然則何為曰禮之未復是身固非禮之聚爾耳目百體瞿瞿然擇其合乎禮者斯就之故其視聴言動必以禮當孔子時禮尚全完勤苦用力皆有條目可見也後世雖禮闕不具然是身之非禮者固常在爾出於巳加於人小則紛錯潰亂大則爛漫充斥盖若白黒一二之不可掩其敢忽乎故非禮則不以視聽言動而耳目百體瞿瞿然擇其不合乎禮者期去之晝去之夜去之旦忘之夕忘之誠使非禮之毫髪皆盡則所存雖丘山焉殆無徃而不中禮也是之謂禮復禮復而敬立矣非强之也因以補思叔之遺為敬亭後記
  留耕堂記
  但存方寸地留與子孫耕余孩稚時聞田野傳誦已識其趣出遊四方所至閭巷無不道此相訓切今葛君自得遂取以名堂盖其詞意質而勸戒深殆非文於言語者所能窺也凡人衣食居處嗜好之須當身而足則所留固狹矣然而念迫於室家莫之贏焉愛牽於子孫不能業焉四民百藝朝營暮逐各競其力各私其求雖危而終不懼已多而猶不足者以其所留不止於一身故也嗟夫若是則誠不可禁已雖然其留者則必與是心俱彼心不喪術不謬阡連陌接谷量山積而隠諸方寸之小無慚焉可也不然則貨雖留而心不足以留也留之家家不能受留之子孫子孫不能守甚至刑禍戮辱水火盜賊俄反顧失之皆是也故廣欲莫如少取多貪莫如寡願有得莫如無爭貨雖不留心足以留也豈惟田野閭巷而士君子何獨不然葛君宅纔數畆無髙垣大屋之居桑麻果樹依約可數有二子行稱其文卑躬側履非禮不動草衣木食自樂其樂然後知方寸之小為無窮而所留者異乎人之留也若夫繇是以致其用則猶外物也哉
  上蔡先生祠堂記
  謝良佐字顯道受業二程與游酢定夫楊時中立皆為髙第號上蔡先生學者宗其傳謂顔冉復見也不幸遭黨人禁錮未解而卒諸子避兵迸逸一死楚一死閩獨克念者落台州紹興六年給事中朱震子發奏官之尋亦死克念有子偕偕三子無衣食替人承符引養老母嘉定五年太守黄㽦子耕修郡志訪求故家得之請見抗賔主禮給冠帶錢米買田宅祠顯道於學在二程後郡人驚異曰自黄太守來他日邦賦之没於羣姦者一收歛公使之消於妄費者悉減節遂能以其餘興小學作櫺星門増太學生食服有珩韠器有罍簠又設潛火立養濟葬叢骸政通化達生死潤賴此吾等所知也惟上蔡事不可解甚或强笑曰奚不切之若是哉夫意有逺近知有難易詩曰烝我髦士近也又曰續古之人逺也興小學近而易知也祠上蔡逺而難解乎道非人不行不行而天地之理不章古今大患也先王比聨閭附而教其人不敢薄也然其致道而成材者幾絶都曠國不一遇焉故尊之貴之珍之重之哀其死也尸祝以神之禄位以延之更世千百猶未也盖公之也若使人奮其私智家操乎異說各不相統而以巳之氣血所勝者為善則道徳壊而義理滅矣解子耕之舉者宜曰獨上蔡事尤長非不切也昔正考父饘粥於鼎循牆而走其後孔子生而孟僖子命其子學禮焉謝氏之困於庸奴久矣子耕既洗沐之列於士大夫安知無達人出復佐二程之道斯可以占天意矣然則余之不切不愈甚乎
  同安縣學朱先生祠堂記
  初新安先生朱公為同安縣主簿今知縣事毛君當時祀公學宫昔孔子既修述堯舜三代紀法垂後世而黄老申韓之流亦各自為書學者蕩析畔離苟私所受未有博探詳考務合本統也及董仲舒稍推明之與人主意合則雜家異學始絀而歸壹於孔氏矣姑設禄利敺靡使從豈道徳果盡信哉故經師句生無有知者徒為短狹蔽大義而已獨司馬遷採論語發明孟子不言利為傳世家孔安國解古文論語揚雄數稱顔淵篤好孟子小戴集記大學中庸鄭𤣥併注之孟子有趙岐論語又有何晏韓愈李翺丈人也愈本曽參翺尊子思矣噫二千年間萌蘖泛濫若存若亡而大義之難明如此則其博探詳考知本統所繇而後能標顔曽孟子為之傳揭大學中庸為之教語學者必曰不如是不足達孔子之道也然後序次不差而道徳幾盡信矣非程張暨朱吕數君子之力歟今夫箋傳衰歇而士之聰明亦益以放恣夷夏同指科舉冒沒淺識而深守正說而偽受交背於一室之内而不以是心為殘賊無幾矣余每見朱公極辯於毫釐之微尤激切而殷勤未嘗不為之歎息也夫學莫熟於好道莫成於樂顔曽孟子所以潛其心也行莫如誠止莫如善大學中庸所以致其義也夷佛疾疢也科舉痒痾也公所甚懼也毛君嘗與余學去而宰同安有惠政夫政之得民速不如教之及民逺也
  晉元帝廟記
  城隍晉元帝舊祠孤寄寒窶牲瘦酒薄祝史桀慢執吏惰弛不記其王此土也嘉定五年江淮制置使黄公作新廟於石頭初卞壼有食嵇紹配焉公謂壼名輩後紹當以序列且均晉臣也因徙置廟東房又謂晉傳四姓常為中原共主更七八巨冦不害其立非用材致然耶故設繪事兩廡起周顗迄謝𤣥二十人表異之又謂王導謝安獨晉所恃以存也故特像於廟西房客或顧而嘻曰深乎是役也商周之相孚終迓衡是以銘常勒鼎烝從袷侑示其不忘漢唐陋矣其殊勲盛烈亦紀官爵cq=823圖形貌有麒麟雲臺凌烟之目夸其得意及後子孫忽於念功棄不省録運去物改臣主同盡名跡俱泯一抔之土不暇為謀徒使文士弄筆於墜編遺簡之餘騷客費吟於殘煙衰草之外其亦有足哀也建康雖晉都邑千載既逺遷革尤多尋冶城問新亭豈復異時髣髴哉今不惜數畆之宫聚其賢勞裸饋以倫山川具存楹桷可想行者翼然如瞻太極之題止者洗然如聞廣室之論然則公之好古非若魯殿秦碑愛其刓缺摧落而已苟有益於世教以今準昔猶一日也方王敦篡勢巳成舉朝不悟尚安恬自若惟帝視為腹心之疾決意討除憂辱逮身忠義激發至于卒殄滅之不然晉亡久矣盖過於明斷而無不足也自正始以風流相命賞好成俗士雖坐談空解不畏臨戎及氣倍勇積則袴𥜗子弟能破百萬兵矣盖清言致效而非喪邦也二事終始大節疑史妄評故略著云
  瑞安縣重修縣學記
  昔劉君龜從宰瑞安頗修學前記云糜鏹二百萬不薄矣未久巳浸敝頽障墮級揀扶梁柱岌岌揺動如坐漏舟中邑人以為大慚頃嵗謀於余將自治之余曰止政在有司非鄉民所敢干也此豈佛老氏室廬耶又可醵而就乎嘉定四年黄君葵初領縣貫無贏銖歎曰吾其捨旃士之職於學者鄭焱陳觀大趣賛曰願盡力費比昔十四而學復壯好如新成焉凡吏之品有三上者以學為吏其次本於吏而學以飾之下者苟吏無飾也君始至即修學視一邑之政無先於學斯知以學為吏歟世之論吏亦有三上者學成而能教其次雖未能教而以政養民下者如養豕飼獸擾之爾君知以學為吏固不鄙慢其民教與養斯勉而進歟世之論常曰吏必設學而教且養人最急不知吏當先自教且自養急顧有甚於人者何也彼雖知以學為吏燭物之智淺察巳之功不深意則以教且養者厚民實則以教且養者病民矣烏得勉而進哉且自一令長以上所闗於民殺活成敗不可預測若但豎數十屋而官羣數十士而飯而曰教養盡是矣何其易也故明恕而多通吏之所以自教節亷而少欲吏之所以自養少欲則民有餘力多通則民有餘情然後推其所以自養者亦養人亷推其所以自教者亦教人恕此忠信禮義之俗所繇起而學之道所繇明也余既嘉君能重學於先故樂為君繫其勉於學者於後
  利涉橋記
  嘉定四年二月黄巖縣浮橋成林鼒叔和為其知縣楊君言曰橋長千尺籍舟四十欄笝繂索隄其兩旁梱圖狻猊訖三十旬斤鐵九千木石二萬五千夫工六萬餘縣東南車馬擔負而客之途皆達於橋西北樵採攜挈而民之市皆趨於橋諸公跨天台陟雁蕩行過黄巖皆喜曰増一橋矣盖奔渡爭舟傾覆蹴蹋之患既免而井屋之富㕓肆煙火與橋相望不絶甚可壯也古無而今有難也橋於江之險又難也台州有橋自唐守始君一縣作之抗其力如州倍難也願子記以為君酬余病未暇也叔和又言曰橋以未成為難衆人所知爾以既成為難君所自知也今嵗别一囷以待異日之缺尚懼不足雖然縣籍壊七十年矣君聚田百萬畆算而步析之更二載始得經界之舊君之力雖尤難而承其後者易矣易則思思無窮而橋可恃以常存也願并嘉之余卧水心久徃來皆村野人語不到門外不知君材乃若是鄭大夫非異人耶舉鄭國解落整比大効小驗具於春秋至捐一車則天下以為笑彼溱洧之易視今之難奚百倍翅耶豈古人於此則或有故歟世常言極今人所難不足以進古人所易而充古人所易不能為今人所難何哉叔和之論未余質也可無為書余少從叔和兄弟游每為余言縣直北山爽氣浮動花栁之麗雪月之勝無不在江北余間至程頭必徘徊瞻顧輒阻江而返屢矣今既施橋而叔和與邑人日曳杖娱嬉於北山潮生汐落隨江降升悠然如泳漢浴沂以詠歌令君之遺徳而余巳老不復有四方之事徒慨想而不能從也因附見之亦以志余之不忘斯游爾楊君名圭字國瑞建安人其來黄巖監司固以材辟矣是年六月日記
  台州重建中津橋記
  人情欲永逸而物廢興不常成之未幾壊巳至矣而況聨竹比板以鬭江潮日涉之厄尺量寸度而當徃來無窮之勞則安得支而久哉故台州始作浮橋十餘年而修者再未二十年遂大壊矣嘉定六年太守俞侯建以為不可復修也議别造新橋按前記郡以橋為重事使五縣共之其再修也取財於臨海取木於天台侯不以責縣堅木厚枋傭工如家髙大重宻費逾昔數倍既成遺余書曰吏治欲其無跡吏術欲其無煩天下之格言也雖然可以無跡於巳不可以無跡於民可以無煩於人不可以無煩於身吾為是州不敢一日怠肆顧瞻郊垣百堵勵翼錢與券提衡必均而後通今世之至難也吾州既稱平焉穫與耨殊時榖糴復轉糶他郡所未有也吾州又稱寛焉若是者民惟恐其無跡也州道絶東南民須橋如地之載孩提之背負壊甚則墊且溺吾旦夕去此民之所煩敢不自煩乎故吾竊有記焉使知有跡之為無跡自煩之能無煩也嗟夫侯之力勤矣不可無述然而以余所聞於古無跡者常治無煩者常術爾不以為異而記也今星以三周而記是橋者四百年之外千嵗之内記凡幾筆橋凡幾成中津之亭碑無所容而讀不暇徧矣多而不専無乃為名之病乎侯曰不然浮屠之法有度人而籌以記者室縱廣肘二十其籌滿焉苟有以利民奚厭其多且後必有考於此時之久近可以驗工之良苦會之出入可以較用之少多作之緩急可以知吏之賢否此有志於民者之所求也豈若峴首之為隘也獨計一身之名而巳哉余無以奪其請因併録其詞
  北村記
  戸部尚書吳興沈公園於城北奉勝門外而使告余曰北村畆餘三十中涵五池大半皆水也其為叢花茂木之䕃狹矣靈夀書院劣容卧起而移老堂巨屋也下過三楹而止其為崇閎邃宇之居褊矣洲藏渚伏濠港限隔非舟不能通道相為市者皆魚鰕之友菱芡之朋而冠帶車馬之來絶矣併日却坐分夜獨宿艣回棹轉穿南北而透東西遺音欸乃常在庭際而絲竹鼓鐘之奏息矣盖其陋若此也惟對湖臺髙不逾丈具區前臨湖心逺峯明晦滅没近而後溪鳳凰毘弁諸山徃徃湊泊於溪山亭之下殆或天與者雖然是亦樵夫野人之所同有也若夫城中甲觀大囿照耀映奪曽不敢仰視而側立也吾聞古之善游者麤於天而不精於人今吾鹵莽而營之苟且而成之姑以寄吾身於一壑之内而游於天地之外非所謂麤耶故名其園曰自足而甲觀大囿照耀而映奪者非惟不敢望亦不敢羨焉余謂公沖約有清識既以天趣得真樂而又能挹損其言不自夸擅可謂賢矣余嘗評天下山水之美雖質文變態各異而吳興特為第一其山脉地絡融液而浸灌者莫非氣之至清渟止演漾澄瑩紺澈數百千里接以太湖蒲荷蘋蓼盛衰榮落無不有意而來鷗去鳥風帆浪楫恣肆𣺌莽不知其所窮昔之功巳就若范蠡身不用若張志和之流未嘗不遁逸嘯歌於其間葢仙聖之宅非人世也余海濵之人山凡水俗常恨不得生長其地而尚友其賢豪今公乃以築圃曲折名實大指使余記之豈非所願欲也哉
  信州教授㕔記
  閱上饒志無敎授㕔豈其缺歟教官廨署必與學接别在城之東於叩請也難且其處卑下雨淖甚則往來絶夫非其所宜居而居又不足以安缺之是也王君夢龍始至召諸生之長鄭著計曰今直舍後多美竹盡學地也民實僦之而昔人弗知改當有待學頗餘錢士得屬饜幸矣然吾不及常與士接則以義理為餒者教官之責也於是著挾鄭漢儒余鳳分事竭作州與轉運總領亦稍頒焉未幾而師友所延家人所燕街通户逹公私便之而君尤喜曰是舉也自大官至庶役售材之節歸地之情無一不順者非人力也余以為不然教授師也與吏異吏徃任師不徃教也吏治舍師不謀居也子衿之歌曰縱我不徃言師不徃教而子不可不來也又曰在城闕兮言師不能捨寂寞而就子子娱城闕而忘諸乎責之也擁篲而迎北面而事而避正堂以舍可也修其牆屋不毁傷其薪木而返可也然則師必守道不妄屈而後能教至於室廬寢處則諸侯國人固嚴授之師不以自累也今吏部按格注擬或特命為堂差贏數千里至終始坐學不敢離局長吏但以虚禮揖使上車親遇反在曹掾下所丐乞未有獲者國人父兄則曰是官使教子弟爾舍館未安我何病課試外涉毫髪謗論山積矣盖君所為喜者法使之然非古義也君既去繼者施君應龍又曰我攜家背鄉一旦住好宅地利近繇君徳也復自喜請余記二君余友也故陳其奉法於今而思義於古者勉之明不可以徒善也
  平江縣王文正公祠堂記
  湖外俗簡樸畏事而平江喜訟善逃與江浙嚚縣比其土風所從來久矣昔王文正公宰是邑民甚愛之生為奉祠豈非公能以徳揉其民於平而不以刑迫其民於險歟公時初仕年又極少夫初則涉歴無素少則血氣未定公方凝然安静乃若老宦備嘗者賢之稟質要當與常人異耶然公既去平江又監潭之銀場通判濠鄭州王禹偁薦其材可轉運使驛召至京師辭不拜獻所為文然後得直史館知制誥則是不獨長者盛徳而又嘗以吏能稱矣其為民補弊剔蠧鋤其悍頑而興作利政以恵養之意必有風迹可述惜其世逺而不能傳也陋者徒以公為宰相民所夸羨甚至魈退舍蟻避席亦曰福力使然尤謬妄矣且有功徳於其民去而見思雖狼狽困辱尚不忍忘豈待其必為大官哉不然則彼嘗所臨蒞非不多而獲祠於民何其少也嘉定六年永嘉陳君觀任平江令盖今之平江又異昔者舊訟始決而新争無窮逋賦適償而追歛無巳至於版籍府藏一切廢壊君敏於應猝易亂為整未幾而縣大治則完揭學舍以善道示民公祠故在長慶寺去縣七十九里君患其不足繫民瞻也即學後新立堂祀公邑先大夫皆像於兩傍作四慕詩以風勸之其人跂而竦俛而悟肹蠁感召如公復出亦一時之盛也夫化不可驟而君之嵗月不及待其久而成雖然余所謂有風迹可述乃於君取之縣有幙阜連雲二山髙踰萬尋衡嶽反在其下其雲氣異物恍惚有無之間可以渺然而賦矣
  葉嶺書房記
  丙寅嵗驟起師北伐余争論於朝請昇潤江池别募兵急備守補樓船器甲之壊以虞冦至未之許也無幾田俊邁為敵得郭倬李爽皇甫斌不任戰而潰中外恐悚遂出余金陵制置江上平陽蔡任子重實豫在行數月敵大入淮民避走江南百萬家矣一日傳有敵人三騎抄水濵兩舟溺岸側城中聞之皆震動吏顫余前不能持紙喟然而歎始悟建炎以來冦輕渡江敢鬭明越之逺者非真勁悍不可敵也既挑於石跋嘴復邀之定山敵遽解和州圍退屯𤓰步郭僎雖敗而亦以困歸當是時子重専治軍事晝夜不得休息而余聽訟斷獄從容如平常不然則建康之人未見敵先遁墮建紹覆轍矣盖有智者不待素習然必無懼而後智行焉若子重余特以故人子辟之不知其材至此也子重既累黜仕進路絶所居林阜折旋號七星山葉嶺尤近草木之隂與几席相錯因度為書房曲徑脩廡而讀書其中以為材無用於世則姑寄於書而巳夫書不足以合變而材之髙下無與於書此為不知書者言也使誠知之則非書無以合變而材之髙下固書之淺深係焉古之成材者其髙有至於聖以是書也靜有以息謗動有以居功亦書也泊無所存而所存者常在功名之外亦書也百家衆作殊方異論各造其極如天地之寳並列於前能兼取而無禍皆書之餘也書之博大廣逺不可測量如此惜乎余老死不暇讀矣子其盡心哉無徒以材為無用而姑寄於書也
  風雩堂記
  昔顔氏樂其樂而忘其憂身如附蛻家如據槁人欲之累盡矣故孔子以為不可及而賢之若夫曽晳異於三子則其樂可以名言而知徳者可勉而至也浴乎沂風乎舞雩魯之褉事也陳宛丘鄭溱洧皆是也方其士女和會衆粲交發彼外有所逐徇一世而狂者固以淫情蕩志為譏矣而内有所操不與衆俱靡者豈不以閉闗絶物為病哉欣時和美備服即名川之易狎同魯人之願游詠歌而還容順體適此義理之中物我之平也身之顯晦用捨而巳以舜文王之急士終不能畢用而無遺孔子嘗一用於魯流離困厄遂至終老況三子區區邦邑之間自許以求用何其陋也㸃之甘服閭里而自安於不用亦豈忘世也歟浴沂舞雩近時語道之大端也學者未知潔巳以並俗逺利以寡怨懸料浮想庶幾聖賢而出處得喪之爭能全其樂鮮矣李公伯珍築堂豫章之囿命曰風雩夫蔽層丘納巨海或窮奢極麗競於難踰或苟完麤葺取其易足皆世之竒人偉士所以娛耳目快心意也顧未有返道徳之場宅性命之囿何哉今公久於侍從勞於方岳退而休之無所復羨而能以㸃之樂者自樂也手植拱把以俟干霄沼沚微瀾如在江漢草根木末察榮悴之態而風雩雨露之教日新而無窮至於西山之崖南浦之濵舟車去來禽魚翔泳無不各得其得而又能以㸃之樂者同乎物而樂也然則性命道徳將為公歸宿之地乎與娛耳目快心意者逺矣雖然猶有待於物㸃之樂也無待於物顔氏之樂也嘉定七年十月
  温州新修學記
  學立於紹興初積久蠧毁嘉定七年留公茂潛來守既修崇之食増田焉告諸生曰峙飾廬廩苟厚其養而已若夫本原師友必納諸道徳太守職也昔周恭叔首聞程吕氏微言始放新經黜舊疏挈其儔倫退而自求視千載之已絶儼然如醉忽醒夢方覺也頗益衰歇而鄭景望出明見天理神暢氣怡篤信固守言與行應而後知今人之心可即於古人之心矣故永嘉之學必兢省以禦物欲者周作於前而鄭承於後也薛士隆憤發昭曠獨究體統興王逺大之制叔末寡陋之術不隨毁譽必摭故實如有用我療復之方具在至陳君舉尤號精宻民病某政國厭某法銖稱鎰數各到根穴而後知古人之治可措於今人之治矣故永嘉之學必彌綸以通世變者薛經其始而陳緯其終也四人邦之哲民也諸生得無景行哉夫學不自身始而曰推之天下可乎雖曰推之天下而不足以反其身可乎然則妄相融㑹者零落而不存外為馳驟者麤鄙而不近矣雖然未至於聖人未有不滯於所先得而以偏受為患者孔子進參與賜示之道皆曰吾一以貫之豈非無本末之辨而欲合門人同異之趨哉今觀曽子最後之傳終以籩豆有司之事為可略是則唯而不悟者自若也子貢平日之愧終以性與天道為不可得而聞是則疑而未達者猶在也且道無貴而苟欲忽其所賤學無淺而方自病其不能深乎諸生側聽轉相語自學官及其父兄皆請余筆受嘉定八年五月
  漳浦縣聖祖殿記
  漳浦五千戸良山蔽其西南屬之海特髙秀多異峯相傳時見巨人跡山中美果自熟不知名數就啖者欲持去輒迷失道近人而竒詭不常如此非止以禽獸草木為廣大也郭西古陂涵受衆水數里有真君修道院初國家感冥會按道書命天下皆立聖祖像長吏拜伏如原廟禮而殿在焉盖必山水合吉而後神靈依之所以助民福祥祈國永延也顧民惰吏慢公私室廬無能與山答陂廢不治枯落見底而殿亦徙置鄰於嶽祠然則山水背人而神靈失其所棲宿矣故至今其俗尚陋狹反為下邑非天不畀人也人自棄爾趙君師縉之來偶以事行西門訪道院周視良久忽若心動道士言狀因慨然曰政莫先是耶即以其力復殿舊址浚陂茀堤閉縱以時使水常滿澤而謂邑人曰據隂陽法坤申上位也水之長生俊秀所出也邑其興於善乎陂隂為堂中湖為亭髙有桃栁下有菱芡紅敷緑繞俯仰映帶然後山水之與人若拱若揖若響若翕寢食坐起無不與接神之居嚴以清民之游和以安令於其間上敬下順無不自得也夫好不度義而恣情之所發故有聲色田獵之娛珠玉裘馬之玩甘於獨徃而人莫能同聖人未嘗不深致其戒也至於所好者山水則以為豫於徳而賢之豈非動靜協應物之宜夀樂由反躬之效歟然其泛之瀰茫遁之幽遐家薜蘿友鷗鷺亦甘於獨徃而人莫能同固不取也君治縣寛簡即山水之近與人共樂以寧其神是可書矣嘉定八年五月
  紹興府新置二莊記
  嘉定七年越州初建二莊於諸暨縣古博嶺越之西皆海也水怒防失冒寳盆隳白楊市兩縣間蕩為滄溟事聞上遽頒經常命太守趙公彦倓築堤捍之起湯灣迄王家浦公又益以留州錢千餘萬役自秋復夏乃畢越人謝曰昔土塘而今石宜可久無患公愀然曰未也堤之始穴尺寸爾慢不省積嵗月大潰矣今雖壯好後將復然石何能為初民杜思齊獲罪家没入公請買於安邊所别藏其租以備補完一也越為郊畿而民不勝困卿相迭守而治反疎鹵城堞營署無不敝缺聘問燕饗無不削損若夫命鄉論秀合樂以侑之古今常禮也然且寂而無聲數十年矣公又歎曰越為東諸侯率而簡陋至此況以貴傲世哉幸吾在皆略具而鹿鳴歌矣若異日何因思齊之餘又買諸傅氏以待三嵗之用二也余知公者故以記來請嗟夫政未有不得其本而後成其末也故捍海之功巨而害原於小舉士之費小而所闗者大二莊之作趙公知之矣非特此也券易米而致鏹三物相流通不貴糴矣持券索錢昏暮無不與天下坐會子犯法相望不濫罰矣勤收而儉藏以貫萬數者四十乙亥大旱舉以救民不病嵗矣有本之效也抑又有焉夫名峯異嶺在揚州盖百千所獨會稽為鎮山越之竒勝峻特擅於東南者以山也其深泉髙瀑百道爭流昔人浚而為湖山之窈窕縈紆媚於越中者以湖也湖今廢矣公能疏鑿以復漢晉之舊存王謝遺迹則治越之美可垂無窮二莊區區又豈足為公道哉雖然天子召公歸矣嘉定八年
  東嘉開河記
  温州並南海以東地常燠少寒上壤而下濕昔之置郡者環外内城皆為河分畫坊巷横貫旁午升髙望之如畫奕局永嘉非水之滙而河之聚者不特以便運輸苦舟楫也而以節地性防人災安居利用之大意也其後承國家生養之盛市里充滿至於橋水隄岸而為屋其故河亦狹矣而河政又以不修長吏嵗發閭伍之民以濬之或慢不能應反取河濵之積實之淵中故大川淺不勝舟而小者納汙藏穢流泉不來感為厲疫民之病此積四五十年矣淳熙四年戸部尚書韓公之來守也其九月即用州之錢米有籍無名者合四十餘萬益以私錢五十萬命幕僚與州之社里長募閒民為工一萬三千有竒舉環城之河以丈率者二萬三百有竒取泥出甓兩岸成丘村農聞之爭喜負去一日幾盡畢事則天雨兩旬於是灑濯流蕩而水之集者深漫清泚通利流演雖逺坊曲巷皆有輕舟至其下民既得以舒鬱滯導和樂而公之治遂以清平而成盖先王之政以養人為大生聚所資衣食之有無此上之責也封疆道路城郭溝池其修補濬治之功此民之力所能自為也如使官亦為之則費而難給矣後世道失乃以廢官益民者為政之大然吏懼其費而不復為之或不知而一委之民也而其勸之或不以其道使之或不盡其術則徒擾擾而已矣夫上之於下豈必與之較哉民以為不能者官自為之可也民有四五十年之病而上無一日之救則非仁者之用心也公之為是役也可以知其仁矣故州之人相與刻石記之以載公之仁亦欲使後來者知所考云












  水心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一
  宋 葉適 撰
  
  郭氏種徳庵記
  余同年友瓊州刺史郭宗之既沒十年子森卿用舉者五人知崇陽縣磊卿鎻主簿㕔中乙科皆㑹余容成之陽始余與宗之别長沙宗之卒而余有大戚不暇哭又不能弔相對慚惋而已故訪其家事甚詳森卿曰先人葬蓮堂蓮堂之山吾數世墳墓所藏也並墓之廬吾先人手所建也郭氏自鎮將傳祀三百約而久勞而安至曾大父正信均淑一縣所取平也大父施捨惠助一鄉所倚成也而後先人士以文顯吏以善最然而端直寡偶不視時向背縮歛自愛不倚勢進趨每曰吾欲先世流澤常在子孫使墳墓永有䕃託爾奚以多為故廬上之題我兄弟以種徳為之名者先人之志也余聞而歎曰允哉夫家非徳不興徳非種不成雖一人之家未嘗不與天地同其長久所以不能者天地種之而人毁之也人之所就未毫末而以丘山之心承之為益幾何然則謙者種之盈者毁之也我可以得彼豈可以䘮一夫攘臂萬人裂其肘矣然則讓者種之爭者毁之也義勇而先利怯而後君子也小人反是然則廉者種之貪者毁之也𡨋升疾走轡必失御必⿱戚𠯁 = 蹙徐行安步神乃泰氣乃舒然則退者種之進者毁之也為其厚不為其薄治於已不治於人寧散無積寧儉無忲皆所以種而不敢毁也朝種暮穫市人之徳也時種嵗穫農夫之徳也種不求穫不敢毁不敢成聖賢之徳也冲漠之際萬理炳然種者常福毁者常禍天地之徳也郭氏其知所以種矣知所以種則知徳矣嘉定八年十一月
  信州重修學記
  余記敎授㕔之明年施君應龍大修學君用學法肄士士初不便已而出論語孟子書交問更質指中庸大學為之歸益以司馬氏通鑑士乃附悦有躍於心相率請曰先生惠敎以逺者使變而至道厚矣然惟此學始元豐餘十紀摧剝行盡身且不庇敎於何立君患之復召鄭著余鳳約嵗損食命工先木相次信二守東方兩使屬縣長助各有差使楊夢庚鄭連諸葛褒撤像殿之壞十六飾加彤朱作論堂櫺星門崇大於舊偃植之敝尺以上悉易以成材上瓦下磚楹間之門牖無不重整祭之豆籩冠珮章甫無不新設噫亦勞甚矣始余以師之室廬非師之責也今併弟子之室廬亦師之責矣古今固異事也及其成功一而已渠古之是今之非哉施君於是則可以敎矣昔孔子歎才難而舜止五臣周之亂臣僅九人焉孟子亦言繇堯舜至於孔子見聞之際彰彰乎莫之企及也道之凝聚顯發此最其盛者然而本之為中庸固天所以降命乎我爾要之為大學固物所以㑹通乎我爾性合而中物至於和獨聖賢哉乃千萬人同有也何孔孟所稱稀濶而不多歟繇孔孟至於今又加久矣其可稱者何寥沉而不繼歟嗚呼安得不博類廣倫以明之畢躬殫力以奉之歟此師友之敎問學之講所以窮無窮極無極也雖然有一於此方周衰不復取士凍餓甚者幾不活矣孔孟不以其不取而不敎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學也道在焉故也後世取士矣師視其取而後敎之士視其取而後學之夫道不以取而後存也故愈微然則敎其所不取施君勉諸學其所不取信之士勉諸嘉定九年正月
  長溪修學記
  縣初設學不置糧士雖居不能食也先令黃君龜明自出新意分釐收拾良苦然後始得食而學屋百楹又破漏傾側幾壞幾墮則雖食將不能居今令江君嗣祖治多暇日徑來坐直舍斤鋸不煩役徒不囂而壞者忽成墮者忽隆則居與食皆遂矣其為士者歎曰自慶厯後為令何啻數十獨二君有功於學賴以久存而江君勇於為民凡可以自力而利其人者不待告請常先事率作無怠古人所謂心誠求之非緣飾學校以美其名也故相與謀而諗記於余至五六要必得乃止曰吾欲使後讀是記者思其令不忍忘爾惟長溪彌亘山海最巨邑宦游滿天下廉村薛氏舉進士為閩越首赤岸尤盛徃年迎蜀人師先生于金臺寺事之如古游夏之儔其言論風指皆世守之先生殁即寺建祠正嵗若諱日必奠謁成禮冠者童子皆在丙子踰一周敬恭不衰葢其俗樸而專和而靖其士縟於文而厚於質既能思其師而不忍忘固宜思其令而不忍忘也夫師之不忘以道令之不忘以政三代逺矣令有政而不繇學孔孟逺矣師有道而不知統也學非一日之積也道豈一世而成哉理無形也因潤澤浹洽而後著此兑之所以貴講習也其始若可越其久乃不可測其大至於無能名皆繇悦來也江君盍揭先生而祠於學以慰其父兄之思擇士之知倫類統紀者主其子弟以繼先生之道使習而愈悦久而愈成是先生因令而愈不忘也是令與先生交相為不忘也嘉定九年十一月
  温州社稷記
  社土也稷穀也非土不生非榖不育國始建則壝以祀示民有命也風雲雷雨隨地而興禾黍菽麥隨種而生神明之所繇出至嚴至敬不敢忽也怪淫誣誕之説起乞哀於老佛聴役於鬼魅巨而龍罔微而鱓蝪執水旱之柄擅豐凶之權視社稷無為也嗚呼豈民悖而不知禮哉乃長吏導之非其義也葢温州之社稷昔者莫能詳矣某自童年見其壇陛頹缺旁無四墉敝屋三楹飲博嬉遨聚焉祭且至徐薙茀蔓草燔燎甫畢已叢生過其舊矣地氣一不應浮屠之普覺行廟之祠山湫淵之玉函莆杓椒丘之三王海神奔走拜伏呪誦呶雜社稷顧漠然無預也夫莫尊於地莫察於地衆靈羣望環拱效職者也何急彼而慢此哉故曰非其義也嘉定四年守楊簡始加甓土上於是灌莽尤盛刺壯城卒專修平之十年守鞏嶸伉其大門改造齋房築墻百五十堵具凡佩服器用之須楊公謂守莫先於社稷鞏公曰吾寢處漏不補它觀游無用也二公知以義導其民矣夫山水之高深像設之詭特衆靈羣望託之以為神也社稷無有然則民之耳目雖新於一時而不能久於異日矣古人必樹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鄭康成曰后土田正之所依也周人以栗宰我曰使民戰栗以為恐懼不自安非親地之道也永嘉之木莫宜於豫樟豫雷出地奮也樟章之也皆美甚之名也數十百年其大百圍其崇干霄民無敢不肅也然後知古之治其國者社稷之臣今之守其地者社稷之守
  季子廟記
  初趙公彦橚為晉陵縣聴民訟多族姻也所為訟者貲産割裂也子本貸易也什伯必取銖兩不捨壹於法而恩義絶貳以情而廉恥䘮趙公曰噫殆將非親戚骨肉耶奚不訟而猶訟也顧城隂寂寥有屋叢篲中太半摧塌曰季子廟也又歎曰彼薄千里之吳不王而食於此邑人故忘之耶徒爭之為病不讓之為貴今故忘之耶宜不訟而猶訟也即市頭改築題曰有吳延陵季子之祠與僚佐奠謁盡敬二十餘年矣人心感動之深淺視牒訴損益有考也而竹幽水清過者袚滌季子存矣夫余嘗疑泰伯既遁於蠻染其俗以自晦則子孫之於文獻禮樂非有先君王之舊聞也季子何以能知羣聖賢之徳業歴見中國卿大夫所言皆中其過豈非命世傑識也哉至於父兄好勇輕死約不傳其子而必傳其弟則道固巳行於家矣肯嗣呉而治為文王可也何願於子臧葢其志逺矣大矣讓所以畜徳也毫釐之讓足以滅丘山之爭國猶未離乎爭也不幸有毫釐之爭則滅徳矣斯季子不為歟孟子曰無辭讓之心非人也非人者形具而人非者之謂也又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嗟夫孟子信以不讓為非人而又以為非其人不能讓乎何前後異指也繇後而言非其人不能讓能之者泰伯至季子五人而已是絶天下也繇前而言人皆能讓天下皆季子也晉陵其邑人也有不能乎不察而巳矣當以孟子前之言為正嘉定十一年
  宋吏部侍郎鄒公墓亭記
  余友胡衛道知常州書來曰鄒公冢在此學官弟子薦省必時禮也家浸逺而貲落祭不亭守無廬山中松栢皆盡然而敬不專於家者我其責歟敎授趙綝實始作亭我命尉朱起章治旁廬舍予間民衣食以居而汛除焉墓四隅樹之木俟以長而芘蔽焉若是則視其家無逺矣役甫就業已畢雖然我欲永久如一日而後此勤惰不齊奈何思其氣類一而終始能不慢者惟學之士庶幾故又使司户朱中守序其意以請幸子詞而託之也公名浩字志完章子厚獨相日任諫列子厚迷國罪無匹明最大者二后廢立之際尤大者臣子不忍言也公既以死爭而子厚將遂殺公祖問皆坐貶旅次不容榻㑹其即敗僅免爾小人猶偽撰公疏激怒宫闈故雖元祐黨籍巳赦而公三竄謫屈伸榮辱之變未嘗不以正也朝廷雖謇切鄉黨常和樂識慮雖達權操捨常据經學術雖敏辨講肄常鈍黙修之身及家未嘗無本末次第也諫必行人臣之榮遇也然道之難全而非節不著喜聞過人主之盛徳也然事之難明而非節不顯紹聖迄宣和諫官五御史一皆豪傑有重名者也記曰釋奠必有合也有國故則否嗚呼公可以為故矣學之士仰綴一瓦俯緝半甓而楹桷自新也雪幹霜枝蒼鱗翠甲而樵牧自絶也出以公之道而仕處以公之道而止而進退自明也衞道托於學之士也深而士之報宜厚矣衞道名衞越州人
  永嘉縣社稷記
  晉析永寧縣置永嘉郡更名縣曰永嘉在隋唐間其社稷步積之三千二百八十六中容八壇圖籍轉相授所從來逺矣淳熈後步失者二千有餘壇陛淪沒即於佛祠令不能正也嗟夫豈其邑小其民寡不足與正耶將其事緩其効迂正不正皆無益損而致然也山隂胡衍領縣二日駭悵愧惕若疚負在巳按舊圖就南補北還得故步垣千尺磚之用政和儀崇五壇壇石皆青表之門道敞之房宇嘉定十一年秋告新社成禮然則果於行義可以為勇復於巳失可以為難先有司之所後可以為敬參而具者賢也君辭避不肯當獨推言之曰古民人社稷常並稱有其實也後民人社稷雖並稱名而已矣實則敎之耕稼而養抑霖潤槁皆神力也名則視其耕稼而取俄旱忽水非神禍哉州之取總其凡猶竊民譽縣之取煩其目惟聚民怨縣社之名僅存者幸也古之立國左祖右社嚴事如一朝市均等無相離也後世或逺或近率意而為爾自晉唐置社僻在大城盡處今蕃庶尚草萊雜昔稀曠人跡絶矣野廬老圃盍以寄葵韭華榱巨棟曷託簷䕃焉永嘉之社名幾不存可畏也夫治術同異吏宜考詳地勢偏隔人且自恕令姑罪之免奚彼敢議哉衆又謂君思深之至此也幾於仁君役民甚簡不妄勞費責輸以時不苟貸假然則審其取者養民之始正其名者致實之漸也故并記之
  南安軍三先生祠堂記
  南安者昔周子二程相與講習其地羣聖人之道賴以復明學者紀焉信安劉侯行父始即學東偏劵市考室奠祠之如學初侯既造設㕔飾以兩序加樓其上又移試院位於勝方而益其舊役費皆倍祠數十然自以為不足錄惟曰懼三君子之奉有失其治南安劇賊遁散兵不用常訟稀減刑甚省宿負捐假歛不急民物富樂略如承平然自以為不能化惟曰憂三君子之敎不行於是為其士者思久侯之愛與祠並也以記來請余觀縣令漢而後諸大儒得祀孔子廟庭者三君子過之逺矣而乃未之及或官職所臨縣州所生與所講習祠或因於學或别於學夫道非繫於地而尊道者猶敬其所從始特時事之宜非曰禮當然也必著令而通祀斯稱矣然則三君子亦何以過諸大儒哉葢道之所以晻鬱於後者天與人殊而人與已殊道非其道而學非其學也理不盡𢓺膠昔以病今心不明姑捨已以辨物勤苦而種皆文藻之末鹵莽而獲皆枝葉之餘揚雄韓愈猶然况其下乎自周子二程以來天之命我者屬乎不離也我之事天者吻乎有合也舜文王之道即已之道顔淵孟軻之學即巳之學也詞華不黜而自落功利不抑而自退其本立矣兩迷者岐也四連者路也邪不亂正燭火暗室也旭日方旦也幽不掩明大經大法未嘗不炳然具見而何塞路之有此其所以過之逺也覺於是而進余所進也安於是而止余亦止之嘉定十二年七月
  台州州學三老先生祠堂記
  學者聚道之地而仕所繇出也或畔道從利苟榮其身欲復之於學弗可受矣况可祠乎台州之學得祠者三人羅提刑適陳侍郎公輔陳詹事良翰提刑用不䆒故事不顯余聞鄒浩言熈豐外貴人視民甚蒿萊芟燎恨不力也是時能慷慨建白保赤子以對天命惟江都令羅適弋陽令董敦逸二人而鄒公獨謂羅公見而得之然則推於所不見其不畔道審矣方靖康憂恐懲艾已泮豈不尚合侍郎發明四肢心腹之論無過此矣竟失指逺去然後彷徨宗周卒成分裂之禍及隆興英睿憤激大勢宜若遽振詹事力守絶和不棄地之䇿最專一也使堅忍待之敵自當蕩析豈遺種至今哉雖紹興復用而已與大臣異議終不留雖乾道再入而既為近習擅事迄自退二公任諫諍位從官立朝本末天下誦之豈惟不畔道而固行道道雖難行而亦不苟榮其身而止也士在天地間無他職業一狥於道一繇於學而已道有伸有屈生死之也學無仕無已始終之也集義而行道之序也致命而止學之成也後世地或千里無學其君子以意行道晚進濶逺不知所從慶厯後名一功著一善徃徃復之於學矣今其秀人美士羣萃而交處朝夕瞻顧拂拭像服如三老之存春秋盥薦饔醴芳苾如三老之饗而又仰其大節俯其細行無不皆可師也為聚道之助不既多乎或疑侍郎不右程公學術若少異然按程公親為孔文仲排劾而與孔公並黨籍史記晏嬰非孔子而弟子稱善與人交兩賢哉嘉定十二年八月
  寳婺觀記
  觀即八詠樓也道士陳守正職補治歴十年乃具夫山峙以近則迫而易窮川浩以逺則蕩而難限皆遊觀之病也金華雖高千仞旁走三縣邏迤回環不自意深入也其餘漫隴伏岡林茂野蕃若輊若軒若萬馬縱收於平原錦出繡沒不可控搏兩溪廣長㑹清合凉匪厲伊方徐納于江南山緜緜菓蔬之區柘桑之園日月風雨借其姿態霧煙氛靄相為吐呑而光氣靈響之答於耳目異矣四顧百里不蕩不迫有臨望之美無游觀之病浙以東兹樓稱最焉昔沈約始建而地以文顯意士之游者必有得於斯而余不能知也近世大儒呂公出而人以理著四方英俊嵗常數百千人無不登兹樓其得之孰淺深高下則余雖或知而亦不能盡也山水至善之所存也游於是者宻悟為善之機反冲藏約而内守通變達化而外應寛施忘其褊吝朗豁消其闇鄙徳成性安而動樂静夀之功驗矣其或不然豪怒使酒激而為狂感物悲憤鬱而離憂巧諷詠益其輕肆謬題品示其誕拙是游觀雖不以病夫人而人反以病夫游觀也可無畏哉嗟夫呂公殁久同時並游俱逝余亦老不復至矣故因守正繫其語使後之游者有考也觀初立於唐史曰須女之舍也遂以名州太守洪邁請錫嘉字故曰寳婺天象邈矣星辰之躔次難言哉然而禬禳每效福嘏頻集邦人奉承無敢不肅豈非地勝故耶守正與其徒尤不當以人而病夫游觀也
  宜興縣修學記
  戴君桷宰宜興既補弟子員食於學視學舍壯整者惟高尹商老宣化堂羅令仲舒東序堂亦傾敝餘或缺或毁顧其士陳夢印章悉夫買旁縣材揀工優作疊二年復修堂廟設大門門左右挾前崇門櫺對立西序宗子小學凡職列之次故所無皆具然後使沈夢龍來言曰噫可記矣荆溪禹貢中江也渚洑澄澈雲木縈帶君山最雄秀嵌洞尤恠偉葢自楚漢為東南稱首近蘇公去萬里蜀周覽天下擇陽羨而居其疏展隩麗兼之矣方周孝侯童騃縱暴至比以異物一旦感激殺虎斬蛟從陸士衡兄弟前死不卻顧大節尚生存或疑非地力之勁挺不能也熈寧更用經義士初昩溺於時開封禮部有邵集英親䇿有余選皆第一京師之大四海之廣一邑而擅魁特者二或疑非地禀之文華不能也夫發於勁挺孰若納於中和華其文詞孰若厚其根本根本學也中和道也地安能預哉闕黨互鄉地恥其人也魯多儒衞君子人美其地也今夫邑之翹材穎質將進於道必約以性通以心肝脾胃腎無恣其情念慮思索無撓其靈則偏氣不勝而中和全矣將深於學必測之古證之今上該千世旁括百家異流殊方如出一貫則枝葉為輕而本根重矣學與道㑹人與徳合登高丘可以奄魯俯長流可以觀逝則山川雖富同游於覆載之内義理至樂獨行於物欲之外矣豈非令長修學之本意哉罨畫之溪猶浴沂也善巻之竇亦舞雩也非騷人墨士專而有也嘉定十三年十月
  潼州府修城記
  自李順滅蜀安樂到今漢唐不逮也然民離於兵久而膂力積銷弱地離於兵久而預防益簡薄及姦豪窺度則不足支倉猝有事之用近張福叛逐制置戕總領剽殺縱横吏或死或逃無敢抗者已殘利遂將及潼州李公𡌴初命為牧即疾馳至與提刑曹公叔逺集義壯倩西軍賊所從縣鎮加警隍堞之毁塞亟治投木隔礮凡可以壞賊之具宿設晝夜激厲上下同意誓必死守賊覘伺逡巡知決不可犯竟取他道而去嗟夫不獨保一郡也乃捍䕶成都一路功伐隱然非智素講勇立㫁安能接二百年生養使不失哉既修城門西牛頭高峭騰突按圖志相里貴據其上攻城幾破二公謀曰城幸而得山天遺我也可委於敵而外求險耶於是追改徃謬跨巔連趾通合為一枝西溪之渠循山而南達於武江彌霖驟潦無奔湍蝕流焉城盡甃巨石創甕城縣門敵牕蔽膝並應程法東西行來煒燿赩翕猘酋沮氣狼子墮魄時公兄壁鎮遂寧亦修城復夏魯竒舊迹役費倍數十非修也築新城也夫改徃謬於未及復舊迹於埀墜非艱危之際所能行也公弟兄行乎哉且其生兵速練闕械速補所以支倉猝有事之用而為久長無事之備者將非素講立㫁而然歟紹興後竭巴益奉邊將呉曦因以反劒闗棧閣真縮手矣宜若耕塞下令戍士足食内地擇要害自為守其倫理漸次必繇二城始夫李執政近臣曹亦東南之望也一日㑹於朝以慮一州者為蜀慮以慮蜀者為天下慮可也嘉定十四年三月
  連州開楞伽峽記
  湟水㑹衆流東南束兩崖湍怒激躍勢傾百里舟行必踰峽矣然後喜無患夫山水之險亦所在而有此固其著名者耶嘉㤗二年崖墜壅水高者數十丈下者百餘尺雨不時霽則谿谷倒注橫溢航楫不通估貨不行嘉定庚辰太守楊侯㮤始至嵗適大潦城邑呑沒漫為湖海四顧歎曰州素薄監司未有意將孰弭兹禍轉運判官劉侯强學聞而矍然亟舉兩司八百萬實其費是冬遂命司法李華郡人張浩大議疏鑿華巧思强力侯專任不疑易者勸趨難者募應小石繂運大石鑱落上以攻下以堰取餘隱石黯黯平流中尚數處工不知所為華創巨靈鑿貫木百鈞擣之糜碎春且半石之為水害者盡平舟自番禺來城下羣川衆壑各得所歸老穉聚觀喜極或泣曰連始復為郡矣按書隨山濬川所以合天人同願勤功茂伐最為繁悉而逺莫能詳也及梁山頽阤重人乃以為國君當自貶損不敢言修治其他仆陵摧阜駭聞異見史氏所錄葢多有之而終不言某能開導某能攻除以還其舊者豈其逸而不傳耶抑敬而不敢亦若重人之所謂耶雖然以今峽視之捨而不治則一州廢矣夫忽人患而不加䘏慢天災而苟自恣二過孰愈今夫楊侯慘怛而仁劉侯果毅而明而又得屬如李君奔走畢力以出連人於塗炭之苦此豈非天人之所同願歟未幾侯遷提舉常平二公方萃處余慶其能為所部捍患致利民必被賜矣嘉定十四年七月
  茶陵軍減苗置寨記
  茶陵中縣十比衡陽三四紹興初以其旁午廣䖍諸郡冦賊所見伏故建軍陞使示有蕃衞而强其縣所以安利一路也嘉定初又以其直韶州千里無官司讎殺不忌冦賊輒發故裂三鄉别置酃邑戍及水口蕃衞尤宻遂廢軍罷使而弱其縣亦所以安利一路也雖然安利一路視令材何如不在縣强弱今昔異規未知孰是而茶陵則有二患兵移於新邑無衞民不安賦移於新邑重輸民不利經數令至盧君子及君雖有字養之方制御之略顧事已壞欲挽回得哉余友趙蹈中轉漕湖南察而憐之蹈中明果肅怛右良鋤姦捕劾羅天錫等罪不道以上論如律取其租石三千八百補茶陵之缺正足賣財物貫三萬四千立古雲廵檢永食七十人然後畝之增税者盡除夫之荷糧者悉免官急借而先期者償之户窮乏而殿負者貸之營圃初成弓矢初張習敎有晨部分有容上下感悦鬭訟稀省炎帝廟孔子學及尉署久敝加整治功堅舊潦衢淖巷溝而隆之街石粲然刷比嵗焚刼之醜還百年富盛之樂蹈中愛君材有餘又薦於朝力無不盡民既幸其私我相率來告曰必記是不忘夫始議必詳横恩難再若分遣丞佐迭受民詞不亦簡而易行乎奚别置為業巳析裂餉輓失供不併請乎奚後患為土兵扞其境耕而後食茶陵頃五千無遺萊曠土可尋乎奚仰哺為禹弼成五服因物自然安得巨億之財為一縣地哉本蹈中意欲以獨厚茶陵者徧惠所部耶嘉定十四年九月
  櫟齋藏書記
  余友衞君湜清整而裕淡泊而詳酷嗜書山聚林列起櫟齋以藏之與弟兄羣子習業於中夫其地有江湖曠逸之思圃有花石竒詭之觀居有臺館温凉之適皆略不道而獨以藏書言者志在於學而不求安也又其自以為櫟者真無用於世矣非退托而云也按孔安國皇名墳帝名典堯舜在焉然書稱若稽古四人高辛而上無預也説命曰學于古訓乃有獲不知説所謂古何時也六世之籍不存矣以子華子考之不可訓明甚然則所謂古者唐虞以後爾故孔子於羲昊之前亦缺弗講若夫討禮而尊天子正樂以黜諸侯大夫春秋修而不作詩書因其舊無所更定世儒徃徃未能明也司馬遷創本紀世家史法變壞遂不可復老莊推虚無冲漠正道隳裂遂不可合孫呉以狙詐祖兵制申商以險刻先治道若夫言語之縟為詞章千名百體不勝浮矣韓歐雖挈之於古然而益趨於文也經傳之流為注疏俚箋臆解不勝妄矣程張雖訂之於理然而未幾於性也凡此皆出孔氏後節目最大余所甚疑而君所藏皆具有焉葢君之力良難而任良重矣問學之要除之又除之至於不容除盡之又盡之至於不容盡故稱鈞石必以銖㑹億萬必以一讀雖廣不眩也記雖博不雜也日融月釋心形俱化聲色玩好如委灰焉然後退於櫟而進於道矣固宜漏衆美而以書言也寳裝綺籍不敢觸手金匱石室猶存其人滋外歟非内歟嘉定十五年二月
  湖州勝賞樓記
  凡城邑據江海陂澤之勝皆即以為賞葢物常聚於大矣呉興三面切太湖涉足稍峻偉浸可几席盡也然四水㑹於霅溪鏡波藍浪梁梠動搖而靚粧袨服之倒影互為散合衆流放於荷葉浦沉清浮淥鳬鵠棲止而綺荷文蓼之羅生無有際畔特嶺聨亘巧石綿絡頗抑湖之重勢而蔽遮其寒風故其人意安而氣和舸經舫緯艇繪艓縷細聲窈眇豪唱激越宛轉一州間隨地而勝隨勝而賞無不得所求具區雖大不假觀也夫豈娯於耳目之狹者易徇而迪於心志之廣者難親耶亦其神靈爽異所獨鍾彼雖大而此不小也國風廢王道息柳惲以江南曲名於時古之採蘋莒盈而釡熟薦於大宗禮至敬也主於少女教至行也惲之採蘋徒詠而巳其思蕩其志淫豈召南本指哉然而詞人藝士爭共誇述郡之勝賞由是而始敞堂奥舘益盛於今太守趙君既新白蘋亭復樓於側其言曰清風水遁碧瀾山隱兼之者斯樓也力能見湖而不為者民方與我游於麗宻之内我不敢與民縱於青𡨋之外也雖然以道講民見湖可哉白居易論謝栁樂山水多高情不聞善政按史惲守呉興前後十年其政清静吏民所懐病去而乞留千餘人居易偶不詳也政在平平在久加以不倦瘠土可使沃窮閻可使富况蒲魚豐衍明山媚水素稱勝絶乎君初至損税直增學廪親不葬女不嫁廢疾無醫死無歛棺皆助之恐不及可謂有志矣惜其暫不得久近惠而未及逺利也故錄以次惲君名希蒼字漢英嘉定十五年三月













  水心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二
  宋 葉適 撰
  
  送劉茂實序
  劉茂實為知奉新縣事某序送之曰昔之立法者以職官令錄近於民非舉其材不得為之最重者改官而知大縣奏上天子臨前侍郎讀臚句傳而命之謂之再及第繇是脱吏部而登朝廷矣葢其厚以一縣為寄而超尊之非恤士大夫而苟榮其身也及其久也循習而例不明以為凡仕者必闗陞必改官此上所設以待人之求而其進取條目之限當如此也自改官至外員郎有禄以傳其子所以備一身之事爾故其既得改官也反以為格法之咎曰何必使我為知縣而厭苦之至常避免而不得則勉强而後受既至如不能脱未有樂而久居者也皆務為苟且之政雖欲無大闕敗然積百數十嵗以一意相承而功化之陵夷甚矣嗚呼以不樂為知縣之人改其所願之官其必至是歟然余見今之論者真以縣為難治位卑責重不可以自為又以不自為者為罪也亦未盡力而巳秦漢以下顧何容有易治之縣耶獨未知三代何如耳曹滕邾莒有南面之尊未嘗得自行其志雖孔子之門人冉求仲由之果藝又未嘗不以宰邑為難然則縣之難治亦非獨今世也其要使為國者盡去煩宻之法無破産之役無雜名之歛一出於簡古而不以所難責吏則庶幾公私之論可一而民可善治矣不然則或幸而得仁厚通敏之才不以改官為身計而能因今之法度以行其政事之仁然後可望以一縣之善治也不其難歟茂實材厚通敏順物險易其居自勉以道義之重而為朋友之所望者當何如况一改官之利哉所謂幸而得之者也故於其行也歴道古今之變以告之不獨慶奉新之人將䝉其澤而茂實之功名亦可少見矣淳熈九年八月日序
  石庵藏書目序
  石庵書若干巻承奉郎蔡君瑞藏之始蔡君之伯父曰居士塟母因其地為廬居紹興十九年大旱饑榖石五千二百足錢居士將以所餘榖散之而患無名時庵傍有石冐土而奮如蟠根叢萌欲發而尚鬰者遂為萬夫傭使出之高二丈廣可三之石温潤如玉質故名石庵云蔡君念族人多貧不盡能學始買書寘石庵增其屋為便房願讀者處焉買田百畝助之食嗚呼蔡君可謂能教矣富者知損其贏以益市書與田而收䘏其族人則無富之過貧者隨聰明之小大以書自業而不苟恃衣食則無貧之患教成義立而族多材賢則玉石之祥其遂酬乎君之從孫武學諭鎬與余同寮以請而序之淳熈十五年三月日
  東溪先生集序
  君名伯熊字元朝姓劉氏居簡東溪號東溪先生始冠有榮人楊先生愛其賦誨之曰無為俗學君謝閉户焚昔藁束注解讀經必自識然後縱觀他書如是餘十年復見楊先生曰可也吾畏子矣君高逺獨出無拘留泥滓間意學巳成謂當直施用不曲步㨗行以漸巧取之論説必窮盡欲砭時陋扶世壞文不為扶疎茂好惟自根極而成者無不具也故不得志於科舉至轉富入貧本業微析終不動一以溪山雲月為家宅筆墨簡策為性情常覃研竟日夜曰孔顔不如是乎紹熈五年君之無服弟起居郎徳修學於君者也時鎮䕫門君來視之㑹起居召入因請與東下遨西湖上賦詩徘徊歎曰古人雖閒客用即帝王師若余空疎何為者哉慶元元年還至南徐州病甚腰膂不能據身脈乍有乍無神將離形猶峭絶𪷤立諄諄皆仁義語嗚呼使君老不酬又萬里外死浮柩以歸人為君傷之君不自傷者命耶性耶徳之上下不倫學之高深無窮余觀子貢為衞將軍語弟子行而孔子笑曰汝次為人矣為言夷齊趙武士㑹老萊子羊舌大夫等皆洙泗以前人也士不景行古人積實彌長而夸近以足巳難哉余晚見君不及反復其議論以所聞於徳修讀其書可以考焉六月日
  沈子夀文集序
  吳興沈子夀少入太學名聞四方仕四十餘年絀於王官再入郡三佐帥幕公私憔悴而子夀老矣然其平生業嗜文字若性命在身非外物也甲乙自著累百千首嗚呼何其勤且多也余後學也不足以識子夀之文其不為竒險而瑰富精切自然新美使讀之者如設芳醴珍殽足飲饜食而無醉飽之失也又能融釋衆疑兼趨空寂讀者不惟醉飽而已又當銷愠忘憂心舒意閒而自以為有得於斯文也觀其開闔疾徐之間旁貫而橫陳逸騖而高翔蓋宗廟朝廷之文非自娯於幽逺淡泊者也余嘗患文人擅長而護短好自矜耀挈其所能莫與為比而視他人顧若無有夫知有已而不知有人以此賈怨宜其窮於世矣今子夀專自降抑未嘗以色辭忤物為前輩悒然務出諸生後已之所工反求中焉此固人情之所赴富貴之所歸召叢譽而化積毁之常道也然且落落謇謇至於白首未有所合何也若夫以文為華以學為質容而不為利謙而不為福宫庭環堵膏粱藜藿晏然沖守不可榮辱此子夀所以自求古人而成其徳也合不合蓋未言焉
  隂陽精義序
  朱伯起從鄭公景望學而與景元為友景元材豪然鄭公愛伯起質醇以為近道自有聞見及得意於簡編多以語伯起鄭氏園住城南甚陋景元侍兄晨出料檢花藥過伯起羣在語連日夜搯芥原韭燎塘鱗而罾之曰𡙡芼如是足矣鄭公不登禁從死景元老為選人亦死伯起失二公閉門漠漠晚進遇之瞠目戞如也酷嗜地理説山如啖䏑浮海葬妻大芙蓉云後百年當驗著書二十篇論原起乘止尤詳二鄭因是喜隂陽家余嘗怪蘇公子瞻居陽羨而葬嵩山一身豈能應四方山川之求近時朱公元晦聴蔡季通預卜藏穴門人裹糗行紼六日始至乃知好竒者固通人大儒之當患也始陳公君舉欲為伯起序其書不果嗚呼伯起不惡伎俛然欲以此書自名誠知之審歟余特載其師友源流用為書首
  粹裘集序
  粹裘集十巻金華杜旝為此文自經史諸子皆有論辨學之博矣論辨不苟是非必折之於正乂所謂篤矣秦漢以前士自為家造智設巧意出凖量立表極以號於世而已心術取捨之謬方將求折諸其人固未知自有所折也至後世折衷之學始大盛士因古人之已成者論之知所統壹足以致用不必自為家焉然非其趯然出於科舉塲屋之外詳考而深思者不能也旝以此未取信於今人而不知此旝之所以有得於古人也因題其末
  龍川集序
  同甫文字行於世者酌古論陳子課藁上皇帝三書最著者也子沆聚他作為若干巻以授余初天子得同甫所上書驚異累日以為絶出使執政召問當從何處下手將繇布衣徑唯諾殿上以定大事何其盛也然而詆訕交起竟用空言羅織成罪再入大理獄幾死又何酷也使同甫晩不登進士第則世終以為狼疾人矣嗚呼悲夫同甫其果有罪於世乎天乎余知其無罪也同甫其果無罪於世乎世之好惡未有不以情者彼於同甫何獨異哉雖然同甫為徳不為怨自厚而薄責人則疑若以為有罪焉可矣同甫既修皇帝王霸之學上下二千餘年考其合散發其祕藏見聖賢之精微常流行於事物儒者失其指故不足以開物成務其説皆今人所未講朱公元晦意有不與而不能奪也呂公伯共退居金華同甫間徃視之極論至夜分呂公歎曰未可以世為不能用虎帥以聴誰敢犯子同甫亦頗慰意焉余最鄙且鈍同甫微言十不能解一二猶以為可敎者病眊十年耗忘盡矣今其遺文大抵班班具焉覧者詳之而已
  紀年備遺序
  孔子沒統紀之學廢漢以來經史文詞裂而為三它小道雜出不可勝數殫聰明於微淺自謂巧智不足以成徳而人材壞矣王通二司馬緝遺緒綜世變使君臣徳合以起治道其麤細廣略不同而問學統紀之辨不可雜也平陽朱黼因通鑒稽古錄章别論著始堯舜迄五代三千餘篇述呂武王莽曹丕朱温皆削其紀年以從正統曰吾為書之志也書法無大於此矣報讐明恥尊内攘外其次也凡民人家國之用制度等威之異皆為説以處之衆言之淆亂則折而一之訛謬之相承則釐而正之南北華戎之離合爭奪之碎人所厭簡亦備論之該括既多而條目衆矣所以存世次觀興壊本經訓原事實芟理蕪蔓顯發精隱扶樹正義蒐舉墜逸不以華為辯不以意為覺無偏駮之説無新特之論反而約之知其能費而隱也時而措之知其能曲而當也嗚呼此豈非學者之所當盡其心歟何後世用力者之難而成功者之少也自董仲舒推明孔氏猶不能無譏況馬鄭王肅之倫哉故余於此書竊有歎焉所謂復而不厭不知老之將至者幾是歟黼字文昭初陳公君舉未壯講學文昭年差次最先進及後來取名官弁冕接踵而文昭蓬累耕南蕩上山水疊重聲迹落落人不知其能傳陳公之業也一旦此書出義理所㑹寳藏充斥遂為成學而陳公卒久矣相與論舊事追念愴然然則文昭豈徒以博習自是而已哉後有欲知陳公者於此書求之可也
  丁少詹文集序
  丁少詹死子幼家無相人憂其且不立既而自温嶺鴈蕩來者累累言其庭宇甚除疆畎甚修賓祭敬恭僮客趨和盡如少詹在時余極歎異此不特其子能危慮夙成自樹不墮亦繇少詹裕家之法素定有以遵執而然也今又櫝其遺集以來凡碎篇零簡收拾皆在念少詹平昔益以愴然夫衣食逸則知敎被服深則近雅若因以追先志續成其業庶幾乎至其文辭則余於銘墓論之矣故不重評焉
  巽巖集序
  李氏續通鑑春秋之後才有此書此言非歟自史法壞譜牒絶百家異傳與詩書春秋並行而漢至五季事多在記後史官常狼狽收拾僅能成篇嗚呼其何以信天下也通鑑雖幸復古然繇千有餘嵗之後追戰國秦漢之前則逺矣疑詞誤説流於人心久矣方將鉤索質驗貫殊析同力誠勞而勢難一矣及公據變復之㑹乘嵗月之存㫁自本朝凡實錄正史官文書無不是正就一律也而又家錄野記旁互參審毫髪不使遁逸邪正心迹隨巻較然夫孔子所以正時月日必取於春秋者近而其書具也今惟續通鑑為然爾故余謂春秋之後才有此書信之所聚也雖然公終不敢自成書第使至約出於至詳至簡成於至繁以待後人而已學者奚不於此取衷哉余少則習長編恨公他文未能得會與公子參知政事璧湖北帥臺善臺至金陵以公集示余因屬為序自有文字以來名世數十大抵以筆勢縱放凌厲馳騁為極功風霆怒而江河流六驥調而八音和春輝秋明而海澄嶽静也高者自能餘則勉而効之矣雖然此韓愈所謂下逮莊騷其上無是也觀公大篇詳而正短語簡而法初未嘗藻黼琢鏤以媚俗為意曾㸃之瑟方希化人之酒欲清又非以聲色臭味自怡悦也獨於古文墜學堂上之議起虞造周如挈裘領振之焉固遺其下而獨至其上者歟蜀自三蘇死公父子兄弟後起兼方合流以就家學綜練古今名實之際有補於世天下傳以繼蘇氏公諱燾字仁甫立朝有大節屢進輒自引去晩為雜學士專史事天子方倚以政不幸卒矣
  平陽㑹書序
  玉山汪子駟知平陽守法以便民不奪所見不屈所行慎刑簡役既去而民思之思之尤者曰能為民推核其賦之當輸銖合必實色第目别多寡貧富不妄贏縮板以付之使自至民不求吏官不失賦又為之建置所利縱捨所患始終汲汲以民為家至於學宮縣舍皆新治焉不獨有是心亦其力能行之也一縣㑹計天下同有也所以取民必有正也取而不得已必有寛也有正義也有寛仁也未有不繇仁義而能使民思之者也觀是書者可以知其志矣
  黃子耕文集序
  豫章黃子耕少所樹立便入高人勝士之目不獨倚先世為重也詩文似太史有洪州九詞五溪十談興指子奪之微追古人而過今人矣出守天台一錢細碎皆籍之條目建置為窮人衣食居處計輒費數百千萬人但言其能憂民如家不知其家事乃落拓不理未嘗自憂也余每嘆學者各具材品唯識趣為最難子耕雖以惠利徳於一州然異日去此必將有時而盡不若刻二書巾山之上使讀之者識趣增長後生及知古人源流教思無窮視今惠利何翅千百客其以子言告子耕幸勿自嫌也
  周㑹卿詩序
  周㑹卿詩本與潘徳久齊稱盤摺生語有若天設徳久甚畏之徳久漫浪江湖吟號不擇地故所至有聲㑹卿常閉門里巷不相識居謝池坊窟山宅水自成深致知者獨輩行舊人爾宗夷遺余家什零落十數紙恨蚤失怙收次不多一幹之蘭芳香出林豈紛然桃李能限斷哉
  觀潮閣詩序
  趙君既成觀潮閣徧索閣上舊詩刻之恨其遺落不盡存也余觀自昔固有因一題一詠之工而其地與物遂得以名於後矣若是者何俟多求而勢亦不能多至於閲世次序廢興驗物情懷土俗必待衆作粲然並著而後可以考見則其不盡存者誠可惜云
  謝景思集序
  謝希孟示余大父藥寮叢藁二十巻崇觀後文字散壞相矜以浮肆為險膚無據之辭苟以蕩心意移耳目取貴一時雅道盡矣謝公尚童子脱丱髦游太學俊筆湧出排迮老蒼而能不受俗學熏染自漢魏根柢齊梁波流上遡經訓旁涉傳記門樞户鑰庭旅陛列撥棄組綉考擊金石洗削纎巧完補大樸其藥園小畫記蓋謝靈運山居之約言志潔而稱物芳無憂憤不堪之情也公諱伋字景思上蔡人艱難時徃來青城毁容敗服實佐其父奉傳國璽走宋州高宗知之自用為祠曹郎兼太常少卿垂賜第掌誥命矣㑹有秦氏之厄擯落二十年始稍外遷而公死嗟夫窮達長短不足云也王筠言未有七葉爵位相繼人人有集如吾門者按筠雖粗有文而王氏七葉無以文名世者王僧䖍誡子姪書可見也安得因簮笏不墜便欲文字並稱乎然亦恨其集不傳無以驗工拙今公藁藏已久懼遂淪墮使真能文者不見信於後此希孟之責也
  覆瓿集序
  初薛子長從余貢院崇徳愛其静而敏文過於輩流而已未鉅恠也來姑蘇葑門出老翁賦續通鑒論始駭然異之蓋神馬汗血尾鬛不掉而行流無疆累名駿數百豈得望塵焉自魏晉曹陸江左顔任唐陳李宋黃秦晁張皆莫進也然亦有疑而未忍言至錢塘仙林復出士風論則疑愈甚自爾子長嵗必一再過余間或見他文必為之慇懃歎息然猶未忍言也及余徃長沙而子長死未忍言者終不言矣悲夫悲夫是余之罪也夫或謂子長負絶世筆墨而區區名第乃不與常人比故多怒譏誠然哉子長自䕶若處女常藿食水飲欲利不掛絲髪奚取奚慕而以是動其心殆見事太明量人太盡而然歟雖然使讀者剖幽析微深刺腧髓渠不開其智洞前燭後瞭至日月渠不新其學長鋪廣引浩絶河漢渠不起其辨䂓賢矩聖皎逾雪霜渠不範其廉其有益於世固多矣又曹陸以下不能擬其藩也
  徐斯逺文集序
  斯逺盡平生文纔二十餘首首輒精善疑其親自料揀應留者止此爾徐觀筆墨輕重以十一歛藏千百雖鋪寫縱放亦無怠惰剝落之態逆流陡起體勢各成殆非料揀所能致也詩險而肆對面崖壑咫尺千里操捨自命不限常律慶厯嘉祐以來天下以杜甫為師始黜唐人之學而江西宗泒章焉然而格有高下技有工拙趣有淺深材有大小以夫汗漫廣莫徒枵然從之而不足充其所求曾不如脰鳴吻決出豪茫之竒可以運轉而無極也故近嵗學者已復稍趨於唐而有獲焉曷若斯逺淹玩衆作凌暴偃蹇情瘦而意潤貌枮而神澤既能下陋唐人方於宗𣲖斯又過之斯逺有物外不移之好負山林沉痼之疾而師友問學小心抑畏異方名聞之士未嘗不遐嘆長想千里而同席也初渡江時上饒號稱賢俊所聚義理之宅如漢許下晉㑹稽焉風流幾泯論議將絶斯逺與趙昌父韓仲止扶植遺緒固窮一節難合而易忤視榮利如土梗以文達志為後生法凡此皆强於善者之所宜知也
  松廬集序
  杜甫送楊六判官使西蕃詩直下無冒子始末只一意貫括刻㔃皮草皆盡而語出卓特非常情可測繇文人家並論則劉向所謂太史公辨而不華質而不俚者也雖子美無詩不工要其完重成就不以巧拙分節奏如此篇者自為少爾今翁常之諸詩實頗似之然常之與余論詩乃未嘗及此豈其平生得法直偶合故耶常之每言下句當如秤星船矴縋畫既定不可移改袖手風騷之壇所厭服多矣吟味者自知之
  黃文叔詩説序
  徃年徐居厚言文叔蚤為諸經解書畧具矣時公未四十也頃嵗每有學者自金陵至言公常用周禮注疏與王氏新經參論夜率踰丙晝漏未上輒扣門曰已悟於是公七十四五矣嗚呼斯可謂以學始終歟公既歿始得其詩説三十卷自文字以來詩最先立教而文武周公用之尤詳以其治考之人和之感至於與天同徳者蓋已敎之詩性情益明而既明之性詩歌不異故也及教衰性蔽而雅頌已先息又甚則風謠亦盡矣雖其遺餘猶髣髴未泯而霸强迭勝舊國守文僅或求之人之材品高下與其識慮所至時或驗之然性情愈昬惑而各意為之説形似摘裂以從所近則詩烏得復興而宜其遂亡也哉况執秦漢之殘書而徒以訓義相宗者乎公於詩尊序倫紀致忠達敬篤信古文旁錄衆善博厚慘怛而無迂重之累緝緒悠久而有新美之益仁政舉而應事膚鋭王制定而隨時張弛然則性情不蔽而詩之教可以復明公其有志於是歟按易有程春秋有胡而詩集傳之善者亦數家大抵欲收拾羣義酌其中平以存世教矣未知性情何如爾今公之書既將並行讀者誠思其教存而性明性明而詩復則庶幾得之不然非余所知也
  歸愚翁文集序
  余嘗歎章蔡氏擅事秦檜終成之更五六十年閉塞經史滅絶理義天下以佞諛鄙淺成俗豈惟聖賢之常道隱民彛併䘮矣於斯時也士能以古人源流前輩出處終始執守慨然力行為後生率非瓌傑特起者乎吾永嘉二鄭公是已蓋其長曰伯熊字景望季曰伯英字景元大鄭公恂恂少而徳成經為人師深厚悃愊無一指不本於仁義無一言不闗於廊廟而景元俊徤果決論事憤發思得其志則必欲盡洗紹聖以來弊政復還祖宗之舊非隨時黙黙苟為禄仕者也景望徇道寂寞視退如進官至宗正少卿而止初景元中進士第第四人少卿喜而笑曰子一日先我矣然既任秀州判官遂以親辭終其身二十餘年不復仕朝廷亦卒不徴用何者諸公貴人知其才大氣剛中心畏之方以其自重不浪出無能害已為幸而不暇以廢格科目摧折名士為已責故也豈不悲哉自二鄭公後儒豪接踵而永嘉與為多然皆兄事景元方其家居得朋友通共有無並坐接席不知嵗月遷改自謂如華胥至樂故其講習見聞尤精而片辭半簡必獨出肺腑不䂓倣衆作也夫孔翠鸞鳳矜其華采顧影自耀為世珍惜是既然矣若夫蛟龍之興雲雨則雷電皆至霮䨴百里豈區區然露小技衒細巧而足哉余懼覽者未察因次其本末如左
  送戴許蔡仍王汶序
  戴許蔡仍王汶來自黃巖從王成叟學未久成叟為有力者挾之江西三士失所依束書將歸請質於余夫力學莫如求師無師莫如師心易䝉之義曰山下出泉䝉泉之在山雖險難蔽塞然而或激或止不已其行終為江海者蓋物莫能禦而非俟夫有以導之也故君子觀其象而以果行育徳人必知其所當行不知而師告之師不吾告則反求於心心不能告非其心也得其所當行決而不疑故謂之果行人必知其所自有不知而師告之師不吾告則反求於心心不能告非其心也信其所自有養而不䘮故謂之育徳學而至於能果行育徳則不可勝用矣然則三士之歸求其心而已無師非所患也
  送林子柄序
  始余見子尚少爾知其學於古之道甚異之然未知其智足以有明也再見子知其欲以學之者著於行尤異之然未知其材足以有成也今三見子矣智之明者知其必求至於是不然不强通也材之成者知其必能安於命不然不强售也嗚呼能如是足矣又謂余曰夫學於古者不徒善其身著於行者必並淑其鄉吾將與兄弟若親戚及友朋旬驗而月考之家營不反顧私欲不亂意時積而嵗累使其智交相明其材交相成庶幾乎善其身者可放以治人淑於鄉者可推以準天下也嘻能如是足不啻矣抑余聞之不徒善其身者以人治身而不以身治人必並淑於鄉者以天下準其鄉而不以鄉準天下詩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況人之同類天下之同域哉其智之交相明其材之交相成不既多矣乎余猶懼子之狹於鄉而專於己安其足之易而忘其未足之難也因以為子别且併告子之願同者焉
  周南仲文集後序
  自余呉楚淮南十餘年而周南仲孟良夫兄弟滕孔諸人相與上下追逐憶過秀州值燕使回程避之曲巷庵廬訪求既絶積氷如堆阜擁被移夕續葦以燎牕紙忽白者再信宿焉所詰難徃反多矣然南仲遂欲探入微杳語極世人之不到身衣騰舉兩眼盡赤余疑之以為其氣血不能受未敢及也未幾余乃得疾不治危甚且死累嵗然後悔其所以不答者則君方論辨縱橫連拄塞余余為之黙黙而已嗟夫君欲聞而余不言余欲告而君不請顔曾之指雖或有存李郭之遺終不可見矣豈亦若有數哉君未殁以近文寄余上折㫄峻閎而不跲余固異其與諸家各體無所肖貎而深源亦謂君素意每不滿於今人之作然則是必將大有所成而其力亦未易為也夫文者言之衍也古人約義理以言言所未究稍曲而伸之爾其後俗益下用益淺凡隨事逐物小為科舉大為典册雖刻穠損華然徃徃在義理之外矣豈所謂文也君子於此寄焉則不足以訓徳學者於此習焉則定以害正力且盡而言不立去古人不愈逺乎南仲已卒而余莫之講也季度既序傳之余記其末如此
  黃文叔周禮序
  周官晩出而劉歆遽行之大壞矣蘇綽又壞矣王安石又壞矣千四百年更三大壞而是書所存無幾矣詩書春秋皆孔子論定孟軻諸儒相與弼承世不能知而信其所從井洌於逵衆酌飲焉惟其量爾故治雖不足而書有餘也孔子未嘗言周官孟子亦以為不可得聞一旦驟至如竒方大藥非黃帝神農所名無制使服食之法而庸夫鄙人妄咀呑之不眩亂顛錯幾希故用雖有餘而書不足也雖然以余考之周之道固莫聚於此書他經其散者也周之籍固莫切於此書他經其緩者也公卿敬羣有司廉教法齊備義利均等固文武周召之實政在是也奈何使降為度數事物之學哉新昌黃文叔始述五官而為之説亹亹乎孔孟之以理貫事者必相發明也惻惻乎文武之以己形民者必相緯經也守天下非私智也設邦家非自尊也養民至厚取之至薄為下甚逸為上甚勞洗滌三壞之腥穢而一以性命道徳起後世之公心雖未能表是書而獨行猶將合他經而共存也其功大矣同時永嘉陳君舉亦著周禮説十二篇蓋嘗獻之紹熈天子為科舉家宗尚君舉素善文叔論議頗相出入所以異者君舉以後準前繇本朝至漢遡而通之文叔以前準後繇春秋戰國至本朝㳂而别之其序鄉遂溝洫辨二鄭是非凡一字一語細入毫芒不可損益也
  王木叔詩序
  初木叔仕二十餘年未嘗覓舉予屢言於執政不省闕榜有義烏丞徑取以歸家人更誚詰不暇顧也其在天台與錢丞相象祖甚相厚至是適來守委一州聴所為素介無私昵語錢公尤嚴憚故雖當國不敢以驟用累之觀集中送錢郎中被召諸篇大意可見矣木叔不喜唐詩謂其格卑而氣弱近嵗唐詩方盛行聞者皆以為疑夫爭妍鬭巧極外物之變態唐人所長也反求於内不足以定其志之所止唐人所短也木叔之評其可忽諸
  徐徳操春秋解序
  昔余為潮州銘言其學博而要文約而費諸子又自列銘旁曰春秋解十二巻書社問答二巻禮經疑難一巻詩文崇孝同參錄並藏于家余頗疑之而未克見後二十六年始見所謂春秋解者良悔前銘稱美未極且恠諸子不早示余也蓋箋傳之學惟春秋為難工經理也史事也春秋名經而實史也專於經則理虚而無證專於史則事礙而不通所以難也年時閏朔禘郊廟制理之綱條不專於史也濟西河曲丘甲田賦事之枝葉不專於經也薛伯卒經無預然杞滕邾莒之興廢固明也詭諸卒史無預然戊寅甲子之先後固察也觀潮州此類皆卓而信明而篤矣至於授霸者之權彼與此奪錄夷狄之變先畧後詳諸侯羣誅大夫衆貶凡春秋始終統紀所繫自公榖以來畫為義例名分字别族貴人微其能本末相顧隱顯恊中如潮州殆鮮焉然則理之熟故經而非虚事之類故史而非礙歟古人以教其國而使人知其深於是書者歟雖然詩書禮所以紀堯舜三代之盛而春秋衰世之竭澤也示不泯絶而已或者遂謂一字一義皆聖人之用則余未敢從也孔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又曰管仲之器小哉夫有齊桓無晉文夷吾為小是春秋不命霸也又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蓋其節目疏逺如此則苛文宻例而辨人之榮辱於毫釐者非歟余恨不及潮州而正也因私附於後
  法明寺教藏序
  西湖法明寺昔講師繼忠居之忠有行業願力强果故雖焚蕩草莽百年間冠盖常走一郡至子真建兩序師昶崇殿堂院始落成昶尤精苦衣屨穿損食不累合然諸生雲赴應答泉湧人謂東掖上天竺之盛不能過也天台既立止觀二義承而為説者益以蔓衍而忠與昶亦各有論述故其徒妙真普濟欲集諸家之學為教藏置院中率州士女修念佛三昩以旌昶之績而嗣忠之業於無窮志甚逺也夫浮屠以身為旅泊而嚴其宫室不已以言為贅疣而傳於文字愈多固余所不解嘗以問昶昶亦不能言也
  宗記序
  佛學繇可至能自為宗其説蔓肆數千萬言永嘉鮑埜删擇要語定著百篇此非佛之學然也中國之學為佛者然也佛學入中國其書具在學之者固病其難而弗省也有西僧教以盡棄舊書不用即已為佛而已學之者又疑其誕而未從也獨可璨數人大喜決從之故流行至今嗚呼佛之果非已乎余不得而知也已之果為佛乎余不得而知也余所知者中國之人畔佛之學而自為學倒佛之言而自為言皆自以為已即佛而甚者至以為過於佛也是中國人之罪非佛過也今夫儒者不然於佛之學不敢言曰異國之學也於佛之書不敢觀曰異國之書也彼夷術狄技絶之易爾不幸以吾中國之人為非佛之學以吾中國文字為非佛之書行於不可行立於不可立草野倨侮廣博茫昩儒者智不能知力不能救也則中國之人非佛非已蕩逸縱恣終於不返矣是不足為大慼歟余嘗問埜儒之强者愠弱者眩皆莫之睨子以何道知之又為之分高而别下取要而舍煩哉埜曰無道也悟而已矣其為是宗者亦曰無道也悟而已矣余聞而愈悲夫不憤不啓不悱不發故曰亦可以弗畔矣今悟而遂畔之庸知非迷之大乎雖然考之於其書則信悟矣
  胡尚書奏議序
  禮部尚書餘姚胡公沂字周伯奏疏將百篇詞約而指要不盈數百少纔百餘然必據經陳史質證今事不率意而云也或昔人所已言徑錄聞上不必出於巳也必酌時病不夸不緩異聞駭見必亟達不憚諱惡然而懇怛忠盡故言而樂聴十多七八焉自古賢人君子進常艱退常易富貴有節無侵尋之求言簡而伸氣直而遂可為事君法如公是也公晩遇十年間三引去去必剛勇果決其來未嘗不遲懦退縮也上嘗獨對公宰相尤宻諭意謂不日且共政公謝不敢當也余聞隆興乾道中不能擊龍大淵曾覿不得為有名臺諫公不但備禮彈劾必極論罷斥乃已又聞不能諫恢復不得為有名侍從公既辭大用出知括蒼小州奏曰賈誼號通達國體太瘇𨂂盭類辟病痱皆借一身喻之今日國體何病也能言病未必能處方不能言病而輒處方誤人死矣今日之病名風虚虚内也風外也外風忽中半身不隨靖康也幸其半存建炎也半身不隨咎已徃半存之身尚𪷤澟不自保也今欲併治不隨者怵市道之説售嘗試之方湯熨鍼石雜然而起使誼復生必且慮中風再至而半存之身亦不能救矣所謂可痛哭流涕者也其言憂憤危苦明白切至世固未有識此理有識此理未有以此告也今去胡公之時加逺矣半存之澟澟猶在也昔錢乙病周痺曰入藏者死乙移之於末故雖偏廢而氣骨悍堅夀八十餘嗚呼安得移今之病於末而顧為是澟澟耶
  觀文殿學士知樞宻院事陳公文集序
  經欲精史欲博文欲肆政欲通士擅其一而不能兼也就其兼之矣而所遇之時不同或不得用或不盡用故位下名卑而功業不見於世為可惜也公於諸經常參合同異不隨語生説而義理自㑹前代故實無不貫涉本朝憲令無不審據文詞古雅不名一體間出新意竒句讀輒驚人守三州吏不敢輕重細民安之在宣城討詳一郡財賦始末告於上悲痛篤切非深於治本者不能知也其多學廣大流畧該括而又親逢盛時天子用儒為館閣老總領羣彦極清華之選遂司誥命職獻納徧歴二府以禮進退號稱宗工可謂兼人之所難兼而遇人之所難遇矣與之者天也修之者人也公雖負絶類異能不以巳形物後生片善譽奬不容口薦引甚衆除授破資格視所宜充其志將以一長任一官不累嵗月流轉也國有大事議定俄頃無縮瑟顧望意姿堅峭所論駮屈明主委曲調䕶不能回同列或二心二意高下在手必正色力爭寧亟去無苟徇亦以此見排於俗然則雖兼人之難兼而不自矜遇人之難遇而不强合蓋其修之者不在彼而在此也既得謝獨處一室家人罕見其靣勘整舊書講繹不少厭園池無杖屨聲庭觀終日寂然嗚呼是其修之者固又不在彼而在此矣皆學者所當知也
  羅袁州文集序
  余既銘達父墓子晟集其文號橘隱復請叙焉余嘗愛達父文能道其意多不為繁又能道人意少不為畧散語幽寂有蘭芷之潔合語華潤有桃李之艷每使長命書記余謝不為必請達父輕重曲折一聴其手不改定也然以文求知亦有甚難者異時余袖達父投巻於參政范公達父執後進禮卑甚范公苦其煩遽踣坐胡牀達父不自覺猶前却未已久之旁觀多咎范公余獨憐其老而憊不堪也范公因裂十指謂余前執政舉員當罷蓋無以滿四方之求余笑曰罷是則門户冷落患復不亟爾達父頗愧恨雖賴范公力得改官後諱其作不浪出又太學屢與同舍議不合遂自乞為軍丞棘正不肯涉翰墨畦町宰縣守州專以政事顯云夫文如珠玉焉人之所挾以自貴重也蔚豹之澤必霧隱孔鸞之舞必日中快讀而疾愈爭傳而紙貴烏有輕溷瓦石芒芒不決耶宜逹父後諱也然士或去塲屋久叢曹劇部眩其神明錢榖之塵汙儿硯刑獄之腥衊階陛官業雖登而文義耗矣逹父又深病之故其據案生面凛然政足以蘇息其民退食寒質𦡱然文足以黼藻其身行吟坐思物境常會奩縢匣袐不敢窺也晟既鋟畫餘六十巻平生行事可一二考豈不隱顯俱得哉
  送盧日新序
  漢東盧日新資豪舉家故邊敵繇是少有當世之志匹馬獨出至數千里所嘗經營於桐栢山中盡天下俠士也無不知姓名者遇其羇愁窮苦酒酣縱逸蓋所交結者多非必盡其類或坐以得過咎然不自悔也為余言七年之間五過其廬不一入焉西袤秦隴北達淮泗於余所據按上指畫其要害皆隱然可辨斯可謂之有志矣以余所聞仁者不後家而圖國智者不危身以干君子其行也拜親於庭侍食於堂其安强甘螫之候今何如既而與親戚鄉里道舊故契濶則其壯者已老其老者徃以死矣兒子少者或始不見其生而今不能識矣其出處離合之際故有可思者焉然後耕襄漢之田讀古人之書求志於義安命於時其退有以為仁其進有以為智使後有述焉豈不善哉余之識日新未能久而去去而要余以言余未能言也
  播芳集序
  昔人謂蘇明允不工於詩歐陽永叔不工於賦曾子固短於韻語黃魯直短於散句蘇子瞻詞如詩秦少游詩如詞此數公者皆以文字顯名於世而人猶得以非之信矣作文之難也夫作文之難固本於人才之不能純美然亦在夫纂集者之不能去取決擇兼收備載所以致議者之紛紛也向使畧所短而取所長則數公之文當不容議矣近世文學視古為最盛而議論於今猶未平良金美玉自有定價豈曰懼天下之議而使之無傳哉若曰聚天下之文必備藏而無遺則泛然而無統若曰各因其人而為之去取則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尤不可以列論於是取近世各公之文擇其意趣之高逺詞藻之佳麗者而集之名之曰播芳命工刋墨以廣其傳蓋將使天下後世皆得以翫賞而不容瑕疵云
  與平陽林升卿謀葬父序
  林君好學有文貧不能葬其父屬余為之言余謝以母䘮猶在殯方圖葬未克不忍言也林君乃言吾先人葬大父時鄉先生林英伯為謀於江南故人叔材亦得治墓葬不以為嫌今其無可辭余聞而傷之士貧累世命也若死不能得葬乞於人而後葬此貧之至不可諱之極也亦可以繼世為之乎何子遇之深也雖然不可以諱此名而使其親不得葬也其徃告之當有見哀者





  水心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氷心集巻十三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陳少南墓誌銘
  少南以謫死葬不及銘後三十年當淳熈五年三月巳酉改葬於舊墓南百步先人之側其子六齡始次叙本末請銘於余少南姓陳氏諱鵬飛少南其字也自為布衣以經術文辭名當世教學諸生數百人其於經不為章句新説至君父人倫世變風俗之際必反復詳至而趨於深厚今世所刋曰詩書傳者是也其晩而始得仕用之未及而斥逐以死既死不泯滅而南方學者尤思之至今稱焉猶曰少南故因而不改所以記也少南温州永嘉人也曾祖某祖戩父公謨少南舉進士再為第一中紹興十二年甲科授左迪功郎明州鄞縣主簿移浙西安撫司屬官召對為博士太學以視學恩改承奉郎説書崇政殿除尚書禮部員外郎兼資善堂贊讀復兼説書初建太學承中原䘮亂士未知所向司業高閌始更造學法及少南以文字起多所接納而江左俊秀李冲詹左張相范端臣林光朝等應其選繇是紹興之文見矣上知其名儒敬待之經筵論周平王歸魯仲子之賵上忽問母以子貴何也講讀官變色踧踖不敢對少南從容開析其所以然既而曰舜禹皆聖人興於賤微其父母待之而後顯所以貴也若失道與民以憂其父母則非所以為貴此孔氏所以戒也上為欣然聴納初秦丞相子熺學於少南丞相既重少南且以熺故遂驟引用以博士為講官其為禮部郎也熺為其侍郎少南謂熺子弟未習事所下文案多不應法批其後還之每見丞相言荆襄可為都以控接北方今置郊祀壇都驛亭勞費甚矣是不動呉越而忘讎恥以自佚也及上前講解多引尊君卑臣之義崇抑子奪有所開諷自是丞相見少南禮甚恭意寖不悦而熺尤不平遂以御史疏罷歸明年主管崇道觀上將復召有自南還者執政問少南何為時適彗見則對曰覩妖星聚飲為樂耳繇是除名居於惠州福建盜起少南徒步循江南踰嶺數千里而至妻子不能從紹興十八年少南居四年矣得瘴疾卒年五十㑹有鄉人經畧廣東得以䘮歸葬於歐浦之原娶王氏子一人六齡也二女適周季顯徐貫之孫男二人曰載曰古有管見集十巻羅浮集二巻少南性簡重言動有準自㓜而孤以專志勤苦成其名於聲利樂欲無所動其學為通博而多識治亂在人主左右謀議箴切皆合大體上亦自欲用之而不幸有所牽制一不屈節即坐貶死及秦丞相薨諸常所排擯隨小大收用無遺而少南獨以先卒無為言者乾道中時宰欲上其事庶幾天子慨然追錄其後卒不果嗚呼少南之所立不少概見而至此也宰相必用士士必修潔博習以待用治世之常理也而其進退離合若此何也故士有卓然著見而不汙其所為者矣其遂可以為賢耶其亦有幸不幸耶銘曰
  古時㑹通俊良集左臯右䕫助引汲忽非其逢牽挽入自行志義以維縶吁嗟少南兮命胡弗長放彼南服兮奄淪亡永終一世兮改厥藏後如有考兮視銘章
  葉君墓誌銘
  君諱梓字元材池州貴池人父薈有兄早死聚諸子自育之君以為食將不足始治呉唐田地未久貲過其舊矣君令家不得妄費衣食不得自有衣食受一錢以上必均有餘頒親友乏嵗賑貧餓衣食之外不得無業儒者力田各擇所任授之奴客趨事尺寸程約率勞以身不為過嚴上下相勸行不敢惰廢其後家法成熟賓順雍睦弟楠森同時為鄉貢進士而楠及進士第他子弟課壠畆省廪窖性行質實無異好惡門内如一人君既以力佐其父稱善人長者葉氏繇此為大家里中無不敬向而君之賢譽滿於池及傍宣歙太平三州皆能記其事葢知武康縣程九萬狀太常丞徐誼書與君之子之實言於余者如此余聞聖賢言一身一家至天下皆有為之之道然自古窮極富貴執世所甚重之權其當施之事多繆亂而失其所以措之至徒䘮敗銷鑠而不足紀彼不知為之之道故也君匹夫奮田間能使方千里内以其家顯是知為家之道矣不可以無述也君讀書通古今以倫類治家使之服善而成材與致草木蟲鳥為瑞物者異矣曾祖亶祖茂君卒於淳熈九年七月某日得年五十七十一月某日葬於呉唐娶汪氏袝焉三子之實為長亦為貢士之守之安銘曰
  治生於呉唐歸死於呉唐不媿此土昭厥芳
  墓林處士誌銘
  墓林處士者永嘉何傅字商霖者也死年五十七所居墓林巷城中最深僻處也前二嵗余數過焉草木稀疎而不榮敗屋纔三間悉用故唐書黏之處士潤澤詳整如大人也對客為清逺之言其言以有財為累而以貧賤為得以即死為可足而無憾其憂諸子曰恐不能如我無過其釜㸑常空而意氣悠然未嘗以㣲感人人亦忘其為貧也嘗一日大雪道無行人處士與同巷朱伯魚問余遂登郭公山富覽亭之故基以望江北雪驟甚不已兩袂皆積余不能忍寒飲酒而下處士獨傍城隅度橫彴徬徨折葦之間昬夜乃歸以余所知於處士能不以非義干其慮而有凍餓自守之樂斯亦士之極致也豈可謂之非賢者歟處士自少攻為詩竟以成名殆其死也猶課某章未繕而卒男女七人其長者未冠也其幼者尚抱也死之日其友翁忱既禭歛之又率嘗徃來者盡有賻焉始克葬於西山崇明寺旁銘曰
  古人有言曰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厚薄不齊非聖莫司惟其不悲以刻於斯
  孟夫人墓誌銘
  夫人姓仲氏揚州人曾祖迪功郎彦明祖贈正奉大夫將之父曰并字彌性左朝請大夫淮東安撫司參議官有俊名紹興中夫人之夫名嵩朝奉郎直袐閣浙西安撫司參議官實少師信安郡王忠厚之次子也以才稱其仕不究於年而夫人既寡後七年年五十有二以淳熈甲辰二月癸未卒七月丁酉合葬於常州無錫縣富安鄉許峴山五子曰䕫宣義郎監秀州華亭縣市舶務曰曾皆已亡曰猷宣義郎新監臨安府樓店務曰導承奉郎新監秀州糴納倉曰翔將仕郎兩孫曰升曰桂孫一女最長適奉議郎通判筠州李大理夫人諱靈湛六嵗誦周召南詩通其意識度過人信安王以恭儉律家夫人尤勤苦敬順事夫訓子率用寒素精義擇語類先生長者之法言當家事精宻有㫁近智士丈夫所為也嘗見佛者宗杲重其明悟使從其徒曰無着道人妙㹅㹅亦以其所知許之未三十即齋居蔬食除割世欲晝課經梵夜習禪觀指月出之光自喻其性以為亘古今不能虧也將死子婦等前問細碎盡酬荅申衍契入照了幻妄嬉笑如常日亦異於人矣自詩書古文其錄賢婦烈女莫不備閨閫之義嚴死生之際其後世敎㣲闕雖賢公卿大夫皆寄性命於禪佛及力不能守其説則荒憒戀結禪佛者亦笑之况婦人女子而能堅勇精進絶欲輕死宜其以為竒異希有高世不倫之行矣若夫人是也使其負如此之性質出於非禪佛之世而以夫專潔從一之操與詩書古文之稱叅其賢行豈有高下之差乎余與猷導游嘉夫人之義而歎其不遇故序而銘之銘曰
  彼欲伊昬彼利伊塵郤滅不存以性為親剛者能之偉歟夫人昔之稱賢以法成身佩服孔倫圖史是陳世異教差稽徳則均許峴之山水淵木囷終也可湮銘此不泯淳熈丙午正月朔龍泉葉某撰
  宣教郎通判平江府姚君墓誌銘
  余友四明姚君洪卿淳熈十年十一月十三日終於蘇州官舍余哭送其柩出盤門十二月十二日葬鄞縣陽堂鄉延夀寺山孤善長以狀來請銘於是善長七嵗而洪卿之死涉四年矣洪卿諱頴曾祖阜左迪功郎祖孚左奉議郎父孝全以承事郎致仕洪卿淳熈五年策進士第一授簽書寧國軍節度判官㕔公事召為袐書省校書郎出添差通判平江府遂卒年三十四洪卿沖澹謹重特有雅量賜第時余與之同謝又同期集事甚久余察洪卿不以喜累志也洪卿之學勤苦兼洽其文精俊詳實然退藏抑損常願出人後既得盛名尤務審緩不急暴所長所歴之官皆人立欲以其材能自振迅者而洪卿摧歛鋒鋭若不敢有所為其有所為惟恐人以為能也葢余復與之同官於呉而見其志益明業益習論天下事無不盡而最惓惓於當世所謂善人君子余然後竊歎國家以科目求士其偶然得之而前輩巨人皆繇此出而洪卿器端識逺益進而未已是其得人矣士之一身與其父母兄弟妻子皆繫命於舉選之得失何也以其榮悴異焉故得者莫不自以為天與之而又自以為一與者不復奪也今天與洪卿之榮如此而又奪之之峻如此且併其父母兄弟妻子之望皆失之何耶豈天固愛之而固忍之耶是殆有不可得曉者也士之𩛙身厲行不顯於其時則傳於後而已洪卿既首進士為館職矣徒以得年之夭故不大見然猶當文有次官有業行有述而善長皆不能言也豈天之暫顯之而終蔽之耶是又特難曉也嗚呼此余所以記其所知之大意而不使洪卿之遂無傳也洪卿二男曰善長曰某一女曰某夫人王氏今丞相冀國公之子也銘曰不以既與為通不以復奪為窮衆人之榮如埃隨風有孚其躬長短必終昭哉洪卿妥矣幽宮
  將仕郎嵇君墓記
  君諱居易字俟之家應天府宋城渡江為上虞人高祖翰林學士頴拒不獻張堯封文者也曾祖景中將作監主簿祖立贈中奉大夫考諱琬朝請郎知袁州君用袁州恩補將仕郎銓試入等未及進官以淳熈十二年二月十七日卒明年八月二十三日從袁州墓右始寧鄉宋家㠗袝焉夫人趙氏余婦之異姓姑也故來求銘余未嘗知君而視君之狀曰事親純孝處已儉約有乃父風無子弟氣習䘮袁州也毁甚骨立因得風疾以死而已其辭方其事逸其美畧使余無所依以為述也辭之五六反夫人重介其僕謂余婦曰宣教平生辛苦既無官爵且減年夀一家之恨無復愬矣而塟無埋銘吾他日何以見吾夫於地下汝善請之吾弗得弗止也其詞甚悲環聴者皆悲有淚下者余於是重夫人之欲以文字託其夫也其家庭之傳夫婦之道必有可見者然媿夫終無所依以為述不能伸夫人所以託其夫之意葢君之子曰柟曰樗一女尚㓜姑記以遺之使待夫柟若樗者長而能考君之行以告將續書矣宣教郎行太學正葉某記
  杜君墓誌銘
  台州黃巖有善士曰杜君諱椿字大年學以厚其質不為浮華枝葉之言其行推已以恕人無矯厲嶄絶之事其處家居鄉自以為我士也凡為善與義而至於侵越其所守以涉於售譽取名之嫌者皆抑而不敢行故常足其分而已然其久而人自化服葢其質之不可掩也試於禮部不中當特奏名因謝不出年七十四而死鄉人歎惜之淳熈十五年八月甲申君卒滿三月二子爗知仁即葬君於善化鄉親仁里之樊川而致其壻林鼐之述來請銘爗為鄉貢進士鼐余友也為承議郎通判筠州余觀夫世人役於時之好惡而終其身求以狥外之繩墨為不足以卒䘮其所立者多矣如君之安於一丘而能自信獨樂耆老不倦以盡其死是可賢也故稍采其平生之大意而銘之君曾祖明祖誼父舜卿夫人商氏徐氏銘曰
  君嘗榜其居之堂曰遺安義取龎公豫名其兆以牧之之樊川而自號樊翁死命其子歛用深衣葬用三月曰惟禮之從稼不使枯兮廩則不豐游於樊兮合族宗君最老而命歌兮和者㓜童嗚呼爾後之人兮無墜此風
  媛女瘞銘
  媛女始生能誰認俄病癎不省憶四年而夭將絶忽左右顧應荅累累長愾淚下與其母訣余多險艱垂四十矣初有二女連嵗皆失之故與高氏頗自傷又傷媛之難成也葢媛以淳熈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死明日瘞錢塘門外寳勝寺後龍泉葉某記
  陳君墓誌銘
  平陽陳巖字仲石自其成童智之所開師友問學而巳年進志立識通性明服所知於家而宗族慕焉信所行於里而鄉黨賓焉意愈高力愈下督責其身不使一日縱於慢游也奉持其心不使一思慮雜於邪妄也訓於經講於禮者必欲周於事逹於物不計事之異同時之先後也其可見者若此嗚呼巖也父之鉅子弟之任兄師之傳人出而從宦國之脩士也夫如木升而為材可掄如玉琢而為器可繅藉也夫不幸年三十有五淳熈十五年十二月四日卒明年三月葬於安仁其弟崇致其父及師之請曰願有銘夫悲哀其志意之不及於成就此師友之所以為君痛也道䘮久矣士不修其實職而皆以必用為貴偶不獲用為憾志意之卓祗重累焉三代之時道嘗行矣彼家淑其道人有其善孰從而盡用之然則夀夭一也用捨一也君子自得以正其命宜有人之所不及知者銘曰
  䘏爾婦撫爾子父母之力止矣止而弗止斯石紀之朝散大夫主管建寧府武夷山冲佑觀周先生墓誌銘
  先生姓周氏諱淳中字仲古及進士第乞監潭州南嶽廟敎授全州以心䘮去又教授廣徳軍廣徳之學自錢公輔洪興祖先生增制學宮教以義利先後人用知勸滿秩有咨其賢者共為薦改官知台州寧海縣富人子育於伯父後乃愬父與貲不平傅獄累嵗矣先生使並處一室為言鞠養舊恩可念也因相泣不復愬知州索民久欠甚急先生争不可又以故乞監嶽廟去朝廷將用之先生辭焉為主管淮西安撫司機宜文字帥欲奏邉狀必請先生廼具還授茶陵軍使茶陵闕逺故求之已而遂乞主管台州崇道觀成都府玉局觀授淮東安撫司參議官當上又乞主管建寧府武夷山冲佑觀淳熈十六年五月已未卒積年六十八階至朝散大夫先生温州瑞安縣人居三港鎮之西初買廢山躬執鋤鐮燒地種木稍鑿平為宅既久則大竹長杉回合蔽虧綺嵐紺池煥霍房户先生出仕之日少退休之曰多常終嵗閉門花香鳥鳴暢然怡適不問外事間從市上負販錯雜見者驚異謂為古人先生與人盡恭能推善遜强不使人以其薄仕進為出巳上故行高而人不忌著文集十巻春秋説約六巻曰昌齡者曾王父也曰贈宣教惟良者王父也曰大宗正丞贈中大夫之翰者皇考也娶林氏將作少監待問之女封宜人有四男子㮨迪功郎新福州永福縣主簿橚未命枬先卒枋太學進士兩壻曰劉用晦林必大孫男三人燾烈熈孫女二人九月壬申㮨等葬先生於來暮鄉龜巖大宗正丞以節廉重人恨其不得為諫官御史先生仍祈退逺利詭世無悔迄再不顯銘曰
  凡仕之初豈異乎民超卑跨尊奴使厥神又於其間突兀輪囷智不能周併傷乃身取物之殘盻睨嚬呻勤拾涕洟味其芳辛吁嗟先生退以自珍冗不希榮屈不望伸有來招之亦莫汝狥不以為高所永者仁異彼區區計伐稱勲如編羣羽附諸堅珉我述斯銘無墮後聞
  太碩人臧氏墓誌銘
  贈朝散大夫丘君諱經字子常之夫人曰臧氏淳熈十四年七月二日卒年八十七時夫人之子崇以朝請大夫直龍圖閣為兩浙轉運副使上特厚賻賜之十五年三月六日遂葬夫人於江隂城東敔山始大夫葬城西四十餘年矣弗果合夫人及大夫皆江隂人也大夫質厚而遜有冐奪其田者大夫知直在已恥以訟自言因推與之紹興行經界法遽民尤憚役大夫貲不當募歎曰吾何敢鈎及鄰比以重難委人耶卒黙受役費幾盡其産其仁不忍挍如此大夫終諸子皆㓜夫人悉罷廢故所治生事獨郭外田數十畆曰耕此教若曹耳雖甚貧而能儲乏積少以供賓祭待問遺人不疑其力之不逮也察士之材否使其子擇而後從夜必令執書從旁曰我婦人也不能知書之義觀其玩誦反復清切不寐者深於學之驗也道里中某子某弟成壞近事曰此我所知也又逆論其逺者數為危語以動切之曰我寡而爾貧使但為中人弗能振也其後龍圖中甲科仕歴内外矣夫人每告以上㧞擢太過宜自警厲之意及龍圖治行暴當世赫然為名能臣其所平處欲周盡情偽時有縱恕必使人樂其明安其政者無不孜孜言之也天下高龍圖之名而未知夫人訓之勤也夫人既晚獲榮養封秩龍圖又請移婦呉氏所得恩及慶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萬夀累至太碩人所迎置皆繁㑹地極燕遊滋味之適然夫人常不以為幸間獨掩涕忽忽傷大夫之不及見而已雖篤老猶自縫緝衣弊不肯更有積輒散之曰豈無財之罪耶三子長早卒曰軾亦先卒季龍圖也二女適湯季行湯大成孫曰夀儁脩職郎新嚴州司户叅軍夀嗣夀邁夀倩夀昌夀嘏孫壻曰丁圻盧鵬南呂鼎從事郎新温州軍事推官趙師端餘未行曾孫二男一女夫昔之履約蹈難奮其名節已而門户盛大子孫昌衍迄為世家者無不稱其母之賢也夫人始寡居尤薄而守義益篤其子賴以成名是宜書矣而大夫尚徳無競殁久而善愈報可不併序見之亦以慰龍圖君之哀思銘曰
  嫠適其遇貧非其懼其義不毁有子以裕命秩厚之年夀久之其究不留銘勿朽之
  葉君墓誌銘
  君諱權字元立生五十九年淳熈十四年十月庚寅卒明年二月甲申葬其縣長夀鄉清名山原上君兄梓之墓余所銘也家世鄉里故弗詳焉君三世二百人四十餘室不别盤案而飰百年矣君為是諏其兄先一門之有無為一身責非求富也及其盡力而無私用天道地利而不巧故不惟自足又得稍溢其餘借捐隣近之窮羸君之致富非有術也然後規處其祭喪㛰嫁使有經用分其子弟使有常職使不傲不愚共家之業而皆達於學義則君之於既富可謂能有禮且有文矣此君之所以助成其兄而嗣守其法者也天下之家無必貧無必富富人之所願也然而仁者不必為為者不必仁自古而然未嘗合也君之事必為而成矣成則難持大則難守惟志明者易遵而法簡者不可變也使君之志而其弟若子孫皆自克其賢以如君而君之法不待如君者皆可以行之也則葉氏之世常傳而其宗常一也豈有既哉始君之兄死請余銘其墓今君死復以請余不能知君兄弟而重銘之不辭所以勸天下之為家者也君娶舒氏三子之章之彦之竒女歸高椿年之彦毁容深墨非乞銘之言不出余固愛之矣又聞其二子皆進於善而能不止也然則君可知巳銘曰
  義而聚毋撓仁而富必效厥銘勿表納彼窖
  厲君墓誌銘
  東陽厲詳自余居永嘉及呉也東西數百里來學嵗時不歸同席畏其專余間問詳豈有兄弟任事者耶曰無兄弟大人之誨詳曰學惟逺而聞無狹師惟久而業弗遯不淑其身不止故詳之歸不敢爾余悚然知厲君有過其家者為余言君不廣門巷不大屋宅不營子利僅足而已言簡而志嗇退已而進物桑菓蔬藥之列不亂葢知自守者也余於是願識君淳熈十二年八月某日君年四十八無甚疾而卒詳跣哭㳂震澤絶浙江以歛十四年某月某日既葬使告余曰先生將何以相之余重媿夫累詳而不及視君之訣也且又知君願識君未果而君死也與之銘曰
  厲顯唐世都督御史灌頂中興故存其址君名邦俊元明繄字考及祖曾不逮於仕配惟呉氏壻也盧輔㓜女許嫁樂清夏魯君鬰所能諱為世知續功於儒一子是貽懷徳其鄉逍遥之原匪徃者辭彼來者言
  翰林醫痊王君墓誌銘
  王君紹興乾道間名醫法應得銘初君之子大受以銘示余寧武軍承宣使張掄之文也大受言先求於知樞宻院黃公洽公謝曰張侯文高卒使銘之公簡固在爾余嘉黃公能遜又極愛張筆大受拜曰願改石以屬君余駭弗敢答而罷然自是大受見輒有請輙弗敢答而上即位之元年余叅議於荆距讀銘之嵗八年荆去呉郡四千里友朋之問累月不至大受數寄余書必言改銘事又曰吾弟素强無病一夕中寒死人生危脆難保而亡父未銘八年之期寧屢合耶余重惻然悲之嗚呼捨貴而用賤置巧而命拙大受豈有利於其間哉君諱克明字彦昭饒州樂平人生乏乳以粥餌活遂得脾胃疾長益甚醫以為不可治君怒因自讀難經素問用意處藥宿病盡瘳始以其術行游江淮入蘇湖最後家烏鎮常數百千里赴人之急賢卿大夫皆自屈與游鍼灸尤精診脈有難知者必沉思得其要然後與藥則無不驗矣未嘗多用藥病雖數證亦纔下一藥曰此病之本也本除而餘病去矣亦有不與藥者要以某日當自愈有以為非藥之過者過在某事當隨其事以治之凡此類醫自好者之所操惟君能必讎其言夫書醫以多愈疾為竒而君本豪偉通古今喜氣節大受讀書能文又以其先大家多衣冠顯人特君發憤於庸醫為之耳頗㣲其事故今所記者僅數事至其治療之曲折又不能詳為可惜也魏安行妻風痿十年不起牀君施鍼而步履復初廬守王安道中風噤不語旬日他醫莫知為君曰此非湯劑之所及也令熾炭燒地灑藥輿安道其上藥氣熏蒸須臾而蘇北使黑鹿谷過姑蘇館病傷寒垂死部使者請君治之二日愈後從徐度聘北黑鹿谷適為先排使待君親甚君莫測也至趙州馬逸傷足墜石橋下谷奏其主以已之車乗之北方繇是知君名從張子葢救海州戰士大疫全活幾萬人子葢上其功君曰吾非有戰功也辭不受王炎宣撫四川辟君君意有不樂謁疾竟去炎怒劾君避事坐貶秩又從呂正已使北其接伴忽被危疾服君藥有間厚為謝君不肯以狀還國信所丹陽蘇著行金告君疾君始納之疾愈卒歸其金然則不專用是易衣食明矣始君以試中禮部累其官至額内翰林醫痊賜金紫贈父實為秉義郎母張氏封太孺人淳熈五年六月卒年六十七其明年五月夫人聞人氏亦卒聞人秀州嘉興人有幹局事姑甚孝君好俠尚義不問有無而能治生教子繕園池屋宅以為富者聞人力也是年八月壬寅子大中大受大春大雅大異合葬君與聞人於湖州烏程縣永新鄉義安里平山女嫁孔聞詩㓜未行孫男二女二余既次君事而未銘也紹熈二年去荆過呉大受謂余卜改葬矣曰某州縣某山某年日月下大受又曰吾媿不知父之學近從人得一事焉胡秉彛之配病内秘腹脹痛號呼宛轉旬餘父徃視之其家飰親客既集父謂胡曰吾使恭人疾愈而與於㑹可乎以半硫圓碾生薑調乳香下之俄起對客如平常銘曰
  古之聖智先知疾苦草木雜使隂陽參御物無非藥待我而愈其言尚存有方與數後之用者視薪失斧持平不效出竒則誤天疢王君因書自悟以身為節意成尺度遇病必除莫名其故豈此獨能彼有弗慮憤傷末流以疏掩嫮余友戴肖望嘗得醫於君每言其切脈用藥非今人之所能預也惜余不及見其人而但銘其墓爾龍泉葉某撰
  郭府君墓誌銘
  紹熈二年八月十日東陽郭江改葬父于孝順鄉羅青阡來言曰吾父兄殆不知君君宜知吾父兄葬得君銘乎君姓郭氏諱良臣字徳隣婺州東陽人自曾祖感祖招父知常富其里中至君兄弟皆士人猶故不得宦逹然貲分而能不衰故郭氏日大繇君起昔周張二程考古聖賢㣲義逹於人心以求學術之要世以其非箋傳舊本有信有不信百年之間更盛衰者再三焉乾道五六年始復大振講説者被閩浙蔽江湖士爭出山谷棄家巷賃舘貸食庶幾聞之君二子澄江幼有異質君憐其弱不得逺去為作好屋甘飰招里中或他郡年與澄相長少者同處聘請知其説者為之師又嘗使澄出從大師歸而與其師學澄靜而敏所論質皆能記憶所舉發皆能推見所得非一師為之師者多自以為不及也澄猶執弟子禮恭甚與澄同學者雖得科第去猶故咨澄於是君晝夜勞苦治生盡以其餘付澄為四方師友費後數年而君年五十二以卒澄甫免君䘮亦死死時年三十耳嗚呼君不獲盡夀以厚澄澄夭於年而不極其學斯命也志則不可掩矣其後一二大師皆相繼死欲學者不知所綂壹世又或以為諱昔之羣萃者散亡後生求所向者莫與之適此余自涉事至今目所覩也學實而已實善其身實儀其家移以事君實致其義古今共之不可改也豈私好者能慕之私惡者能諱之哉謂其興隆有所歆艷謂其衰壞有所簡薄蓋皆過矣余傷學術之變感君與澄之志故因江之請而叙之問江舊學之廬在乎曰池深而木寒食於學之田曰嵗别其租以待察江之言皆飽練世故而不回撓是足以繼其父兄矣則君之所恃以不朽者何獨銘也君娶曹氏又娶楊氏五子長即澄也次江沔早卒漢恢女嫁朝散大夫湖南運判張商卿承議郎淮西江東總領司幹辦公事何庶修職郎建康府溧水縣主簿魏挺修職郎王驎孫男八人女二人銘曰
  學術之變重事也繫於君墓使後來者有考焉故君之他善衆矣皆畧弗著
  郭處士墓誌銘
  君姓郭氏諱良顯字徳揚婺州東陽人曾祖感祖招父知常郭氏之著於東陽久矣自浙以東數大家者先郭氏郭氏未有爵位財不逾人而得為大家何也東陽舊俗以氣力為雄帯刀束棍裹行道上失意輒相讐殺庭訟視勝者歌舞賀之爾郭氏美其家用儒學又知世所尊貴學之上者其有原本善士千里外禮致託以子弟不專請鄉州先生也嫁女取一時名人飾遣具從夫子所向不以族姓當對分毫揀擇為近昵恩愛也人急難求假必隨其力以應未嘗控避游士過其家意無不自滿去而得路絶不復通雖其壻與客多貴亦弗輕以事委也其敬賢知義有恥抜為高明不見卑陋自君三世至君兄弟十餘人各有門户畧皆如此宜其雖不富未仕而望最著於浙東有以也君尤篤厚質直學知古事陳説世變持家大約遵用父祖繩墨又自力其細小者親有孤女不能行為擇所歸餓者與食病者與藥死者棺殮閭里纎悉一本惠利其卒小人自以失所依倚多痛惜之蓋君於為善離其性未逺心力所至不但馳走於人所知者而已君紹熈元年年五十四死二年九月十五日葬高塘周寅塢娶葉氏先卒三子湜洵溪女嫁修職郎前太平州教授葉挺從事郎前贑州司户孫礿文林郎湖州烏程縣丞葉知幾迪功郎新嚴州分水縣尉史彌悆孫男六人女二人將葬溪以校書郎石君應之書來請銘曰願無没其所長因具載郭氏事云今溪之羣從又數十人矣其相先以義相競以善流風成而意好熟孝慈友悌之行内合博聞恂逹之譽外昭然則郭氏之大未已也豈必合門而處同釜而食然後為善也銘曰
  大能用其家之律細能踐其身之仁允也郭君弗疚於聞






  水心集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四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安人張氏墓誌銘
  余在太學與國子博士俞君烈為僚博士資厚而文發和而剛余慕而交之久矣他日博士以書抵余視其緘題有異於常讀之云云則以母張夫人之狀來曰願有銘嗚呼吾知博士之賢而不知夫人教之至是夫博士不自言幾没夫人之美是吾過已既發弔使且哭則與為銘夫人臨安人曽祖景初祖鉞父浹與博士之父承事郎寛居同縣為姻家博士大父以儒術起律家齊整鄉里敬重夫人張氏愛女也父母卜所宜歸以女承事夫人識過於材習見舅氏專以學行成名承事業已知家事兩叔尚毁齒未畢夫人則旦旦洗面束髪衿紳之趣使尚學博士生而能言夫人自教誦䝉求孝經晝出從先生夜歸就膏火親課其勤惰率雞鳴乃得睡既長立猶然博士後試禮部為天下第一有爵於朝封夫人至安人俞氏之門光顯矣以狀考之夫人能順舅之嚴敬姑之親以義豐家合其孝慈所謂婦人之常德也獨於貴學若嗜欲終篤而子為時聞人則識過於材所謂非婦人之常者兹其驗歟博士嘗宦不得意且外補懼為夫人憂夫人時已病手足不良耳目聰明謂博士曰吾所以望汝何必今日博士因請以崇道觀禄歸養嗟乎夫人之教博士豈科第而已葢又有名節之訓焉夫人紹熈二年九月十五卒年七十五生三子璨將仕郎先卒次博士承務郎主管台州崇道觀次珙女適將仕郎王庭實髙健進士戴思恭王伯容十二月二十二日葬下洪山從其舅焉銘曰
  孰不有子荷其榮禄夫人之荷夫人之告詔彼來者自作自成怠實望虚其尚斯銘
  髙夫人墓誌銘
  夫人翁氏葬某將為銘已復自疑曰古之婦人德善以位登功烈因事顯書傳所載固瑰異俊哲非凡女子也屏梱内常事細行宜不足録今之銘婦女大抵依放之云爾外或至親褒叙而已詞無抑揚則於銘尤難是夫人之美無以傳信於後矣自余為髙氏壻頗得聞外舍事始在京師名南宅者宣仁后家也王侯貴盛冠天下逃亂轉客留居永嘉外舅幼鞠其祖袍笏外無分焉夫人已歸則廢宇頽然外舅尉郢上夫人逺不能至獨與兩女閉門課紡績自給繇外舅言宣仁后則曰曽老姑而自渡江未有特録髙氏者其仕與寒士等惟門户調度異甚以貧故幾不立夫人智能通南北之俗自文繡工巧下至炊㸑煩辱皆身親之豫筭有無乃具衣食外人所有不立毫分冀幸意饋與自巳出惟恐人不我愜也毎族里間計較家事極為退懦卑約示若無有人或頗忽易逮其一旦設張豐大出人望外數等人皆驚不意以為何術能然直以為勉强然爾至其久無不然以此終其身葢夫人知自力不望人挽合為規曲折為矩變化為度量世俗所謂生事家計皆絶不營要以僅足而止所以相夫子之貧而不廢禮成夫子之㢘而不失義而已矣用是后家舊事能歲時舉行不廢自魯王及宣仁后親昆弟下咸寧郡王祕閣修撰榮緒華宗中更墜落以一綫引千鈞喬木之萌生復見徑尺夫人之助也始髙氏既歸余余號尤貧髙氏之能勻厚培薄均足内外使余尚自立於閭巷者皆用夫人教余年益晚髪秃齒闕沿漢浮江栖栖羇旅惟不足於養是謀獨夫人察而憐之非特以壻故愛也今夫人不幸不老於夀以死豈惟髙氏之不弔葢余命之窮也已夫人前數年逆知將終首飾履縁無不豫備去歲余來蘄陽夫人送髙氏至江濵有訣别語葢知其不再見也悲夫夫人温州永嘉人歸外舅今為朝請郎主管台州崇道觀夫人封安人子不愚不息兩女其幼嫁修職郎建昌軍教授包履常夫人紹熈三年三月某日卒年五十八十一月某日葬永嘉䕶國寺山嗚呼余銘夫人不敢依倣古事不用褒叙常禮其實如此也未知可傳信於後否銘曰崛微以興頼齊倫累貴而衰甚難嬪夫人摯剛又淑均量已所能自苦辛内為儉卑外舒陳扶危出泰全舊門人或不足已餘分教成厥女掀我貧卓哉詩書彰懿勲叙銘其實刋幽䂥
  徐德操墓誌銘
  公姓徐氏諱定字德操泉州晉江人曽祖宂祖逢父澤贈朝議大夫朝議少孤母劉夫人挈之從吕氏因以所從為姓五十年公不知其徐氏子也朝議且死以告曰即有立毋忘吾宗公憤泣終喪與二弟來行在約不取科名勿止及公仕為宣教郎而二弟皆擢進士第矣始以其本末自言復姓徐氏公解褐授秀州崇德縣尉母長不行歴處州吉州教授知邵武軍邵武縣幹辦福建路轉運司公事通判太平州知潮州還奏事謁病主管式夷山冲祐觀紹熈二年九月丙戌卒年七十四官朝散大夫在邵武危與守爭辨數軋其不義幾得罪在太平之歲實淳熈八年火星犯南斗公以厯占之曰此歲饑而民流當自南而趨北也郡扼江淮之衝可不備乎始未信流民果大至當塗采石之間疊餓駢疫暴露洶洶守不知所為盡以委公公設次卧起造屋數百行食散藥須舟不時濟者皆歸焉畢渡不失一人宣州妖民胡木匠居麻姑山誘聚數千人守適罷去兩通判争攝事不協事莫理盗乘間將犯城縛巡檢一人貫其耳以徇人情恐懼轉運使命公攝宣州公單車馳入境令曰汝等粥糜苦不飽謾相從爾非為亂也能自首者無罪與之粟衆咸從令胡木匠以半夜望西北有青雲起唶謂其徒曰吉人之祥哉城不可冀也已而卒敗胡木匠亦幻以逃不獲潮之土豪吳亮者當沈師寇汀洲官軍合閩廣之人不能捕亮實誘以出有司抑其賞不奏公為之歎息看待過意月與飱錢甚多㑹汀贑山冦復動稍稍及潮公議討之賊聞之曰是官能用吳亮者奈何因相與散去公安重儉節不以詞色娛人不以意氣憑物學博而要文約而費居閒教授學者至數百依經訓而言無心通臆暢之説仕宦平進不求出常調據法義以治無刑名貨利之功有所慘怛若已好樂不可銷釋有所執論發於堅毅不可悦奪也公既有以自守不媚於世世亦無能用公者雖然世之操縱方圓雕琢技能梳櫛繳繞以赴繩墨磨錯椎鈍以就鋒鋭死徃生來不能絶也使其有益於道之治亂而貶性勞力以為之猶曰可耳均之無益而彼富貴之幾何終磨滅以盡則與其毁闕而進不如成全而退動而得於人之多不如静而失於已之少也公其知之矣宜人鮑氏永嘉人也故公宅永嘉四子瑒迪功郎汀州司户⿰早卒璣當受公致仕恩瑄賀今皇帝即位補將仕郎進士陳度迪功郎徽州黟縣尉張炳進士萬與權三女子之壻也紹熈四年正月壬申葬公孝義鄉何奥村諸子使瑄來請銘余聞公在家時惟以朔望日謁郡守他官府曠歲不到殊不識其處參坐語未嘗及公事也今瑒等所論叙信篤固終始不懈其德矣可無銘銘曰
  不耗其内以盈其外不虧其性以益其命尚不厚其生豈其死而榮烏乎徐公此其稱
  忠翊郎致仕蔡君墓誌銘
  故封忠翊郎蔡君諱待時字元晦魁磊喜大節雖不得仕而家世豪族髙曽在堂闔門骨肉百餘君尚未壯所以事上接下已能無一不意滿叔以居屋狹房户多議欲分異君泣請曰某幼孤所頼惟叔爾願終以事父者事叔叔曰隘不可容也君感涕累月不忍田貨更推遜迄不立劵要治家剛明先賦輸平買賣多與少奪旬為族人具酒食畢㑹君手潔樽易酎摘舉其行事以勸曰某善於某也繇是人有所為畏君聞之環白山數里暴力銷耎負販有實直惜乎君之所施者小也余與君之子鎬善毎器鎬之為鎬極謝不敢當間為余言其詳曰非我之能吾父實教之鎬初為武學諭適有執政與父舊故鄉人以賀父父笑不應戒鎬曰汝謹自守無以利滅命也鎬果逐去則曰我固知當如是也比復召而劾鎬者方陪國柄鎬將避不赴父怒曰天子呼汝不以大臣為嫌汝不誓死報上恩而暇自嫌耶鎬之接伴金使也父問曰汝行於國大事何所得鎬曰築瓦梁堰全修楚州城皆不便而又私計非使指疑未奏父曰傳不云皇皇者華臣獲五善乎何得言非使指也急奏之鎬迫面對五夜漏將上屬藁不能脱請俟送伴囘父曰使命事闗國信有不如意國北門可復入耶自秉燭趣鎬寫劄子已乃睡後鎬以上奬諭告父歎曰臣子之與君父其義一也所知不隱我餘年豈待汝禄活期汝者名節爾鎬又曰子一日嘗過我父自屏窺之曰此可與友也汝善親之吾去汝歸耳且父憐我既仕不應治生業特以歲入之餘使弟鍾為我權之頗益買田以私我故我之所以能安於僻愚不慕勢利者我父既不以養已者責我而又寛我兒女猥衆之憂故也嗚呼鎬誠篤厚者然不曰毎事當推美於父余亦信鎬之言不欺葢其父子皆一時竒士矣君年六十四以淳熈十六年九月二十一日卒十二月十一日葬馴雉鄉奥山與弟待用愛友遺命同穴異壙云娶於氏封宜人子鎬忠翊郎武學博士次鍾次棨武學上舍生早卒六女得嫁者四壻鄭溥戴龜朋朱某張籌也始鎬為君求余誌其墓余許之未及而鎬卒余念鎬父子併死大則為國失士也小則其鄉無任也豈獨一家之禍哉既銘博士又以銘君其詞曰
  觀其宗族之際觀其鄉黨之際觀其父子之際
  忠翊郎武學博士蔡君墓誌銘
  君姓蔡氏諱鎬字正之初入武學以信義稱兩學生不幸死輒請君屬其後事試屢入優等惡逼同試者以疾避不試司業髙之上其行及賜第上識其名曰此戴幾先所薦耶顧宰相别與好官君無所求以格授鹽城尉詔特用君為武學諭未幾自乞從軍上難之曰三衙豈可以階級待學官不俞君以法裁諸生諸生多不悦言事者用為君罪劾去樞宻院召君稟議欲使賀金正旦君聞之故逾期行差馬軍行司計議官金賀正旦來遂以君館伴當宴紫宸殿上患腹暴下將就驛賜之金使辭請俟上有間故事館伴非上㫖不過金使位上令君過位諭金使金使固辭詔改宴為茶酒而已中官甘弁與掌儀謀併免茶酒復使君過位君以非上㫖趣至再三不行弁怒譛於上君請待罪上意解卒賜茶酒而罷復為武學諭遷博士充接送伴使時議築瓦梁堰浸地三州方四百里曰可為邊險調役煩拏君歸奏其不便曰是棄淮西山外四州與盱眙也滁河兩旁桑稻滿野家計成子孫長矣又可魚乎且水没楚州城坍損坼裂甕肚低坐既皆有定處隨宜修補州郡常事爾今欲盡剗舊土重築新城費宜數百萬緡縱陛下不惜錢使軍士剗平復疊捨一易造兩難懼有他變上悟為量修城罷築堰君念去親久求歸甚力執政惜之留為賀金國正旦使丁父憂服䘮垂畢即召命未至以疾卒年四十九君性安於善質局方整剛塞重厚畏利欲如痛切義理所集趨前就之自事君父從友執待妻子馭下使人臨財當事余黙考之無一不合使之治民必為仁牧使之治軍必為良將君業墮武舉用之有限若使為士大夫亦莫量其所至也夀皇聖帝進天下以知兵故尤重武親教騎射程其力用武士有一長必演而出之有司探上意故君為學生而已薦君當是時不狃狎便順張皇呼吸干没速化而能以實利害誠行已應其上如君者一二耳㑹約和堅定無他警急所謂疆圉大事不過專對宴賄之間故君之可傳載者止於如此夫以可致之材遭不好之時與時之好雖勤而已之材不及是不足云已若材與時好合矣其不須暇而奪之者獨年也雖然在君之正其行如何爾年又足云乎哉始君十四世祖午傳為晉蔡謨之後自婺州來居黄巖白山遂為台州人曾祖産祖元之父待時皆不仕待時以君故封忠翊郎君病革自書凡數千言其詞多咎已過教子弟以忠信孝悌而已且曰無求仕宦葢不以年不足用不盡為其身惜也夫人鄭氏子曰淑曰滂曰澤曰湛曰濟女四人未嫁淑走愬余於濡須相見北闗門外久雪始融泥潦尺餘拜且哭曰先人臨絶以再世墓銘託夫子今卜以某年月日葬某所非得子文不掩也余義知君於其弔也遽不及誄因為長言系諸銘銘曰
  人謂君學孫吳以發身兮乃能好詩禮而恂恂曰是可載以爵禄兮不耀武而懐文不盡年可戚嗟兮儻耋耄渠不為之歡欣夫使人願其通而悲其短兮豈不足以為賢孰知君之賢兮在明大義於君親約規矩繩墨以自嚴兮不决驟而横陳挺球玉之純美兮就巧琢而齊均驥之德實良兮非行王路而後服馴木受地之正命兮枝葉華實皆成熟而蔚彬聽天令以生死兮辨異端而脱幽淪相靈芝與醴泉兮固突出而無因其偶然而瑞世兮亦或終閟而不伸嗟君之自知兮不如我之知為深伐石矢銘兮詞不嗚嗚而愔愔何必貽後之人兮君乎我歆
  陳彦羣墓誌銘
  彦羣名季雅永嘉人姓陳氏質靈氣邁隨聞而思遇見能述自髙其材不樂師授時諸儒方為制度新學抄記周官左氏漢唐官民兵財所以㳂革不同者籌筭手畫旁採衆史轉相考摩其説膏液潤美以為何但㨗取科目實能附之世用古人之治可復致也至其他察性命以潔矩奮豪傑以特興亦多微妙竒偉非頴秀士親承其㫖趣固莫能通君間獨詣學堂濶視長揖與其先生弟子交論無所降人亦未之然也異日州將薦君髙等讀其書遒熟如素講徃徃加以新意出人上始大歎駭遂中進士第又中教官為隆興府教授未久再遭憂差潭州教授未得上君益閉門盡抽古今文字且誦且索寢食失期度務為周覽遍學鈎得其要累衆所能連類敷繹併集已長然人視君貌益冲然接對言語退就平實幾可親近然後皆喜曰彦羣能下人矣君得足腫疾煩痛自出請醫醫云寒濕所為也用附子七物湯飲加憒悶呼曰吾何以不得食冷菓子耶家人信醫言禁不與無幾何死年四十五夫天之賦予於君也瑰絶而不倫君之貴尊其身也刻苦以求成浪波急疾髙或滅嶠逺浮數國而渟於深淵必將有以用之也而竟若此何耶曽祖士真祖夀父裕夫人劉氏劉之翁名仲光字茂實長者名士異待君不用子壻禮君無所成而殁殁且無子以兄之子謙僧為後茂實夫婦哭極哀後二年紹熙四年七月壬午葬君於吹臺鄉白泉山師姑井而謂余曰子非其同年進士乎銘非子曷宜銘曰
  有巨木兮自寸草起行柯布葉翳空未已不畏斧斤規就棟梁俛首梓人伊木之殃須其全材剥落盡悴老幹獨存逺者千歲物生匪易其成孔艱天乎彦羣往即兹山
  姜安禮墓誌銘
  姜君諱處恭字安禮淄州長山人六世祖昭範名能治春秋昭範之弟遵仕至樞宻副使君曽祖朝奉大夫筠避亂於台州臨海祖仲思朝散郎簽書南康軍判官攝軍事討李成墜馬卒父訦從政郎至君來秀州嘉興始居之自大夫入南相繼官不進君九歲而孤家尤貧大母父母皆散死他州不能葬而朝散旅於都昌佛寺四十餘年矣君營衣食治墳墓收拾諸櫬見星出入其走都昌柩故廡殯後為僧堂也老僧以告君掘地數丈得之題誌尚新歸從左蠡小孤遇暴風繂斷櫓折舟幾覆然後得聚葬于武康上伯巖山君曰吾可以死乎既而頗買田治屋不至富厚亦稍賙族窮援人於乏如有餘者君雖不以科舉自逹至於懲渡江凋落之後奮寒士單薄之習積無至有以立家室教二子煇郜進士女適濟南吕濛有孫男女五人婚對及時門户新成課其力致之難過於場屋偶然成事者逺矣余徃來秀州十年間聞君名又識煇於太學欲見君不果煇將對集英策余疑之曰子色間青黒何祥也君素有足疾加劇卒年五十九葬朝散從政墓西百歩夫人龔氏贈諫議大夫夬家也已葬煇録君詩百餘首示余求銘余讀之曰君詩清壯抑揚而不刻削以反今人之律樂稱人善而志意獨到葢得古人之意可銘已銘曰
  紹熈四年二月十八君死是年四月二十八日君葬嗚呼其詩則傳尚不亡哉
  楊夫人墓表
  楊氏婺州武義人嫁東平鞏法鞏君死夫人年二十六子長曰豐三歲幼嶸也始生鞏氏畏兵南徙以貧教授不自業人謂夫人當奈何夫人曰吾義寡鞏氏矣復何顧二子稍長盡賣房中物買小宅為娶婦立家室時婺有大儒吕公夫人告二子曰爾學不成無庸歸也二子或經年不得見夫人既而先後登進士第皆為時所知豐尤有文名夫人卒年六十八豐為從事郎幹辦江東提刑司公事嶸為奉義郎知徽州歙縣事孫男四人女七人紹熈五年十一月九日葬長夀鄉大慈寺東塢與其夫之域相望云余毎記義烏何懋恭言鞏氏之子豐弱冠爾論周秦以前事語言如氷玉不可塵垢也然欲其少自屈嘗勸之曰子三歲而孤太夫人不行以俟子子亦從科舉乎於時余尚未識豐而知有夫人矣去年冬豐墨衰絰旅于江下民舍甚久余間徃唁之問所以來豐泣曰吾謀葬吾母冢上之表子為則宜余曰無學術之傳無文字之教而分義自明者婦人之大德也故能左右教子而家道成世或爛焉華藻欲如闗雎鵲巢則先之矣夫人未三十䘮其夫不嫁終身訓二子使有立鞏氏再振於東南繇夫人啓之也里巷之女子能為夫人所為則微可使興辱可使榮而死生之道不媿矣紹熈五年閏十月日朝請郎守國子司業兼實録院撿討官龍泉葉某述
  張令人墓誌銘
  夫人諱幼昭字景惠姓張氏温州永嘉人歸陳氏為中書舍人傅良之妻夫人父兄皆儒先生自幼陶染詩禮間事絶異於他女其夫有學行文詞經世之業逺近宗從登門請義通日夜歴寒暑室内常無坐處夫人獨挾一婢治㸑貧甚糴米市薪行飯分茗皆令得潔饌有無未嘗使夫聞之新有田五畝夫之伯氏鰥也將繼室而不得具禮夫人曰鬻此田耳後夫宦頗遂不至乏稍經營兄姉及他親友或一日直取數十百萬錢夫人喜曰士方窮時欲有施與云云為大言耳今而得酬豈非幸耶過洞庭管押者忽告曰某所行李有盜家人皇駭夫人笑曰即如是所失不過財物若貧即不失矣夫仕上皇力諌不聽乞致其仕下殿即行新天子嗣統急召使至俄復罷徃來業業數月夫人率男女歡笑相隨曰以為髙則余不安以為罪當逐則宜爾不信方術不崇釋老不畏巫鬼凡其夫所欲向意行不曲折倣古不循俗夫人一切順承曰不如是是吾不能從其夫然而毎曰以子之疎且易欲以其求知於天者使人亦知之乎宜謗之衆也與夫閲士久士之品儔髙下皆能言之夫所與㳺夫人則亦與其偶相視遇如娣姒憂樂皆同焉婦人之可賢有以文慧有以縶能淑均不妬宜其家室而已至於儒者之意散濶而不續髙逺而難攀自篤信力學之士隨其分量所得毫釐有間苟不盡知趨舍異塗輒相疵病乃能習見於房𤨏安行於梱闥塤篪應和如出一人窮達毁譽有以皆樂則夫人之賢加於世之賢也夫人愛其弟特甚弟死久諱不告過時而後哭之慟絶遂得疾慶元元年八月二十二日且午曰伯伯何在吾今死不可不與别薄暮伯氏至夫人曰新婦歸矣夫撫之曰得無記疇昔所得於論語孟子乎頷之再三而瞑年五十封令人子師轍迪功郎福州羅源縣主簿師朴承務郎女阿鬒適潘子順阿晦適將仕郎薛師雍阿季阿福許嫁太學上舍生林子燕將仕郎徐冲二未嫁卒慶元某年月日葬于某夫以書來曰吾夢景惠盛服出布帷問焉徃曰徃見子謝意屬子銘也又曰常日有不樂未嘗破聲色其女問何以能忍曰我豈無氣性者耶但寫上墓誌不得故不為爾然則夫人之期於後逺矣余何足以銘銘曰
  同其夫之志意兮眇追古而逐今有迂而不達兮有微而莫尋人所不知兮夫人知心嗚呼所謂好合兮所謂瑟琴老至不偕夫也弗任山則夀矣勒此崖隂
  㕘議朝奉大夫宋公墓誌銘
  公諱傅字巖老姓宋氏其先自閩徙温平陽五世祖為郡都曹葬瑞鹿寺山居永嘉曽祖應昌祖仲彞父構允贈朝散大夫公中紹興二十四年進士第為台州黄巖縣主簿郴州州學教授知福州閩縣江西轉運司幹辦公事通判袁州授㳂海制置司叅議官乞致仕紹熙五年七月丙子卒年七十官至朝奉大夫娶潘氏贈宜人再娶徐氏封宜人子三人柟某官檬先卒權當以公致仕恩補官女嫁進士周嵩先卒孫男女各二人慶元二年二月庚午葬州西山法果寺山柟録公始末如此題曰歴官次序來求銘而其行事闕焉余與公善欲辭不可然不得其所為銘者以余所聞公精識内究人賢否事是非計慮利害潛貫迎解刻皮澄滓絶去麤重内自翫悦未嘗形言間微見一二言爾人與之處及衆論事其知公者視其色上下已有所可否置不復敢論其不知者或鋒起爭論忘失前後公固笑而不問也自鄭景望兄弟薛士隆陳君舉持議精立號有芒鍔公居其間徐折衷之諸公皆曰向某事某議於巖老意未然不可輕也居官所至或事上官或從其僚其人徃徃有奮張鬚髯憑託氣勢生事立威以自賢者公無不遜聽使自為之其人後徐寤媿公而已上官稱其某事能某文善公汎答以他語或曰此倩人為之耳官庭終日寂然事日理民至於無訟而公不以為治人亦不知公之為治也故世人之與公遇者多異公所為而已然莫能鈞致公以軒輊之者遂以此終其身人之不同正邪賢不肖耳若甘榮願達崇爵厚勢則其大情極志未有不同者顧有得否耳其或躁或競或矜或衒先已後人始以此得終以失之故静節動鈍濟鋭密補疎若愚似鄙以為如是則其於甘榮願達崇爵厚勢可以保而勿失也顓孫氏求聞達之要學干禄之術孔子告以先逺世患老子列禦冦教人以後其身者固所以先其身外其名者固所以存其名也今巖老極明極鋭極智慮極聞識其居於世也則似鈍似鄙似後似不及然而不甘榮不願達不為崇爵厚勢終於後其身遺其名人不得而知其子弟亦莫知也是何道出耶豈其非楊非墨非莊非老不枝葉於道之末流而近其本者或在是耶昔孔氏定古今人品目至漢有月旦耆舊之論余既疑而未能決聊復序公之大略刻於墓上使後之君子得以詳焉銘曰
  稱事以責禄禄雖獲役也逺害而志利利雖全桎也已藴其髙彼卑者自夸出也公所存乎吁莫測也
  吕君墓誌銘
  吕君諱師愈字少韓婺州永康人姿善治生不為竒術速贏轉化徒以儉節勤力能使田桑不失利而已又方急時便已力教子凡可以益其子之學無所吝也故驟起家富於一縣而其子孫既皆深於儒寒苦自課如未嘗富者可謂知本務矣世論常實諱貧而文詆富所是非徃徃失事理之平余以為果實諱當取質焉若以文被詆亦不得辭何也吕君用一扇十年尚補緝之道遇墜炭數寸亦袖攜以歸入其里牆無閑地陂無壊堤肆無博徒人無侈服然則實諱貧者安得不視君所為乎文之所以詆富非惡富也惡其與害富者俱也君致富雖纎微然遇旱饑輒再出稻子數千斛助州縣賑貸其知取舍葢如此豈有所謂害富者哉能去之盡使富久而不厭此君子孫之責也君生六十五年紹熈五年正月十五日卒慶元二年二月二十七日葬趙侯祠西南山兩娶夏氏皆先君卒後夏氏與君同治生尤苦君自以且老失助哀之甚毎憑其棺哭曰社某日醯臘某日釀吾婦所為乎吾不忍聞也君竟亦死子三人約浩源五孫季魯季殊季旹季懐季恂昔余過陳同甫同甫以所述夏氏銘示余因使余題其墓余笑曰吾字書不能分偏傍將安取此同甫滋欲必得余强許之同甫使其僕隨余至漁浦取書而去及吕君葬同甫之子演屢為請銘曰先人之願也嗟乎余文雖陋使同甫在余得勿從耶而浩與源以辭接於余悲壯囘轉皆可銓叙浩嘗有官轉運司貢其名自乞勿受以解父兄之獄其志又有足觀者遂銘曰
  人道多方舉要而言治生能富教子能賢吕君有是可以文傳
  丁少詹墓誌銘
  嗚呼學之難也質與性不合年與人不並幼而教之時至而不得成其材十且八九也况不幸失教者乎不幸失教過其時乃能感勵奮發遡馳年循定性自成其材以收獨至之功若是者世之異材異質也葢跨都綿國得一二焉雖然其若是豈徒然也天必厚之使有發於事焉使有施於時焉位叙顯寵使不與常人者同焉所以信夫學之難而成之於巳廢者為尤可貴也遡年而卒於逝成材而無所發始與常人異終與常人同若丁君希亮余所謂可哀者也希亮字少詹台州黄巖人曽祖皓祖旼父軻少詹生二十九年余遇之於錢塘聞人言自以為髙下能有辨也見人行事自以為是非能有擇也拊躬誓志自以為不至於所至不止也後二年余教諸生於樂清少詹始來人謂少詹年已尊老讀書有數而論議自許誇大相與背笑之少詹知而不愠也又明年變名字從陳同甫於龍窟同甫驚曰是人目犖犖神諤諤非妥帖為學徒者且吾鄉里不素識得非巖穴挺出之士耶既而少詹盡師碩儒盡友良士盡聞名言盡求别義常服補褐而食疏薄夜誦逮晨手抄滿屋縱筆所就詞雄意確論事深眇皆有方幅人於是竒少詹學倐博文倐工淹識練智麤細並入彼幼而教之更數十年術業尚新者果非人力可及矣率以歲日二三留治其家餘輒屩山航海一夕竟去僧坊民舍隨所棲止雖在千里外家事伸縮不失尺寸紹興三年七月十一日卒年四十七十月十一日葬嶠嶺之原娶於氏先卒四子簠林籍一未名三女長嫁宗室崇譓二尚幼銘曰余觀書傳士當晚成之後必垂功名少詹乃獨無有故為此銘冀以慰吾亡友云爾悲夫慶元二年五月日
  姚君俞墓誌銘
  余二十許客烏傷無所並㳺春時獨出滿心寺蔽著松㯲間行吟繡川湖岸望山際桃杏花踏緑蕪至郭西門耕者方饁從而坐焉童子謂余此徑入煙起處有姚秀才居之君俞曵破鞋出逆相視恍然如舊已熟識者余為之題詩石磴上徃還彌年乃去時君俞應科塲學習詞賦鋭甚然其風指孤騫自潔不同物若山人處士年饑不粒食蒸菘菜茄子啖之無鹽醯邑人始但憂其貧不堪既而以其久不屈稍聽向至且老克有加行迄無妄求遂皆信重曰是可為鄉之丈人矣將死戒其弟棺前止須布帷一幅置瓦爐於案曰知我者自當來哭不知雖哭吾不對也又書告余曰我能守義不辱子子能卒為我銘則幸余曰諾君俞名獻可婺州義烏人曾祖忠祖昭父輝年五十七娶傅氏子逺逵連二女長嫁王其次許嫁黄某卒之六十二日慶元二年十月辛酉葬於西山銘曰
  資富而為廉賢之所以選也倚吏而效威財之所以展也是故非勢與利則貴名美實將無以自顯也若夫以身為義則雖無銖兩而可不羨也以全為歸則雖極卑賤而可不亂也聖賢之所自盡不與世同貫也嗚呼子之聞此其無恨也慶元二年九月日
  丁君墓誌銘
  君姓丁氏名世雄字少雲台州黄巖人曽祖皓祖旼承節郎監北恩州王于税父軾進武挍尉君少挾周禮應舉主司材之欲送髙處坐不如式罷俄而挍尉死無兼子弟君且誦書且譍家慨然曰豈天之與我有限哉我非以家自没者也即其居縈山帶水菊蕙成行起髙堂温室朱緑照映而窮村陋墅煥然為王侯貴人幽竒閑麗之境君又曰崇飾㳺觀非實務雖然寄情物表願思美人不如是亦不能抗身埃𡏖之外也四方之士聞而徃焉君親敬其賢有名厚資業其窮乏鄉人有官私急難常借助之税役或為代輸疾病請藥塤户有以偽死乞歛具亦不較凋年先下穀直刻銘秤旁曰買物之權惟利銖兩者亂之耳凡義舉衆力推其首必曰丁君世所謂好人行好事無不曰孳孳也無絲髪公事足不出門藏屋以書教子以師雅樂不淫賦詠有措昔君之同堂弟希亮從余學毎為余言君曰吾兄甚善雖然所少者專一苦學耳子何道誘之損其為彼進其為此於是時希亮年已長自悔少學不力竭晝夜讀書為文不啻如嚴父師在旁程督之故言君如此余曰夫善有端勤勞其身常若不足而為善者善也子今日是也安樂其身常若有餘而為善者亦善也子之兄是也歸於善而已不可易訾也君年四十九紹熈五年六月十八日卒慶元元年十一月初三日葬繁昌鄉温嶺西山王子之墓十步初娶楊氏早卒今娶戴氏二男子木復三女子皆嫁士人曰鄭楷徐良臣萬鐘云始希亮既以其學少君君不為變門内之集希亮輒謝不預二家賓客亦難徃來或疑君弟兄有間及希亮驟得疾垂絶無妻子幼乃整衣危坐請君託以後事君泣曰弟無匆匆他日戴氏為其内君為其外經紀諸用過於希亮在時人又以此多君兄弟且曰不苟為異同也木使來請余不獲識君追記答希亮語述而銘之銘曰
  手種之木家蓄圖書皆善人之餘也爾後守之豈曰弗踰可以大厥閭也


  水心集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五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鄭仲酉墓誌銘
  君姓鄭氏諱噩字仲酉温州平陽人曾祖瓊祖榛父躬故皆不仕君中進士第為台州天台縣尉婺州武義縣丞臨江軍録事參軍知其軍新淦縣淳熈十一年十二月初六日卒年五十六君治獄察辨而堅明保義郎孟友諒有妻趙又挑寡婦茅以居如二妻茅之男其夫李之子也畜於友諒以病而殞茅告趙謂為謀殺之也掠治不勝痛自誣服將抵死君訊知其寃與一郡官吏爭論累月趙卒得不死有僧惠果愬范模者曰模善為騙吾攜疏乞錢而模使其徒黄文昌致吾空寺中偽出姓名謬多題施因數取錢物酒食以相報設今巨費矣然無左驗有司疑之君令益取紙雜問模他事徐視其答則有與題施之字同者數十鞠之果模與文昌謀改筆易書以詐之也遂伏罪新淦素大縣誅責厚徃徃失施置累令坐不良去吏部牓闕於亭甚久人莫敢當君歎曰吾欲無待闕而畏其難可乎單馬之縣盡疏邑病陳義引古以撼諸使使稍為動得頗有蠲損既不迫於朝㑹然後調柔其嚚者以寡訟矯强其愿者以趨學三年之間縣以大治聲流江西諸使㑹當薦者君為首君積與守不相下守怒中君以法賴諸使緩之而君亦已先遇疾遂卒官下更十二年慶元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其子益朋夀朋始葬君於縣金舟鄉斜溪山夫人陳氏先卒女嫁承信郎李韶進士林某余憶昔曾識君於武義武義小邑沙溆井落盡目前也而君偉然長大步止如山旦出治事不過食頃輒閒静終日余時氣盛未甚涉事私竊竒愛君謂如此人便當勒功建侯勤勞國家不應於此置之也其時天子方綜名實修政事親㧞材能士不以次用之君間至行在封上數千言天子為下其書使第其可行者條上之而其人尤用事人謂君幸一見富貴且來矣君笑不應後五六年始用格改官人又謂君已了近時所謂債縣者正復平進未失晚遇也而君又已死然則人之私願其然者命固不與之合又况君負氣節必行意終不以勢撓而從也則命雖不能如君志亦何必深咎也哉余一夕宿茭道廐夜參半囘風飛雪瞢瞢就寐忽有列炬聲稍譁啓門則君自縣走視余相對熒然俄曰被郡檄明當至某處復揖歸其舍雪益急比曉没井幹矣人怪此縣丞竟夜行雪中何也今余老不自立辱君知坐念太息夀朋來諗葬故乃銘之曰
  嗟仲酉身實大智又過諸兩不就將掩焉銘殆播歟慶元二年十月十八日
  彭子復墓誌銘
  士多以意為善鮮以力為善也誠得其意聖賢何逺如意之而未至焉遂又以意為力也則善非其善窒其材枉其德矣今夫意之者如望逺焉目之所至身可至乎天下之理備矣尺度按之規矩占之若稱物然斤石之差必以其力不可誣也以力從意不以意為力力所不及聖賢猶捨諸力之所及則材為實材德為實德矣初子復能勝冠東南之學起昔之宿聞腐見皆已遯散剽剥竒論新説忽焉交列横布士之研聰滌明澄氣養質精意所獲自為深微奚翅家堯舜而身孔顔也哉其一時師交盛矣而子復又最先周旋其間不為不早矣然而子復知為善之難非同聲趨和之所能至也故不敢以意之為是而獨以力之能者試之常左經而右律目騐而耳竅考實以任重先難以致逺非其心之所通雖誠聞之不苟從也非其行之所至雖審知之猶愸置之其修身使奢者嗇其治民使煩者理朝廷不養交鄉黨不合譽侃然求其是而已嗟夫不同其所趨而不異其所合寧少於其意而致多於其事徒辛苦於所難而不敢安樂於所易也何子復之用心勤行之篤哉昔孔子謂無能一日用其力於仁而又曰未見力不足者然則以力而不以意豈古人亦以為難也子復姓彭氏名仲剛温州平陽人曾祖逈祖宗盛父汝礪贈承議郎初任婺州金華縣主簿曰古人先正名主簿者主其簿籍云爾今簿籍多廢絶何以名官乃求得四塍帳挍其差謬類為數百冊藏焉衢州大水上司令子復覆視而後賑子復請曰衢水髙者出屋危殺稼溺人行道共知既再撿實矣猶徃覆視者防吏之欺將使民實得食也然恐待覆視而民不食死矣上司感其言即出米恣子復所為民賴以活移台州臨海縣令均其民之力役圖縣鄉之地幾都幾保合為大圖地之所有皆物數之有獻鄉圖者子復曰善猶有遺其人曰無子復指曰某處嶺也嶺邊某乙居之某地有松林水步今忘之矣其人大驚不知子復何以能知之也繇是扶羸整壊以就堅新盡為他令所不能為者立縣廨且百楹子復聽民訟甚察然不自以為明毎諭之曰雖訟而直所屈多矣民愛信之忿鬭衰止至今言治臨海者推子復云提㸃鑄錢將薦子復使之買鈆冀以職事相涉子復辭曰鈆非所産也提㸃刑獄薦得審察子復徑參吏部授兩浙運司物
  斛官          始召為詳定一司勑
              日坐局治其細碎多所更定後皆為故實貴人弗善也遂坐考進士與知舉力爭而罷久乃知全州時詹元善陳君舉任總漕事首為減月樁錢十三四子復又自減郡之冗費然後戢預借寛省限商税止取正錢帶納者蠲其大半輸租得自槩量無斛面吏之一切聚歛略皆不用乃擇其耆老學行俾師長其子弟而親執經講説其中曰此古人所以富庶而教之也未幾承議卒民哭扶其柩至境外數十里曰何時復此太守乎服除知濠州未行紹熈五年明越大饑特令提舉浙東常平葢於是將用子復矣命下八月庚戌以病不起聞年五十二官至朝請郎娶王氏封安人子曰㴑將仕郎曰深曰濬女嫁從事郎新歙縣丞林士發進士林君易其二尚幼慶元二年四月丙辰葬金舟鄉將軍灣嗚呼以子復行事考之豈所謂力不及歟然則不得盡其材而死者非力也銘曰
  孰為任重累銖而稱孰為道逺積步而行始士終聖級舉階升古人之學逺矣難明子復之志匪騰匪鶱力其所難不以意言彼用者天彼戌者年摭其已然斵銘此篇慶元三年月日撰
  宋武翼郎新製造御前軍器所監造官邵君墓誌銘
  自名司顯吏之外碎曹猥局無不因人廢興其職任雖卑近而倖門弊宂更為深逺而難治傲胥豪客之所噬攫官人徒縮氣肯首反得善譽奮而自為未嘗無禍也君之子持正為余言君監岱山鹽場時事曰場監至賤也走書乞索日至州縣將有土木之事或傭借夫力上司抛買提刑司所謂五分頭子皆於此乎取提鹽及州縣吏毎年帳例緡錢千餘他所須求尚不預舊常使甲頭持狀名借於官謂之請本煎鹽實尅亭户錢以應諸費君初到受前官牒亭户借欠錢至六千百餘萬曰已豁其半矣昔吾受牒葢不止此君大驚曰鹽買可足耶隂白於州為從上遏絶者盡罷蠲之痛抑諸費甚不可免則買鹽有餘錢足以當矣久之亭户爭煮鹽中官君為益買零鹽隨稱輕重得錢増十八九右曹上其最進官者再焉君又禱提鹽除紹興年借久亦且千萬自是亭民不復笞訊始著新衣置家具君亦治敖庾飾公𪠘内外堅好矣岱山在明州昌國縣大海際居者數千君直其爭訟島聚歡服不干守令曰自有岱山場未有也吏與甲頭故為借狀者方大怨君竟訟君妄用鹽本錢有司考君一任無借狀用四百餘萬雖買鹽之餘葢本錢也君無以解笑曰法當是奈何惟處置耳太守極諒君無私得免然瀕於罪矣世常曰仕不舉職為可媿然而有人之過有法之患夫法不為人計也所以待有罪而已世不獨貪賄不材而後得罪於法也㢘善有能亦cq=824未免焉人之情無以勸而法有所待則雖名司顯吏將畏悔而不勇為者多矣况如君者亦幸而免爾而猶勇為之夫合碎曹猥局之事無一不治而後得稱治其治之難如此然則余於君之事所以載之詳者非以君能監一鹽場為可傳也嗟夫君諱叔豹字隱甫姓邵氏温州平陽人曾祖膺祖錫父倬贈忠訓郎君有逸氣通識從進士試不中募造戰船補官監吉州龍泉縣酒税恥之不赴後數年乃監光化軍酒税軍無苗額惟視酒税耗登十官九稱乏以為常君既足郡經用又賑流民之來食者去且二十年余友王道父為守其人陳某計有某利曰徃邵監税能之後不能也又監鎮江府㩁貨務都茶場門總領使專酒事賴君材欲倍賣辭曰某之於麴糵無異故不欺而已矣日增月長可也驟倍之使市皆化飲他日無以見為士者矣君不幸埋没鄙事然其剛難屈其正難狎所遇多敬禮之葢亦有所蓄而然也既脱岱山得監造御前軍器不及上紹熙五年六月十五日卒年六十八十二月甲戌葬尚仁原娶周氏封安人子持正持志女嫁林杓先卒次嫁朱至幼與浮屠為尼持正有籍春官工文詞用君遺恩調監台州路橋酒諱弗肯稱手叙君行告曰始父常自課薪米使持正學於先生今之為先人榮者其不在此也銘曰
  可俎豆也而下夷可䕃覆也有枤之猶有可傳僅毫絲若又泯泯當語誰慶元三年八月日
  沈元誠墓誌銘
  古之所謂一鄉一國之善士者以其德限之而云也後之所謂一鄉一國之善士者亦以其德限之乎未可知也夫士毁簷隈巷敗衣縷褐耳然而專為善之責將以公天下凖後世其止於一鄉一國尚不能傳而逺也不然則夷惠之流孔氏之門人何以垂稱焉及其後也士以位為善位之貴可以達於天下後世而善之利始可以著於天下後世位所不達則士怠於自修而苟且以求安雖一鄉而已者一國而已者猶病其乏也况不止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卷十五>一鄉一國乎就其不止一鄉一國而世無孔子孟子復無以定其論於是髙下之疑誠偽之雜荑穎將為幹實膚脆將為堅成譬之物焉春種之不待秋而穫也嗚呼不限於德而限於位使士不能如古人者其勢之然哉温之瑞安縣有士曰沈君諱大經字元誠余不知其一鄉一國之善歟抑不止一鄉一國者歟余見其躬為善之責甚專位雖不達而欲著為善之利甚勤自君從父躬行兄大㢘本誠居敬尊紹絶學君閎而懋之通物以性成身以行應事以理博書瓌傳皆究端極曲文短句亦中程律瑞安稱多士君獨為前輩宿老慰寵後進有所裁正無不服從在家肅如也妻子族人化而不慢矣初入太學司業博士皆傾下之已而用累舉授漳浦縣主簿有故人為其郡太守過君門請與俱行君不得辭至未幾求監南嶽廟而歸紹熈二年正月辛酉卒其十月某日葬來暮鄉余奥山君既重其縣人縣將有大慮必待君而後决君同其疾患時其闕蠧起而謀諸新廟學補荒年修地利設水險備欠政故今盗集於海者自屏不近縣米賈歲來自海南米不大踊復石岡斗門濬九鄉河渠年以不侵皆君所建畫也雖古人自來於窮約者不必盡著為善之利然而君能專為善之責操其實柄而庶幾毫髪之可以及人其不怠於自修而苟且以求安審矣曽王父曰惟欽王父曰度父曰夷行孺人項氏先君卒子曰上達中孚曰三畏早卒壻曰林尚友項迪孫男彌尊彌章彌髙彌堅彌邵餘未名孫女嫁章學詩上達請余銘君之墓六年矣嗚呼君之善止一鄉乎鄉人銘之可也何必其子孫不止一鄉乎當有達者記之矣予不肖敢辭也上達固以請銘曰
  西峴原南堤宅伊沈夫子之德惟其鄉之傳耶非松非栢慶元三年月日
  奉議郎鄭公墓誌銘
  莆人鄭洙言曰先人殁於乾道壬辰葬用淳熈甲午惟先友莆一二賢大夫也不敢銘誨洙曰必别求賢有文者洙也不肖不足以得懐疑重請延佇于今二十六年矣懼老且死不能振幽芳昭遺緒豈惟不肖又抱不孝之罪以殞吾子縱不勝任勉矣筆之也按洙狀鄭氏自太府卿露徙莆南湖露之孫曰太中大夫敖生五子各以其居自别為祖繇敖之子司門郎準三世而為君之曾祖曰亞卿祖曰資深父曰安正君諱耕老字穀叔幼孤母林氏有專行切切課君從三兄學曰余婦人汝欺余易耳欺場屋難也君兄弟益自力鄉論多甲乙送之至再舉三子云中進士第主福州懐安縣簿而林氏卒䘮除歎曰禄不逮親矣求仕何為復居廬二年親戚故人强起之調温州法曹守故用常平錢物君不聽忤守意又欲捨去其友知旁郡固止之教授明州學四明自女真焚蕩士之學學之地陋弗理君為講説科舉之外者更營學區取田以供鄉飲費侍從薦君通經術甚衆召見奏事明辨孝宗悦親筆用為國子監主簿於是執政患執事官多待闕失職以君添差福建安撫司機宜文字滿秩不朝集遂歸南陂移梅種竹終焉始君雖㨗應舉已厭聲律浮靡讀詩周易洪範中庸及論語孟子味其深微皆有訓釋著仁義禮樂扶中截流等論推明聖人之道歸於中正不偏常行不厭而佛者以寂黙無為亂之此性命道德之蠧也常撫書語其子曰時不我知我死若藏此書南陂上而已榮利澹無與既䘮母宦進尤薄毎曰吾心方神遲習險履巇余所畏也林氏墓有小精廬南陂木蘭溪有草堂堂南有沂春亭舞雩臺君所常徃來也具舟楫琴書晴光月夕不從賓御夷猶溪上忘其近逺溪北野農常吹簫擊鼔送迎之莆多大儒名士皆君輩行上下相善甚其間相踵為輔相然不以身之進退望焉葢六經孔氏之學通於天下而人之心知耳目有淺深之殊百有餘年以來士雖以其深者自命而世之好惡趣舍猶不能盡合也故妙已而粗物譁偽而毁真方並逐於末流以斵敗本學矣惟不必於用者知自重不急於教者知自樂自重則嚴已自樂則恕人余以洙所次君事及其書考之君學為用而不求用可以教而不教退静多而進動少未嘗違世而世莫之同也昔孔子謂顔淵舎之則藏曾晳曰異三子者之撰聖賢之遺意庶幾乎君之卒年六十五矣其葬在文賦里東山娶林氏二子炳洙女嫁朱審度銘曰
  南陂之書今故存兮溪北鼓簫後可聞兮
  宋鄒卿墓誌銘
  君姓宋氏諱希孟字鄒卿温州平陽人曽  槩父之時慶元二年十月癸丑卒年八十三明年正月葬瑞安縣長山娶徐氏子長曰伯廉幼曰彌大曰直大成大曰浮屠義天皆先卒女嫁葉浩孫男女十二人浩以君行語余曰翁一生姓名不懸符牒足趾不履官府僵卧四十年常坐惟一曲繩床怠則假寐終不易坐床題戞簷柱黑白成坎今其處存焉其於己耻而不縱其於人厚而不議敬妻如賔役僮如倩以争為殘以吝為賊静而生明慮而先驗其疾不痛其死不亂葢性有樂地身有常德質合道器合仁不教而自至也凡書籍所載問學所講其道心人欲出入不常操揉磨治乃克底善故其為文義反復而可傳又所謂逸民隱德者亦必苦身勞力晝研暮賾求志達道不捨晷刻使夫人以為是可以振暴於當世而尚闕然隱没不能足也然則矯惡而進善援顯以明隱古今之故既皆若此矣今翁全乎天得之成資而安乎畎畝之至順無持乎生存之學而無蘄乎死滅之名是以親戚故人之外鮮有知者其知者猶曰是固田里之善而天民之常爾余聞而矍然嗟夫余之後夫子也前掩而後覆補敗而扶傷浼浼焉雜乎善惡而役乎名實也如泥中之跡焉徒示其趺而已矣其不得為田里之善天民之常審哉銘曰
  淳心之成其行不傾以不膠乎死生
  承事郎致仕黄君墓誌銘
  君姓黄氏諱正已字聖與温州平陽人始名千乘而字建侯自言夢有錫以今名者因併字更之然相謂君者猶曰建侯云曽祖賁祖淳父邈紹興中為太學生髙宗慶元八年以恩補迪功郎君自少時順悌長老無違行雖已肅文尤巽抑嘗稱善掩惡退在人後遇後生有教諌亦諷道宛轉不令失色詞嘗不幸有意外事素不樂者乘時擠君君不憾待之如平日其黨後有急君勇赴之力為盡擠者慙服人以是愛信號長者家故貧迪功粗給衣食君環視無幾何歎曰富貴有命吾自度不能益矣然可復損於今乎約嗇凡用至鮭菜細瑣徃徃人不能堪然客至輙具酒食中禮或一旦忽倒囊與人錢不吝也族人昆弟時節集處君未嘗不先赴抵掌極論大笑為樂有未至者聞笑聲曰是建侯兄在耶皆倒屣惟恐後因相與竟日不忍去葢雍穆之助也君本有當世志既無所遇合而其子擢進士第三人君謂曰吾疇昔所願不過平進一官而止然而終不可得今汝迺得髙第又平進所願而不得者汝兼二滋幸矣然立朝有義臨民有政自今汝謹聽吾預告汝因毎事為節度授之間則浮舟散䇿獨到山海孤絶處忘其返焉嘉泰三年郊祀禮成封承事郎故人親戚爭酌以夀君君意在自喜曰自吾祖垂三百年仕莫有榮其先者吾何德乃獨身被之顧老不足為善將無以報國而死奈何開禧元年君疾且革不亂語不及身後五月二十四日卒年七十五再娶皆林氏封孺人子曰中承議郎著作佐郎兼資善堂小學教授女嫁同邑進士薛仍孫男三曰遲孫還孫近孫明年三月壬午中葬君于馬奥山迪功墓右崗惟君幽潛私淑報以其子而中方佐太史氏掌教元子嚮用矣當大列鼎養君也而不少須以死銘曰種之炊之有實其餗熟而食之孔美且馥亦既難老可以期耄紀辭于泉君子是悼開禧二年正月日
  朝奉大夫致仕黄公墓誌銘
  越新昌黄公諱仁静字仲山其先婺徙也曽祖朴祖巽父惠之公累封朝奉大夫賜服金紫年八十七開禧元年八月乙丑卒十二月庚申葬孟塘石冢山北麓娶沈氏繼室潘氏皆封宜人子男六度朝散大夫直寳文閣主管建寧府武夷山冲佑觀庶庚宜州文學廡從事郎湖州長興縣主簿庭迪功郎池州州學教授士隆太學生子女二壻奉議郎知婺州東陽縣韓墨卿宣教郎知慶元府鄞縣周之瑞而庶士隆及嫁墨卿者先已卒孫男十二邁迪功郎鎮江府司戸參軍章鄉貢進士遵凖迪功郎饒州司户參軍覃芾申餘未名而邁遵皆早卒孫女九壻文林郎常州軍事推官周南文林郎武昌軍節度推官求淳從事郎𭒀州觀察  棐將仕郎陳鐲餘未行曽孫男七女一皆未齔也黄氏越之聞家而公越之君子也少為士家未充米鹽旦夕急公求所以逸其親者百力督課以身先之未久有田二十頃公以為如是不已則以財自没矣於是諸子出師入友交勸以學而度中進士第公喜曰吾雖未耄老然天其畀吾休乎遂營隱居沃州之尾孟塘之山以某夫人年髙多疾卧起須公尚未决去也及某夫人殁終䘮松栢迷道庭花合圍公著山人衣曵杖挾書行吟賓送煙月於林蒨中凡故疇新畎廪假進退抱孫長息婚嫁有無皆落莫恍惚若夢中事唯聞名勝士欣然邀至共食啖麵羮苦薇為語儒佛二氏所以離合者自言見性命真處如水中鹽味非無非有其説深美陳君舉來遊經年常縱論夜分君舉名善辯不能窮詰而畏之曰此非繇師授而得也至於天性曠達不作疑吝推已利人不自封殖無顔色之悦而人譽其德無市井之惠而人懐其恩葢其中之信於人也方度宦浙東西公來不過三月為御史諫官事有當言言有難盡微婉順導冀必感發前後援親以請至八九輒不聽最後命使守泉復固辭天子知公實老矣乃自顯謨進直寳文閣許以養公君臣父子之際人又以為難焉葢自癸未至乙丑四十餘年公子孫屢以文字起庭既釋褐公疾始侵呼章語之曰汝知吾樂乎章對不知也曰夫除世俗麤事易斷細微精想難吾用力於此久矣然葉落枝生不知其幾今真斷矣故樂也臨絶視度指其心曰得非能於此洞然乎公應曰然遂殁銘曰
  昔君之來兮友兹山而誰儔今君之去兮邈兹山乎何求其風疏疏其月皎皎彼蔚者藏不尚有詔
  司農卿湖廣總領詹公墓誌銘
  公姓詹氏諱體仁字元善初後其舅張氏既復為詹氏詹氏之先有自光州固始家于建武夷者其後别居江浙皆本武夷而公為浦城人曽祖某祖某父某少有異材鄉舉第一授贑州信豐縣尉見張忠獻公論滅敵祕計忠獻壯之辟為屬以公贈朝奉大夫公始冠第進士大夫死錢塘與柩俱返哀動行路未幾張氏祖亦死仲舅童孺不勝䘮公服重治家事教舅有立人無異言調饒州浮梁尉郡以公屢獲盜欲奏其賞謝不就為湖州歸安丞㑹張氏祖母死終䘮為泉州晉江丞公頴邁特立在下僚氣順言正喜因事開説以便民上官不以氣類離合常敬聽梁丞相薦於朝召授太學録遷博士于時學官號天下選講學得人之盛後以為不可及公居間前後四年功最多遷太常博士髙宗方定諡或謂宜稱堯宗公言於古無據謂比殷髙宗諡改髙後為少卿諡孝宗亦公所定議者皆厭服從之遷丞攝郎金部提舉浙西常平除左曹郎湖廣總領逃卒千人入大冶因鐵鑄錢亂幣法刼掠為變公謂諸司宜速討曰此去京師千餘里上請須報賊計行也於是羣黨亟壊人不知警就遷司農少卿召為太常少卿光宗疾省重華不以時中外駭懼或瘖不出語公深陳父子至恩激發廷臣使交疏迭諫用意尤苦永阜陵當復上 本營思陵非髙爽地自思而西勢益卑下非所以安神靈也宰相不聽公爭之力遷太府卿即請外除直龍圖閣知福州歲餘時論浸異言者遂以爭山陵事為公罪罷凡八年徙屋苕霅翫愒水石誦讀悠然復龍圖知静江府始至勞農觀田器公曰是薄而小不足盡地力且無溝畎何以行水乃更造農具取水法物别為圖授之移知鄂州除司農卿再為湖廣總領公恩在鄂州戍卒遲公來合兩手曰復得吾父矣葢儒者之政歸於正已厚下而已世吏所以便文自用者雖善弗録也為民利無不舉為民害無不去以其下為當捐無不與以其上為不當取無不革也故公於浙西開漕渠浚練湖置斗門以備水旱特散鹽本錢數萬以業亭民湖廣幣輕出百萬權其價而故諸州積欠亦百餘萬諸屯累重者増劵給之簸腐糴新士食好米又與鄂州運司同築武昌萬金堤福州之僧坊以賂易主者差其直有常數公一徹去其在桂則十縣之税錢為閣一萬四千雜税朱膠為除八千大凡州縣之以用乏告以賦重請皆立應無留也人或疑公且空有司之藏為百姓地矣而公之財常源源暴暴如泉湧山聚此又世吏所難測也公立朝察消長觀㑹通勸發善意助達陽德於人材治道開闔明晦宻扶顯相助效十數顧難以言傳也自趙丞相去士久失職公率同志請於周丞相反覆極論責以變通之理因疏納知名者三十餘人周丞相不能用然其後亦多所收擢公之力也時邊事方旦暮急而公已病猶懇懇調䕶兵民杜塞希意迎和者朝廷既召公歸遂以開禧二年二月二日卒年六十四矣武昌之人如䘮所親號泣送之夫人吳氏聶氏先公卒復娶沈氏皆封恭人五子端愿從事郎端慤迪功郎端直將仕郎端方端靖四年某月某日葬于某縣某鄉某所公少從建安朱公學得其指要已而徧觀諸書博求百家融㑹通浹天文地理象數異書無不該極毎陋巷棐几茗飲冷落或窮㳺縱觀觴行淋漓輒為人講説本末條暢眉疎目明照坐奕奕夜䦨燭盡聽者忘疲著象數總義若干卷某集若干巻始公之後張氏詹氏諸兄蚤世而貧公養視弟鼎買田宅具婚嫁女為官人妻既還詹氏經營二家如一日至如弔死䘏孤無疎戚貴賤有無共之信矣其篤厚君子也余觀公在朝有可以致髙位之時屢矣而義不苟取嘗與同僚燕語顧余而歎曰吾等善自立須子一好墓銘而己悲夫余之卒銘公也耶銘曰
  約步則履殆無竒行恢疎偉人難中凖繩莫求廣居陋者則然大德不踰公其有焉相彼豪雄竭海摧嶽又粹以慤金鍊玉琢匪質偶成以學故能既超既騰靡公靡卿噫嘻古人用豈必盡我銘此詩哀而勿愠
  林伯和墓誌銘
  伯和林氏名鼐一字元秀台州黄巖人曾祖寔祖灝父興祥贈宣義郎妣戴氏宜人宣義少貧業行賈同賈分獲籌錢竟懽飲乃去宣義徐覆之誤多若干追還於塗同賈殊惘然曰我愧君矣復懽飲而别宜人亦重義不吝夫婦義合鄰女將字而孤養視如已子擇對嫁之其人父母事終身葢宣義年八十四宜人年八十二而卒伯和以進士起主明州奉化縣簿定海縣丞知福州侯官縣通判筠州未行紹熈三年七月庚午卒年四十九在定海郡令受租輸伯和縱民自槩量吏爭曰數不足當俱坐伯和故行之卒無欠在侯官方視印吏言無以解板帳請逮逋户伯和曰吾未曉也牓盡三日約民量自欠輸十之二過是當考實均限民爭輸不失期因盡閲邑目得其要戒吏旁立待命而已無得預理欠迄伯和去無以逋税受笞者石門鄉田頃五十七畝受采二斗六升太平興國中民田在外鄉者輸其鄉紹興經界曰此本鄉税也繇是比他鄉倍六七民不堪重伯和曰帥特兑和糴折變及餘科配鄉頼以蘇侯官之俗淳伯和静撫之民服教令木隂滿庭終日寂寂無復訟者然不以聲色徇上官奉化時有中貴人過境上令使攝尉以雜戲迓之百里外伯和笑曰吾性不好戲且略吾地無以迓為也竟不迓定海時富人用本路常平使籍傲不受役伯和役之如令常平檄使改役伯和曰私産可公檄乎不許常平捕其曹吏幾盡將為名以劾㑹其罷而止侯官時刑獄使武吏素不相得擒縣胥移問怒拍案聲出㕔屋伯和徐答報不能屈滋怒一日突入縣慮囚值其獄空而去既復以告帥使加罪帥疑之以物色訪求民譽伯和不容口乃已初余年未冠識伯和兄弟勇不自抑數為言古人之道或顯或晦當世之學有是有非伯和喜㳺日以親因又識宣義質實老人厚而不踰披心語口可背面察也宜人尤淑善聽夫子所為家事貧而理賔友徃來門内和樂余毎歎其父母兄弟能如是足尚矣其後伯和出仕行其所知敢决不囘一家皆自戢助伯和為善聲實充滿人謂伯和於官無不宜也既而宜人卒長子仲履夭伯和與宣義仍相繼卒棺槨複縈門户更仆起垂二十年次子仲謙始用伯和遺恩補迪功郎授隆興府司户長女嫁修職郎新添差吉州司户趙崇賢次許嫁通仕郎木浩次未嫁幼先死然則以伯和之行事觀林氏之盛衰所以蹶而復正者其諸安命而恃義之驗耶始伯和之夫人杜氏以紹熈四年九月甲申葬伯和於善化鄉樟槿山而銘未立叔和及仲謙屢以請余病且老念昔語伯和今退墮幾何矣而仲謙文詞奔放横逸學進而未已其還以余之語伯和者教戒余也顧余老可捨也已嗚呼可以悼余之衰而伯和不死矣故併叙而銘銘曰
  既為鼎没何所濯纓之歌悲復苦不為棟摧焉之伐木之音哀以思
  翁誠之墓誌銘
  公姓翁氏諱忱字誠之温州樂清人曾祖其祖某父某公貌方神清正其色調無一毫假與人意人亦以公為不可冀幸見之者必慮而後言擇而後求未嘗敢輒以非義干也然或退而窺公之私於家人父子朋友改倫油翼粹美意細而情親篤厚甚矣學不名一家事物之義理深約精盡文字重密有周漢體詩尤得句律讀之者如在廟朝聽韶濩之音金石之聲非山澤之癯所能為也少有大志自閭閻隱疾田野久困上劘人主祕及宫掖皆欲盡言而不忌誠使得行其意不得乎其言則不止不得乎其職則不進也公之平生可考見者如此然則不足為名士賢大夫乎中進士第歴明州慈溪縣尉邵州邵陽縣令知岳州巴陵縣通判郴州官累朝奉郎公既不求知於人人亦無能知公者至其造意廣逺據經堅决寄諷於草木託興於亭傳人多憚而不能囘也開禧元年十二月七日卒於郴州年六十九夫人張氏二子中行先卒中立將仕郎三女長嫁進士包某次嫁文林郎嚴州分水縣令馮遇遇死再嫁進士何某又次嫁進士陳某孫男女各一人三年十一月十三日葬永嘉縣秀峯山袝其先人焉於是同年生龍泉葉某與為銘銘曰
  嗚呼誠之嘐嘐乎繩繩乎不忮不求歸全其生乎不從古人於九京乎
  胡夫人薛氏墓誌銘
  胡序少賔夫人曰薛氏起居舍人徽言之女二家永嘉望姓世相婚姻少賔於夫人實内外兄弟夫人之弟常州君博習綜練號有管葛事業天下所謂薛士隆者而少賓通達沉雄特自期負厚甚與士隆取舍略不盡同也年且五十猶未有仕宦意夫人與之偕一室時卧逰飲食而已人疑少賓内富樂故不輕出不知其貧也少賓監湖州酒庫卒官家益空夫人治如平日不使其子問有無已而子宗子守相次登進士第以能文有學為名士師友遍於四方在家如處子里巷人不識面未嘗謁州縣也又不幸皆先死夫人雖悲不以亂志最後幼子定得試禮部而夫人卒年八十嘉定元年正月晦日也其四月朔祔于永嘉縣吹臺鄉少賓之墓夫人五子曰寅亦早夭葬夫人者宇也壻曰孫楠黄庭陳侁吳珩庭嘉泰進士孫男四人曰壑曰垕曰圭曰堂嗚呼余於夫人知為家者不以貧富有無而家道常存也其子若孫不以通塞隱顯而善常積名常聞也銘曰
  少賓温温萬夫之豪宗也繼長守也増髙勉勉夫人遭世變遷蚤聽暮教以考厥年其在後人力仁力義達於家邦夫人之志
  致政朝請郎葉公壙誌
  公姓葉氏諱先祖字顯之祖公濟㳺太學無成貲衰去處州龍泉君於温至公定為永嘉人公性拓犖志願大困於無地不自振立歲既晚專屏静處不預人事味山野之樂而逺市朝服臺笠以忘冠紳焉年八十五嘉泰三年十一月十一日卒積封至朝請郎賜紫衣金魚夫人杜氏先公二十六年卒封安人子男六曰逮曰某朝散大夫尚書兵部侍郎曰還曰過曰邁曰造女三嫁孫䕫項士龍伍衡爾孫男八曰思益曰福曰某曰宷將仕郎曰宓曰楠郎曰阿勝曰阿自孫女五曰媛曰季皆先夭曰淑曰止曰雅嘉泰四年二月初八日葬永嘉縣建牙鄉無相院山之右初杜氏葬膺符鄉上水陸院西及是不克合吳人勝宬記壙



  水心集巻十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六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朝散大夫主管冲佑觀鮑公墓誌銘
  清卿初病足以兩竹自輿過親舊輒止飲酒笑語如平時稍侵猶循行園林住磐石上數花鬚嗅松葉為樂轉劇謝客危坐嘉定元年九月癸卯卒年六十八十二月甲申其子迪功郎興化縣尉埜葬清卿於父朝散墓東壬山埜哭謂余知先人莫如子鮑氏之譜曰鮑叔後也四遷至洛陽唐季徙越徙杭七世祖皓皓生守忠皆官於永嘉遂為永嘉人髙祖軻太常少卿曾祖極宿州教授有聞熈豐中翰林學士梁公燾銘其墓祖誨梁公銘所謂有隱德東南士人器重之者也梁公元祐名臣也父得朋縉雲縣令族父司封員外郎彪銘之司封亦名士也清卿諱潚生六七年讀書迎解下筆有竒語入太學毎一篇出士人轉相授墊首醉心爭效其體惟恐不庶幾也前後積取髙等中上第教授處州興化軍幹辦湖運司公事知新昌縣通判豪州知潮州自乞宫觀知融州復乞冲佑觀而終累官朝散大夫埜之言曰先人接華緒富美實殆天畀然意將有以用之也然而糠粃名譽芻狗官爵雖於古所謂為貧而仕者小俛焉就之若夫不以義而富貴未嘗不趯焉逺之也以是閔黙不遇而死及之子重知吾先人彼歴官行事之瑣瑣無述可也惟事外之志庶發舒萬一以昭余哀嗚呼千鈞重任也載以大鵬之翼猶一毫末也超埃𡏖軼浮雲上於帝庭而豈知榆枋之尋丈哉宜埜之不願述也清卿智識絶異於治亂消長推見至隱規度深密可以遏絶横潰然而不以干權勢佐䇿畫也吏道尤敏給鈎深應猝投機立發不得囘止也然而不以耀聲威明恩怨與一世朋友上下文墨論議之間宫動商應而笙鏞錯陳之也然而不以養交黨資進取一吟一詠有陶謝之思一觴一曲有嵇阮之放隱几永日澹泊灰槁有瞿莊之決也悲夫已矣雖然清卿之歴官行事則亦有卓詭過人者方永思陵復土清卿主新昌頓遞中貴人衛士求索紛雜至裂供張棄食飲推床呼捽他邑失魂魄奔命清卿取小胥取執籌籖削之瀕運河立曰大行在道率土悲殞非臣子自快時也小縣排設既一應法矣而公輩誅責不已吾搶兩目蹈此水為百姓請命公能自安乎衆大驚謝過退即次肅然民免横歛而大官先置猶餘二百萬上之濠歸正人常跳淮暴虜邊殺人燒屋相繼千户隔河注箭徵主呌罵清卿使與打話曰吾在此姑待集其總首撫之曰爾等看我面如滿月忍為是乎歸正人感動皆拜且泣曰請後不敢自是終清卿去邊人開竇而睡牛馬被野矣然則其歴官行事若是者可謂卓詭過人矣余豈得而略之哉清卿娶劉氏封宜人二子榘先死孫㽦㽦嵤將以致仕恩補官銘曰
  善人之英去為神明挾壬山兮以靈
  莊夫人墓誌銘
  慶元戊午余始居生薑門外西湖上金華王植立之實來於時士相禁以學立之宰相家子匿姓名捨輜重從余窮絶處水村夜寂蟹舎一漁火隱約而立之執書循厓且誦且思聲甚悲苦其中表有仕永嘉者⿰朔設坫盛集立之獨後至中表笑曰上學來歟葢靳之也自是歲率一來他日余過立之屋牆静修牖案潔清僮御敬勤物具中儀余固惑焉凡學於外者必弛於家今乃不若是何歟問所以然則其夫人莊氏之力也莊氏歸立之二十餘年一切以勞自當而奉夫子於學故立之不為訾省而家事自治斯異矣夫母於子能使之學古今常道婦於夫能勸其學非今也古人之事也母之於子有禄利故使之學非必賢母而後能也婦於夫將以垂其名非必有禄利其勸之學非賢婦人不能矣余先人祥之歲立之來而亟去止之不可曰婦將免吾欲勿行婦曰第徃吾期未也今其未或既皆不可知吾速返矣夫不以一身之急廢其夫千里之㑹斯又賢也去年余在建鄴立之來歔欷曰莊氏子所謂賢者丙寅八月初七死矣十二月十四葬某所矣其歸也不及事吾父母吾祖妣魏國之愛也莊氏孝事之吾之褊也莊氏柔承之吾女弟行也而盡用其奩中物外妹不能嫁也而割其田其儉至於惜一錢而以為吾師友之費吾之困無一言而以吾之得從巨人名士為其身之喜吾之友二弟也雖貧而四十口之聚無所間曰傳任備是三子也雖幼而能不以小且近教之吾已矣無所復望於今世而謂莊氏之足以終吾身也而卒至此信矣其窮也子哀吾者其得無辭乎余曰然夫人名則亦金華人二女曰師莒奴奴銘曰
  不妄喜愠成婦之德不苟利澤知學之獲益封我原益樹我杞既以其夫亦以其子
  寳謨閣待制中書舍人陳公墓誌銘
  公姓陳氏諱傅良字君舉温州瑞安人初講城南茶院時諸老先生傳科舉舊學摩蕩鼔舞受教者無異辭公未三十心思挺出陳編宿説披剝潰敗竒意芽甲新語懋長士蘇醒起立駭未曾有皆相號召雷動從之雖縻他師亦藉名陳氏繇是其文擅於當世公不自喜悉謝去獨崇敬鄭景望薛士隆師友事之入太學則張欽夫吕伯恭相視遇兄弟也四方受業愈衆乾道八年策進士殿臚定公第一奏入不果用教授泰州朝廷難以銓法持之遂授太學録將召試館職復不果使告公將以為編脩官公辭焉通判福州右正言黄洽引王安石事劾公罷主管崇道觀知桂陽軍或言知名士廢不用凡三十三人公為其首執政病之稍遷提舉湖南常平茶鹽轉運判官浙西提刑吏部員外郎去朝十四年至是而歸鬢鬚無黑者都人聚觀嗟嘆號老陳郎中光宗逆勞曰卿昔安在朕思見久矣其以所著書示朕遷秘書少監兼實録院編修官皇子贊讀歴起居郎舍人皆兼中書舍人㑹上疾不能覲重華公隂諷顯諫危論婉説因乞致仕下殿徑行改祕閣修撰復兼贊讀不至今上即位除中書舍人侍講同實録院修撰御史中丞謝深甫論公言不顧行提舉興國宫居三年察官交疏削秩罷時慶元二年嘉泰二年始復官再為興國宫知泉州辭授集英殿修撰待制寳謨閣三年十一月丙子卒開禧元年三月庚寅葬於帆逰鄉湗村前山距家巷語可達也夫人張氏封令人子師朴承務郎師轍新監鹽官買納場潘子順薛師雍林子燕徐冲皆壻也既仕未仕者張紹張疇未嫁者一女孫女一人公之從鄭薛也以克己兢畏為主敬德集義於張公盡心焉至古人經制三代治法又與薛公反復論之而吕公為言本朝文獻相承所以垂世立國者然後學之内外本末備矣公猶不已年經月緯晝騐夜索詢世舊繙吏牘蒐斷簡採異聞一事一物必稽於極而後止千載之上珠貫而絲組之若目見而身折旋其間吕公以為其長不獨在文字也公既實究治體故常本原祖宗德意欲減重征捐末利還之於民省兵薄刑期於富厚而稍修取士法養其理義㢘恥為人材地以待上用其於君德内治則欲内朝外庭為人主一體羣臣庶民並詢迭諫而無壅塞不通之情凡成周之所以為盛皆可以行於今世視昔人之致其君非止以氣力荷負之華藻潤色之而已也嗚呼其操術精而致用逺彌綸之義𢎞矣葢魯有臧文仲鄭有子産齊有晏嬰晉有叔向四人者當周之末造能新美舊學而和齊用之尊奉前聞而斟酌行之不嗇於古不狃於今是能輔當時而傳後世此春秋名世之士孔子之所賢者也今公亦考元祐慶厯上極建隆以達乎紹興之後將櫛理絃續起廢疾解倒懸而燠烋之使公而得盡其用則未知於四人者孰先後也始公以盛名天下歸重意其將有為矣其録大學也議科舉敝法頗𭬚括之而已然而拘於常而習於故者以為異矣其倅福州也平一府曲直使不得隱而已然而畏其明而苦其決者以為專矣流言轉易應和喧然而公之道不得行矣孝宗嘗以禁中從容讀公所論著光宗嘗因宜前獨對許公且大用及今上御極有講堂之舊招徠初載有咨謀之美然而奪其眷者使反為怒蔽其知者使不復思而公之身竟以斥矣以彼四人使其君臣之際上下之交不遂靡然為時所向而謗譽雜於朝市疑信異其終始則夫功烈之成就曾不能萬一而况其有大於四人者乎此余於公所以歎其開物之易而周身之難成名之厚而收功之薄也悲夫公葬四年吏部侍郎蔡公行之始狀其行於太史行之從公蚤載之詳余亦陪公㳺四十年教余勤矣故摭其平生大指刻於墓上以記余之哀思而行之已載者不復述也銘曰嗚呼陳公未壯而興羣士驚奔來師來承三代統紀漢唐制度百世雖逺一二以數事研於終德復於初發為詞華乃學之餘内聖外王本末洪纎春秋四人孔子所嚴建隆之元實維下武斟酌損益可繼堯禹天欲平治必待其材生之實難莫我肯培名胡忌髙實奚惡富裂棄文錦縫彼敗素寄印如累其讒云云擁書如林其樂欣欣有橘之菔有菡之芬有拏其舟音逺不聞我瞻湗村泚矣南塘二物則存公乎在亡
  朝請大夫司農少卿髙公墓誌銘
  宣仁后臨朝九年尤抑逺外家不私以官親姪公繪公紀止防禦使后崩哲宗始推恩遷留後宣和前公紀子世則任不過遙刺史及陪扈髙宗翊戴宋州以功擢使相中興用人道廣戚畹功臣子多顯幸甚或侍從執政累累有焉繇是公繪子世定修撰於祕閣世則子百之亦宜祕閣百之子子溶司農少卿又公紀曾孫子潤大宗正丞葢百年間宣仁近親髙氏美仕具是矣比其他勲戚重侯疊官富貴熏炙多少相什伯也夫不問材否當時而榮人以力取之也以賢自異待時而顯天以德報之也宣仁紹姜女胥宇之烈嗣太任思齊之聖復還堯舜仁義道為宋延無疆大厯服本於至公大義而已矣豈顧計外家區區恩愛厚薄哉聞於長老元祐之政姦邪小人特不便故髙氏不得志於紹聖崇觀用事者惴惴幾不全髙宗惻然命宰相改謗史聖德復明然褒録之詔偶未及也余以國史叙髙氏世次而少卿子不倚請為記其墓曰少卿字慶逺仁愛恭恕常獨處一室不妄交接内敏而暢應和紛遝中微入眇若不能言人倍賢之調平江府糧料院簽書越州節度判官再通判平江府事長官如父兄職守不便立治亟改吳人圍田壅下流者以里計皆豪勢家也公視水勢所向標拆廢之人不敢怨知荆門軍漢旁百六十里雨潦冒民田耕者不償種官捐廪六千石猶不能救公曰此可謂巨害而昔未有議何也為㳂漢築堤十旬而成歲以不饑於役處得窖銀臿钁甚衆人皆異之公摩揉小郡辛苦在民興其大利約已惜費整壊理闕又摘試義勇歲編軍容完新聲聞諸司薦授太社令遷軍器大理丞倉曹郎提舉淮東常平茶鹽淮東久旱飛蝗食人食幾盡公予州縣粟五十萬分擇官吏悉采前後賑䘏善者數十事施行之勸鹽商以條貼鈔販舟鱗集歲七日率屬郡潔齋合祠以祈既大雪蝗死麥熟人以為至誠之應鹽司故例厚公削去法不應得者先繩以身吏蠧頗息亭民本錢量留十一償放博户火伏日多支賣増十三四召還除左曹郎軍器監入司農為少卿時太倉米名具無實上下蔽匿莫敢覆按公疏十年致弊本末請一洗宿負給新錢從之方别為綱條使後可繼而公以憂歸矣初公母安國夫人年且九十聰明輕㨗無老人狀諸子踰六十各守一州夫人東西行涖之將從公請而徃疾忽作公奔走省而夫人薨勺飲未和嘉泰三年十二月甲子公亦卒年六十三四年十月某日不倚與弟不倨不儔以公遺命葬於平江府吳縣長州郡暢樂鄉其娶王氏韓氏皆封宜人其卒皆先公其葬公所治也不倨不儔皆將仕郎孫彦博彦章孫女二人始公課郡最入朝前後七遷得少卿在廷中謙退甚不敢與同列齒儀觀秀偉見者親敬之安其為僚而不忌其躐已皆曰仁人也髙氏簪紱九世初以武功後以舅寵獨不倚登進士第今為脩職郎浙西安撫司幹官昔后自以閣内錢買國子監書賜其私第欵識曰元祐丙午崇慶殿賜書安仁坊髙氏家藏然則讀書之效至不倚始當之也今髙氏子弟徃徃耦耕斗食密房抔户一燈熒熒挾冊呻吟如布衣寒士於是將皆為進士皆以文字科目起其家也嗚呼后之志也歟銘曰
  猗髙祖姑元祐稽古復祖宗法開賢俊路顒顒少卿天侈其門本無驕舒不待鋤耘淮楚之郊以庸以績表著之美金錫圭璧我不盡能留畀厥子文字之祥始基於此
  夫人林氏墓誌銘
  夫人林氏生婺永康父簽書樞密院事大中嫁同縣宣教郎通判臨安府應懋之應君吏部侍郎孟明第三子夫人年四十二開禧元年七月從夫知寧國縣卒嘉定二年十二月某日葬㳺仙鄉靈巖子三德女歸辰州司戶王傑應君以書來曰林氏恭約苦節在郡衆和樂慈子訓之嚴操下接之恕處家日未嘗降堂序敏察有智能助其夫非止以婦職為順也夫世之欲榮官顯仕者無不致厚其妻子而士亦有固窮甘約至凍餒其妻子而猶不得為薄者彼誠知其所以厚之不在彼而在此也故雖拱璧駟馬華屋翕赫於生存之前而不若片文隻字斷石漫滅於零落之後林氏之死倘不辱而賜以銘則是所以厚之者不彼獲而此得而某致薄之過可以洗矣余讀而悲之昔予在金陵雅聞君能治寧國號令清省絶少笞扑民愛信之異口同辭余以病歸捨舟山行始識君見其質性冲泊器宇明審侃然窮邑中量過其任者也夫鸞翥而鵠舉枳棘不能棲宿也昔人記之矣應君豈以一縣自薄者哉余既衰惰不與世接而友朋之念已矣然則君重戚於夫人之不遇余預有責焉故不辭而銘銘曰
  樞密女歟侍郎婦歟其夫甚材可係武歟余實銘之觀爾後歟
  孫永叔墓誌銘
  餘姚孫君椿年字永叔生五十九年卒於慶元已未六年十二月甲申葬龍泉鄉澄溪原君子之宏來索銘值余得眩疾文理顛倒不自省録乃請山隂陸公表於墓以待余疾更十年不愈之宏索銘不置間為苦詞以撼余曰澄溪中琴瑟矣奈壤下何余愧不能答也初君五世伯祖樞密副使沔號名臣而君之曽祖璣祖繹無仕者父修職郎述始絜君於學東南師友多聚其家君剛特博逹精力過絶夷等寒抄暑講寢食失期㑹凡書籍義類深淺古今事物變通采章錯綜機神融液徃徃心悟所以然越之稠儒廣士爭傾下君負其能踏省門五六然終不得第名於進士髪謝齒落遂至槁死知者皆為君歉惜故陸公歴叙公學能抽先民之微智能發當世之慮而其恨不及在人主前口論手畫見於用而成功名也君既不遇行之家推之鄉寡嫂孤姪待君而後立衣食其族人歲有常廩親戚故人隣里賴以不凍餒露居者甚衆又出私錢築堤捍海縣無凶年繄君力也所以著君之賢哀君之困開闔宛轉句字抑揚月逝年徂讀者爽然尚親見君子之為人也所貴於生謂吾不苟生也所不憾於死謂吾不遂死也一字之稱一善之目古之名卿材大夫良史記之不過是爾累行以尊名而君能有之備懿文以夀逺而君能得之多是固樂於生而耀於死矣人之欲富將以明予也欲貴將以明奪也予奪之當否賢不肖之所以異而名稱之所為有無也世葢有窮富極貴而予奪之當否名稱之有無今得預焉則賢不肖之實豈不前定也哉君之前定者既如此陸公之文又如此然則之宏之索余銘速之勤遲之久余之答之宏慢於疾荒於言宜亦必出於此也君娶吳氏四子之宏為長與之亮皆繼君席鄉貢之襄之穎女嫁某官史彌忠銘曰
  昔虞仲翔對王景興朱育繼之炳其丹青越之多賢有屈有伸嗟乎孫君我懐古人
  林正仲墓誌銘
  余為兒嬉同縣林元章家時邑俗質儉屋宇財足而元章新造廣宅東望海西挹三港諸山曲樓重坐門牖洞徹表以梧柳檻以芍藥行者咸流睇延頸元章能歛喜散鄉黨樂附諸子自刻琢聘請陳君舉為師一州文士畢至正仲懿仲皆登進士第正仲名頥叔寛整有局量朋友愛信為羅源主簿䘮死者焚屍糜其骨衆董合和凌風飄颺命曰升天以尤細為孝正仲雕文禁止治塜甓藏之始變其俗有以刃梃誣人至大辟獄再歲不酬正仲視之文瘡且溺死也一府稱善移玉山丞玉虹橋在市心壊久計費數百巨萬徒輿縮手正仲自與錢勸成之至今為利辟監建康戶部贍軍庫元章卒正仲哀毁成疾未幾亦卒羣弟環視從容誦夢中語曰世衰道不淪作者興起因振手而訣年四十九時紹熈元年七月丙寅也以致仕恩遷通直郎三年十月已酉葬于北湖夫人葉氏二子子真早夭子普長女為尼次嫁項叔益他日子普謂余吾祖若祖母叔父皆得當世名人為銘獨先人二十年銘未立敢以請始元章奮獨身自致大家矣而抑利務與晚歲極淡薄正仲材富位狹所至有紀懿仲名淵叔敏業精識衆尤以為當逺至然皆止於選人正仲死子普方十歲稍長崇菴廬闢墓道異草秋榮美檟寒碧與余書詞甚美懿仲諸孫亦早慧同時中童子科鄉人甚以為寵夫五十年之逺盛衰能否未有不變者今其孫曽塈昔墉畎初畬長立幼慕滋厚於舊豈非元章好善之報而正仲兄弟未報之澤歟嗟夫余既耄衰而見元章四世矣余不足悲而元章之後益隆可喜也銘曰
  望江之宅其傳無斁元章之德集雲之阡其久而新正仲之賢合二彌存以蕃後昆請視斯文
  提刑撿詳王公墓誌銘
  初龍圖閣學士太子詹事王公十朋以太學生對策請收還威福除秦檜蔽塞之政天子即日施用入館論事益無避為侍御史首薦張丞相力贊復讎遂與張公俱去素負大節慕表安楊震為人也時北方餘學未衰耆老先生尚多有既聞公風聲服其行事莫敢鴈行者故紹興末乾道初士類常推公第一嗟夫富貴何足道哉能以公議自為當世重輕斯孟子所謂豪傑之士歟公既殁二子守其家法諱聞詩字興之者長子也始從詹事㳺太學已乃授承務郎監建康府糧料院福州連江丞審察登大理為司直主軍器監簿復丞大理知和州易知光州自請華州雲臺觀召為考功郎撿詳樞密院文字固求去提㸃江東刑獄卒年五十七慶元三年十二月甲申葬於東山夫人孫氏後公十年卒子䕫宣教郎知某縣虬及一女皆早卒孫某某官公少有冲量逺識厚施薄取輕退重進天質自然方擇婦而詹事擢進士第一鄉之髙貲多欲壻公以自納公辭焉姑女長矣且貧聘之賓敬終身既詹事於法當任公公曰二父老矣請先及詹事薨而公為士人如故垂赴省試而詹事得鎮䕫子公曰父母泝江上峽吾何忍較名於此棄試追及於潯陽金陵治留守之䘮議出便門公約教授白漕曰此帥也而終不以正無禮之過流必及上帥以故止滿秩到選宰相謂人此王龜齡子不宜屈銓部出帖使見公聞不俟裝歸在連江如有所不樂一日謝病去新帥適至留之不可亟薦於朝命下逾年督迫起發又謁告逾年既而司直久不徙或疑以問公公笑而已治邊帥獄怨家欲寘囚於死㑹將内禪以詔㫖趣獄具甚急公鞫報如常日竟得以赦原平生行事皆此類也周丞相既罷因以去者多善士公嘗與御史同僚貽書鐫誚繇是出守未及上而移浮光公欲無徃余固勸乃行帥漕同置定城錢監輦鐵輸炭為一郡患公奏廢之後余過光郡民謂余王寺丞待我如一家人爾指道旁木拱把百里曰王太守所種也今頓長數尺矣又指郭外某橋曰太守去日我輩斷此留之今方修耳其使江東而詹事故治番番人聞公來喜甚迎之數驛其治江東如詹事之治人以公之政能愛民而又能去其害民者父子一也故其卒而人哀之如思詹事不忘夫循理而動人之常性也而自克者寡繼父而賢人之常職也而自肖者鮮然則公能率人之所常而勉人之所罕是以為賢而宜書者也始公召審察比再為郎皆趙丞相所進趙公得罪門下士徃徃畏匿改事獨公不璘不緇如趙公在時毁趙公者熟公素行不以為黨也歴事三世雖未獲論建然正學盡言未嘗相時容悦矢義勇發不以怵利動搖使天假之位袁楊氏之世德未必不於公見之矣故余既為公惜而又於䕫也有幾焉銘曰若昔詹事寧王寳龜獨行無儔一世所隨粤余興之天産良玉宛其器之成美不琢官職雖傳如彼舜華必守以義乃為聞家河曲千里江則有記其子徃矣其孫繼起
  著作正字二劉公墓誌銘
  隆興乾道中天下稱莆之賢曰二劉公著作諱夙字賓之弟正字諱朔字復之其學本於師友成於理義輕爵禄而重出處厚名聞而薄利勢立朝能盡言治民能盡力居家以父母兄弟為心而不私其身鄉黨隱一州之患若除其身之疾其飭㢘隅定臧否公是非審予奪皆可以暴之當世方孝宗始初求治召二公寘館閣犯而不欺難進易退國人貴焉以為麟見獲鳳來儀也不幸正字年四十四以乾道六年六月卒其明年五月著作年四十八亦卒四方相弔如悲親戚後四十年道其事者尚相與悼痛嗟惜不已嗚呼其中心誠信於人耶士之不求為君子者視此歟著作生毁齒日讀千字已記憶猶摘誦不離口同學兒黄芻季野笑曰豈患此數句易忘耶著作曰我心樂此誦久樂益深矣聞者異之詰所以樂皆自言也二公及芻葢師中書舍人林公事之終身林公名光朝莆人所謂艾軒先生者也正字少而喜易蘄以名家著作曰春秋為王介甫茅塞久矣繇是更治春秋紹興庚辰禮部奏第一前九年著作以詞賦在第二二公不為科舉學雖場屋荒速之文與論著金石等而春秋於三家凡例外自出新義爾雅獨至無能及者著作既釋褐調吉州司户臨安府教授㑹正字迎㳺夫人於永嘉易教授温州召試館職學士院問薦舉之弊著作對䇿曰此執政大臣為惠而不為政致之也陳執中章子厚人知其小人也然能不以官私其親今將告執政大臣曰子為子厚乎為執中乎則艴然怒矣至其行事則有為子厚執中所不為者矣學者至今誦之除秘書省正字減員移樞密院編修官母老屢求去不許兼史院編修官著作曰求去以便私也美職可因而得乎力辭不就右正言陳良祐侍御史周操疑其必去合疏留之除著作佐郎初秦檜死髙宗開諫路輪對羣臣孝宗既即位望太平旦夕金講和未定内庭設射馳毬大雨水蝗害稼而曾覿龍大淵挾聲勢隂進退士大夫皆相顧莫敢發口發亦輙逐時隆興二年七月也著作輪對見上曰羣臣不以堯舜事陛下臣不識忌諱竊深憤之上遽曰天下事可言者卿第言勿隱對曰自去夏至今日再食東南三地震比又積隂彌月所至水潦蝗食雨中為異尤大在廷紛紛謂陛下宜避殿損膳自責矣而至今不聞德音古者災沴皆為臣弭君上之憂今一二大臣奉行且不暇何足語此殆左右近習盜陛下權爾且長淮無一兵之戍而陛下乃親技擊騁銜轡豈緩急欲為自將地乎閻德陳敏近墮馬失臂梁珂亦摧折瀕死陛下所親見也上為改容動色遂下詔曰政事不修災異數見江浙水潦害於秋成朕甚懼焉其自八月朔不御正殿減常膳令侍從至館職疏朕闕失及當今急務著作復封上曰陛下引舊僚謀政事得如張闡王十朋可也乃與覿大淵輩觴詠唱酬字而不名罷宰相易大將待其言而後決平嚴法守裁僥倖自宫掖近侍始可也今梁珂一年三受醲賞他内目一日遷四使而但減卿監郎曹數十員乎昔姚崇以十事要其君曰能用則就不用則去今陛下以五事要其臣曰不能如是則去能如是則留然則安用大臣孔道輔首論曹利用羅崇勲使罷去吕誨范純仁力諫濮王稱親為不可今么麽如楊倓曹某尚熟視不敢議然則安用臺諌又言國初僭叛雖平人情未一故設邏卒廣耳目有不便者一切聞上改之今徒監謗愈密豈可不畏禹惡㫖酒湯不邇聲色夫宴㳺無度甚則有流蕩戲狎之患御幸無節其終為人獸雜亂之禍願陛下罷行前事應天以實庶可消弭災變疏入亟求罷留之數十不可以為湖北安撫司參議不行三年十二月覿大淵出為總管於是天下相慶而著作知衢州矣復奏論君子小人之辨曰人主不示天下以所好而常禁其所偏上深然之在州期年政平訟簡郡人畫像祠公㑹覿副賀金正旦道衢謁公不納復求去徙知温州春夏不雨公全家淡食請命八十餘日母㳺夫人飯以梅乾自乞病甚主管崇道觀而去始正字調温州戶曹縁歲大饑繼以大疫正字計口受禄以其餘散粥糜日有常數同僚寓士富人爭効之挾醫至門顰蹙掩鼻卻立正字親切脉煮藥晨徃晏罷徑入徐出有難之者曰將為太夫人憂曰此老母意也所活數萬人聚道旁棄兒常百計募嫗乳飼聽無子者擇取比滿秩災疫猶未已皆泣曰司户去吾何所得衣食既而著作來守故民望之亦如正字及著作亦去又泣曰天以二劉賜我而不能終也奈何莆人徃還必問著作正字及㳺夫人安否其皆卒也哭之皆失聲此葢余少年親見聞實事也正字既解户曹乞監嶽廟召對奏曰陛下何不延納憤激敢言之士而聽訐直難堪之言因以自考察成敗得失以是不得留猶改官知福清縣福之支邑月責羡錢而無經賦正字盡罷之復請緩輸數月帥為併寛旁縣聽訟使兩辭自詣無追呼者市食挂錢於門民當其物持錢而去邑庭常空失械索所在時王參政之望為帥自尊不使僚屬抗禮正字以義責之望不悦也居五月以疾復請祠歸再召對虞丞相允文贊上謀恢復鋭甚希進者趨和之正字極諫曰臣觀今日通和未為失策昔富弼累増歲幣今減十萬矣徃時兩淮不許備守今江北諸城増陴浚隍矣前此江上被兵彼且呵問今㳂淮分屯皷聲達泗潁矣彼或示我弱殆不可測宜選兵將廣儲峙責成於端重堪事者從容以待其變若募彼人嚮導挾異國濟師合中原響赴而兵不必衆就敵人儲聚而粟不必多慿虚蹈空過為指料將有臨危失據之憂矣此所謂決天下於一擲者也上竦然不以試除正字於時士無不嚮恢復者朱公元晦亦以為人主義在復讎遇著作於李德逺坐論之著作弗是也他日朱公曰乃為賔之德逺夾攻德逺者吏部侍郎李浩也正字又言歸明人宜散處州縣不當聚畿甸從之疾復作求為福建參議官行至信安傳舍卒嗚呼二公之道所謂憂天下之危而忘其身圖國家之便而不利其樂者歟著作之還自温疾有間莆亦大旱手為救荒十餘事率鄉人行之招潮惠米商白守免力勝四集城下郡以不饑莆之苗斛餘六萬建炎盜起漕司筭其軍食猶剰二萬五百入之福州自是莆有猶剰米斛増四歛焉著作出湖北愬於朝捨其半請猶不已宰相袖書以進盡蠲之正字嘗行秦溪有道殣者駐家良久棺殮瘞之乃去過劒津望覆舟號呼解鄭夫人髻金救之而免平居昬暮扣戶宿舂飯之二公行事隱顯大略如此自謂朋友講習為古今至樂常曰天下至大也千歲至逺也所不可一日無者公論也朋友羣居敬畏之心所繇生而公論之所繇出也窮山永夕篝燈共語常聞鐘聲未已死日家無留貲著作前後夫人皆林氏子彌正朝請郎淮南轉運判官彌恭彌邵女嫁鄭其卿林尚之其卿某官正字鄭夫人星生三子起晦朝奉大夫祕書省正字起世迪功即南海縣尉皆已卒起元某官葢著作止承議郎正字奉議郎而彌正起晦起世皆登進士第起元則起晦為大夫時所任也諸孫曰瀛曰箎曰鎮曰慶曰洪曰合曰鼎而正字則希醇希道希謙希深所為祖也余童孺事二公既與彌正為友而起晦實同年生彌正曰吾二父銘以幸子病眊十年不能文嗚呼悲夫二公之卒也艾軒先生為國受弔筆濡不忍銘以至是也而余何敢僭雖然艾軒之不忍痛至也痛且逺德將湮無以屬來者矣而余何敢忽毎念紹興末淳熈終若汪聖錫芮國瑞王龜齡張欽夫朱元晦鄭景望薛士隆吕伯恭及劉賓之復之兄弟十餘公位雖屈其道伸矣身雖没其言立矣好惡同出處偕進退用捨必能一其志者也表直木於四達之逵後生之所望而從也著作既教授温州正字亦次攝學事於是邦之士披山通谷浚泉源而達之川流其尚克有聞二公之力也葢余昔孺子而今老矣而又何敢忘乃為銘曰
  範曽祖也愿王父也顯考諱炳三世長者府君將終有虹闖然升堂繞几如綬蜿蜒其端二公文字之符有孝有德以言以謨並事阜陵致忠極愛朕樂聞過不諌奚待如玉斯攻如木斯繩治煩去惑以道以𢎞味苦而長語甘而螫彼何人斯苟逭朝夕元凱既來舜諧其琴伯夷叔齊稱之到今夀溪之原土囊之下墓檟相扶百世一化我銘其詩古人無已庶幾後生聞風而起
  夫人徐氏墓誌銘
  始余入太學與信安劉必明㑹直廬必明初解褐飲啜俯僂义手低首意氣翼翼卑下殊甚余頗疑士人甫得官即矯屈為是何也及在荆州必明官博士間㩦子克勤相與還徃風蒲霜葦淡語常盡日尤卑下過於直廬余尚疑其自抑以求進勢不得不然非情也後數年必明令湖南有能政舉員足一日引鏡照白髮慨然歎曰此豈改官時耶遂謝事去余聞而異之道行信安必明迎余客舍謙謙卑下如故自是十年必明書疏不闕然愈卑下不已噫為亢而昧進再取垢辱而以淺疑人然後知必明之賢逺矣克勤為余言徐氏之賢則又有異焉夫人衢州龍游人也幼禀天巧嫂示他女作極竒緻裙襦間傳翫謂夫人汝技及是否吾當輸汝物經夕而成莫能知其出兩手也父死母將以嫁姑子之富者夫人訝未成服問知其故號慟殞絶久而後蘇家乃止不敢言終䘮兄徐察其意夫人曰為富人妻我不願也必明使聘焉既聘必明忽暴得疾不食柴立親戚為夫人憂夫人曰已許嫁矣死生從吾夫復何道必明貧甚約弟治生而身逺出弟有餘粟析之别村棄夫人破屋中一婢相依機杼自若遺其夫書曰柿木一株緑隂滿牕
      母念必明嘗以白金付之夫人問所從
      請某事騐以為謝夫人大怒投於地曰我以子亷潔而若是亟具歸將歸必明出其書教學所得也乃止然則必明以卑遂其髙夫人以剛佐其潔夫婦皆一世之偉可敬已夫人以庚寅十二月卒某年月日葬西安縣浮石鄉港橋克勤自立尤苦且不獲事夫人而獨記其言行曰懼不傳也銘曰
  夫勇退兮妻剛貞德既同兮年宜并凰増逝兮鳳悲鳴刻辭幽兮慰子情














  水心集巻十六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七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蔡知閣墓誌銘
  公蔡姓必勝其名字直之其先自莆徙為温州平陽人曾祖岳祖欽父蔚贈武徳郎孝宗立公以武學進士對䇿第一授江東將領故事將官謁帥皆小袖衫拜庭下至公獨袍笏肅揖帥因請以賓禮見召審察樞宻使欲除學官且致意於公賜公恥之謝有疾出副東南十一將捕獲茶鹽當賞公不自言召試閣門舍人曾覿用事兾公見已故召衆舍人飲輒差㑹期同列屢趣公公不肯徃既得對陳六事移晷上詰難反覆公辨奏從容手筆付外多施行者知澧州母喪不赴知邵州論擇方面人材及天下大計孝宗尤異之曰觀卿一表前程未可量也勉之命周丞相留公館伴公辭至郡言州起總領所錢歲八萬溪惡舟敗詔易以銀在邵二年公私便之邵人乞更留一年勒碑紀政公皆禁止還知光州未至光宗召復為閣門舍人遷帶御器械未幾武徳卒上數問蔡某何時服除召復為帶御器械時御帶員足公辭詔員外供職光宗之在東宫聞公不見曾覿對宫僚歎息言佳士難得退朝常目招公自邵州還也光宗方參決見於議事堂謂公向在閣門煞有人稱道今去幾何比来安否其再為舍人也知閣有闕將用公執政亟召劉敬授之上固不快至是遂召知閣門事公以前此無用士人固辭弗許孝宗崩光宗疾不能喪太皇太后命今上即位上却避再三公與同列韓侂胄扶抱登御榻涕淚被面庭中驚悚出知池州建徳縣解强盜十人囚稱寃公疑之官吏爭獄已具矣公閲其案有弓手坐他事同繫教囚姑自誣服幸速見太守急呼至屏人曰若知真盜乎趣禽有厚賞盜果得十人泣拜去人以為神徙知楚州北神鎮少年以剽境外為業前後不能禁公日與錢米什伍伺察用其豪為總首旬一按試兩界以安有効用張㬇聚衆越淮自稱元帥謀取桃園寨邊人兇懼公發示不知者宻設方計俘㬇以歸斬於市然後以聞諸將歎服自謂不及也擢知廬州公既領方鎮經度久逺議於今新城斗梁月城中間合築相連創二水門增建康戍軍徙其家勿更戍浚肥河修巢湖西口閘以通漕且造戰艦於巢湖並湖民願為水軍者籍焉湖有孤姥山急難可保聚乾道中為寨屋五百敖倉七十今浸廢而兩淮民馬官可給直聴自養歲大閲以賞激之朝論相持久方行而公已歸死矣合肥樁積錢七萬待非常朝廷意帥以侵用徙置漕司公以自節郡費者别儲之更過其舊金有楊樁數至光州獻攻守䇿實覘我守不悟輒上聞公奏拘縻内地從之除吉州刺史提舉崇道觀將用為揚州命垂下嘉泰三年八月甲寅卒年六十四開禧元年閏月壬午葬瑞安縣靈峯寺後山妻楊氏封宜人子儀保義郎新閣門看班祇𠉀任廸功郎江東安撫司幹官信承節郎新閣門看班祗候儔某官女適吉州教授徐涇先率孫男六人孫女五人公為政求下疾苦審郡利病條畫修廢先後必倫未嘗立名字斂財而常以其餘與民歲時寒苦賙其尤貧不自業者親至學宫課率諸生勸教有義士人興起在廬封馬亮包拯之墓因墓作祠趙立魏勝死戰於楚新其塋廟以公田給祀徐誼子宜公之友也謫居南安公時守池將乞宫觀祿歸為徐公奉其母徐公驚歎固止之四方名士擯于家者不以密疎存問無虚歲葢公以忠孝發其剛毅慈良成其密察故凡所立必得其大者至其小者尚皆可紀而余不盡錄也而又有大者紹熙初光宗已不豫雖御朝猶苒苒未平外庭不知之多諫上宜過北宫省候如禮疏積几上言或訐至上寛優不加怒然亦不能從也自是中外訛言相洶動無不譏切過宫者甚至羣以相率攀上衣裾泣曰夀皇死也陛下合上輦一出隨至福寧殿不退上亦泣曰此非卿等行處也急還内袴緎為裂有責宰相上有疾明矣父子相見宜俟疾瘳公不播告使臣下輕議君父可乎宰相悵然曰君殆未曉夫上實有疾然諱言疾日御朝自如兹所以為疾也且人臣無自以疾名上身之理既而孝宗大漸上成服宫中中外訛言益甚或言某將輒奔赴或傳某軍私聚哭大抵皆反矣朝士潛遁者前後數人私竊以家去者甚衆近幸富民競匿重資村舍中都人朝夕不自聊或又責宰相上雖疾而不臨喪無以辭於天下今嘉王長若豫建參決則疑謗釋矣宰相又悵然曰他日嘗降出一草茅書書言儲副事吾袖進取㫖上變色曰儲副不豫建建即代也朕欲卿知其妄爾然試合辭以請上再報曰甚好朕欲退閑久矣屢乞奏事不獲命憂懼無所出公自爭過宫至孝宗崩晝不食夜不寐私念曰夫梓宫無主而上疾不瘳請儲不獲計且窮儻白太皇太后遂立元子代執喪養上疾其可獨與知樞宻院趙公汝愚徃反定議時韓侂胄同在閣門公素善侂胄曰公於太皇甥也吾欲以公至趙公所侂胄知指許諾公遂挾侂胄見趙公參語因知省關禮白太皇太后趙公又約工部尚書趙彦逾戒郭杲飭宿衛起居舍人彭龜年告嘉邸備進發皆定矣五年七月甲寅禫祭時臺諫官有待罪城外者孝宗崩不敢復入而學官須祭畢將歸田里太皇太后遂引宰執至簾下詔曰皇帝疾至今未能執喪自欲退閒此御筆也嘉王可即皇帝位於重華宫躬行喪禮百官泣拜起而今上已立天下晏然復寧者公本致侂胄於趙公定䇿遂立元子之力也及侂胄恃功專恣立黨論為傾者方因之而知閣劉㢸又内忌公即脇説侂胄曰蔡直之素厚諸名士今内參宻畫外扶正論非君福也侂胄繇是疎公出為池州公歎曰吾受太上深知不幸太上有疾將革命懸漏刻而吾判家族出此所以報也事屬安定何妄分彼我乎禍今作矣亟去絶口祕前事侂胄果為飛語中趙公貶死衡陽士不附者盡以趙公黨坐之自為太師郡王擅國命絶席卿相而公連刺外州黙黙以卒悲夫公不矜功不徇利似矣然而以立君為難者雖通乎百世猶將難之也故余弗敢闕以待信史焉銘曰
  昔孝宗重武科時蔡公首應臚甚易良不俠麤更外内絶尤殊領賓閣前比無遭危疑逮大謨上龍飛公手扶出三州自戲娛翩其徃誰特書萬山中林集烏禆斯今振古初
  徐道暉墓誌銘
  徐照字道暉永嘉人自號山民嗜苦茗甚於飴蜜手烹口啜無時上下山水穿幽透深棄日留夜拾其勝㑹向人鋪説無異好美色也有詩數百斵思尤竒皆横絶歘起氷懸雪跨使讀者變踔憀慄肯首吟嘆不自已然無異語皆人所知也人不能道爾葢魏晉名家多發興髙逺之言少驗物切近之實及沈約謝朓永明體出士爭効之初猶甚艱或僅得一偶句便已名世矣夫束字十餘五色彰施而律吕相命豈易工哉故善為是者取成於心寄妍於物融㑹一法涵受萬象豨苓桔梗時而為藥無不按節赴之君尊臣卑賓順主穆如丸投區矢破的此唐人之精也然厭之者謂其纎碎而害道淫肆而亂雅至於廷設九奏廣袖大幅而反以浮響疑宫商布縷繆組繡則失其所以為詩矣然則發今人未悟之機囘百年已廢之學使後復言唐詩自君始不亦詞人墨卿之一快也惜其不尚以言不及臻乎開元元和之盛而君既死同為唐詩者徐璣字文淵翁巻字靈舒趙師秀字紫芝紫芝集常朋友殯且葬之在塔山林額兩村間嘉定四年閏月二十三日距卒四十五日銘曰誦其詩其人可乎身可没墓不可無
  運使直閣郎中王公墓誌銘
  公王氏諱文禮字立之余既為興之銘墓論其家世詳矣興之公兄也初公繇太學用詹事恩補承務郎監湖州烏青鎮有醫善為方得賜帶如從官吏畏之宴聖節居卿監上公按令黜其班又有訟其留人子女者奪以還民醫不勝忿挾他勢揺公因力求去知泉州惠安丞時禁私菴寮有壯屋號彌陀菴主僧倚郡將請囑為姦利公捕立毁撤守怒詰問不測公徐疏以實守因敬公薦其賢遷軍器所幹辦公事闕蜀帥辟鈐轄幹官兼制司眉之豪王姓養族人子族人為大官併冒其籍已而有子族人子曰籍之財皆吾故物也不與弟一錢愬之二十年三獲罪矣公歎曰世未有齎巨産而子於人者且安得異籍遂中分之其兄乃服詣公謝一蜀傳誦以為名判授湖北營田幹官瀘帥張孝芳被殺賊黨多免死配流過江陵公請帥奏於朝正其罪㑹慶節禮畢吏以例白留山棚元夕張燈可就用也公曰歲不稔民且饑宴遊可預計耶力勸止之㑹公再從蜀帥辟機宜文字將祖道公曰山棚尚在不敢帥亟命除而後赴坐人兩賢之吳挺死屬光宗不豫久未遣代或謂吳氏世捍蜀故名吳家軍當暫置其子弟以俟命不然變生既而累攝事者至軍亦皆死蜀人尤懼獨公持不可復選李世廣攝又半載朝廷始用張照而以李為副衆乃定辟知黎州西南夷曳失索結連青羌吐蕃五部並反公切責諸將曰爾輩常諷蠻使叛而欲買降之利在已是以邊禍屢作取最甚者趙鼎魏大夀劾罷之拔義勇正將楊師傑委以討賊大渡河側有聚落曰三村居民百餘家素為羌鄉導賊資以入冦公誘降之徙於内地卭部川王者盛於諸羌有女兒城賊借以出兵公以逆順喻之願助王師曳失索勢始離然猶舉數千人圍安靜寨公厚賞募士内外合擊大破賊斬獲糧仗得免者十三四諸將欲乗勝渡河公止之曳失索請以買和舊約得犒而降公不許曰汝能斂兵東手當貸汝死否惟有戰耳公於安静新舊寨中間擇險要築良溪寨視二寨之闕修完之踰年曳失索乞降甚哀公已移知常州矣為庭受禮畢逕去曳失索泣送曰我以安撫恩威故來今安歸乎公慰遣曰汝第馴弭王化無他慮也自曳失索畔服二年中公本末精審不失機變今載其大者如此常之獄有手刃傭主及家數人皆死焚其廬州以無證佐奏裁公亟具駮論如法公在常如詹事治鄱以明義厚俗省争論為本滯案如山予奪皆盡秩且滿旱乾無雨公疏救荒莫若預紹熙末費數十百萬而人相枕死如故者行之晩也又禁米不出境麵無越疆雖貴家護載上司督發皆不聴是歳田無𦮼稈而民食猶自如朝廷命公留將卒行之不樂者排公竟罷起知徳安府改太府丞除考功郎建言磨勘法文臣以四年武臣以五年而起理必自五六年之一日然或四五年而為歲六十九則五六年之一日而有不得任其後者矣非天子所以優臣下也請限歲終得磨勘至今行之出遷江東轉運判官約浮拾漏未久有錢三十萬緡别藏以待非常為部内損積逋減月解廣徳賑饑宣州南康修學養士費皆自出急吏緩民損上益下隨形紏割風俗大改加直祕閣仍運判以病主冲佑觀歸至蘭溪開禧二年六月十九日卒前數日與余書論事耿耿不疑其有疾也十二月辛酉葬於白巖宜人萬氏先卒再室以張氏子曰仲龍迪功郎江淮宣撫司准備差遣曰驛某官曰驌二壻曰朱藴厚曰薛師謙公果敢激烈當官職與事遇法理不順者直前疏治矢縱川決莫敢嬰忤信其志雖雷霆獨立猶面折無諱也在荆州向余劇語詹事紹隆間憂勞忠慮於時正邪賢不肖一一記憶無遺失能知兄弟之意以達之於行事步趨若一人尺度若一手至充之於性放之於古其不合者少矣而惎公者曰此一家政事爾余昔至泉距詹事三十五年矣其人思而愛之如初至浮光興之遺蹟又余所親見及公攝閬而遽去去常而復游也畫像以祠刋石以紀傾郭而逆送扶舟而後先不絶也一家政事何如哉然則為公子孫者皆勤其業皆遵其教民世世被之皆曰一家政事然也不亦善乎銘曰
  仁智同源而異術鹽梅同味而異物偉歟立之而以剛聞資之以仁從兄之温高岡千㝷洪流萬里不為清談著於已事非色非聲衆人毋之咨爾後来尚禰祖之
  陳叔向墓誌銘
  叔向名葵姓陳氏處州青田人父彦成宣教郎致仕君第進士莆田主簿攝尉盜獲法應改官君歎曰彼罪且死而吾利之耶簿緣故例掌僧租僧遺簿米有定數囊山一寺至六十石簿得之安君一掃絶教授婺州教官歲取錢米於學取職田於東陽縣數百千君别藏之為諸生市書略具焉又教南外陸宗院趙丞相知福州君謂趙公未知道指告提耳累千餘言併以崇飲飾游為戒趙公矍然受規薦審察授淮南運幹方議修石梁瓦梁堰君言今果行此則真滁和涵浸失業濠光安豐怨不保䕶六郡體大備圉當别求事遂格運司交幣將半而金主卒北人要君改服君止不渡淮或勸姑聴許君曰漕檄今輸銀絹耳無預弔卹必若改服須奏聞也金不能奪竟常服而畢知平陽縣號為劇煩君臨以至誠適緩急之中吏民畏悦紹熙五年正月五日卒官年五十六夫人洪氏後十四年卒子志仁志義五女嫁者鄉貢進士洪緯康伯起太學生劉之海之海死迪功郎監海鹽買納場席葆慶元四年十二月甲申葬永嘉縣三洲臺湖山乾道淳熙中問學日盛士梯山棧谷自力於善君仕不希舉有輒推其僚事父孝謹宣教君病不解衣數月兄弟相愛友門内諧樂無疾聲遽色祭廟以主合族以宗行義修内外完彬彬乎一鄉之和也有吉人良士之實矣君既與魏益之游每恨志慮昏而無所明記憶煩而不足賴益之因教以盡棄所懐獨立於物之初未久忽大悟洪纎大小高下曲直皆髣髴若有見焉自是以師道歸益之且疑吕伯㳟誦書徒多朱元晦修方不療時吕公已下世矣朱公雖論未合然重其調直無隠士有此君取者必使徃從之曰可以寡過也昔孔子稱憤啓悱發舉一而反三而孟子亦言充其四端至於能保四海徃徃近於今之所謂悟者然仁必有方道必有等未有一造而盡獲也一造而盡獲莊佛氏之妄也叔向掊包䝉之鑰遊於廣大而常自言用功益難進道愈逺古人今人皆未可輕議其勵志勇猛葢不以悟自足也而益之不然獨守其悟而百聖之戸庭虚矣然列叔向之所以異於其師者益之亦未暇詳也二君死餘二十年余復老病追念徃事悲慨無已銘曰
  履卑而行尊言約而義富經術修明表裏純茂美玉精金宜在清廟此趙公薦叔向之美也叔向之劘拂趙公如彼也趙公之敬聴叔向如此也嗚呼能用功名顯有以也
  黄子耕墓誌銘
  子耕名㽦黄氏自金華遷分寧至本朝為豫章聞家矣給事中㢘曾祖也戸部尚書叔敖祖也朝散大夫壄父也太史庭堅字魯直者從祖也天下盡宗太史詩外夷殊域皆稱江西而黄氏繇此不獨為豫章聞家也子耕澄潤明澈雅服繅藉纎塵㸃俗揮絶限域人謂喚起魯直矣讀其詩詞如逗幽薄超高丘宇宙竒曠風露綽約人又謂非子耕所能魯直遺墨散落收拾未盡爾子耕不恃家學挈從郭子和朱元晦甚久取友雖魁傑士而皆行篤言信步步著繩墨未嘗放達而好恣漭蕩而無程也故子耕蚤歲名重江西調瑞昌主簿監文思院天子郊見上公貂蟬久逺暗淡大禮事務惶恐以咎子耕子耕出祇候庫牒指曰此未嘗許重鍍也且安所取金事務怒曰監官不材吏輩自飾之子耕笑曰大臣莊其首所以敬天也若專知陪備豈勝任耶事務以為玩已益怒盛氣將劾子耕或曰彼事大臣以禮子事大臣以諂可乎事務慚而止先是湖北安撫使章森薦可職事官前宰相趙雄知洪州又與轉運判官林湜薦至是給舍侍從又交薦要人使所親招之不徃因其知蘆陽縣遂以為堂除五溪故猺䝤族種逼迫雜耕省地上氣勢自繇縣官不能主令子耕陳詩勸曉有公事立期信使之𦂳慢應手如一家人監司又爭薦朝廷第其語子耕亟授處州通判經總制有額無錢十收六七每歲三月右曹按籍挍之有展減磨勘之文俗號為殿最綱其法必行通判卑辭借繫省預斂牙契常為殿矣子耕㑹一郡成賦法應𨽻經總者以十年中酌取之閣免其逋負錢額均等故態盡革更為最矣兩浙薦士又以子耕為首主管官告院大理寺簿軍器監丞歲為三遷善類皆喜曰嚮用矣然子耕意不樂間行西湖戴蓮葉旁擊汰慨然歎曰我昔在南北山一水一石無不自題品今無有清味何耶豈髦耶抑市朝山林故相違耶遂以貧請去知台州又年餘以從弟死請歸哭之論者頗疑其迂子耕請不已知袁州過撫州哭弟哀甚得疾即謝事諸子進藥不肯飲勉以喪禮而已嘉定五年九月二十二日拍牀呼曰可行矣夜漏上十刻手書起字烓掖之坐良久卒年六十三六年二月丙申葬分寧縣雙井夫人吳氏子曰烓國子進士整子耕卒後二十日亦卒曰在女嫁承事郎監隆興府苗米倉趙崇斌先卒孫曰鏶初子耕得台州知其家世者謂晩暮以唁子耕子耕曰某書生䝉此過矣既至則勤苦夙夜先勸後禁訟牒舊千計銷縮纔百餘悍頑易節嚚險改行而郡稱平治自頃吏道熏習所師用徃徃暴民之事也有欲行惠利者共嗤笑之而州素簡陋禮文所當施而有闕者輒曰吾未暇也子耕於酒税不用最高比私賣偷瞞隂縱之減則例添升方人感其寛既而課入皆多於舊虚籍坊場錢百餘萬非本界也壹償不自列而在民者猶大半貸不復取縣當輸錢七千萬子耕曰前後相承至此爾不能為鞭撻費也盡除之為濟糶倉貯榖青黄時下其價使不踴為抵當庫儲錢雨雪時量民急與之置叢冢二葬棺千五百置養濟院左為安老右為慈幼又别造安濟坊以居病囚凢此皆自有子本使後不廢不徒為之名也廟學隘首增修創櫺星門益諸生食有詞訴稱小學生者建小學擇學諭教之製釋奠器服而儀門之兩廡僦為賈區久矣徙而新之更作麗譙完城益壘班春閲武皆具亭觀坊巷表揭悉可别識其費各數十百萬然後畿内之公侯秦漢之郡國稱其制矣余觀子耕了外物成壊猶影像空寂然而毫末愛惜於贏虧有無之間急迫備預於歲月倐忽之頃常食糟美鰌𧢲家人不知從太守為樂也特重教義興滅繼絶任為巳責方纂郡志或言謝顯道家焉訪之有謝官人者常代院長送符帖葢親孫也子耕對之泣與冠帶買田宅祀顯道於二程之次曰自今其為士人不知竟能如子耕志否昔人稱顧覬之畫日垂簾門堦閒寂彼將不以名蹟衒其志歟雖然使用世者皆若子耕之為則治不勝舉而古人之功効可兾矣銘曰
  其文也鷟其清也鶴雖競於善而實無作魯直之宗百年再振雙井有名為子復新
  台州教授髙君墓誌銘
  君名松字國楹姓髙氏福州長溪人曾祖亶祖亨不仕父融有素履起家衡州司戸參軍既乃遯其官與野僧遊一笻獨徃經年忘歸家人常訪求深山始得之君紹熙元年中第授臨海主簿青田尉不赴教授台州嘉定四年十二月六日卒年五十八夫人何氏先卒三子峻㞦崍一女從浮屠六年後九月某日葬㢘江山門始陳君舉為名師自出新學文體一變集處多老成俊特君少年能探請深處語移日精鋭鋒起同進皆回目盼末坐試入髙選史丞相當舉送竒之更擢第一然君不專為科舉每黎明讀書夜丙止書益多見聞益髙逺華枝蔓葉自然消落以是不驟合於俗而昔之同進反先達矣葢二十年方有名第既而司戸死母陳夫人又死君益以其間放肆於書尋流㑹源今古終極不輕費一巻頃為洗沐地也又二十年同年或已改官登朝而君方至台州故例博士撰解訓一二通據案抗聲讀諸生俯首聴謂之講書君曰是何所明耶令更進迭問疑難交發滿意而退士人喜來學日衆學既久敝欲大釐改令下一郡父兄歡服然君已病矣嗟夫君不以老厭仕幾及時也不以貧願仕幾有行也時有早莫莫亦可也而猶無時何也行有大小小亦可也而猶無行何也始之難於仕不忘修也仕而難於禄愈其修也修之數十年矣而用之不能終日何也孔氏之言曰良農能稼而不能穡嗟夫君亦不能穡而已蓄數十年之種而芽無獲焉銘曰
  吾嘗歸自南方而過桐山之里始脱幽險愛其衍美模山寫水宜産文士曷又閟之尚以孫子
  戴夫人墓誌銘
  夫人戴氏黄巖人嫁同縣丁世雄年四十七慶元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卒十二月二十一日葬從其夫子木某官復某官初少雲外豪華中易直價傾一縣客自天台鴈蕩者多歸之少雲必留張飲佩蘭瀹茗窮日夜與娛樂夫人整坐裏向杯酒甌羮凡贈遺之物親自經手飲散少雲鼻息鼾鼾夫人吹燈起撿料内外復治具如昨日矣如是終少雲之身少雲卒木生十五歲夫人趣使請余為銘意欲永其夫之傳也木遂走他郡從碩師而夫人方翻拆舊廬斂工斵材比歸則髙屋長梁瓦染皆奐然矣又不幸死早二子未極壯長然家事已治遵行之自若十年間木登科佐安撫使幕報旗勅牒交道同時射䇿知名士絡繹踵門為士大夫家丁材未有也夫人及少雲歡喜於墓下曰得吾願哉余每患世之夫婦殊性有所經營其夫欲廣婦必日狹肴設於外夫欲崇侈婦必以儉人有求假夫子欲與婦輒恡固論已定慮已行婦從中沮止十事稀八九壊矣雖然陽疏而隂宻一於張施而無以揫聚則家亦或不成未可盡非也若夫徳與夫同趨好不異夫有滯意委曲以申之夫雖開喻斥夫反過洗其陋完其鄙襲其鍥補其薄人以是為非婦人之常也然而益厚其家非禀摯之卓安能若夫人是也余嘉夫人與少雲志合類從終以畀其子孫也故復為銘銘曰
  苦種之木隂復隂昔讀之書單厥心其牆幾仞髙自今
  劉子怡墓誌銘
  先此七八十年仙居清通兩鄉間有隠者劉君名愈字達之學佛得空解自稱無相紹興庚午大饑民將流亡君顧令平治險道不足又以其家山林從使樵賣不足遂以砧基簿貸米於官足之比及秋穫自償也甲戍復饑民相誘為刼稠樹村尤甚縣尉不敢前議益以鄉兵君曰人心方揺激則愈亂矣單馬至下渡潭坐酒坊呼其首鄭重開説衆悟且慚相謂曰昔劉居士救我死以有今日不可違也遂散去餘亦隨止隆興壬午癸未大風甲申大旱草根木實俱盡君亟入匭函乞發常平賣度僧牒轉糴他州詞甚哀痛上大驚曰温州荒耶此何人者能為朕言時太守袁孚代歸中道詔令復還以君書付之悉如其請是三大饑長老所記號為厄運而楠溪之人能團聚生活不殫殘於饑羸者君力也溪有石出中流大如兩楹屋其下為洞穴號石㰱舟失勢瞬息已投㰱中君與鄉人陳常謀曰是不可鑿累石障之水别行乃免或架木為⿰以下魚者雨暴集則舟泊不敢動自菰田至潮際相望也君為白縣皆撤去自是始安流矣州賣鹽七十四萬八千餘斤吏抑配四五等戸常以一徵二日較月比民不賴存君遣子扣御史曰天下疾愁安有公不知知安有不言乎得罷增數者十餘萬斤君曰是何足以寛民爭六年不已竟減二十五萬餘斤至今民不復賣鹽然後生或不知為君賜也君既以人利害為身苦樂酸儒窶子相和趨之飯羮不完飽錢不物準作家計俄又割裂伺於枕候於垣出門不暇逺家人曰吾翁其返舍則異色人四集如市矣六子五姪皆樸靜重訥未嘗程督鵠侍株立不一亂聲色幼子偲君愛之曰能大吾門士偲方實詳審時然後言輩行推為鉅人長者君所欲行奉命恐後寒暑千里外舉無惰容君既卒家稍衰遇事力不能應縮手皺眉噓氣而已士偲死子公億眩悶踴没涕縻縈地而言曰屈吾父哉抑吾祖哉余少學於君數其前後師儒葢有名士也論堂肄室皆整監書法帖皆備程張宻語蘇黄快句子孫皆班班能道之今兩鄉文物爭自磨洗齊衡一州自君始也方其時寒谷窮人拜手加額倚君為命拯難闢阻臻於夷行其徳大矣而報効顧茫然何哉豈富貴利樂必自占而忘已以徇人破家而就義者勢固當爾耶禹稷憂天下饑溺孟子以為顔回同道葢其位分各使然也君一夫微甚而憂衆人之饑溺踰其分出其位矣豈天意遂不許也余不能知也故因士偲葬書以遺公億勒其冡旁以俟窮理者考焉士偲字子怡余友也銘曰畬溪之丘粟可倉兮導溪之流舟可方兮扶其艱凶底太康兮闡其字文中州抗兮猗嗟若人孰可忘兮曷未報之問彼蒼兮
  劉夫人墓誌銘
  宜人姓劉氏名善敬永嘉人祖安上給事中父誥監泉州市舶務夫鮑潚朝散大夫知融州嘉定五年年六十四七月二十四日卒七年正月十八日葬仙桂鄉安豐奥子榘早卒埜寧徳縣尉孫嵤將仕郎㽦鼎始清卿喜禪學趺坐辟觀湛慧凝寂而埜   古今宗説蔓衍數百千巻横竪案上脈理斷絶下勘㸃曰某話墮某未圓山袍野衲為不請之友所造詣人莫測也夫人素無婦女氣習簡服用鄙塗飾資度冲逺聞清卿與埜持論月邁歲徃性現根熟一旦昭徹情識俱盡機鐍洞照時出頌偈逈脱常語既病以珠步揺付埜曰以是具棺衾垂畢閲視盥手而逝埜為余言如此昔龎藴夫婦破家從禪至賣漉籬自給男女不婚嫁爭相為死言論播於天下浮屠世世記之以為超異竒特人也雖然使皆若藴則人空而道廢釋氏之徒亦不立矣夫人佐其夫有恩清卿病八年一飯皆自煑内事無鍼縷不整家行無纎髪不備欲樂棲止倫紀通明若是而共遊乎方之外可也非為藴者也銘曰
  既歇既休不遯不流何淨何垢無前無後
  沈仲一墓誌銘
  沈君名體仁字仲一先從吳興避唐亂遷温州為瑞安名家有彬老者北遊程氏師生間得性命微㫖經世大意方禁春秋學石經甫刻即廢彬老竊賂守者自摹藏之君生後百餘年珍其遺書嚴奉若蓍蔡志意閎雅鄙逺聲利常言沈氏本以儒術廉恥髙門戸奈何求官達問生産與俗人較髙下哉敬士好文十室之譽一詠之工無不降屈坐者滿堂酬義侃侃夜後市音閴寂乃聞獨誦聲琅然嘉定四年君年六十二卒許令適來余謂令仲一疾幸少平何遽令曰吾行也邑之大夫集仲一所為别勞動而然余始疑君豈為縣多交闗耶而力病至此令慘戚良乆曰自吾為邑三年仲一無指尖訟到庭然守煎倅逼時輟假不吝吾賴仲一常兄事之然每節朔束帶相看啜茗徑去矣歴十餘令無不然者其力病至此為禮爾余以是多其保家有常節也又叅之所聞君終身有師陳君舉是已記其言觀其行老而益恭然不依以為重其取友道廣賢者親之貧者存之授廬丐食死而不貳然不恃以自重葢其持身有常度也天行或饑凶民利欲建置君卒先推與無疑然歲熟不以為徳役成不以為功彼偶汗漫敗事亦無恨意不追誚首議者葢其應事有常凖也凢若此豈於君於法盡書之亦為後世法也夫人項氏四子曰楹曰東卿曰煥道曰得翁為尼未嫁七女張埴趙炳項振玉薛仲序丘仲寀為其婿埴筠州録叅仲序鎮江府司戸仲寀將仕郎五年楹等葬君於北湖馬奥山而以項氏之命來曰吾夫行事知者以為賢不知者以為難吾雖婦人不敢廢也其在時手鈔予文自甲至癸戒東卿異日死不得斯文以銘吾墓猶不葬也余念一生與君相邂逅不數四列禦㓂之於南郭子踈矣有間矣而能望余深如此豈其寄情髙逺真有在於形質之外邪銘曰
  氷肝雪膽自琢磨書林畫苑紛交羅詩得好語終夜哦今雖逺矣山之阿豈無風月相與過
  胡崇禮墓誌銘
  崇禮胡氏名樽㑹稽餘姚人自承務郎監臨安府樓店務西京中嶽廟兩浙轉運使浙西茶鹽司幹官慶元元年五月某日卒於吳年四十九二年十二月某日葬翁湖山夫人周氏二子衛衍二女長嫁歙縣主簿石孝淳崇禮本末單厚終始信實啓發穎鋭而守以凝固激厲勇敢而行以和順俗所溺惰戲鄙詐未嘗留色衆所競儇巧黠慧未嘗接心父禮部尚書沂乾道名卿衣冠推其表則兄監回易庫拱淳熙名士朋友載其言行崇禮步趨願者省無一事不以父兄為法夢想跂及無一念不以家門為重先世故書緹囊珍篋重封之屏几遺字籠玩徃復或移日尚書階不及諡崇禮頓首麗正門請曰先臣幸以詹事侍陛下東宫光宗惻然特賜諡既定章簡又曰此非所以諡臣父也卒易獻簡乃已回易不幸棄盛年崇禮悲哀思慕自罷官乞岳祠曰不得是無以葬吾兄餘姚之胡岡連壟接者八世矣族人貧富相通親疎相䘏墮枝脱葉亦使自存越人言松檟夀鬱能無毁傷者或羨胡氏葢崇禮營護其間也在運司覈諸縣板帳一日條無名重賦白於長請盡除之長憚其直遜為謝曰當議而行不敢迕也甲寅乙夘歲浙西先旱後水湖常州死無虚室縣梁河堤積屍千數崇禮泣愬於朝適㑹所知為丞相急轉米多賣僧去長興安言山谷中縁門糜飲之民賴以少蘇既而崇禮良苦被疾遂不起此皆其親戚所記鄉里所傳而余識崇禮且見且聞不忘者也初朱元晦吕伯㳟以道學教閩浙士有陸子靜後出號稱徑要簡捷諸生或立語已感動悟入矣以故越人為其學尤衆雨併笠夜續燈聚崇禮之家皆澄坐内觀周氏賢明身治鮭菜供飯羮歴歲閲閏無改其度士既成名無不向重崇禮謂宜世用然竟不遇不夀死死後十五日周氏死又八日幼女亦死衛衍尚少浮柩縱横而歸吳越人皆咨嗟痛惜以為天之於吉人善士何其不少假易至此而崇禮執義秉徳既乏為善之報而死亡摧折之慘反加甚耶然其後未久衛登進士第登朝今為朝奉郎通判明州衍後其兄通直郎知黄巖縣贈崇禮官五品周氏安人胡氏其復起起必崇禮子孫而天之於吉人善士其終不虚其應特有久近淺深而已嘉定六年冬衛偶來永嘉見余言舊事相對歎息余觀衛懇懇於學術衰廢之餘補綴張設若欲繼其先者嗚呼是胡氏義理徳性之傳而崇禮之靈所以相之也影響遲速何足計哉銘曰
  生而知方學而蹈道職當成身豈限常報淺耕先穫深種後收靜而自至福焉待求露楸亭亭雲塚羃羃崇禮之銘於以尚徳






  水心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八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陳秀伯墓誌銘
  平陽豪士陳君堯英字秀伯少有大志一時貴人非其能所致雖其能所致而終不足以立視之皆無如也紹興六年上書登聞陳䇿十二明年正月再上清朝政序序亦十二語益切三日復上兵書指畫利害尤急髙宗異之令政事堂召問君既不以求和為是而書語侵中書執政固不喜至召問君長揖色倨論事泉湧不屈執政愈怒奏罷之君不悔也將歸又以三書抵宰相曰苟違某言中興之業未見其可髙宗側身修行以來天下之士四方獻進接踵釋白袍取通官美職衆矣嗚呼君之言不用而身無成亦豈其命也歟後七年君始入太學學法不許上書君亦絶不及當世獨塲屋對䇿猶抗言如故以是無所合夫親遇明主干説悟意九筵之室可陛而登屢省之歌可颺而賡也尚邂逅不偶况一夫之取捨何足動心乎隠顯窮達之際在君可以無憾矣君所居號陳營里其先自蘭溪來至君九世先造一宅推與兄塘瀆疏通衢路曲達華榱複廂如邦侯邑君之宫又能薄已厚人赴其急時多貸少償鄉曲常依為惠主此雖不足以見君之材然士葢有一不得於世則銷墮摧折併其餘不能有為矣是故不可無錄也君年七十卒淳熙五年十一月九日十年十月辛酉葬東山夫人黄氏一子曰雅言先君四年卒雅言之子曰昻從余三十年請曰某常欲以吾祖為託至是始克有言也銘曰
  徐樂嚴安愊臆見收有嘉秀伯良亦其儔誰不我與東山之休
  朝議大夫知處州蔣公墓誌銘
  蔣氏本陽羨人梁普通初渙為永嘉守渙弟湛以西華竒山也留居不歸武帝賢而官之命後守即廬授焉故鄉名建牙至公曾祖錫祖扶父贈中大夫惇及上五世皆家郭南公諱行簡字仲可學不為舉子達於世用器度凝審登紹興庚午進士第時荆帥孫汝翼從事查籥皆名士傾待公遂與薛公士隆壻孫氏主仙遊縣簿辟四川制置司屬官罷為滁州判官金亮且反公請調丹陽弩手三千守清流闗副之州兵滁可保也主兵官笑不應公遽令逺斥候敵既大入滁人徐渡江僮妾不逃器用無喪又督運於天長傳言北兵至矣令尉欲棄芻茭而逝公曰姑止急燔之毋為敵資敵不敢進有以擅焚糧請劾公制置使劉錡曰此真知兵也乃已監明州市舶務舶船至即日抽製親自評量隨麄細立盡老儈束手蕃客跪公前昻其首加手於額拊地以謝秀安僖王歎曰天下安有如此好監官諸司相謂不旬月舉員畢知海鹽縣太守告公曰縣壊久欠州用經總數巨萬得材令庶補足乎公正色拒之已而新錢有餘舊欠亦補及季年餘錢一萬一千倅行縣知之促公使具鈔公曰此夏税錢代者事耳倅曰使君方以善理財薦公何必留錢為後人耶公縮舌駭曰善理財豈美名歟倅慙而止還朝裒平生著書五十篇號樞言上之執政愛其文曰院轄選也公不顧去通判興國軍大旱疫被數路公從一馬二卒齎㕮咀藥半夜宿村舍空常平以救他日過之所至輒數千人送迎知軍怪問其故皆泣曰昔不遇此通判吾屬闔門死矣知峽州歸舟無輜重有壓動石十餘絡棄之王丞相同僚也周丞相同年也爭勞公良苦曰郎有闕可待也公力辭曰重内輕外無甚於今某老矣朝謁之禮不堪也知常德府諸司舉異績對後苑清暉殿光宗面稱肯十數畫特送中書值留丞相引去逾月不决不果用知處州公治郡以愛惜知縣為本獄訟賦輸使任其殿負文檄付遞鋪一人不至縣庭武陵二年軍律嚴静蠻猺震服省地晏然括蒼去鄉近治之尤詳更造板籍隠寄飛寄影占偽䟦悉釐改好溪堰旁山椿篠所聚請於朝禁席勢冒佃者貴人不悦提刑以為慢已御史亦妄疏自朝議大夫貶二秩罷公既休戸小室繆篆郁芬竟日却坐客至請入莊語而已慶元二年七月二日卒年七十一其明年七月八日葬膺符鄉瞿嶼乾山孫氏封宜人後三年卒男五二早夭伯輿從政郎邵武縣丞亦已卒叔輿承直郎新岳陽軍節推季輿迪功郎婺州司戸孫男十一人女八人公仕不希名譽誠意為民海鹽興國大兵後不陞降物力公始行之數為上言百姓困悴可哀果閬大軍錢比他郡獨重峽州茶租均之客戸興國馬料敷於五等衡袁歲取麴引贑吉日較贓罰江東白收板帳湖南倍折冬苖夏絹和買已非正賦復有軍衣和買糯米科折止為省務復有覆紐價錢若此類聞一知十窮民何以堪命今大吏無不言州縣窘迫以咻公上以臣所見誠有窘迫之縣曾無窘迫之州占吝公事視同已物狼心不厭矣雖與數州窘固在也臣欲擇朝士曉暢民事者先於一路考財賦所從孰經常孰横斂某創支某定例何為而有餘何為而不足使遡源陷失者稽其違㳂流費耗者訂其失抑配白着虐取諸民者一切論奏蠲除之富哉言乎太史公所謂可著廊廟者也聴公之言行公之諫則膏澤烏有不下於民者哉初河南郭忠孝子雍遯居長陽山公將出峽來見於白羊極言天人性命郭君曰天命之謂性非天命則不謂性也率此斯謂道也修此斯謂教也公又問雍得於兼山最要者郭君曰所得在艮艮者限也限立而内外不越天之命我限之内也不可出人欲限之外也不可入也或為著白羊問答行於世然則公之所存可知矣夫艮有止而無限居不獲之地立無與之時其止命也豈有欲於其間哉苟虞其未至於無欲也而限以止焉則或可矣而非止之正也余聞古之用人勝流一也平進二也科目三也干澤四也勝流者有所激發以厲其節平進者無所附離而行其志故世莫能好而科目以劵内必取干澤以鑿空速化雖左雄山濤復生不與易也嗚呼蔣公終老不伸又奚恠焉叔輿又言自韓侂胄朋黨論起士大夫或去或逐公始欲謝事及趙公汝愚死公痛其寃因驟感疾不起噫是增異矣無彚征之利而有朋亡之憂何耶豈其好惡取捨一斷以義而不以巳參之耶銘曰
  西華隠者巢許之流其孫以之以銘斯丘
  髙令人墓誌銘
  䝉城髙氏六歲父為京山尉能助其母思父輒涕泣父歸乃已從知象山縣父思慮所不及必左右之為余妻賃舍甚貧閑一間終日不聞聲親饌粥飰十餘盤魚肉鮭菜略具人或以為難官視禄上下月儲以奉舅次伯叔羣從無餘所食者太湖葱城東菘芥爾服飾進止常儼然見者皆尚其華整不知其敝故洗刷而然也晩歲三子始育始有宅居稍墾田不市糴然自處一如其初葢其剛簡無欲余所憚其静宻有智余所服其多能而易解緩急中程識事本末大扺余所資以為家也嘉定四年十二月初十日年五十二卒五年三月二十日葬開元觀後山余觀自古特立獨行之士無所復望於世而旅泊其身以苟免者固已衆矣是不足悲也然而亦豈不有大順親和戚之屬而為之託焉今余非敢謂特立而獨行也然既老而休且病且衰旦暮且盡而髙氏迫不余待遂棄余以是使余無順親和戚而為之託也是亦不足悲乎銘曰
  千世之逺兮百年之長天寛而地濶兮比為何祥
  葉君宗儒墓誌銘
  君葉氏名士寧字宗儒自上世居樂清東鄉傳序甚逺最為舊姓父良臣有塵外趣雖在田野而散朗簡逺言不及利對之泊如也君寛中少忌習見其父能賤糶薄責休病哀死昏夜救村落之急一皆遵行又稍推廣之人以為恩已及從王公詹事游王公云此吾暮子立朝行事多以告之負氣落落既不自降屈曰安能長為舉人而有百年之宅千歲之田前臨清流旁接髙阜亭院深蕪竟日寂寂故人邑子常候門下行路惟聞棋聲出空虚山遨谷嬉意到不擇每樵歌夜動櫂謳早發水邊林表徃徃覩墜杯遺屐焉然則不吝其力之所及徳施於人而身忘其憂足以稱善人矣夫余十六七識君時君亦尚少言論英發是是非非不肯假借余頗傾下之因思仲長統語甚羡君所為而君言吾寡兄弟子同姓宜為宗余謝不敢當然内嘉其意自是不相聞嘉定三年君養疾州南始復見之鬢毛雪白追記昔日相與把手絶歎葢年六十六矣遂以九月丁亥卒里人為燃指祭祀既死皆出涕四年十二月甲申祔于父墓娶周氏一子曰賓三孫曰晉曰普曰魯將葬賓垂泣曰始先人有言儻在今日敢以請昔孔子遇舊館之喪而哭之哀脱驂而賻之門人譏其已重而孔子辭焉曰余惡夫涕之無從也嗟夫銘不愈重於脱驂乎余與君之偕少也遇諸塗之罔也託余宗之厚也去之五十年而不忘也是皆無從之類也聖人猶行之而况於學者乎故為銘曰
  鴻㝠㝠芙蓉之上鷺振振黄塘之下有揭其藏示來者
  李仲舉墓誌銘
  李伯鈞字仲舉楠溪人繇永嘉汎枝港盡汐而至楠溪則别為聚區風氣言語殊異其中洲四絶水陂匯深緩草樹多細色敞爽宜逺望舊名蒼墩溪之温厚處也其十世曰岑號蒼墩先生父曰嵩分寧縣尉仲舉甫十餘族里有大事已能相可否老人咸異此兒及長足智恢達以義理勝血氣倥偬難理雍容應㑹迷謬不决歘疾赴機而又外文内質章采粲錯輕重襄序主於敬共猝與之遇無不心暢神懌謂其對大賓入清廟矣問其方自溪谷出尤駭莫測也鄭景望薛士隆引為親友曰不幸而仲舉于世之味薄斯人者豈以章句限之所謂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得官調監慈溪酒恥之曰吾何忍誘饑民捨其糠覈而遁於醨糟耶謝不起葢仲舉之業成矣而年不究踰四十而卒有子曰源字深之材藝德器如其父而居身益莊與人益畏隩蒸煩暑常整飾不惰廣庭狎聚揀語無慢情廬舍用器皆有常度不醉飽於物曰吾父祖乃爾吾何以堪之有痟渴疾未嘗離書曰吾師也疾惙惟燒香曰吾友也始仲舉使余與深之游余甚幼而能記仲舉言行象其風裁至今想見之深之少余二歲余從童子戲深之儼然端黙余慙為棄戲斂袵余謀於四方間一歸而見深之寡言笑康色如故余病且老不出戸故友影絶問深之則曰死久矣其子義方實來則喪除矣悲夫仲舉父子積五六十年家行修本學明固將施之而固止之耶豈天之不相道歟文王曰譽髦斯士成王曰烝我髦士髦士非科舉所謂士也譽之所不加烝之所不及科舉蔽之也以科舉論天下士失士甚矣然則非天也深之卒於嘉定五年年五十九三子義方長也曰義問義崇為弟後女一人嘉定五年十一月辛酉義方改葬仲舉於先墓後而深之從焉銘曰
  所謂伊人山髙谷深鶴哺於庭猿乳於林怨耶非耶而有斯吟
  朝請大夫主管冲佑觀煥章侍郎陳公墓誌銘
  思誠名景思姓陳氏信州弋陽人用祖丞相文正公恩補承奉郎監平江府糧料院光宗初即位詔天下言事思誠甫踰冠上十事多一時要切授淮東總領所幹辦事光宗不豫定省禮闕百官更諫思誠亦引李唐山人語極論任職廉善總領薦其材與籍田令遷太府寺主簿序本寺丞遷宗正丞兼金部郎謁告視兄疾於當塗兄卒不忍復朝乞知衢州未至除將作少監兼尚右郎刪修勑令就為監除直袐閣兩浙轉運判官陞副使故事運司雖名察兩路其實内不過應辦宫禁外徃來部舟䕶金使客而已及思誠所至則延問窮民遮道詞牒皆灼見廋隱予奪中情百姓駭歎云前此未嘗也為杭學築門設㦸儀比他州置錢塘左選監渡謹視重載覆溺者管内受輸多取者預催者催已倚閣者皆禁訴水旱而過限勿禁也民所願得輒來請思誠必議所以推行之皆曰方知有運使矣内引奏事言鎮江府折羅虚額當罷紹興府和買額重當減夫國之根本在州縣州縣根本在民欲寛州縣當裕民力當寛州縣今猥云裕民而急州縣若星火視其敝壊如髦蠻此誨使病民爾非裕之也思誠美儀觀音吐融暢上固聳聴因問其家世思誠奏大父康伯相髙宗值逆亮送死竭臣子力賴累聖威靈幸而獲勝臨内禪特詔定䇿自請退休得守鄉社都人稱贊曰所謂衣錦晝行者也上益喜書歸錦堂三字賜之尋又賜服三品内出金帶令繫又進直煥章閣遷太府卿兼夏官侍郎時開禧元年二月也初用事者専國久規釣竒功威服内外術不素講而先事挑敵在廷不獲聞思誠聞而未察也一日集侍從官議金移文變色叱咤曰國恥未報也彼乃以近事責我盍遂正名乎衆相顧皇恐對不堅决思誠曰昔孝宗慮此久矣遲回二十餘年終不敢發懼發不勝則安危存亡之所從分也今財窘兵窮貪將朘剥外約難信内心弗齊且辛巳之役只勞師一項傾倒經費遺患至今征伐重事也後不可悔悔而復和恥益甚爾何報之有用事者與思誠親冀其助已至是大怒亟命提舉玉局觀明年兵四出月餘已潰散略皆如所言知鎮江府固辭移江西運副歲荒流殍係路而官糴至四十萬甚急思誠通借有無命州縣無敢遏糴喻寺觀憩徙者死為瘞藏發樁管舊積見納令住輸饑民賴以活而官糴亦告備市人時其出設薌華敬禮之既而金再求盟用事者以罪死思誠前議雖戸曉猶坐親嫌例罷二年得冲佑觀起有日矣先時豫章火思誠親救撲因感寒疾時作時止遂劇以嘉定三年五月二日卒年四十三上惜之命復直煥章閣致仕四年十一月八日殯鈆山縣仁義鄉楊原夫人湯氏封宜人子曰橐曰梁皆將仕郎思誠競朗通達而以門閥自畏問學師友出於嗜欲余客錢塘不擇晨暮過疑難填臆至其舍論辨從横僮御必旰食而返為僚於徐夜失睡者再三矣朱公之在建安接牘續簡無曠時逺質方聞遍扣尊老不以寒畯為間也攻偽既日峻士重足不自保浮薄者以時論相恐喝思誠每為所親正説不忌與朱公書具言其無他公答曰其然其然韓丈於我本無怨惡我於韓丈亦何嫌猜乎所親見之意大折道學不遂廢思誠力為多邊事將作思誠諗故余告以立説有先後定計有始末無誤也思誠復言敵衰有徵矣余又告以魚爛瓦解其實未見今外弱而形饑非也思誠悟曰决矣先生當知我為不預人事者未幾果以議不合去嗟夫廣學而壹好如思誠之厚其本鮮矣至於以民為貴而聚其所欲以去為輕而行其所知則又今世之難能焉使稔於歲以究其成殆庶幾哉父湖北提舉直祕閣名安節長子曰景參字守約次即思誠母福國太夫人韓氏賢而早寡課二子釋紈綺飽疏稗勤苦惜日故皆有名譽登進同時華寵矣不十年相繼殞落福國安命委數無甚過之哀獨計曰吾兒未有銘使梁來請嗚呼思誠萬鍾養其母順道也今拽石寘冢間奈何累老人耶銘曰
  美紹隆名相孫中興十事八九存驥稱其徳揚和鑾玉以受治成璵璠擔簦問俗裘絮温奮袂決䇿風霆奔亦既上升拱帝尊胡乃下斥游楊原天不與年人道昏母悲子啼記斯文
  校書郎王公夷仲墓誌銘
  進士試御前考官定號名來上所謂髙第者天子常親擢賜之天下以此占上意好惡而士之遇否治之通塞係焉紹興二十七年永嘉王龜齡為第一臨海王夷仲實第四於是髙宗臨政久日新其徳思與草野竒傑士共起世務遍閲所對䇿取能伸直節吐敢言者無問下第即㧞置之而夷仲至舉司前後頓挫十數徃返傫然窮老矣忽一日受明主不貲之恩如此龜齡既為一時所宗而夷仲與同時登甲科者亦皆獲重名於世至今稱䇿士之盛必曰丁丑榜為然然則豈士能自髙耶葢上好之爾夷仲世臨海縣人曾祖安禮祖居中父庭筠解褐婺州推官滿秩待太學博士闕召試為祕書省正字兼聖政檢討官遷挍書郎足疾乞玉隆觀明年乾道三年年六十一疾甚以六月五日卒四年二月九日葬重暉鄉唐奥山夫人賈氏先一年卒後三十二年長子似之卒次曰應之免解進士幼曰棐女嫁故知池州趙善臨孫曰象祖曰革曰夢龍曰丕祖曰淡曰字孫曰文子棐夢龍中進士第棐浙西安撫司幹官夢龍信州教官始夷仲在婺孝宗立賜軍兵錢州無見緡未給也守方宴賓卒不顧衝幕徑上雜坐妄語夷仲聞變歩行入府門卒望見即招手下曰節推來躬聲喏如平日且愬曰侍郎犒賞遲又欲折支與健兒懣夷仲笑曰汝誤矣即位例將四十年兵火散落我攢檢方早何得為遲錢已在庫何名為折卒稍退夷仲白守借於他司俄又報兵士毆庫吏死矣夷仲怒叱曰汝不聴名次而亂取必斬無赦卒意折皆曰依節推説始散去州人極以此多君括有二士人家銀見官為烹採而吳郡王自右曹符下攫取之士拒不聴吳謂其刼也移數獄至婺夷仲諷守守曰吁是力足畏也夷仲曰畏理耶毋力守因以委夷仲亟至右獄問詞主安在吏曰官人也隨司爾夷仲鞭吏急追詞主將械之其人大懼首服士幸免守併以此知君既入參政事故决意薦君矣在館為省試㸃檢得詩賦巻白於衆以為絶出也獨一參詳及同知論未合爾明日同僚來告曰事去矣同知陞諫長參詳亦入臺矣夷仲曰不然此程文工拙也無關臺諫力辨之竟放髙等四方士補試於貢院晨門未啓俱忌日行香至親王不得前取别巻過宰相街司競棘叢中或傳坐此罷太學矣夷仲論對從容為上言上曰聞無賴者亦來耶夷仲曰誠然萬人之聚固無不有然異日為陛下棟梁者皆是也上意解浮語浸息故夷仲雖不及預大議而果决敢辯危事堅正能遏横流余又聞一日上批夷仲及張校書恪皆為察官當筆參政使所親賀曰上不知君選人明日為乞上殿改官也盍預計欲言者夷仲皇恐辭曰某叨忝未逾月便作御史人不謂有徑路乎懼終不許因草劄若備對者言考第舉員而後改官不刋之法也近世或入榖或獻書或父祖勲伐或特㫖上殿皆得改秩雖繇權道徒啓倖門非祖宗意也所親果復至曰上命無庸辭也夷仲出其藁知不可奪遂兩寢之其於進退又能自重如此居貧尤厲操贖質而得金價十倍家人有喜色夷仲趣使還之曰五月披羊裘而負薪豈拾遺金也攝倅十月食本俸而已倅時攝州兼取之有司劾其罪倅窘持劵五百祝夷仲曰請書紙為驗夷仲反劵與書嗚呼夷仲不幸而不盡用然迹其素守本末而後知髙宗之親擢可謂知人也已銘曰噫蓄之早而售之晩道與世異用與好反後五十年記在碑板
  著作佐郎錢君墓誌銘
  君錢忠懿王九世孫五世祖端州司理名尚自錢塘徙温州樂清為其邑人祖堯卿孝友任䘏有實行紹興中州舉孝㢘未及召而卒因表其居曰孝㢘里父選贈承事郎君名敬直字敬子紹熙元年試禮部第一或謂士人以祧廟諱自名宜避因改易直而字季莊教授太平州入為太學録博士太常博士祕書郎著作佐郎以疾得知池州嘉定四年五月丁亥卒年四十四於是池州未被命也朝廷以故例在館者官其子衡之將仕郎宜人翁氏先已死遂以明年十月辛酉偕葬孝㢘里東偏曰獅岩次子曰徳之二女未嫁君十歲能通記春秋三傳以其意作場屋文字機縱開闔腴澤粹好長老之有科目立聲價者反媿之曰是烏得為童子耶稍長學知古人統緒廣大髙逺則遂慨然歎曰時文不足為矣常積書自繞為至夜不解帶旦不頮飜研覆精必以已所自到者為是繇是雲蒸川流筆態横生膏潤冰釋義理溢發玉縝金輝材質早成性尤沈宻不輕用所能葢人羣居論難鋒起時方人以病物君不出一語人莫能窺頗疑君循黙為身計朋友或竊議君聞殊不介意至在奉常乞為范公祖禹諡正獻有内侍得㫖賜諡者拒弗為諡人始知君能於事有短長其間矣在太史因火災迫宫廟時君疾已亟卧床令兄子本之抄藁封上自宰相近臣及當時要務略皆盡言無隠於是人又知君能陳義憤激奠而後發時而後言也為善獲譽其報為福常理也好惡變遷真偽難知以善為盗則譽方為謗福方為禍亦常勢也君不幸立於問學之末流而當好惡毁譽之未定進而與世偶疑若多禍而鮮福矣然君廉不為劌方不為割不形物以明已不離衆以獨立也世環視而不得短則深厚不伐之名交歸之而大官美爵將傾赴焉人謂君必以此貴重矣而又遽死嗚呼合人之所不能合而猶不與人以其所當與是天之為耶雖然合人之所不能合者正其義也非求合也不與人以其所當與君子無怨於天可也銘曰
  一縣始集兮填如堵墻朋來數州兮紛其盈堂繾綣我從兮三十雨霜今弗顧兮悲安放天髙髙兮地廣廣詔無窮兮靈勿爽
  劉建翁墓誌銘
  莆田劉起晦字建翁淳熙戊戌進士及第任福清主簿監建康府榷貨務知貴溪縣江西安撫司機宜召試袐書省正字兼吳益王教授開禧元年五月卒葬石室西原夫人方氏二子曰希醇某官曰希深建翁父名朔莆人號二劉先生者先生殁乾道中年太早非顯官家薄不自振業天下悲憐之曰是寧有子耶及建翁勝冠帶克邁競强志義修立聲名逺聞人士皆喜走相傳筆相告也既中乙第愈益喜為歡飲相樂也仕所歴無不爭薦君曰劉復之子渠可後之建翁有所擇曰某不宜受亦不敢怒也然所薦不過闕陛改官則固州縣常舉爾至為館職然後厭曰足以待建翁矣嗟夫建翁底法父不忝父致大稱譽自其理而天下於建翁父子乃鄭重不已如此亦足以知好善者人之同心而為善者之不可怠也建翁韻甚清氣安而貌和懸㑹宿解不以滯吝嬰物事雖漫汗麄梗經建翁手必有條流秩序後可循守也治縣極寛不為節限訟者從容各盡其辭已而敷析折衷隱情遁節如鏡見象姦民未嘗不避影斂跡也市里寒人必知名數雨雪凍仆計口與錢米疾癘天行自煑藥不幸死給棺斂縣東起孤獨廬西安樂坊歲減斛面米六千石糴本錢六十萬貴溪人謂建翁不曰知縣曰吾翁也故聞其卒罷市聚哭為佛老事五晝夜建翁既為上下信服同時有作邑者内不善為正字其人適在言地誣奏罷之夫舉一世所愛不能勝一人所忌使建翁稍進用必爭是非辯邪正决不能使一世盡愛建翁也然則世之所以愛建翁者豈能知之哉建翁内事兩世母奉從兄撫幼弟外交友朋接鄉里通無共有盡敬極孝一如二父人不知二劉已死也居室尤陋不改余間過之及門而下建翁逡巡出迎中街笑曰自二父在而四方之過莆者無不造於庭葢今之轎大於舊矣乃世變也余亦咲曰轎雖大不數寸公門扉無乃太狹乎而不知變耶其偏墼四圍之僅通戸牖建翁指示余此吾二父講學處也余低徊久之不能去云銘曰建翁之於父材德同年夀同官職又同曷為踰之而有不逢悲哉
  華文閣待制知廬州錢公墓誌銘
  公姓錢氏諱之望字表臣常州晉陵人曽祖孟囘殿中丞祖知雄父友贈中散大夫少放達喜竒策金亮至𤓰洲參贊虞允文方課水戰公請呼海船在澄江者雜舟師上下八面乗風截流若神賊駭不測可沮徑渡之計虞公行其説且問今當何向時敵號百萬江東危恐公曰兵無衆寡勇者先奮躁者先敗賊雖蟻聚而棄信殘酷驅脅逺來下莫順聴此内潰之勢也願無怯而靜以待其變未幾敵殺亮而遁符離之役道謁張忠獻公曰相公何不三邊並出使彼東西奔命大功可立也今獨趨海泗一不如志疑謗交起無能為矣竟如公言登乾道五年進士第授官襄陽府大軍倉虞丞相相録前驗差江西帥屬賴文政反前帥龔參政茂良白上以賊委公公薦黄倬可用為方略授之立擒文政改官增秩公奏賞倬宜厚臣濫恩也可損上多公讓從之以宣教郎添差通判鎮江府母喪免再通判鎮江府知光州未行知楚州上猶遲之改知和州初上令建康都統郭綱及淮西帥漕實官田括隠占使兵為耕公極諫括田擾事不速集但擇故荒圩美田五百七頃溝垾牛犂踰月皆具兵亟就屯民不知役和故任武守連數人益壊公檢御有方郡復完代還上論事甚久因歎機㑹無有公對今有之恐陛下未能行上愕曰何謂也公曰曹操伐烏丸先主謀襲許今金主徃上京兵將從者十七八儻鼓行即前彼子悸於室父困於塗徃返萬里士馬疲極將何以戰一二日之機古人必爭況歲月懸隔乎上拊床曰好機㑹無人道此除金部郎官俄知楚州用屯田勞直祕閣議者以濠楚使効多代名自今逃死須言上乃得收既有旨公言乾道初招魏勝郭昇張榮義從人給田勿課役勒五部月一至州習射犒激名曰使効葢陜西弓箭手法也纔三百餘人耳州縣惡其獷鋭難制死亡不復補甚者抑不令赴州失本意矣然則非官所廩安用代名雖曰免税而所謂歸正人皆未起課役非以使効故特優幸議者殆未詳也公遂募五百人部伍精熟盜不敢發於是上令教兩淮民兵萬弩手而公選勝兵七千八十九人參之軍制束以隊伍别以事藝嚴以訓練他日上遣官拍試獨楚應格始公患大軍更戍毋留郡兵山水寨不就律無以應敵自徐子寅於山陽寳應置三十六莊寨禁無得私有軍實犯者衆而羊家寨瀕大海姦猾所聚公籍其尤剽悍二千三十五人約為急難備且弛禁許挾弓弩自便皆感悦從命有李植者自言宿遷人韓世忠罷攻淮陽植父將與宗族鄉里自㧞從之今已零落尚四五百家公歎曰諸葛孔明西縣之民也今植轉相語得四百十六人定其要束與莊寨同上為特補植官在州四年所行多此類進直徽猷閣公又條三邊戰守事曰揚州有三
  城三塘楚有大小清河淮東恃此謂扼敵來處足矣
  敵設乘虚自招信盱眙抵淮隂不一日薄揚州不二日滁真通泰亦徑至江上彼兩路何獨不然陛下可無令韓琦范仲淹者通一路險易熟議之乎且卒饑財匱兵少今日之大患也然而卒欲飽則財愈乏矣財欲無乏則減兵且不暇其何以增若兵自耕民自戰㳂江諸軍各擇地分内閒田種之而民兵萬弩手用一法給器械較精惰略計可十五萬與屯田大兵相參此三路之郛郭也昔韓世忠在鎮江張浚在建康淮東西便為地分大儀天長昭闗柘臯敵來則戰豈有定所三衙助之所向克捷近諸郡修城築堡遣兵更戍犬牙占認尺寸之外胡越自分如此則誰肯出力㑹戰於要害之地耶臣觀諸軍氣習今昔頓殊昔欲戰不欲守今言守不言戰馴致疲愞十年之外雖守不能矣陛下幸詔諸將復紹興地名使於世忠浚輩苦戰立勲夢寐庶幾無令消磨坐相視盡孝宗省奏太息曰方天下無事人樂安靜莫肯更張此論可謂憂深矣時光宗參决上顧曰太子熟看人材須用方見和親久材無所施更無事當遂委靡朕思之懔然太子宜常在念錢某可使帥揚州是歲淳熙十五年也雨自五月至六月清河溢隳城千丈公拊循賑貸恩紀勤備楚人德之進直寳文閣知襄陽府言者誚公昨在楚既修城水卒突壊削職罷公始至楚以舊樓櫓不壯易之千間城敗非樓櫓咎葢議者誤也知靜江府錢濫惡流入兩浙朝廷議禁絶提㸃鐵冶劉煒請以私錢二當官錢一抽貫數百約其多少府庫皆封鐍市邑闗閉兩淮騷然公四疏言止弊息姦要在安静淮東地不産鐵人不私鑄貨幣轉易民何罪焉且天下安危在邊北使過淮耳目所接繫國體尤重上悟以官㑹樁管米度牒僧費數百萬緡盡收淮東西私錢納鑪鞴中而後少定然時宰諱公言切竟以失察私錢坐鐫一官安撫司兵自劉綱向子固有東西寨使効晁公武有効用郭棣有効士有强勇名號雜軍律不齊豪盜隠伏為一方患公請併及强勇募材武足千人𨽻御前置統領守將之宿蠧始革公之在揚㑹復治兩淮民兵而公在楚日既施設有緒至是遂具為一路條目取丁結隊執色總首分部開收任責七事上悉行之仍下其法於淮西及將進丁入老公手書屬郡喻上指懇切選丁壯四萬八千二百餘人增舊籍三之一於是淮西趙鞏奏罷萬弩手上付公相度公奏紹興末孝宗命張浚置御前萬弩營於建康癸未戍泗州甲申與敵鬭皆有功乙酉講解散歸其家乾道中令徐子寅復置於真州其後就田自便不復喚集二十三年矣弩藝劣弱壯建銷墮鞏所見近事也至於土著無逃亡之患自耕無坐食之費民兵萬弩手最為近古孝宗所命浚所行不可廢也不原其立法之初而議其受弊之末則羊亡而禮從之矣萬弩手得不廢葢公在楚四年在揚三年及前後反覆為上言大抵以屯田民兵萬弩手山水寨為進戰退守之要始末皆守一説思慮皆執一意非若他視時上下隨世改易揣摩而投合之也王卿月使金道病公代之既除直龍圖閣再任而言官以公營運販易降顯謨閣罷初公之併强勇軍總領必欲使揚州自當劵食之半公爭不獲别為營運以其息給之又力爭曰御前軍而仰食州郡可乎五具奏始已以本錢歸備邊庫自是公屢被詆輒黜有造游士之獄者索其楮中得公彈文檢御史所上不差一字復以公提㸃鑄錢事留為軍器監實録院檢討官將用矣而大奚山盜起故除祕閣修撰知真州大奚孤峙海中去州一潮汐民煑鹽自業漁採亡命羣聚吏兵容之非一日提鹽繩之急怨而為變諸司招捕前却異同紛紜賊愈横遂空巢窟奪客舟徑指城下州人大恐將逃公麾諸軍奮擊一戰殄滅列柵山上分兵戍之微公决䇿廣東幾亂併闕官罷攝士捐丁田米分鈔厯日錢歲萬七千緡場務積欠四萬餘緡珠香翠毛不買一錢除華文閣待制尋知隆興府蕃漢攀路涕泣改知廬州至數月疾病參半猶自力判諸司累訟不定數百事光黄民爭持曲直詣公㑹最郡用除其冗複歲省萬五千餘緡衙兵兩寨以客將書表為將佐公一澄革又以安豐忠勇軍不治奏斥統制邊公彦欲考詳㳂邊利害别為綱目而公病不起以慶元五年七月十八日卒年六十九廬人及淮西人待公疾瘳投詞者千餘人嗟嘆曰包待制死耶作十五詠詩以傷之六年三月十八日葬江隂縣昭聞鄉繇里山令人何氏後公四十二日卒祔焉子延碩早夭廷玉某官廷瑞某官廷玠某官一女先嫁戎知剛再嫁某官孫男二孫女六階中大夫爵晉陵男初孝宗雖修紹興故事復與金通使而以其間討軍政講邊備隂擇竒材為有事之用親擢下僚至貴顯數十百人公能最髙誠款内發事有不便陳義指切未嘗顧望所建置後皆遵行不敢變然世未能知故具記其言與事所以見天子鑒識盡下人臣憂懼思職而公之遇合可考矣銘曰
  孝宗上聖忘已好能匪徒好之超俟躐卿時惟錢公百選一逢材如源泉汲用無窮揚東豫西越南雍北四郊不警雖警迄息冠帶羣冦韶勺世讐畏戰靡靡明主所憂孝宗賓天公困多毁侍從晚矣歲月弗止既謀既明既勤既成當時不知况彼後生孰逺而存孰堅而朽我垂於文以俟夫久








  水心集巻十八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十九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中奉大夫太常少卿直祕閣致仕薛公墓誌銘
  初公繇少奉常領祠官至再焉未七十屢自請以直祕閣致仕家有司馬文正公真率約接舊事率年及六十者行之余亦預徃公園池不多而花草疎闊游止自在樓甚低小而江山隠約可識書畫精麤雜而觀者各有取惟靈壁石舊物也相與考擊為樂如是歲一徧不幸客衰殘多病相繼死數人諸公悲痛自為集裼麻帶絰而哭弔者避席曰真率翁來矣余因戱謂是率者率人於死而非以難夫老也既而公亦病真率竟廢嘉定五年正月二日公卒年七十四十二月壬午葬清涼山嗟夫豈天於閒退之樂不輕與而昔之夀考强力特偶然聚而非可齊耶公諱紹字承之其先自河東徙閩長溪有令之者仕唐至右補闕人以其㢘號其居㢘村㢘村之後為永嘉人薛氏大於永嘉三百年矣公魁重凝特造次不以詞色自達而誠意内充與之游久者皆厭然心服登乾道二年進士第授台州推官州用急釀者滿城幾無𣙜矣陳守巖肖憂不知所出公曰易耳命徹舊帘有自門堂來言薛推官新酒美而賤相傳徧一郡飲於家者悉從官市衆壚束手榷緡十倍更事向守汋向老吏撿御有繩尺尤器公以為能繼已余從公游前後口汋數十不置知公有得於汋也監車輅院知鄱陽縣訟日千數令故不訾省爭氣怫鬱簪筆走諸司公曰息爭莫如理訟至常夜丙鬚髪為白太守所遣卒詬於庭公囚之守怒罷民挽公流涕曰知州豈重一兵輕百姓耶知宜春縣前知縣有柯長卿邑人紀之故稱前柯後薛云通判無為軍攝知州積寛剰糴米餘十萬紹熙五年歲饑賴以無死知真州提舉浙西常平茶鹽就遷提刑有竊富人婢以逃其家謂主殺吾女州縣以成獄至公却之曰安有殺人而無驗者未幾婢果自詣除戸部郎淮東總領遷太府少卿且滿難其代復留年餘召為太常少卿淮東用鹽餉軍務塲趂賣無浩率以鈔當錢冒賞至公常賣實錢三年間增多三百二十萬貫執政駭異莫知用何術謝丞相從容問公公具以實言丞相歎咨良久指其榻曰此公坐處也而深甫叨之過矣公既謝所引而於韓太師侂胄未有納也異日從陵下歸韓曰陵樹比前殊蒼蒼耶公答陵廟至重非被使何敢覘樹有盛衰不可考然頃見吏云補種若干今青活若干矣韓悒然止忽又言少卿來幾何時亦何欲公但喏喏退亟辭於謝遂行嗚呼公不自結於韓而自必於去其中葢有所守世固未察也又公乞謝事時錢丞相素厚公留公許用公公卒不改以就其執信如此人亦未知也秩累中奉大夫夫人洪氏封令人先公卒子曰師巖南劒州司理曰龜從湖州司法曰岷武當軍推官曰師武監隆興府税務曰師睿早卒龜從及已未第而岷國子監所解進士也長女為進士曰監省倉上界門林士尹曰建康府録事參軍黄時憲壻也初公在真州有倡單流涕言其祖仕先朝為諫臣長墜落至此無面見日月公物其世出詰其弟昆皆是亦流涕饒與錢洪令人捐簪珥裯褥擇士人嫁之銘曰
  薛氏之塋清涼之麓千尺飛流百尋老木有美一人薜裳筍冠自種小草即山而盤山既深幽草亦茂好人兮不留噫銘是考
  國子監主簿周公墓誌銘
  臨海周子及名洎曾祖元恭城縣丞祖公舉父國賓子及少以文自名第乾道丙戌進士授新昌縣尉辟淮西總領所酒官淳熙戊戌中博學宏詞差江東憲司幹官除太學正初王抃起吏胥預密議嗜利者因緣請祝希薦進聲連勢合附和傾朝廷所主用其人已敗猶莫敢詰子及見上具論其姦累數千萬言曰中書舍人為抃子行詞職爾猶借王命納諂於抃使天下傳笑而不知媿則其他公卿可以類推陞下欲開言路進人材修政事今小人在側回䕶蔽隔雖不拒諫而常玩諫願明示斥去且陛下盛徳豈以斯人負謗上問小人誰也旣知為抃則大寤曰朕始於卿聞此時賀㑹慶節故事北使在不下除目忽中批王抃在外宫觀羣臣驚愕子及指攻抃最急因縱放他事不以紀序亦累數千言曰余宗子恩科數雖裁損此何足以救官冗耶宜自禁掖始次宰執侍從可也軍士食錢主兵官銷刻幾盡矣餓而思亂得無以唐奉天事為戒内藏諸庫儲積豐衍今流離滿道若量出賑救此亦民財也近奏對尤謬妄者至令宰執臺諫子弟食祠廟祿而理考任陛下亦遽從之彼粱肉稚兒豈過為地哉本置要官事有當否使之豫言人有邪正使之先辨所以防未形之患戢將肆之姦也如害已流溢而後言從之則何及矣陛下幸擇其人諭以嚴詔自今施設未當任用非人皆須先事而陳無或有諱至於附下罔上緘黙不言後已著明必罰毋赦葢亦為抃也語既出聞者皆震恐失色大臣貴近惡侵巳太甚側目視之子及不自安求外補俄以憂去除國子監主簿於是北再通和二十年矣一日復還遼左聘使不至中外罔測徒竊議而未有言者子及建言近日中黒氣陽明眊昏當春祁寒雰雪彌月天象示戒甚矣陛下宜修徳警備因列八事曰選將帥擇軍士遣間諜議城守備戰艦儲糧食節財用委謀臣復累數千言纎悉指畫如目見無遺上駭異事事折難且曰朕密設備豫卿豈知之子及對曰設之祕密臣不敢知備之有無衆所見也今陛下謂已有備小臣以為未有二者之間願陛下留意上歎曰朕比見卿更過曩日明日諭樞密使周某知邊事甚詳今士大夫不如也尋召試館職既擇日暴得疾不起淳熙十二年五月二十九日也三子樸枱棫奉其喪葬于雲溪夫人王氏經史通習能文工詩敬子及之孝友奉命惟恐不至故其父母兄弟無間言先子及卒母夫人痛惜曰吾婦賢誰當繼者惟其兄弟為可且臨川名家也故復室王氏女二人適朱渭老趙師繇皆太學進士樸後名成子以上舍奏名教授澧州學按五日一輪對本朝盛典也監主簿學正皆末僚亦同五品以上奏事所以廣延英豪通下情也士或不脱草野避忌疎略此淺陋之罪也至子及不然宏詞人世號選定兩制其初為職事官養歲月熟儀度而巳議論激取決於一對非其責也然子及不顧禍福不計合否輒透盡底裏疾如湧泉驟如發機豈冒妄抵突至此哉葢忠義憂國之所積爾余常怪馬周徒步開説是時唐業已定欲增廣大安無幸九成不封功臣及省營造教諸王擇守令下至鼕鼕鼓代傳呼皆常行見事非老謀沈䇿也然太宗託寄心腹遂與房杜王魏等獨未見子及之言耶其驚世絶俗何止一馬周也方王抃勢重而丞相御史相與依憑不謂太學正力能去之然則孝宗之聖過太宗逺矣余固哀子及前遭父憂後死旬朔間不得究馬周萬一之用也豈不為異代君臣之遇合者重惜哉子及又有論地震疏萬餘言屬病革不果上觀其直遂歴詆矢詞四達視岑文本所謂切理㑹文不可增減聴之靡靡忘倦葢其細者余既序見其大槩且俾成子别為書以行於世庶有志者得詳焉銘曰
  斵歟惟工告歟惟蓍命不永延若先有知甫見天子傾倒出之去一凶人行父庶幾鏘其諫書鳴後是貽
  建康府教授惠君墓誌銘
  毗陵惠端方為永嘉丞與民爾汝求事情實而審寘其便處不以妄與奪取快也士後出迭唱和相朋友同蔬共醨無倦日然立於髙逺不可浼近數年来稱州之賢大夫僉曰惠丞交譽於大吏率氣力薄吏所易侮縁是未改官人尤惜之丞不動意獨謂余曰吾父乾道八年三月某日卒十二月某日葬君山鄉原曰野山仕信州鉛山簿監行在激賞庫糴塲用薦者得宣教郎教授建康府而已夫用不究可悲也後四十年逺無以詔吾重悲之子幸使墓有銘可乎惠氏始見莊周號惠施而居毗陵之宜興者六世君諱哲字茂明父承事郎俊民苦學被惑疾祖父溥自教之君夙悟幼成與兄國子博士迪勵志讀書至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辨論徃徃終夕不就睡祖父欣然曰吾孫其庶乎遂皆以文學有時名同登進士第既入官以能見異以廉見敬鈆山修廢決滯其畏愛過於令令賴之如已出守徐公林亟薦之糴塲米數十萬孝宗初親政邏卒猝至一日詔捕糴吏甚急提領官召君慰安之曰廉士無恐也既上取出入籍視之不得毫髪於是周參政葵謀薦君㑹罷政不果周舍人麟之既薦君之兄又將薦君不果單侍御時將辟君為屬以格不果亦㑹君死纔五十六矣初娶孫氏再娶蔡氏子端本新岳陽軍節度推官次端方也女四人嫁迪功郎常州晉陵縣尉錢正國迪功郎常徳府司戸申洙進士周作霖王鼐皆巳卒孫純夫迪功郎台州司法有大迪功郎新建康府溧陽縣尉道夫德夫自君之曾祖正議大夫智訓其子旉及需始官顯至君兄弟子孫世有科目興於孝友而文字潤澤之尚德不務進雖仕不急用其家法也銘曰
  湖洑紺冽兼兩峰涵暉發祥藹冲融惠君之文地所鍾如雩章天雨不從生死變化塞復通相其子孫與時隆
  朝奉郎致仕俞公墓誌銘
  公姓俞氏諱寛字伯仁臨安人曾祖舉祖昌齡世為臨安儒家父徹尤工文詞與張子韶凌季文同有時名公年十三入縣學筆墨意度如成人長老皆器此兒行貴矣初其父既貢辟廱避亂不行復擯鄉舉慨然謂公曰吾聞得而不止無義者也失而不止無命者也衒於得失欲止不能進不足以事君退不足以成身是兼無義命者也吾將止矣若能佐我乎於是公尚少也及父卒而公已壯絲粟程度如父在弗敢失既而生有以養死有以送冠婚賓祭必具凶荒乏貧必與入其塾誦讀之鏘然覃思之悠然人雅多公父子不窮於儒也及已得仕勿亟勿徐擇義必精不為利回與可偕入與否偕退無失道而已人又知公不特能以所難止者從其父而又能以所難進者詔其子也公年益侵始有山水花竹之樂老兄弟相擕間出鄉人見其無車馬而步輕履安相與追隨迎勞曰福人也公則人人與語酌飲之且酌且行歡笑盡日而返嘉定元年公九十三矣子烈以起居舍人為金人報謝使住都梁境上數月公常手書問邊事敵情祝使自愛報國詞甚壯一日呼其幼子珙曰我欲歸矣家人莫喻明日又令設洗沐未及而逝實七月乙丑葢舍人出境之日也是年十二月壬午葬于下洪山累封朝奉郎服緋衣銀魚夫人張氏封安人子三人長曰璨將仕郎早卒四壻王庭實髙健王思恭戴宗師也孫曰垓迪功郎台州寧海縣主簿曰坦將仕郎舍人免公喪召入西掖為侍從臣今為中奉大夫知明州某辱舍人同僚張夫人墓竊有銘焉暨公葬又以為請病不克就者六七寒暑嗚呼公意承其考變通詘伸以待天命卒大報之是宜銘巳銘曰
  涸研燥葦陋儒之酸肥馬輕裘鄙夫之盤廣能具禮約能守義天福方来導迎使至長原回回髙木隂隂應式其阡昭公此心
  中奉大夫直龍圖閣司農卿林公墓誌銘
  公林氏諱湜字正甫福州長溪人曾祖巖祖樗父師中贈中奉大夫中奉迎師於蜀得師先生以歸學者常數百人中奉為髙第公入太學與石斗文吳偁吳俯張淵並時知名登紹興庚辰進士第為富陽尉金亮之亂部弓手截隘處邑豪乗時販鹽行劫公捕擒之代歸教授明州朝廷㑹其勞改官知泉州晉江縣州分造戰船公曰負郭豈有羨錢耶何忍歛百姓將捨去諸畨義公之為助其役舟先就而民不知滿秩攀留空一城通判南劒太守議官自賣酒公爭曰賣鹽已病矣又益以酒且閩地俱萬戸也今始自南劒他郡効之君不畏八州民怨已乎守諱其切自為奏朝廷視無通判署疑之方下公條上言者亦謂閩近瘴故二税有酒錢而民自酤今創禁之非舊制也守奏遂格汀州賦輸無法吏多取自入為百姓患帥漕請均節之以委公公索其征有公庫鮓脯食次冊差出貼支等錢皆數千計他多此類守倅俸數倍矣小官薄復别貸以給公約其歲用增損適平省緡錢四萬還之民監司更薦召審察幹辦諸司審計司遷太常寺主簿國子監丞太常丞紹熙元年遷監察御史公久官南方無中援既入朝名人善士一見如舊識相謂曰今士大夫去就常以臺諫官賢否為卜是公格應入臺得如斯人者庶幾乎至是竟用公故事臺諫官居同宅相愛助厚甚彈劾論諫必相參審好惡指趣不少異曰所以共持紀綱公獨喟然曰吾不惟賢與善是親正人之愠於衆人是助好惡去取要以公論為歸而曰共持其紀綱也夫紀綱者豈臺諫官為私之地歟他日見上奏曰陛下託股肱於宰執而除授多小人寄耳目於臺諫而彈擊多君子治亂之大無過此也執論移晷侍立舍人言於衆曰今日察院爭何事反覆不已也自是與其長不合矣時小人知公意頗自為計公與同列三人論劾甚鋭至一日罷數人内外皆聳方依公為重而上以覺察過數詔諭公公為殿試詳定官考直言者居第一而上不用及殿中侍御史劉徳脩下遷公曰吾可以去矣劉公葢公所謂親而助之者也公奏直劉公不報錢之望知靜江府公再論之上罷之望出公浙東提刑宰執合前願少留不聴移江西轉運判官楚多訟吏積厭苦公曰已恣雎而使民以弭事成名乎取滯訟自判之數月至者益少免贑州科罰罷龍南安逺折變減興國淮衣絹南安聖節銀及水潦州縣窠名之在漕司者皆除之歲損數萬而漕計猶增於舊召為吏部郎中遷太府少卿以孝宗遺留使金始光宗過重華宫疎濶公再三請未效而孝宗崩上内禪公入辭首以奉親歡杜讒口為勸上俯聴首肯數四謂吏部侍郎彭龜年曰朕初即位未識羣臣此老成重厚人也在道繫帶及國通名有未合者連卻金議至賜衣以其服被公公揮擲去金人曰君命何可慢也公曰宋正統相承羣官服視其品今易其制有死而已爭辯甚久金趣入謝公盛服如故金不能屈復命上迎謂曰卿守禮甚堅國體不失朕所知也遷司農卿公之還自江西衆望謂公當遂用公論事不假借慶元初韓侂胄始專國朝士多自引去呂祖儉上書爭之貶嶺外公見余丞相曰呂子約匆匆南行奈何叔世事不宜有執奏收回大臣責也丞相可不勉乎語喧一時權近側聣公因力請外除直寳文閣湖北運副未幾與冲佑觀起知泉州不樂公者猶謂不可復與冲佑畢祠遂請老進龍圖閣致仕嘉泰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卒年七十一公晚而居平陽松山温福之間也遂以三年十二月十九日葬于賢沙里夫人黄氏封令人子介文林郎孫孟嘉孟治皆登仕郎孟淮孫女二人公合女兄弟十人兄淳尉朝陽夫婦死公經紀振業官其子弇餘弟妹亦自足再從叔貧無後為立嗣嫁其女性淡薄散朗雖居官精敏遇事立斷而平居但教諸生誦説若不渉世故者於善惡賢不肖明白而尤䕶惜善類世所謂善人君子常欲以一身同其榮悴去留故議論多激發見忌於人以是齟齬廢斥而終不悔朱公元晦既謫士諱其學公執弟子禮不變未殁數月猶走書問疑義云介錄其文號盤隠類藁十巻介喜節知類能似公来請銘余昔與公及詹元善同在太常續炬縱語以銘屬余者也銘曰
  天膏寥寥分一燈耿然自照非外明奉璋來朝如景星善人視之為廢興紹熙御史慶元卿義能扶持事不勝乾剛坤柔相降升以待後死銘有徴
  草廬先生墓誌銘
  草廬先生姓林氏名鼒字叔和黄巖縣人事父母兄無違志朋友不倍其言妻子裕如也隣里懽如也其行既修矣少而廣問博請長而探幽索㣲老而愈勤窮而益信其學既明矣面於方山木或春彫草或冬蕃井不先汲炊不蚤熟蹣行株坐自若也邑後生聚而謀曰得無從草廬游乎先生得無思見我乎邑大夫作而顧曰某獄疑先生決之乎某政謬草廬知之乎年七十一一日筆數牘緘題竟就床將寐者視之已卒其為士者無不弔而哀如不欲生也卒之十月丙戌明年嘉定十年正月丁酉葬於樟槿山其為士無不送而號如不欲歸也或肖其像恍乎草廬之容也或玩其書泠乎先生之音也嗚呼世謂文華之俗薄雖躬行樸厚不能化曷不視此乎自孟子為論世尚友之説始輕視一鄉之善葢天下所同善者猶未足也况一鄉哉按周官鄉即國也黄巖古伯男國也二鄉公也公旦君奭預焉一鄉卿也閎散南宫适參焉王國之善即天下之善也豈孟子未見周禮而以戰國近事言之乎然則一鄉之所謂君子者固無徃而不為君子矣夫疑天下之善不足於一鄉而又以一鄉之善不足於天下者惑也先生之子季復幼常除喪來告余既竊有感於孟子遂以記其墓兩夫人皆陳氏女嫁胡惠連銘曰
  噫昔追隨五十年近離逺合交傾宣一札不至奄重泉矢詞如忘徒泫
  袁聲史墓誌銘
  聲史袁氏名直友幼而竒傑父延儒知武進縣提舉杜師旦兼常州怒武進小書字大訶詰累至家人恐君忽立常州庭髙語曰尊年運目眵小書童子所代爾即有罪兒坐無及尊也師旦異之乃免稍長濶達多大節葬武進於烏程厲山盡賣其産道上連駟馬冢旁置百家焉丞相雖敗符離孝宗意尚鋭論者爭言敵當擊君獨上疏今比勾踐棲㑹稽時粗勝不多願陛下少忍且須後卒割地而和虞丞相復與上謀出蜀師㑹長安君曰吳氏挾敵自重久矣今誠能臂指使從我乎虞公黙然蜀師不果出既相薦君及魏掞之於上君雅不好掞之固辭掞之獨召對後四十年君七十餘矣韓侂胄以敵自為功士大夫不敢問君間語侂胄自古君倡而後臣和無以人臣專大征伐諸葛亮雖為忠桓温劉裕為簒矣公將何所据侂胄不答逾年被殺君又數上書及與執政多論天下事金陵無帥謂宇文簽書何不自行宇文不平出鄙語曰真九百君大悔恨自是不復言袁氏世家建安曾祖禫祖符第進士奉議郎奉議次其譜曰司徒裔孫邵甫醜紹術之亂逃徙上虞袁晁反浙東邵甫之後復醜之又逃徙閩故為建安人子敏孺通判滄州餉軍白溝河軍敗死之廷孺漣水軍司戸女真克漣水亦死之季即武進用滄州恩補官素狎秦丞相秦呼曰來吾與若共此武進但以書叙戰守形勢無親附意秦不喜武進竟不徃部注知縣者三終其身葢上虞建安之袁能以潔易汙滄州兄弟再死節武進不阿所欲於故舊至君䇿畫念慮必以國不以已窮苦貫稚耋常守一意何義理千餘年未嘗間絶哉初虞丞相薦君既不受舉進士亦不中第説友知衢州光宗立持其表來賀得海鹽催煎未久棄去為常州推官又棄去以嘉定六年二月二日卒年八十五月六日祔於武進之墓夫人陳氏子五人女之壻曰文林郎江東提舉司幹官曾諒曰范希奭孫男女各四人説友事兄謹宦浸達至參知政事君無一錢食客輒為萬錢具費皆出參政長子聘儒癸丑進士朝奉郎浙東安撫司機宜次舉儒早卒次學儒欽儒立儒皆參政奏官之人以為難余觀君疎於世故而謀國無不中不見小利而大義常獨決其品等在春秋戰國中非後世之才也雖然創為强者難持而安處弱者易效葢唐以後通患而春秋戰國所無也然則强果不可以創為耶銘曰
  逺矣聲史匪競匪營以節為身千載同清尚其後昆無改厥承
  京西運判方公神道碑
  方氏自固始遷莆田九世矣公名崧卿字季申曾祖早祖淵父憲陽江令贈朝議大夫陽江殁而公生孤特强立俊異躐倫等舉進士教官中其科教授越州母喪止幹辦湖廣總領所公事添差淮西安撫司屬官員省為兩浙轉運司屬官知上饒縣提舉常平薦審察通判明州知南安軍政最一路諸司合奏擢知吉州提㸃廣東刑獄移廣西轉運判官復移京西紹熙五年三月二十五日終於襄陽年六十慶元三年正月丙午葬於瀨溪公學極原本有書以来無不通習聚帙數萬多朱黄塗乙處宿疑隠問一事常類舉十餘續横浦集補襄陽志皆釐糾昔謬韓氏文行於世二百年其始所從家異人殊不能相一學者患之公㑹證旁引為書二十餘巻得以據依他本廢矣夫人葉氏丞相顒女公用丞相治縣法分保正副旬詣邑受令保長五日一輪役當募者第其色力緘之按上民大喜上下無敢不信然公天資精于吏職在南安吉州尤稱神明其所予奪人以為經方守者一字不可改也初廣西諸州及經略司歲用乏朝廷命轉運使煑鹽給之或官自賣或客販率四五年鹽積不售仰哺竭則多科增價而民病矣天子怛然加惠逺方輒賜為貫錢萬者數十黜議主更法以便民公轉漕時適當官賣之後請曰大食鹽有定口不量其入而以官用賦鹽豈官賣則善於客販哉今撥屬州鹽籮七萬五千有竒而實賣纔踰六萬稍積不已是十六郡歲用每折四而為五也廣西别發湖廣總司錢贏八萬靖州三萬歲以為常夫自治不暇而猶餽輓他路是於折减之外更增十餘萬以自困也然則不及十年官賣之弊甚於客販矣益下固損上非有異術待更法而後損已晩曷若自今諸州守實賣之數本路免别發之額勢足相補法可久行其言殷重惻切天子以為然行之至今嗟夫嶺海絶徼視中州近縣不齊也彼地素薄於財則簡其貢税兼官併吏合兵於農而因其俗以富之不備責也若夫財不足以養其地矣奈何猶欲具體焉故公謂官賣非必善於客販其要在嶺民免貴鹽官府粗自立而已者豈不然哉公徧行瘴土盡其利害得消渴疾醫不能愈邕桂人哀思之二子直孺新改官信孺開禧初挺入敵帳再結和繇韶州為廣西提刑運判繼公行部父老迎拜悲喜既相與畫公像春秋報祠公階朝請大夫贈至五品賓佐又謂應刻碑墓上遂来求文余嘉公博於儒而以吏得民惜其不及驗於稽古勸學之事而愛民之志利民之術又非特一廣西之鹽而止也詳其已行而信其未行或庶幾焉銘曰
  鹽利之末挈作邦柄增多不已鹹苦為病𢢽𢢽方公斟酌行之如彼飲食時其渴饑方公甚文甚文且博廷發大議可諏可度六府惟修緼而莫陳獨正此鹽嶺服是遵墓柏成峰有闢其道嶺人之思賽禱以報
  太府少卿福建運判直寶謨閣李公墓誌銘
  故參知政事吳興李公以誠信質直事孝宗時天子念討敵報仇功緒未驗晝夜耿耿他執政多迎前趨和退即覆却異謂上固不快獨公謂機㑹難猝致本根當牢持諸所興為不宜以空意忤敵公私懇切始末至到上感公忠實久而順聴然後大言迎附者稍復衰息風俗寖向淳厚而自淳熙接内禪二十餘年天下安樂無事中外謳歌至今繇公發之也兩預政終不取相位退歸僧榻食纔數溢米蕭然永日風操絶俗逺甚三子伯尚書季侍郎中子官差不遂猶至卿少皆有業尚名稱著於世而諸孫材賢矣嗚呼教以約而類者衆受以薄而與之豐天非偏厚李氏葢亦其理然也余不及從參政後而與三子躡履迹於朝㑹少卿之孤仁本以銘墓來請因竊用常所論叙者為書首少卿諱浹字兼善有夙成之度少游太學諸生畏其能授承務郎監淮西惠民局復鎖㕔試禮部詞致瓌特有司異之曰執政子也嫌弗敢上親友交唁公公嘆曰吾既仕矣學有大於此者科目何為自是不復求試盡取諸書徧讀其興壊因革一代之制别自成編而尤好左氏為作廣誨䝉曰衆寳所藏也獵而有之在我矣厯幹辦軍器所國子監書庫官書庫在十年外喜曰積是歲月足以寧吾親矣期至猶不忍行叅政曰不然今二孫已長家問旦莫及而爾兄弟結綬京師吾意其少慰公謝勉出監六部門軍器監主簿太府丞大宗正丞再知嚴州不行初公在軍器監言造㑹子者二百人放作則散處於外稍久則兊賣名役恣其自便誨其為姦宜置營區聚老而後代死而後收及外府又言四弊戮偽造一也立營房二也戮綱出峽重其防禁無使售易三也暫止印造或出内庫錢收換樁官以救低折之害四也於時㑹子法未敝而公之䇿如此改知徽州尋提舉浙東常平㑹稽督零税急械繫滿府縣值公攝帥盡釋之士民歌呼义手至額曰真李參政兒也以兵部郎召樞密都承㫖蘇師旦倚權利傾天下士公獨不徃師旦病之或曰可餌而致也遷樞密院撿詳文字公固不徃晨入局㑹揖而已師旦怒愬於專國者徙將作監既而自為節度使賀客成市公又不徃專國者竒之曰是負氣有守可尚已遷太府少卿公建言治世黜虚而務實今挾虚競偽者醖成北伐之議邊事既壊矣尚多夸詡以悞朝聴詆敵則以强為弱以鋭為怯譽已則以無為有以少為多上玩下怠施置莽鹵恐禍不可測願親札邊臣毋得以不根無實之語輕輒來上他日白事宰相又面諭之於是專國者亦怒公因力請外除直寳謨閣福建運判在職二年孳孳為民蘇謙者建之兇豪兵興席隅官勢以殺人取賕賂屢移獄矣言路有為道地者使刑部諭公以建儲赦貸之公曰隅官監臨也受財枉法也庸可赦乎不許刑部吏朱書符端曰臺諫意也勿誤公大駭亟具奏為吏借臺諫以令者舉朝壯其為竟投謙嶺外而召公還然卒排笮誣讕寢其命公殊自喜别墅有寒泉脩竹留居之以嘉定二年十一月二日卒年五十八三年九月十一日葬餘杭縣茅山夫人施氏潘氏贈宜人四子曰仁本通直郎新知南陵縣曰仁方承事郎前知仁和縣曰仁表迪功郎新海鹽主簿曰仁元通仕郎五女迪功郎前烏程主簿張端節從政郎新嘉興府司法余榕迪功郎吉州龍泉主簿張恢承務郎監江東總領所藥局蔣杞為其壻孫曰熙曰勲公文出新意作生語緻密簡雅無刻露之態四六絶去數十百年體裁切對順偶有若自然圓行方止不拘定質詩騷尤清婉其餘弄筆率就皆有義趣讀者雖貴珍莫能定其價而公亦深自櫝藏雖子弟不覿也逺齋公燕居之齋也故公自記之其言曰心逺物也利害得喪欲惡若一塵之起其前逺者隔焉心葢近物爾吾懼其然也揮斥剔抉使夫塵者不立而吾之逺者日充充而至於無所終極方寸之微而有不可勝用矣嗟夫人常求所以悦是心者未嘗知所以病是心者方將與利害得喪欲惡角立而並行且竭力以奉之不暇焉有以是為塵而隔吾逺哉又烏有揮斥剔抉使是塵之不立而充吾逺也然則公能求所以病是心者而治之矣其能難進其能易退其立徳深其去姦果仰能承其先俯能訓其後非偶然致者文字之工不足為之道也銘曰
  彼門地者發身之眇彼詞華者得名之小賢哉兼善清明自躬養心有本聚學有宗其在本朝傑出特立其在四方䕶善鉏惡豈不富貴視若一塵我為悚然思見其人苕溪千里堪其止止我不見兮庶幾在此













  水心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文林郎前祕書省正字周君南仲墓誌銘
  君名南字南仲對紹熙元年進士䇿祕自宫掖俚及㕓肆畧無不言其最切於世論者曰陛下聰明為小人蔽䝉甚有三一曰道學二曰朋黨三曰皇極夫仁義禮樂是為道問辯講習是為學人有不知學學有不聞道皆棄材也古人同天下而為善故得謂之道學名之至美者也小夫譖人不能為善而惡其異已於是反而攻之而曰此天下之惡名也陛下入其説而抱材負學之士以道學棄之矣惡名既立爭為畏避遷就迎合掃跡滅影不勝衆矣小夫譖人猶不已又取其不應和少罵譏者亦例嫌之曰我則彼毁爾奚黙焉是與道學相為黨爾陛下又入其説而中立不倚之士以朋黨不用矣舉cq=825國中之士不陷於道學則困於朋黨矣唯其不能可否而自為智無所執守而自為賢然後竊箕子公平正直之説為庸人自便之地而建皇極之論起矣夫箕子所謂有為有猷有守是有材有道有操執之人也汝則念之斯須不可㤀也不協於極而亦受之謂其雖有偏而終有用亦當收拾而成就之也今所謂道學朋黨者正皇極所用之人也奈何棄天下之有材有道有操執者取其庸人外若無過中實姦罔者而用之而謂之建皇極哉其故無他闒冗適尊異凡庸當奮興天下之大禍始於道學而終於皇極矣考官奏擬第一中語不用教授池州熙寧後道學始盛而攻短者亦繼出靳侮交雜意極鄙悖士不敢辯也獨君能辯之至謂道學朋黨即皇極所用之人則自箕子以來為之訓解者未有及君此言也時天下益勸攻道學新昌黄文叔名忤要地御史遂指為魁傑而君其壻也罷教授差常州推官父卒不行主管吏部架閣文字開禧二年下詔訟敵曰讎恥累世矣即日討伐調度汹汹君賤不及議常憂迫不自安坐起顛倒樞宻院開機速房以朝士掌之兵事宻畫皆使論定而後上君與選焉大恐辭曰吾方以先事造兵為發狂必死之藥敢嚮邇乎朝廷不能奪與議併寢因求補外幹辦浙東常平司明年召試館職金留兵濠州江淮未靜君言善為國者不執理以强勢之所難常順勢以伸理之所易今日之急復和而已寧使力尚有餘而惜和之早母使力已不足而恨和之遲也天下繁委當付俊傑今廟堂無能盡出胥吏使頭廬兒干政接踵漿酒藿肉瀾翻其家根本大壊矣於是擅事者怒悔召君謾除正字趙幾道為太常丞論成肅后山陵不當過江斥次且逐君母卒得止再除正字御史劾嘗以田賂蘇師旦遽罷師旦田入安邊庫賂之主名故在也嘉定六年朝廷以近比繇館學牽復者與幹官使其友壻訊君君要誓不願詞甚苦故命久不下九月晦驟食蟹下利上喘閏月朔卒年五十五七年二月某日葬穹窿山職塢君躭書喜誦出於天性十五六時視吳下問學止科舉心陋之一徃旬日已棄去歲五易師一易師為傾動相播告擯絶既從余初若無所論質已而耳改目化氣竦神涌古今事物錯落髙下不以涯量頓悟捷得受之若驚行之若疑標樹山嶽之上越軼風霆之外故朋昔類望塵不及皆靡弛而逝矣常以世道興廢為已重負一飯不顧私憂時如家憂人如身人情多玩忽見事君悸心怛慮覩緩知亟老挍小史引坐深語所知徃徃非人所能知也文詞撥去今作脫換騷雅欲以力自成家而瓌麗精切達於時用亦人所不及也端行拱立尺寸程凖門内順穆㢘節整飭自賜第授文林郎終身不進官兩為館職數月止既絶意屏坐衣食𡚁惡雞鳴挾書盡夜分皆憶念上口數千載未了事皆欲正定名章偉著皆欲銓品異聞逸傳皆欲論述曰此所以遺吾老俟吾死也嗚呼材之難也俗壊教失苟得一二以自好故成之難成矣不用矣不憤不愠樂而不悶尤難也然則老其不遇之年伸其不用之業疑若可矣而猶不然何哉君吳縣人曾祖昇祖囦父安道承奉郎娶黄氏子深源嘉興縣丞乙丑進士也浚源澄源女嫁湖南機宜衛樸次未行孫曰某曰某始余屢扳君使究其論君畏浙江之濤馮翁之巘屢辭焉曰未暇也嗟夫余固囑累子而反累余銘曰
  孰材多而賤兮超昊蒼跨鸞龍曠一世而僅逢孰材少而貴兮冐嶔崟没塵泥困百謫而窮凶雖逺求而莫致常近獲而不容抱和璧以並刖扣牛鐸而偏聾晉楚非曾參之對兮顔回豈與松喬乎比崇夕余箱兮納職塢之月朝余艣兮進穹窿之風悲子不可見兮余將曷從寳謨閣直學士贈光祿大夫劉公墓誌銘
  公諱穎字公實衢州西安人曾祖瑫祖持右迪功郎父藴贈正議大夫公紹興丁丑中進士第主溧陽縣簿敵窺江退州索民租未入者公白留守敵事急民不勝病矣請因以賜民張丞相悟謝曰慮不及此即奏閣免繇是知公令其子栻與游教授全州勤苦自力率諸生同夜旦湖湘化之士人增倍改官知鈆山縣陳丞相訝曰薄取事官耶公謝以當應新制而  卒知常熟縣素號繁難前後健者盛氣鉏剗顧不克公降心條理更以治稱簽判潭州帥負其能僚吏憚慴公約以中道常屈而改為及陳峒反所禽滅多公計䇿既入朝乃言簽判功在臣上臣實愧之召監進奏院遷太常寺主簿遷丞兼兵部郎官監司皆上自選提舉浙西常平茶鹽事公言特備糴本盡廢圍田者再未及用就遷提刑禁州縣毋得法外自恣間詣獄察不應繫數十為曹縱遣之百姓走愬道相屬權勢交恨御史遂以介僻劾公罷乆之御史去除江西轉運判官徳化縣田逃徙大半守乞免税至五六不報公以見種實税均其荒莱民願佃者第減之上供自若而逃田盡復屬州緣紹熙登極科進奉千餘公亟奏黜而薦其名士潔㢘者十數除直祕閣淮東運副初水敗楚州城幇修久未定總領扳公預議公接伴使生辰入對言劉超欲壊舊城改築國家何故捐數百萬緡為軍帥幸賞地可一語决也光宗從之城完牢至今除戸部郎中淮東總領務場以額鈔抵賞隂失餉計積二十年無知者公隠核得之度賣絶增餉一年遷司農少卿總領淮西先是有總領自乞為都釀抱淨息而私其贏後稍益侵反以大軍錢佐之邀糴徧江淮遷複歲月回易如負販王人之體盡矣公在事雖無幾名實有辯義利判然斥部内竊借總司為姦者其人大吏難動揺者也太夫人董氏卒除直寳謨閣江東運副又知平江府皆未就除宗正少卿起居郎實録院撿討官權戸部侍郎同修撰瘍生於頰提舉興國宫除集英殿修撰知寧國府改知紹興府越東西都而彫郡也數旱灾然衆欲所轥念不暇䘏公歎曰民何罪吾不忍用太守禮食其粟過矣浮餽妄請皆不與又乞鬻僧道止添差曰庶幾寛之遽差知平江府公徑歸復提舉興國宫知泉州泉土富樂其暴桀椎埋羣偷而衆奪者悉株連送逺地公一以靜鎮事從其俗人尤愛之蕃舶至舊與提舉閲視公不徃第遣職官喻曰貨不汝買也待制華文閣次子正學死復乞興國而歸公歴官大小各有意隨其病傷鍼石施焉蘇愈而止不執寛猛之偏術抑人以徇已也余所述近是矣立朝進退必以義立徳所尚陳説正理而扶救之不懐避就之淺心貶已以合時也孝宗時博謀盡下人臣爭承風自獻公乃奏今日之失在輕聴人言而已昔之施為今復棄置損盛徳矣上既優待三衙與執政鈞禮公又言兵權惡専况今之將帥何足稱頤指哉光宗時論人主難克而易流者四曰逸豫無節賜予無度儒臣易踈近倖易昵也慶元初始得親近即疏言二三執政非所謂坐而論道耶致今日之治要須深講今不過尋常文書肯首而退爾大官大職安得輕授冗兵冗吏所宜痛減横恩濫賞不可輒啓巧請他比不可曲從皆今日大患也又言修徳莫先於務學學之道存在已不息之誠極取人為善之益者也夫易貴朋友之講習禮戒獨學之寡陋今勸講久廢矣方是時風俗一變其正邪消長而好惡向背之際有甚難言者公獨謂黨與傾擠報復迭起願陛下御之以道容之以徳不然元祐崇觀可監也且今日已爾又將如後世何公立朝論事落落多此類余所謂不貶已以合時者也公自泉歸而興國滿四年不再請有為言而與者辭不獲然後受已而復請老進敷文閣待制致仕嘉定元年除刑部侍郎公曰臣已得謝矣惟陛下哀憐俾全末路進龍圖閣宫觀數月復以公知婺州公又曰若强臣此行狼狽殞越身無處所有虧名義取誚士論上知不可奪祿宫觀者再又請老以寳謨閣直學士致仕嘉定六年三月二十七日鄉晨坐索湯盥潔而終年七十八贈光禄大夫碩人楊氏先公四年卒三子曰强學奉議郎主管仙都觀曰正學宣義郎曰志學宣教郎知仙居縣三女婿曰承事郎華亭知縣陸三省進士徐冲通直郎蕭山縣丞余岡孫男六常道迪功郎監車輅院常徳從事郎晉陵縣尉常武迪功郎監紹興府都税院常寧常明常先登仕郎孫女五壻曰將仕郎徐士㢘承事郎趙與懃進士毛用之潘自楚曾孫男三女二十二月壬寅葬公於靖安鄉巖山余既録公終始大節而又知其自少年髙識特立無倚附陳應求劉共甫名公卿也挽致不得寧甘服州縣其出浙西連七八外徙十餘年有以淹速訊之公笑謝曰吾所欲也其在侍從而故與周旋傾吐無間者方居中用事提將相與人如反手然公從是絶矣常言士以不辱身為重用捨命也其為少宗正而趙丞相適歸相遇於廢寺泥雨不能伸足但僧床立語曰寄謝余參政其雖去而人材猶在朝廷幸善待之公曰相公人材即參政人材也使果賢參政之責非宰相之憂也揖而别余公繼相卒於善人多所全佑公助之也及後落公致仕而同時被落者皆已起為執政獨公不顧詞婉而正志恬而安嗚呼斯完矣銘曰
  公先幽潛始自正議隆興初元匭書千至天子驚嗟曰纔一二公時已仕徳器早成物麤兼融理冲獨榮前方後方不斵而行勢有險夷情有戚休畀我百為從容並酬階卿級侯衆俯僂之峙而莫前公則戸之始居疊石巖開洞劃九仙爛柯今古一奕後依菱塘陂斜浦横欵乃其歌五湖夜明有芝九拆有松千尺雲藏霧羃以庇兹刻
  故吏部侍郎劉公墓誌銘
  開禧二年冬敵舉國入㓂蜀楚淮徐同日被兵上詔邊臣謹城壁縱民徙内地敵求戰不許野掠無所獲既而大雪數尺凍饑大半死皆引去獨留數千人於濠州以綴和明年六月劉公退翁為賀金國生辰使金論議徃返未决公至揚州詔還潤州以俟自兵起鹽商不敢行傳言敵且犯通泰而提舉官相繼遯逸鹽利大乏朝廷患之即京口用公提舉淮東常平鹽事公曰鹽在北而移司於南異日敵不至使剽奪竊窺吾之責也遂渡江益貸亭戸鹽既增積舟相接數千里賣盡復其舊又明年改嘉定元年就為轉運判官金卒請和公得運司留錢十九千䕶視通問賀生辰使各一又自為接送伴遺留使三年為兩浙轉運判官四年為副使自浙徂淮凡北使送迎之事經公裁定後皆為成式州縣無横費暴役兩運司各有贏財葢五六年中自金約和而公以選居其間至於約成而能堅且久其所以阜財寛民上下之情交孚而綏懐安集之政行焉公姓劉氏諱彌正莆田人也繇進士第歴潮州司戸參軍監鎮江府㩁貨務茶場知撫州臨川縣入為諸司糧料院太常寺主簿樞宻院編修官太常丞兼左曹郎官其提舉轉運淮東也召為吏部員外郎兼考功右司進左司郎中以直寳謨閣為運判遂自副使為太常少卿國史院編修實録院撿討官除起居舍人遷郎遂為吏部侍郎公方静簡質與人不苟立同異至臨事鯁峭除民疾痛剛果立發必達其志而後已在臨川守以畸零税迫縣公故為寛期曰此於法不當徵也守怒甚荷邑胥項廷詬公公曰以喜怒罪令則可然畸零税不可得也歳旱按田傷者自蠲之端午守戒縣取鼓以節渡者且檄公至其所曰無令敢譁公曰民無鼓而知縣有公事不可徃徃尉職爾其在朝而陳丞相自强愎公不附已故出以使金又疑金復扺淮故就困為提鹽皆欲以危地䧟公也公既盡通鹽利則力繩武將之兼州者使奉法奏罷軍功雜流之為縣者悉注文臣賑業其部之貧民錢米各有差其至真州官私屋初立坊巷街始具城樓櫓皆新成取廣儲富安倉稻麥以食餓羸淮東漸如平時矣自渡江而帥漕為應辦官儒生節士苦不得行意公既過清無敢以私問者事闗内臣未嘗與相見爨不宿設門衢寂然公之始入朝兵禍起有萌擅國者名使議鐵錢實以邊事付之公行兩淮久而後返言無故而先發天理不順無豫而輕舉人謀不從擅國者怒促進師既皆潰敗公又言今敵頓兵要我復和急之權則在人矣緩敵莫難於財若今任帥守監司管軍以上貲豪其地者皆有以佐軍須而宫掖之奉吏胥蠧食悉加裁撙使國用未甚屈則敵可力持而計可徐定也其論先後之序如此在太常言初相光宗周必大留正也及升祔獨葛䘏已死遂得配食今二臣亡矣請别議應配者詔方下其事公為侍郎一月即以病自乞不許滿三月累疏猶不許最後許以職守郡然冀公復瘳也猶不出命遂以七月六日卒年五十七嘉定六年也七年三月歸葬於城南三里寳澗原前夫人曰方氏今夫人曰林氏子四人曰克莊迪功郎隆興府靖安縣主簿曰克遜曰克剛方以公遺恩任之曰克永女三人已嫁者鄉貢進士方濯其壻也初公父名夙仕至著作郎著作弟名朔祕書省正字余嘗叙其人在名世之目忽忽未用死公幼率諸弟勤苦緝故業貧不能具膏火旁嫗夜績者光射公牖輒擕書就之後皆中第天下謂能繼其父矣公教在事内故鄙事亦勉志在事外故雅道不廢介而容物故不知者不忌宻而與善故知者依為重登侍從淺其事未著道未伸也然推其已行可以信其未行迹其不為可以任其必為也有國者未嘗不欲得善人之用修而至於善者未嘗不欲為世用然公之二父與弟皆不及用公將用矣而不究此勢之難合而可為天下哀之也銘曰惟墓有勒惟賢是記或一已多或絶不值猗公之家我銘者四皆偉然哉可詔後世
  邵子文墓誌銘
  君名持正字子文温州平陽人少有當世志用再試禮部不得第受父致仕恩監台州路橋鎮行在臨平酒庫又以不礙格薦送者再亦不及官至成忠郎而卒年四十九葬於𣋌山夫人陳氏子曰儒珍葬近十年儒珍請余銘八九至不已君所歴官㣲事又淺無足載者然余初有學舍而君在衆中神暇語簡不輕變聲色人葢已異之訊其業則文典而贍尤善以理折衆説故多得譽於朋友後余行四方而君亦在焉則士大夫重其能歌詩工四六雅安異同無寒士態疑情滯慮參論平處中利害之實所至皆解榻延佇傾待之出而仕居監當下列人謂君將不喜不惟不喜將不能也而君整飭勤瘁甚宜其官於是又皆曰是資軟細而耐麤澁當無施不可故雖公卿貴人亦徃徃相為引重不少矣士方沈藏汨没固無以異於庸人幸而暴耀震顯建功垂閥操筆不勝記標於竹帛爛然光榮豈其所素有哉以君之沈藏汨没而自朋友士大夫至於公卿貴人皆能知君如此乃其所素有也然不幸而終不暴耀震顯使操筆者遂無以記此固余之所為悲而儒珍之所為殷勤力請而不已也然則雖不暴耀震顯而其所素有者固在矣君父名叔豹嘗監岱山鹽余為銘者也銘曰
  嗟乎子文四得解為上首晚益鋭竟不偶勿以所無廢其所有
  虞夫人墓誌銘
  夫人虞氏越山隂人父手雕北辰像事之祝曰必求九天慧女已而夫人生英悟夙成勁畫麗語不學而能詩書古文有若素習既歸其夫則屏抑聰明不使衒露曰以文成名子之責也我無預焉凡一家麤重晝夜辛苦無所厭忽而髙筆雅韻常在事外自舅姑叔季内外姻戚皆言是嫂以賢有識起吾宗不以材稱也夫死夫人焚約棄債自治塋宅據岡阜之宜合寛儉之中人尤以為能而益趣其子於學義曰爾未解無庸他質則為辯説衮衮如發機中的焉及子純賜進士第一人不數年至兩制封夫人為太碩人夫人無喜色後乃連外補衆又歎其遲莫落度夫人亦無愠容常曰吾憂吾兒不能及古人爾他尚何覬嘉定五年夫人從其子守温州明簡静恕能消弭大鬭使之輕㣲郡人甚愛太守且愛夫人曰母之教也夫人亦天性有恩慈聞外杖箠聲輒請入戒曰錯打人乎故人愈愛之如其母云六年𡠉女幼子思慕涕泣自越来迎夫人憐之使君不能止郡人以為大戚曰草樹凍枯天風淒然而吾母逺道得無霜露之感於是使君徬徨乞歸未聴以十二月二十三日卒年七十七七年二月二十日從夫葬山隂縣承務鄉道木原三子子純中大夫右文殿修撰子英子彦一女嫁坑冶司幹官趙公珏孫曰幼成寄子蘇老鼎孫嫌孫長孫碩老昌孫申孫龍孫艮孫女曰不惜滿女余每患婦女門内常行殆不足銘若夫人以文字異質立其家聲在窮達無變志是可述已銘曰
  九天下兮遊人間裾褷褷兮珮珊珊悲夀盡兮復來還莽故迹兮留空山
  故禮部尚書龍圖閣學士黄公墓誌銘
  公諱度字文叔越新昌人曾祖巽祖惠之父仁静朝奉大夫致仕上為光宗夀特賜大夫紫衣金魚公隆興元年中進士第任瑞安縣尉教授處州母潘夫人卒教授隆興府改平江府知嘉興縣召監登聞鼓院國子監主簿公志在經世而以學為本學終其身不私已見為足不名一家有詩書五十巻周禮五巻得義理所安為多諸儒罕能過也史欲抑僭竊存大分别著編年不用前史法至於天文地理今人以為不必講井田兵法今人講而不足行者公能使文與事㑹即近驗逺可以據依無昔人迂陋牽合之病也學既成轉側州縣久黙黙無所發及是輪當面對奏言漢唐英主遭時雖異各競欲為之心歴歲不渝終獲已成之效陛下即位三年矣羣臣猶未喻上志也則豈能以事應陛下哉臣熟觀世故惟養兵為大患救患之䇿幸使民屯田隂復府衛以銷今之募兵陛下欲為之初無以過此又言經筵止讀通鑒寳訓而李燾長編本朝六七大節目本末所係願加考詳上欣然取長編付講讀官天子既得聞兵數與費唧唧歎息亟下公具屯田府衛十六篇上之㑹服藥不及進御而經筵以為長編文字多亦止然繇是知公稍遷丞紹熙四年九月遷監察御史蜀將吳挺死公建論曰國家徒倚世將扞邊而不為蜀慮叛臣歲舉緡錢四千餘萬遡流而運名曰餽邊實富吳氏民力盡矣成都非用武國本賴梓潼號東西川劍閣天險漢中興勢蔽遮於外昔人守蜀之常也今内無一兵若吳氏南指兩川豈朝廷有區區制置使何足抗哉天幸挺忽死子弟未有異望急合興利為一稍徙其兵以實兩川罷制置令梓潼兼領則餽運省而民力可少寛於是上反復語蜀事至日旰遂以張詔為興州都統制而合興利分東西川執政莫敢任責後挺子曦復歸興州竟以蜀叛宣撫制置失守棄地而去皆如公言紹熙二年光宗始以疾不過重華宫公為監丞上書切諫四五年疾甚既為御史連疏極諫上將令右丞相葛邲調䕶孝宗而後朝邲不以為誠也公因劾邲以諫又言太白晝見犯心月犯天闗熒惑勾陳行入太微其占為亂兵入宫以諫既不聴累乞罷去又言臣有父年垂八十不能親養奈何以空言感悟陛下且乞出國門待罪而諫皆不聴又與臺諫官合班對延和殿彈中官陳源楊舜卿等罪大於李輔國公最後口陳數千言曰孔子稱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夫不言公卿大夫不議而言庶人不議何也人主有過公卿大夫諫而改則過不彰庶人奚議焉諫而不改失不可葢使閭巷小人皆得妄議紛然亂生故勝廣黄巢之流議於下國皆隨以亡今天下無不議聖徳臣其危之上莊而不愠也然猶不聴孝宗崩今上禫於重華宫詔復為御史如故遷右正言知閣韓侂胄驟竊柄威福寖廣意所好惡盡以御筆行之公具論其姦有日矣而御筆出公直顯謨閣知平江府公言御筆蔡京所以亂天下也今太上猶未得見表章不通大駕空返歲饑八九以上盜賊已作餒瘠滿道此為何時而容侂胄於其間設御筆逐諫官使俛首去不得效一言乎固辭或謂天下方患苦侂胄儻遂因公請與節度使放之外祠禍幾可弭中書知力不敵聴以冲佑祿歸養俄知婺州坐不發蘭溪知縣贓罪降職罷自是綱紀一變大權皆侂胄有而公為冲佑觀者六然侂胄素敬公不敢害也起知泉州公言大夫年八十六矣不當仕直寳文閣復為冲佑觀既殺侂胄召用舊人除公太常少卿吏部侍郎公屢移疾以修撰知福州又與待制上親批授之知建康府兼制置江淮公言兵甚致灾殍餘生盜皆不安易動之形也昔方臘反雖即滅而天下之勢遂動中國繇此不能立今日之急危當使安動當使止上然之賜帶而行公正月至金陵盡四月錢米所活百餘萬口除見税二十餘萬夜劫城東南立就擒而横山鬱山賊皆奔散公奏赦之境内奠枕民畫像祠公家為香火焉時盜起鹽城官軍奔潰踰射陽攻海陵越入天長絶運道將迸之濠夀公戍定逺扼賊西路給淮東鹽司糧仗募士鏖擊遂降卞整得胡海首以獻招其歸業九萬家初避兵之民聚於淮西坐而仰食十萬人及刺為武定軍猶三萬而巢縣忠勇滁州敢勇督府效用亦數千人公歎曰使為總領患未已而淮人終不安者此軍也因其思歸悉散遣之公既制置其大事而數路中奏報緩急雖小事亦應繩墨薦材良逐貪懦比三年江淮稱治暇日作冶城樓廟祀東晉君臣存江左遺迹夜引賓佐質難經義得新説披衣排戸以告為寳謨閣直學士入為禮部尚書天下意公嚮用矣公自以年愈髙累數月乞告不朝㑹或一出輒復謝病請去不已遂以煥章閣學士知隆興府即日歸越提舉萬夀宫嘉定六年十月巳酉薨年七十六始公以府衛蜀兵説光宗不用後為上言今吳曦誅矣若遂移闗外戍於成都潼川和好成矣若遂舉籍兵減三之一皆已至之機可為之㑹也紹興至今三罷兵矣所增之賦皆當斥以還民又言祖宗家法純用儒生更化之要在尊有徳其經世大指如此至言侂胄首縛送李全而以泗州五千人還金皆與時論異又時方爭言淮之城郭可盡築公獨謂役力繁重難支魚貫而守一處失險則連城震動古人城有所不守地有所不爭葢兵家常勢也訃聞上嗟悼遷學士於龍圖閣加秩中奉大夫而後致仕七年某月日葬於上虞縣鳳凰山碩人洪氏先卒子曰邁甲辰進士迪功郎鎮江府司戸早卒曰章承奉郎幹辦戸部提領酒庫公事曰遵鄉貢進士早卒曰凖修職郎丹徒縣丞女之壻曰祕書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孫曰元真承務郎元䕶元貺公初入朝五十餘論侂胄廢比再召七十餘矣又南走閩東北出金陵數年復召已七十五故已言者不行已行者不盡然公晩猶纂易傳未成書前卒數月念得士必三十人乃可為國用今始五六爾病革但却客危坐與章論説終日其不以老退惰終始有立增光前人余所畏也銘曰
  維天降材人有常職非其本源行潦之溢公毗於學生死六籍發舒中和仁政義術彼時燠寒流金走石公儼不動内守冲宻彼物壯老先鋭後屈公常自若致虚用實推其所為思始成卒小猶管晏大可召畢中列三品外倡九牧揣本齊末廢百舉一較銖刀者夫豈不足我懐慨然銘以貽則
  太學博士王君墓誌銘
  君名度字君玉越㑹稽人曾祖光祖鞏父後民承奉郎少而竒頴再舉於禮部入太學以上舍賜同出身教授楚真二州不至官君素行孝謹葬俞氏暴露哀毁髙原谷汲飪沐不時具忽有泉自側溢役夫讙趣功以速成免喪教授舒州江淮士人零落既聞君講説切理㑹心坐席皆滿時間值知州通判闕請攝事所治又能厭服衆意人謂君學與材交相發也名聲大震侍從爭薦六部架閣累年不得上後進多欲躐君君閉戸讀書不自言朝廷賢之特用為太社令遷太學博士嘉定六年閏月四日坐輿中感疾歸而卒年五十七明年十月丙午其夫人董氏子成孫慶孫女已嫁者錢洪魏成之許而未行者貴溪主簿趙希亮國子進士趙汝㝖相與奉君喪袝於五雲鄉綿奥塋成孫以君嘗所對御試䇿及其自記本末來請銘初將對䇿問同舍時事所宜言同舍驚揺手曰草茅諸生乍見天子詔固有淺深次第何預時事耶君曰不然罷賢良䇿進士當世要務無不畢陳自熙寧行之矣且釋屩入廣殿一生前未有此而不言異日庸遽得已而同舍竟登甲科君第居下歎曰吾知愛吾君而已豈敢以不樂聞過輕量明主哉顧淹鬱不上達有司罪也至是二十年甫為博士幾復見天子或言宰相方知君奚啻一博士而止不幸不及見命也君見已有日不料道何等語以對䇿時意氣惟君所欲言其能不擇淺深次第而盡言之果矣然則不以不及見天子而不啻一博士者為君恨當以君將盡吐所欲言而不及見者為君惜也銘曰
  昔子中道我勉而進徐行方軌九折之峻萬鑛一金拱璧其沈孰知我悲刻銘斯隂




  水心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一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朝請大夫直龍圖閣致仕沈公墓誌銘
  嘉定五年三月朏越明日朝請大夫直龍圖閣沈公卒於是宜人强氏殁十三年五子二女子曰𤍞鄉貢進士焯進武校尉傑從事郎監提領所糴場門燾廸功郎監鎮江府東北較務然免解進士女嫁承直郎扈武者亦已卒次嫁王唐卿十月晦葬公於開元鄉管社山與强氏同藏而使來請銘沈氏自漢以後冠冕名聞之盛代不絶於烏程公六世祖遇始别居常州至曽祖宗道猶未能以仕顯至王父復考松年及公皆中進士第復為朝奉大夫松年登太學為博士而公教授處州掌刑工部架閣文字國子録太學博士樞宻院編修官兼實録院檢討官祕書丞著作郎贊讀嘉王府兼兵部郎官遷起居舍人起居郎皆兼侍講有位有賢相繼益章然後無錫之沈始亢其大宗公諱有開字應先少學志其大者張敬夫吕伯恭官京師浙西士不知敬公獨從之薛士隆陳君舉客於毗陵公又從之心為範防物為經制脈理灌輸而不以文字華藻給口耳之求人視之憒憒而公陶然有以自樂不顧也蓋晩乃奏上舎名朝廷方選舊人使教國子而公在焉竟講下簾重扉深拒未嘗妄請謁留丞相異之喚語揖坐常聳聽移日當是時丞相患淳熙末知名士不採察而沉廢於賤冗數年間拔用幾盡士懽喜誦説以為自趙元鎮陳應求纔有此爾丞相既得譽於天下而公隂贊密請力尤多天下雖知公助之而莫知其所以進者何人公黙不以語人雖子弟亦莫知也然不悦者固已忌公及教嘉邸反覆深切尤詳於君子小人之際則忌益甚上即位欲習知國家事故宫僚二三人日再宣引入禁中賜坐問民疾苦皆非前例所有繇是忌者合勢相與排公最先罷又以危語中之坐廢斥十年公恬不為動已而稍悔寤使知徽州不得已强起屢求去奉使江東迎吏守門迫公行固不往復以知太平州遂乞致仕又幾十年年七十九而後卒其居家無酒肴燕舞僮奴衰落終日整坐間行視園中草木所從惟耆年久故南北之過賔及有職任於時者皆辭以老病不見也嗟夫士非不欲自賢也迷謬於趨捨操術之異顛沛於得喪憂樂之殊壯而合老而悖而得其所謂賢者鮮矣公學不衒於繁而能守其要及其用也不榮其身而思以畀其徒終其老也安以儉退而無累於得三者人之大節而公兼之斯其為賢也歟銘曰
  蘇常中間季子所國地卑而為野兮無錫之山繚而特水汙而為澤兮無錫之泉洌而食允矣沈公以配兹德
  李宜人鄭氏墓誌銘
  天富北監在海玉環島上乾道丙戌秋分月霽民欲解衣宿忽衝風驟雨水暴至闥啟膝没及霤蕩胷至門已溺死如是食頃並海死多數萬人監故千餘家市肆皆盡茅葦有無起滅波浪中老子長孫無復安宅四十年濮陽李寛知監事民賴其力始就髙燥立棟宇坊巷繩引閭伍鱗次既滿諸司輒留止不得代凡六年而監市成略如丙戌前矣噫四十年而後得一監官何好官之難遇歟雖好官六年而後集然則以急疾草猝為功者非虐歟以故李君每來予禮接不怠君以其母夫人狀授予銘不辭夫人鄭氏徐州人曾祖僅從祖望之皆有名先朝至侍從貴人夫曰朝請大夫浙東㕘議某丞相文定公迪五世孫太子少保東之四世孫既生大家其歸又相門也家法不教而嚴家政不慮而修㕘議為奉直子夫人前後事舅姑無違愛子不異庶嫡遇妾媵尤有恩㕘議没子孫遵其德貴賤百五十人合堂共食令壹而和職分而同新嵊之郊以為是北方名族能存其舊風可效而行者也夫人卒年七十五葬從其夫子十人得仕者文宿與寛也孫若曾孫男女壻若羣孫壻又數十人嗚呼可以為衆矣銘曰
  其衆則增其賢必升夫人之承嘉定八年二月日
  寶謨閣待制知隆興府徐公墓誌銘
  公諱誼字子宜一字宏父溫州人有徐寅者相王審之寅之孫薄其官遯於平陽自號處士寅以上無世次而處士廟於沙岡為别祖公二大父仲熙世充考迪哲皆以惠愛稱今江南石馬頭百間其所為也公貴贈迪哲奉直大夫公登乾道八年進士第教授池州江浙後進負擔來學宰相曰當為太學得師除博士遷樞密院編修官太常丞天子親政久威柄積上臣下多惶恐顧望事惟奉旨而行公諫曰若是則人主日聖人臣日愚陛下誰與共功上色莊改論樂制公對宫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其臣壞上遽和容受規徐曰卿可謂不以官自惰矣丁奉直憂知徽州光宗内禪公奏三代聖王有至誠而無權術至誠不息則可以達天德矣願陛下守而勿失宰相邀公留公謝曰某方欲勸公去奈何歙縣上妻殺夫以五嵗女為證公疑曰婦人能以一摑致人死乎緩之未覆也既而實税於庭死民母及弟在焉乃言我子欠租繫久不勝饑大叫役者批之墮水亹耳宿昔死矣然後保正伏罪併劾受賕吏闔州感動所謂實税者婺源户餘三萬而逃絶六干其新安還朱鄉户税役十無二三公始令民以于照造簿自實其税應者蟻集婺源諸大豪不喜謗於朝移提舉浙西公請訖籍而行不聽公在徽常單行入村落除其賦萬緡山谷叟老具皷笛侑酒送公泣而别過朝疏兵民十二事持不下留丞相請付外上悉鉤摘要語多施行者時方拜右丞相將引公自助延納甚密公曰上聖質寛平相公宜匪躬協贊若意向有偏禍不旋踵揖而起浙西水利尤重公論其切於時者曰昔下流不疏而水上溢故鑿直曲港還三江故道開宜興百瀆所以順導下流也惟髙亢田徑乃瀦偃之爾昔之言水如單鍔郟亶皆是也今開呉松江下流與宜興瀆屬之海者無慮數十百所異時浦港磬折以趨海今近浦之民多取徑直決蘇湖常秀舊為澤國比年雨或後至種且不入蓋圍田衆而疏導多也小人見利不畏其害圍於淺水既為髙田圍於菱蕩既為稻田二俱不已復有下脚始之重陂大半為土始之良田背水自曬十日不雨農廢作業然且承用舊説又將疏之失利害之實矣故舊田溝澮當濬治圍田下脚無輒開已開未填當捺合今之言水者能行是三説則髙原舊田還為衍沃而農不病矣入為吏部郎遷右司左司今上即位遷檢正中書門下公事兼權刑部侍郎嵗不熟半天下宰相以命公吏或夜半擕乞米奏至歘起擁被燭其重輕量分數應之報下未嘗失時刻進權工部侍郎知臨安府公歎曰京師彈壓如傳餐耳况應辦手掬食也首善何所仰請於上曰今鰥寡孤獨夜宿煖堂寒苦而僦錢無所得臣欲度都門外為八居養院費大不給内帑皆三朝恭儉之積陛下幸圖之上蹙然曰卿言是也賜貫餘四萬即相地市木㑹有御史劉德秀疏罷慶元元年三月也胡紘再疏責副團置南安軍移袁婺州嘉泰元年六月始聽自便久之復朝散大夫提舉崇道觀二年王師北出以公知江州辭不獲與子渾杖策赴郡敵數道迎拒兵壓江漢姦民乘隙謀亂訛言相恐公捕誅首惡字其餓羸恩接賔旅募人於浙東部分練習燒墼築城創輕舠船往來捷疾繇夏口而下依公為强敵既去朝廷是公所為除集英殿修撰尋待制寶謨閣知建康府兼制置江淮初敵圍廬楚不下而歸猶綴濠州以待和時時抄刧與我師遇殺傷相當淮人大驚復迸流江南在建康者數十萬皆曰敵再至矣公晝夜拊循益備禦請專扞敵勿從中御朝廷疑於和戎弗利亟移知隆興府黑風猺羅孟傳與其叔羅時忿争讐殺湖南抑孟傳而右時孟傳怒殺飛虎親兵以叛禍連江西吉贑四州勞於戍守孟傳囚土豪以情愬公且乞降公為列上曰受降非臣事也顧大計宜聽詔許從江西降而公已病既而賞及兩路公不預也嘉定元年有星隕州之南明日七月朔而公卒年六十五二年十一月朔葬於鳴山夫人宋氏先公卒二子沖迪功郎渾將仕郎長女嫁西外宗教林士遜次進士章學禮幼未行也公少而異質自然合道天下雖争為性命之學然而滯痼於語言播流於偏末多茫昧影響而已及公以悟為宗縣解昭徹近取日用之内為學者開示修證所縁至於形廢心死神視氣聽如静中震霆㝠外朗日無不洗然自以為有得也前後執政以國事訪公者告之必盡初光宗疾免到重華而日視朝毋改中外交章論切公既入諫退見宰相淚落曰上慰納從容然目瞪不瞬而意恍惚真病也已盍為詔四方禱祠郊廟進皇子嘉王參決留丞相未及用逃之徐村上使公諭還浙江亭復其位疾終不愈孝宗崩又不能喪公與少保呉琚議請太皇太后臨朝扶嘉王代祭答羣臣禮幕士取簾幃俟命后自祭奠乃止於是將禪上臨喪未可知也公憂憤嘔泄卧責趙丞相曰自古人臣為忠則忠為姦則姦忠姦雜而能濟者未之有也公内雖心愓外欲坐觀非雜之類歟國家存亡在兹一舉趙公問策安在公以知閤門事蔡必勝授之使同為知閤韓侂胄固請於太皇太后禫之旦嘉王竟立嗚呼當是時謗讟橫流而天下之口不可遏矣微公定計將使一夫攘袂而趨然則社稷永安而宗廟常尊澤施於今者公之大節不可掩也余觀公忠利慘怛能任大事視人如已本無以取嫉於世而世亦無忌公者獨侂胄既得志則驕肆公面誨之慚恨故得禍最酷流落十年不復用銘曰古之聞道以身為言開乾闔坤圓方各旋後之聞道以言為身因其已行筆舌之陳人實不𢎞狹而易安公胡早悟嬰此百難紹熙訌訌天作閔凶舉世驚哀莫敢弭鋒公初何營裂肝碎腦公後何成宗國是保彼譖人者不祀忽諸畀爾枕席詒我泥塗生不求榮死不求諡人臣之義惟以自致鳴山髙髙終風續濤爰居時來助其永號
  中奉大夫尚書工部侍郎曾公墓誌銘
  公曾姓漸其名字鴻甫建昌南城人曾氏散居江南閩浙士無不取卿相其别自撫州房居南城者至公曾祖處仁祖度始種殖於學為儒先生父發用累舉恩監文思院公生未十年徧讀經史黙誦左氏能通舉大義筆下語五六十翁不能為踰冠三上省以第二人賜及第授承事郎簽書南康軍判官政纎巨一佐其守值旱饑沿村勸糶又決獄問囚走旁郡勞苦未嘗辭諸司賴其親已合議薦之公逡巡辭曰一路當薦有幾不知求何用我曰名孰先於子公曰刺舉不責功實而以名取人縱我急進不愛惜得無反墜棄之乎固辭而免召為國子正遷博士祕書郎實録檢討官時論者方以道學為偽攻訕出一口公厭之求去得請矣有覺其不可者留於朝遷著作佐郎兼考工郎官求去不已知滁州㑹新立法不更邑不守邊請主管沖佑觀知興化軍將行文思卒初韓侂胄隂執國柄宰相以下升黜在手公不往見故御史程松希指罷公至是侂胄自為平章軍國事未畢禫而以祕書丞詔改著作郎兼兵部郎官軍器少監祕書少監公以驟遷為非復求去不許方下詔北伐直北門者既辭不就將用公公曰吾初不與議必用我即以自所為言者具之詔遂寢又將以公檢㸃樞密院機速文字公復力陳不可又寢連求去侂胄雖不樂然極重公遷祕書監兼國史編修實録檢討官兼權中書舎人自侂胄貴臺諫給舎供𨽻役彈劾封駁皆具簡請命意所欲者指授行之侂胄殊不以望公有論執即時止右史陳子翀歸自泉州衆畏其兇險公曰是嘗無故自言為察官者今地位已髙必亢顔據要路肆其噬搏善人無類矣侂胄不敢違為改一州使去於是女真雖退而濠州屢擾小使議和久不決敵堅責正隆以前禮賂持論者各懷苟且公雖衍大義載於訓詞扶善警姦得承平奥雅之意又為改定誓書以存舊體俄而侂胄死素抑奪者多收用而趙彦逾亦在中公争曰彦逾無預世道興衰何為於此又將籍故宰相陳自强之家公又争曰國家本忠厚為德二百餘年矣豈以自强故薄哉時公已病於更改向背之際多不合慨然歎息曰天下事止於是邪遂以親嫌乞免且以病力祈去除權工部侍郎陞史官為同修撰病遂不愈開禧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卒年四十二顧其子曰汝雖貧尚有田宅謹持門户無因我死乞憐於人嘉定二年二月十八日葬於太平鄉香山大人汪氏封恭人子曰穎茂承務郎監福州水口鎮曰穎秀修職郎新監紹興府苗米倉曰頴敷早卒女之壻曰衛樗某官幼未行公孚尹明達既早慧長益貫研古今出其英華皆有新意方得志於科目不知者以凡人料之謂其馳逐資富貴鮮淟相矜伐而已而公謙明無傲世之行簡逺無近俗之名未得不願進暫進輒求退處樂而憂遇變而安當慶元嘉泰開朝衣負塗炭之羞而以氷玉自潔青蠅䝉樊棘之誚而與鴻鵠偕逝合德引類思深慮長天下以為賢而宜書死而宜傳惟公也銘曰
  孰司下人逐死奔生有膏其汙不臞其清是為鴻甫正性之閑衆攫羣攘舒徐其間時雖我畀我不時即進怯退勇先義後得終於開禧始於慶元吉士庇國如珠潤淵日之所杲月之所耀不可蓋藏可以並照香山之岡雲木茫茫其年短折其存永長嘉定八年九月日
  毛積夫墓誌銘
  毛予中字積夫髫鬌有傑氣十七時㳺江淮亂後邸店未復卧起草中時時與小冦遇行數千里知形便阸塞涕泣曰管樂不再生耶夜捕鹿迷失道旦見樓堞矗然合肥城也值帥方打圍戈甲耀日居薦虎皮道旁燔肉煮葵菜浩歌縱飲弗為視帥揖語大驚延上座稍長親師友學習今古諸生不能言者盡為言之復出沔鄂得腎豪名世士識别相與懽甚因留門下終身所至專席髙論衮衮無對怒馬獨出不施鞍勒或入酒壚憑髙悲嘯衆共恠不敢近荒旅窮肆飯客常滿或閒門袖手借書危讀經旬月無不通人畏其博而專也然不得騁於科舉禮部嘗欲第其文又議不合而止余屢諷君年過五十矣氣惰將衰血燥將臞宜返耕築室以順天命無徒取俗子贅疣也君怏怏不自喜尚行㳺無怠至踰六十度決不偶矣始棄去蔽長松吟小山招隠諸詞哀憤激烈作振衣亭請余記未畢而病嘉定八年五月二十一日以書來曰某自量不在友朋下幸賜之銘抑揚咏歎之死不恨矣其明日卒嗚呼人之所長世固不易知君之所有人亦不能察也然使其當蹉𧿶之年而與之以奮近之日則必損竒特之行而為平易之趨矣詎輕測哉所居瑞安深谷號毛家山以毛姓者二千人祖鏜九十三父驤八十六皆䔍學好善稱於鄉君自謂夀種故其規圖常寛逺若有待然纔六十五娶張氏正而婉生四子允兑兗充二女輯輔再娶康氏一子曰應早夭九年某月日葬瑞峯山廣度寺允來速銘予老憒憒下筆未數行耳如附蜩頭眩轉不自支其於抑揚咏歎之意蓋微矣故所述僅如此然可以觀其畧也銘曰不設志以滅命不厚生而薄性古之人哉嘉定八年九月日
  徐文淵墓誌銘
  君名璣字文淵任主建安簿麻溪峒民業鑄兵鬻鹽者官窮治羣捕因相聚為逆多殺傷官軍州恐以君將而往君不用衆但命土人持榜告諭皆散去罪止三人監造貢茶其長欲取於數外君正色曰此人主所以薦天地宗廟非臣下所宜得移水州司理兵官大執平民為賊冀以成賞君明其無罪盡釋之丞龍溪縣城旁陂舊稱溉萬頃豪黨私以為田陂浸壞君既按視即疏鑿如舊規移武當令改長泰令未至官嘉定七年十月二十日卒年五十三初唐詩廢久君與其友徐照翁巻趙師秀議曰昔人以浮聲切響單字隻句計巧拙葢風騷之至精也近世乃連篇累牘汗漫而無禁豈能名家哉四人之語遂極其工而唐詩繇此復行矣君每為余評詩及他文字髙者迥出深者寂入鬱流瓚中神洞形外余輒俛仰終日不知所言然則所謂專固而狹陋者殆未足以譏唐人也得魏人單煒教書法心悟所以然無一食去紙筆暮書稍近蘭亭余謂君當自成體何必蘭亭也君曰不然天下之書篆籀𨽻楷皆一法法備而力到皆一體其不為蘭亭者未到爾非自成體也此論余尤駭之君與余游最早余衰甚朋曹益落君將請於朝棄長泰終從余未及而死垂絶忽長歎言争争者數聲其妹撫之曰何争張其目視曰天争妹又曰天何争復力疾大聲曰争名也遂卒嗟夫君之志固逺於利矣豈以名未就而有不足耶徐氏自君曾祖逢祖贈曹議大夫澤為泉州晉江人皇考潮州太守定始為温州永嘉人君娶劉氏子曰鼎國子學生曰吕八年十月十二日葬建牙鄉郭溪銘曰
  如是而足以名歟則所名何止於此如是而不足以名歟則古之為名寡矣嗚呼文淵其視斯銘余之所傳天亦不争嘉定八年九月日
  故通直郎清流知縣何君墓誌銘
  何君名瀹字叔禹處州龍泉人其為南城簿明州造船塲皆以憂不任事後自温州司理紹興府北較務六年而用薦者知清流縣開禧三年八月十五日卒於官年五十六先是夫人富氏殁三年矣嘉定元年十二月十九日合葬於北里山子一人曰處權轉運司發解進士女之夫曰張希顔君門地貴重蓋太傳清源郡王執中曾孫徽猷閣待制志同之孫也父佃官差減猶奉直大夫然君自待如寒人單士未嘗以勢加物居官明恕必舉職而不為苛暴尤恬淡逺於聲利羣從多已顯而君故常調泊如也將往清流值淮北既交兵衆勸無行君曰遇患不避義也州檄縣饋軍前獨君能至全椒來安不至也既而宿夀兩將遁走潰卒聚滁河無食譟且亂君以戍兵糧貸之得免敵決逾淮吏焚廩棄積而南或又因以為利君獨携口劵馬草錢五十餘萬歸之總司守怒扣空篋强拘之總為誚諭乃已敵退守與郡僚留金陵沙上賣酒不敢返君挺身坐黃悦村招散民種稻趨刈麥晝夜暑濕中遂得疾縣人賴君方再造皇恐扶輿醫建康冀其愈竟不起哭而去悲夫自復讐之議出余固懇懇論奏謂須家計牢實彼必不可以進而後我可以不退且盟約久定矣必彼先破壞而後我徐應之不然前直掩而較後曲藩牆擾則堂奥揺矣執事者不審輕動妄發未幾勇怯俱弊使據正守義如君之賢者勞苦困極而不得以老死故其喪歸鄉人迎之無親疎貴賤皆霣涕雪泣非特其恩厚素感於人亦以君仕不逢失其常所而痛惜之也嗚呼非有述於後則何以著君之志而塞其子孫之哀宜處權請之勤也銘曰身都子男兮家相門往而不還兮墮時紛故園有茹兮溪有緡魂乎歸徠兮無怨呻嘉定八年十二月日
  林夫人陳氏墓誌銘
  夫人陳氏平陽陳營里人嫁同縣林璞二子善補善祇二女壻彭表韓原林君田不盈一頃多萊少熟父母老遜其業而林君晝夜誦書攻文髙吟嘯絶不知家事事一闗夫人夫人能飾無為有久而若自然夫之父母安焉其後頻死喪嵗惡田且盡猶力課其子學不怠比寡居而病風濕沉廢逾二十年夫人常順聽無悲戚有勞苦之者欣笑彌日得好語而歸人以為難當是時善補經營四方傑材偉士無不師友然尚疑信未決獨夫人以其志許之已而善補及進士第教授無為軍兵亂人相食俟間輒謁告視夫人夫人麾使速去曰汝已出身事君又反顧乎嘉定五年九月某日卒年七十四蓋舅姑夫子不疚其艱而相依以成者固人之常理至於饑羸疾痛不失其善而必與以報者亦天之常道此夫人所以兼得之也夫人並家有鹽亭山阿阜深衍北者指斗門之北曰是宜家藏善補税於官十畆初光孝寺亦佃鹽亭山在斗門之東繇戴家山而北僧以官人所擇必山之勝也因内熱冐争之曰此吾賜山也既又曰吾山所至也有司索文書驗視不酬吏取重貨持不肯決僧詛鬼路罵聚刀槊期以死競後二年御史民曹交相趨符移總總常平司定以善補為直然後十一月初六日葬夫人於山之原嗚呼有是哉夫貲不足以買山而葬於官荒之山此譽士之窮王政所必矜也遁耕織之勞而欲擅山海之富此異端之横王法所必黜也銘曰徂徠躬耕葬百喪使皆如此訟何當虆梩而掩孰在亡夫人之歸天與岡嘉定八年十一月日
  劉靖君墓誌銘
  劉靖君名愚字必明太學釋褐教授江陵府外遷安鄉令乞致仕嘉定八年正月十二日卒明年二月某日葬城北仁塘原君行已恭與人敬節堅而志厲學必是古尤𮟏講説能自淺入深荆人聞者欣朗開達將校改服以聽在安鄉慈允得民和旁縣自占季年再倍夫繇果求藝皆通方之材非以儒自局也始君甚幼家零落待我而衣食父死伯不弔疑將祔於祖一夕轝其柩他山哀呼僵踣幾不活者數焉遂羸毁終身入太學凡三中上舎積嵗月始升名比脱紵袍五十餘矣憂患之味早視衆所甘待若辛螫余丞相素知君至是且召用澧守蘇若霍諸司楊吕范又争薦君然自謂逾六十矣髪墮齒折何以驅馳一世竟捨去不顧買宅城南四無垣塹蕭艾數尺嘗展巻長哦醨酒薄羮盎如也垂二十年至八十三而終郡人髙其行無不歎惜觀文殿學士何公率嘗同舎故學徒共諡曰靖君明其無競之德可宗於時殁有以思存有以勸也舎法者館學之地也以經任為限蓋有委心歸計於未滿之先矣未有滅跡絶影於既滿之後也作邑者要路之儲也以改官為急蓋有因縁屬託於破白之初矣未有逡巡退却於及格之際也雖然道逺俗散而天下無肥遯之士流風所扇既莫不然而君豈異於人哉惟尚往於招徠之不豫故謂之知恥迎受於筋力之常衰故謂之知命此君之所以自安於古人而今人以為不及也君之九世祖曰存以上柱國自建徙衢為龍㳺人號江潭劉傳緒至君雖宦未顯而德皆餘於隠矣兩娶徐氏又繼以留氏子曰克曰几曰凡女嫁進士應彌明孫四人女孫二人銘曰
  量人而退非曰自晦量已而止亦其常理有或為之有或不能是名靖君于後之稱嘉定八年十月日
  鄭景元墓誌銘
  景元鄭氏名伯英永嘉人隆興癸未進士中科滿秀州判官調杭州泉州推官母老不忍行食嶽廟禄九年終母喪授寧德縣丞福建提刑司幹官猶不行於是六十三矣遂以紹熙三年四月戊午卒十一月壬申葬西山余家奥原上二子為仁次求仁早夭女嫁蔡幼學李復陳鑑世常病景元負氣不屈折故不用殆豪士哉以余攷之景元信道不苟且寜不用蓋志士歟方秦氏以愚擅國人自識字外不知有學獨景元與其兄推性命微𦕈酌今古要㑹師友警策惟統紀不接是憂今天下以學名者皆出其後也其論議憤發筆寛墨餘佞者褫魄貴者奪色豈血氣為之使哉然則志也非豪也故事第四人與上三人踵躡以進累日月皆至卿相景元恥自言故甘為選人最後朝廷以幹官者拔滯淹之一門也景元笑曰此冗官爾法當廢省可身踐之乎卒以疾辭夫思其職不利其禄然則志也非豪也自其兄及薛士隆陳君舉擅一世臧否號為方峻景元不然雖閭巷一介之善甚或輩行絶數等未嘗不委曲外比售其聲名家産無十金僮僕單特賔從晝夜集㔃肺烹蛤蜆蔬橡雜陳之急難窘助扁舟徑往夜半扣門攝衣皆出矣景元果豪耶不以富貴適已而以貧賤狥人耶故曰亦志而已矣始行之㳺陳鄭間後壻鄭氏景元為余言㕘政李泰發之孫委禽焉吾顧不敢已而中第今為臨海丞景元殁二十三年夫人黃氏卒既合葬時行之以龍圖閣待制知福州書來曰鄭公逺矣宜於此乎銘夫豪與生盡志死不滅立德之本也孔孟所尊也何較逺近哉銘曰
  陳代嘗言枉尺直尋孟氏所訶曰有利心嗟乎景元尺何必枉既定之榮矢而不枉以介責身以通恕人餓於西山草秋木春嘉定八年十一月日
  東塘處士墓誌銘
  昔平陽陳巖學能造微為陳君舉徐子宜密授不幸早夭二公哀傷㑭余記其藏時余自都返繚出荆州茇舎倉卒巖弟志崇蹤跡參訊追及余西山重戴拜伏又逼同婺越兩界乃得以竁志崇詞藻精麗從余久每語家人細大輒噤不吐余竊恠詰其故則長愾淚落曰吾兄銘而吾父踵逝亦有意於子以吾未與士齒也率三嵗遲之遲六七而吾老不堪士矣不敢怠不敢請即死無以見吾父嗟夫余文無用於地上矣豈志崇姑欲慰其父兄於地下而然耶君名瑾字國器繇左廂兵馬使十世為石床里人床方三尋平如琢相傳古有異人所為飲奕也君軒岸沈雄言動未嘗妄既苦志不酬右書左琴以善娯樂其行常損已益物種植甚逺積累而可稱紀者衆矣然最著者在東塘初縣驛道東北皆行水中漱淖墊没數十里晨瞑風雨咫尺斷還往北塘合一縣之力間乞丐大官厯年多猶未備君獨用一家力栽石取底東達之海閲閏而成堅悍可屐甚潦不能淫人以為君德更號曰東塘陳氏余嘗患世之富貴苟自肥於民無毫髮利益君雖貧賤不為身計特作此塘利垂無窮可尚已卒年七十夫人林氏先九日卒林氏淑而知禮事姑九十白首盡敬閨房資以為法志崇弟曰德崇二壻曰林萃邵持正既葬君於安仁山二十年而孫男七人皆以長立孫女三人其二已嫁而曾孫男女亦三人君嘗以志崇德解恩與修職郎然不足為君道而君亦諱不肯當也故題其墓曰東塘處士而銘曰
  承於祖而未信付以子而猶疑孫衍曾蕃東塘豈欺嘉定八年十二月日
  中大夫直敷文閣兩浙運副趙公墓誌銘
  公名善悉字夀卿父不尤知横州祖士起武義大夫曾祖仲馴開府儀同三司繇儀同至太宗四世横州初入宗學以文占上舎而有武力靖康之難走相州與岳飛善聚兵萬人將迎二聖雄張河南北巨盜皆避之曰此小使軍也髙宗立以衆歸御營復從飛武昌飛死秦檜奪其兵抑守嶺外而殁公孤憤激發痛橫州以投筆自挫束置袍笏不掛身娶婦清江一月誓之樂清舅家賃僧房業舉子夜誦依佛燈或日昃未㸑履襪穿垢如是三年得京官往視其妻未及境有蕭某官者同宿漫問李通判安耶曰嘻死矣女嫁宗室流浪音信絶數年矣公笑因敘本末蕭驚異後公為郎而蕭位執政為上言如此知無錫縣丞初有印板帳錢吏茫昧不能理欠負十七八公補舊增新常多三四以上知寜德縣邑小易治公亦竟嵗無所笞罰通判臨安府敏絶為一府冠孝宗知之故令以事至殿中者再瞻相良久喜動色擢知秀州金字牌忽夜下上親札曰海鹽地髙病旱豈有水利可興乎河成至今為腴田還朝命除郎黃㕘政不奉詔王丞相請與大州知鄂州以嫌改江州始有旨射鐵簾公多與金銀鼔舞將士奏藝為諸軍第一除度支郎中侍從夜直上論朝士能否獨稱公材前後十數内出姓名知臨安府大臣猶難之進太府少卿於是上既欲驟用公而輒於外庭御史遂以為公罪上怒塗抹其疏幾盡然亦罷公光宗語宰相趙某今安在夀皇所囑付也除提㸃鑄錢諫官疏復止知徽州庫錢滿溢寄於外廊其歸公使者盡以代諸縣賦移江西運判除直祕閣兩浙運判敵使張汝方暮發京口礮車雲上風挾浪成山且覆且號夜乙丙公擇金山隈處列炬火累百募人鈎其舟浮栰以濟國信吏白例巻當自正門入公叱曰汝欲葬使人魚腹中乃已耶陞直敷文閣副使憲聖后攢宫復土第勞當遷侍郎公已病歎曰吾昔遇孝宗蚤居此矣今夕陽之照爾潤家可也報國乎何有力辭而免慶元四年五月朔卒年五十八八月某日葬明州定海縣太丘鄉啟霞山夫人李氏封齊安郡子曰汝鐸承直郎汝鎔宣教郎知浦江縣汝鄈從事郎坑冶司幹官汝鐀髙州文學汝駉從事郎臨海主簿女嫁文林郎錢芄朝散郎知寧國府張忠恕孫男二人孫女四人公為政速於赴機事常集而無跡期㑹不迫而信治財以寛民或貸放而官有餘資廉儉終身不用公庫物在上前言論率樸透底無枝葉上亦坦懷歡笑肝鬲親厚嘗謂公曰周天下事每日須過朕心下一遭留卿相聚正欲共此不可逺去也蓋孝宗之有志於治如此用人必親簡雅不任宰相宰相往往慚沮曰此何以得進同類亦恥不預輒譟曰此繇某來也雖疑似無實然卓然被知於人主者地偪而交疎孤外反甚矣故雖一意保持而不勝百計之排斥嗟乎方公盛年使其朋黨比周矯揉以應虛譽則何懼不用而摧殘困折終不能有所為者豈非伸於上而顧屈於下哉其後天子一切恭已以事任其臣舉鴈行魚貫以聽而公於是時亦始為任事者所知然公寧以人主之知受屈於永久而不以人臣之知求伸於須臾此余之所以賢公也性專介重執未嘗曲已徇物薦士尤謹在兩浙或請薦沈桯公以桯犯贓不許在江西薦許中應李肅皆善士時所謂偽學畏不敢舉者也在秀州黃洽為中丞薦其所親公聞澉浦監鎮趙師石之材而未識也薦而後報曰宜以中丞所親為後洽大恚故迄其去毁公不置嗚呼此又可悲已銘曰
  富矣啟霞金碧暾暾四獸維之中可一棺咸曰天造樹以斯原噫余趙公曠度逸羣神往無方豈視之墳懿其遺聲以世厥存嘉定九年二月日






  水心集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二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厲領衛墓誌銘
  君初名仲詳後名仲方字約甫有厲文才者婺州東陽人也仕唐為都督刺史文才四世孫元為殿中侍御史其居號御史里乗驄鄉元之後至君曾祖凝祖邦用皆不仕而父邦俊以君仕贈武義郎君中紹熙元年武舉任侍衛步軍司計議官武學諭閤門舍人副賀生辰者使於敵出知安豐軍復還閤門出知和州王師北討賴其能就權廬州俄召授左領衛中郎將敵内侵朝廷憂在江北令君建康防守敵遁歸復還領衛用御史疏罷主仙都觀又用中司疏降秩徙邵州嘉定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年五十四卒於邵州九年二孤倬俁始以柩返十二月庚申葬於仁夀鄉鮑莊紙白山始君與余讀書諸生旬沐嵗省皆散去君獨閉一室未嘗窺户並試兩學士若文有餘者博士蔡鎬見而駭曰吾周旋武學嵗月多矣未省有如此文字余笑曰此非子所知也已而及第第一人然自後屢舉進士遂不中共入閤門試而後命蓋天子所以異待武人比於館職被命者以為榮而領衛尤親近君顧不好特俛仰繫縻其間不欲絶也嘉泰中邊事將動諜妄言敵衰有證宜即取君在安豐嘗奏淮北饑民扣闗求救接初無意也柄臣遽從夜半下其議議者因共指君為開隙生事語聞四方雖其故友朋及為士者亦交尤之敵既卒叛盟而君竟坐貶死鳴呼可哀也已夫縉紳守和親介胄言征伐繇漢已然矣其不能相合而相非至於喧忿詆悖而相加以惡亦其常情無足恠也故季布廷諍欲斬樊將軍而臧宫馬武之請至煩人主諄悉詔諭而後止豈非往事之明戒也哉君為武人蓋失路誤入爾人猶以故步期君其所以責之者抑所以厚之歟然使君致其壹於進士何患不如武舉所得褒衣大帯掌幄中之論無冐十死九生之危夷俟而訾其缺則人之所以責我者而我反以責人矣不亦又可哀也君勸安豐種桑數十萬株墾田數千頃置歴陽軍實甚衆後人用君所造九牛弩射殺敵驍將於城下又用戰車敗之清水鎮素不識田琳而知其材以告余余為言於朝使代李爽戍合肥敵不敢犯來建康也敵屯定山十餘萬君募石斌賢夏侯成再破走之敵留六合余趣君君曰敵其當自退不亟出兵敵卒去其謀効審的多如此然世人責君方深故未暇明其功雖余亦不敢言也斯又重可哀也夫君娶張氏先卒再娶同甫陳氏子四人曰倫曰倬皆太學生倫早夭曰俁江西轉運司進士曰合女嫁呉瑾承信郎吕珣孫男一人曰簡君母呉夫人惟一子自君之貶常悲思哭泣比死哭不絶聲及還哭之慟以殁噫子禄養而不及終母夀盡而逢其凶若夫人與君其又皆可哀也銘曰嗚呼厲君迪知忱恂百家縱横六籍輪囷亦既豹變剛柔蔚文曷履虎尾喪其匹羣人喜攻瑕天獨與純回祥復亨展也子孫嘉定九年十一月日
  趙孺人墓銘
  嘉定九年十二月壬寅趙汝鐸葬其妻樓氏於樂清縣永康鄉崇福山樓氏在四明累世貴重孺人父鍔知鄂州從父鑰參知政事皆以文學名當時女兄弟百人相視以能相聽以巧功容範節自然應㑹孺人尤謙敬謹約始歸趙君少年為材吏頭角暴起已而久不合退居山窮水絶處慕王霸梁鴻夫婦賡麥秀五噫之歌將遁身逺踪以自娯佚而孺人特喜浮屠道常危坐疏食食纔半掬滋味甘酸未嘗經口若無饑飽之意家人以為難且懼其瘠然莫能回也是年八九月有上氣疾醫每煮藥輒静定寂黙藥不果進以是病革索浴洗换新衣提青背子白其姑曰奴死罪不應着此下見先舅然去路别人間浮侈之飾無為也己丑已卒二女素孝愛拍肩齧臂振牀哭踊無數久之忽開目曰汝不曉事妨我復起愈危坐誦佛名聲聲相連氣浸劣命所善更迭誦念不已庚寅向曛黑大呼曰彌陁接引可去矣遂絶彌陁者釋氏所言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者也嗟夫生固無所來而死亦焉有往哉然自恠竒誕謾之説行於中國聰明豪傑之士畔而從之以彼分别影事之心醉夢沉酣於其間至於生死之際變壞逼迫其不顛沛失據而能全其守者千百而不一見也而孺人顧能之何哉豈古人所謂恒德之貞婦人之吉者特其學之異而然歟傳曰人死斯惡之矣無能也斯倍之矣君悲傷既甚而孺人之死又能卓偉如此故為記於墓上銘曰天地氤氲孰餞而生其死則已孰導而迎執妄為神異説孔殷安爾直歸勿墮勿淪嘉定九年十二月日
  故知廣州敷文閣待制薛公墓誌銘
  公名弼字直老薛氏自晉徙閩者左補闕令之在唐有髙人之目補闕孫懷仁為溫州人懷仁九世至公曾祖元禮而父强立始及第終江寧府職官公政和二年進士任懷州刑曹教授杭州召對語不合教授滄州年饑賑以學廪守拒之公曰民餓死士何忍獨飽糴不償某當坐已而補舊有贏糧焉辟浦江令時所至告事魔者牢戸填溢縣亦誣逮數百人公一筆放遣燕山免夫錢既集而郡仍别科公執不下民自載輸官曰寜費錢母失令也知桐廬縣清江丞監左藏東庫中官王道使奴挾旁視絹美惡多取之公白長貳下奴獄驚曰何敢然亟移病請致仕長貳度不可詭奏宗室不奉法縱奴横帑藏隂祈道流其僕且以旨押公就職乃已女真犯京師李剛定議守禦衆不悦公意與綱同除太僕丞參其軍城圍解遷光禄丞公嘗言姚平仲不可恃未幾而敗綱救太原又言敵必再至宜先事河北且綱不當去宋伯友提舉河防以㸃撿見在糧草從伯友為計畫甚衆皆不用乞罷歸提舉三門白波輦運又上書擇代伯友者既而分委安扶等李回復守河公歎曰今敗矣遂主管明道宫六年髙宗帆海入青奥門幸水陸寺公見吕頤浩言島岸蕭條無以安上躬不如蹕郡廨增舟取財皆有定所民不加歛扈從休息提舉淮東鹽湖南運判王𤫙捕揚么久無功更命岳飛么據洞庭陸耕水戰樓船十餘丈官軍徒仰視不得近飛謀益造大舟公曰若是則未可以嵗月勝矣且彼之所長可避而不可鬬也幸今大旱湖水落洪若重購舟首勿與戰逐筏斷江路藁其上流使彼之長坐廢而以精騎直擣其壘則破壤在目前矣飛曰善兼旬積冦盡平進直祕閣是冬震電大雪氷厚尺餘席益煮粥於市益去尤甚白晝剽劫羣行而飛責月樁錢鄂鼎運分撥米甚峻公具奏天災民窮詞甚哀切上惻然動為捐二十萬出廣西常平貸之潭永間始復生理王彦自荆移襄遷延不即赴彦所將八字軍中原勁卒也朝廷疑有變以公直徽猷閣代之問策安出所從兵多少公曰若志在除彦某書生也非所及代之則湖南送吏足矣彦殊不意公至徑入府受將吏謁大駭公曲折譬曉又大悟即日上道卒賴以全除岳飛參謀飛母死遁於廬山張宗元攝飛事飛將張憲因辭疾下多効之洶洶生異語公强邀憲行軍謂將曰太尉力乞張公而詔使隨至岳家軍馬素齊整無故忽諠閙是汝輩累太尉也諸將以告憲憲佯悟曰相公心腹惟㕘謀知耶飛尋起復時去酈瓊纔一月人謂非公此軍亦亂矣入為戸部郎再知荆南桃源伍俊既招復謀叛提刑万侯卨不能制公許用為靖州喜曰我得據一州過桃源逺矣即出謝伏發擒庭中收其藏粟食十餘年新疆還進祕閣修撰陜西都轉運使以左司郎召知䖍州主管雲臺觀復知䖍州修撰集英殿知福州廣州待制敷文閣紹興二十年九月二十日卒於廣州年六十三二十二年十二月甲申葬永嘉縣太平山自宣和失馭天下安土樂業之民皆化為盜賊更起滅千萬計劒槊不能勝旗榜不能綏垂二十年狙啖勢窮乃稍弭戢而䖍南雄南安三州楚百粤首尾地尚憑負巢窟熾張如故公前後討蕩俞三古五官朱闗索呉錦等賊相謂剥皮殿撰而閩八郡管天下伍黑龍卓和尚何白旗邱崇廖匕嫂滿山紅之屬數十萬公教竒兵立左翼軍挍石城人陳敏為統制積四年平豪賊百七十部初閩人依險立砦以守久則自為賊公令有砦者勿葺冦盡砦亦空民返家室道路夷行故紹興雖忍垢買和終納外侮而内地馴服綱紀粗伸繇能用公而閩楚之功集也汀州李谷反信宿三萬人公急㑹師斷首尾夾擊浹辰谷敗僚吏不知也海冦陳小三載艘六十距境上給鄭廣兵三百與期三日求濟師不許二日大風賊不能進退盡虜以獻請曰始以一擊十不自意全公料三日何也公曰苐從吾令無問所以然蓋機速神敏多此類而其家所傳則有甚異者余不得盡記也方艱難時士無賢不肖皆媮視苟息惟宗澤未及成忿鬱死趙立翟興不幸喪敗以功名著者陳規胡世將鄭剛中而已公常勝無誤不以意氣加物裁割應手小大各成殆踰於數公然初佐李綱與時論忤中從趙張事薄晩而秦檜擅國深檜事天下不樂聞雖如公者未有以别異而獨鄉人夸誦之爾可歎也然檜嘗欲引公為户部侍郎公耻以言利進不答頗怒故止於外藩將死乃得待制則公之為檜用自其資所喜而非利之也公既為岳飛參謀飛與其徒妄臣反寃氣貫日月獨公幸免其子弟或以咎公嗚呼巨浸大疫殺人成邱死者之家不怨免者知不以已之所遭同於人也檜果於殺飛而不忍害公天誘之也岳氏何尤焉夫人胡氏劉氏子叔淵福州教授叔宣嚴州録參恂愉壻呉龜年撿正諸房公事季升參議官孫洪朝奉郎浩朝請大夫澤潮州司理潤上髙主簿曾孫師度池州司户師旦建康榷貨務師昉象州録參師善師石師睿師山師道師昻將仕郎師昻師正於是後公六十七年前輩無在者雖鄉人所夸誦亦漸哀息浩未殁屢請余誌其墓不果而余又老且死旦與石皆曰若是曾王父之烈殆其無傳乃叙而銘銘曰
  薛繇亷村𣲖於永嘉建公十二始振厥華公學詩書公本仁義天機流行且勇且智宴安之從士如束蒿礪其頸吭嬰以斧刀惟公變化舒慘莫測鬼蜮陳前雷電掃跡閩攘楚刧億萬雄羣惡首既鉏還我良民北北南南再奠枕席助成中興時公是力天下大矣非材孰理建紹之間數人而已彼或不及磊落而傳此實過之寂寥僅存佞碣諛碑何必遽載論久益明銖兩奚貸伊柏有孫伊松有子爰刻墓門以示無止嘉定九年十二月日
  胡朝奉大夫知峽州宋公墓誌銘
  曾祖表微知解州祖炤知豐縣父坦贈通奉大夫公名紹恭字彦安歴監南安廟明州比較務心喪免崇安主簿麗水縣丞知永嘉縣兩浙運司幹官心喪免通判江州知峽州嘉定九年十月初九日卒十年三月初九日合其配蔣氏葬㑹稽縣五雲西鄉秦望金山於是宜人先十年矣子曰駒登進士第淮西總領所幹官曰騻早夭曰騋徽州司户女嫁古靈陳杓知蘄水縣唐榑洓水司馬楊皆已卒孫曰永孫德孫右孫孫壻曰山隂在獻可公之來永嘉不以余賤陋損邑大夫重坐語常移日意所縱奪微辭抑揚余黙受敎論承平至渡江公卿行事本末其人賢不肖無一差忒為之悚聴躍立激慕摧省多矣而公治縣約期㑹緩征役早計預定隂化潛弭視新進後生乍出智慮聚沙畫墁欲以立名字造威福者力相百功相十也吏民皆稱公聰明允恕易事而難悦謂後此更十五令無能繼者而其前亦鮮及也公既中原故家見聞所趨與南士異外侃樂而中伉簡於其鉅儒名人雖無不敬愛然猶不自滿至暴興者無所屈改素貴者無所假易然終不示以同異之迹故世雖不能知公而亦不能測也其為峽州即自乞不行六主冲佑觀年八十五憊老不生於色慢游不設於身未卒前八日親燎燔奉祭命駒謁冢下皆如常禮疾作子孫奔走醫工交錯公笑曰吾命有所懸矣戒其幹力曰晴久省倉燥官輸速了乎初宋氏趙州平棘縣人而公奉議郎兹丕之子也五世祖宣獻公佐仁宗賜其居京師春明坊四世祖常山公遂為開封人靖康之難宋氏奔迸或在蜀或在越事定解州家竟不知存亡祕閣修撰名煇公之從叔父也請於奉議以公後通奉而以修撰遇郊之恩任之然後解州始得祀於南方余觀五胡亂中國三百年士大夫氏族猶相通不以南北彼此限斷葢南之號令征伐尚時至於北方故也宣獻賜第在守文極盛之時常山徙宅當稽古更法之際世臣巨室入衛都邑尊隆本朝豈非重内臨外之義當然哉甫一再傳天下横流至於父子兄弟不能相保飄轉數千里外死生莫辨疑信不分特以魂氣之所之歆舊祀爾顧平棘今在何許蜀越有無一宗哀哉駒博習古今與余講中外盛衰詳矣孔子許管仲如其仁然則非繇賜所能知歟銘曰
  繼絶於罔象之餘立家於播流之後前軌尚存舊聞可守憤發新功益振今有嘉定十年二月○日
  故運副龍圖侍郎孟公墓誌銘
  良甫名猷姓孟氏元祐皇后姪曾孫信安郡王孫世家具國史以承奉郎監秀州糴納倉歴臨安府樓店務嚴州税麗水縣丞浙東常平幹官除籍田令通判婺州知南安軍信州召為都官郎中改左曹尚右出淮東運判入為軍器監左司郎中直寳謨閣两浙運判副使太府卿兼刑部侍郎主管沖祐觀知婺州直龍圖閣江東運副復主沖佑觀於是階累朝議大夫初余入呉而良甫兄弟最先至氣歛然滋恭語退然益卑齒寒士中不見異余謂世多賢公子習使人親近已固然爾徐而切偲反復即耳目之近以驗事物之逺瞻瞬領徹貫穿縱横雖寒士之深於造詣者不能至後數年行加修名加聞天下言王公家無不髙良甫之義繇此更踐内外出夷入險擇而守中勞而有成幹方舉徳而莫有助之者也良甫之學以觀省密察為主外所渉歴皆切於心身所覺知皆反於性凡情偽錯陳横逆忽來幾若無所攖拂而筋骸之束肌膚之㑹常得繇於順正其專悟獨了動用不窮葢非簡策所載箋訓所及然余欲其博達倫類盡究古今之變以進於昔之所謂知道者而良甫亦未能也道者天下共繇之塗也使有人焉以為我有是物也將探而取之而又曰我能得之矣則其統已離矣老聃曰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又曰猶兮若冬渉川豫兮若畏四鄰嗟夫聃遁世不囬者遜而委諸人可也乃執而自有之若是之固歟良甫立朝無黨與未嘗示人以同異之跡士大夫敬愛而不敢狎也方籍田時以偽學斥士且盡獨不及良甫然遂自乞外補後稍復收引而良甫已先入為郎及兵議起即被使出淮東至兵罷而罹其禍者衆獨良甫為無所預將用之矣然亦竟不欲為容而去葢其出處之際可攷者如此其治民考功因舊循常無所改作必有更革尤務靖重所至皆安其政令然良甫所長當危疑未定之時曉暢彼此之情以濟國事㑹通翕合之日協同賢材之類以新治功故不以一能一職為稱雖其可稱而亦不足為良甫道之也良甫平居嚴已恕物不立岸限後進晚學幽人野士有善意者日滿其門喜為詩無風形月狀浮劣之語間出一二摐然金石有警於世卒年六十一嘉定九年十二月七日也十年五月二日葬於呉縣白羊山夫人吕氏子繼華舒州觀察推官繼顯丹陽尉其夭也先良甫四月或謂良甫之疾由哭繼顯而然然則學道之力無用於哀樂之間歟死生命也不以子審矣果以子也東門呉之放曾不如子夏之褊也是良甫之道非離人羣而自逸也銘曰
  勿謂道存迅疾不留非智能知非力能修惟余良甫少成於天古有今無人十已千操其一機以應萬有竭海糜山如屈伸肘余未及死子胡遽亡視此銘者淑人之傷嘉定十年四月日
  王太孺人唐氏墓誌銘
  臨海王棐之母曰唐氏寧海農女初挍書郎王夷仲廉士貧甚其室賈夫人年已晚猶身治㸑滌舅族憐之為致唐氏纔十二歲麤箴細縷釡甑盤筵不唯諾而集繇是無以辱事累夫人者後十六年棐生生時難賈夫人親為猒勝胞絡乃得下又三年夷仲賈夫人相次卒家益衰兄弟析耕不數斛父母迫以嫁不許曰吾必自斷其髪然後止凡棐㓜長師友筆硯覔舉近逺雖費而給未嘗告假人見謂孤苦有立志交重棐既乃知為唐氏力也又三十年棐上舍及第佐郡府登朝出守迎太孺人與俱無纎粟改常度毎戒棐禄料未易消當謹身報國而已又二十年嘉定七年四月巳未歿於衢州郡舍年七十八七月癸酉葬臨海雲溪山又三年棐奉使浙西書來曰棐也懼親之不獲於傳辜負罔極是痛然未知舊比應銘否葢古今所稱以有容無忌為賢而美不及子以子貴成親為榮而義不在母若夫擅寵而虐偏嬖而驕淪覆於家近為殷鑒皆是也太儒人始也勞而後食爾暨失主單特空手鞠孩孺心敎意飭隠然律程日就歲成使夷仲之世再顯殆天啟其節以庥王氏歟烏用舊比也銘曰江包衆流前𣲖後别有洌汍泉佐江之竭行為巨川止為重陂唯心之亨是以永垂嘉定十年十月日
  故大宗丞兼權度支郎官髙公墓誌銘
  予妻諸父髙公諱子潤字畢老主烏程縣簿真州判官孝宗知其名召使赴行在公繇逺地下幕一日天子有命晝接喜過望亟裝欲往而母楊夫人忽病謁醫久未損既而公亦病醫無術謾云久且不治矣公驚嘆曰明主思見我而不幸母子皆屬疾或者天不與吾行耶重留君命無益祗為罪耳遂以請自乞詞悲甚孝宗不能奪而憐之為改通直郎賜緋衣銀魚致其仕當是時髙判官蚤退之節聞於天下公既得謝疾尋愈因不復預人事常穿黄草屐刺白篾艇往來田間人罕識其面垂三十年開禧元年起為大理司直遷太府丞太宗丞兼度支郎官初公在烏程疏三十二漊達於太湖復晉宋舊跡在真州起定城營房五千費減十五故孝宗以為材比再出適㑹討虜糧乏倉猝糴二百餘萬珠粲而瓦實江淮諸軍滌甑釡待饟至然後飽食朝廷方頼其用而不悦者謂公昔固不仕為亢者也今安得屈而復仕當返初秩而已公繇此坐廢即復具野航出沒圩圩如其故態不少介吝嘉定十年七十七八月二十日以考卒公䝉城人宣仁后弟士林曾孫也公紀两使留後世賞知閤門事父宗之文吏官益薄通判婺州髙氏來南方禁省隔絶公辛苦自衣食不祖舅戚餘貴學通古今暗記左傅漢書引筆髙麗為人𨽻邁肅絜如琅玕玉樹無塵土意聴其語泠泠然呉儂楚些物鄙都盡而幹敏强力老練世故審動而果慮逺而成惜不究其伐而頓抑以窮死悲夫退固人道之甚重而止者義理之奥樞也在艮之彖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然則我非敢自命而世亦不以是格物矣公之不得遇孝宗葢時止乎然世莫或知而誤言之謂公特自止而已及公悟其不可以中止而上又因而起公此亦公當行之時也然世又莫察而文致之遂謂其既止則終不可以行焉夫惜其止而勸其行人之理也因其止而禁其行豈人之理哉故予於公暫出終處為之痛惜而訃聞之日哭之至於過期而哀非以親舊私之也先夫人曰韓氏後曰劉氏皆前卒子男曰不華不矜不謭不矜為兄子沐後不謭為弟子泳後皆楊氏命也公既自衣食婺州遺業悉使其弟有之其幼弟公尤愛惜又自輟田以衣食之屢矣女之壻曰鮑子明王田趙希翺劉枀田朝奉郎湖北提刑希翺承奉郎監明州造船埸孫二人曰晉彦宋彦公先治湖武康上栢山豫為冢藏十二月某日不華奉公䘮以歸㳟惟宣仁后以國為家以民為身以賢為命以仁為術治成元祐天所顧饗與宋無極萬世載之者也今其親外家零落細微餘十數焉其僅得列於士又十數之一二焉若不華則以庶士守其廟矣士不得以諸侯祭禮也況士庶哉嗚呼公之折節復仕為是夫銘曰冗冗萬生兮有翹森森千丈兮寒標噫胄出兮宜愈大又不磨卒摧折以盡兮悲奈何
  舒彦升墓誌銘
  以鐡易銅錢使常在内地不流入冦境執事者所知而必行也然而㳂漢淮上下二千里銅錢在江南不知益而泄於北日甚此執事者患之而不能救也遂其所必行忽其不能救予固疑之久矣紹熙初鐡錢法弊商賈頓虧折所至皆皇惑罷市余偶為蘄州被使一路奉上指盡力安集歲餘方少定然自是銅鐡錢有倍再之價淮人貴衣髙食不復易活如往年矣於時州縣吏能寛刑審慮以善道佐余者惟舒君名杲字彦升信州永豐人予同年進士也曾祖錫祖子誠幼自知學夜讀書設水加水于地毎困寐足跌有聲輒驚寤復讀以為常其勵志如此及第授寧國尉父若徳毋徐接死主蘄春簿辟知同安監又辟漢陽監以鐡錢相首尾十年敎其人使擇利害避就有不及不以為罪敎之如初所鑄輪郭肉好皆為式於後不可改故私錢遂絶而官鑄流通至今嗟夫天下固有易行之法雖不肖蔽昩迷失猶不大壊也不幸而難從非賢者順導委曲而不抵突以敗寡矣易行之法不多有行法之賢不多見適得一人如彦升者相與調䕶收拾於奔潰恟駭之中可不謂難乎奈何生不盡用而沒又將無聞宜余之愧歎愛惜而不敢吝夫詞也彦升既去漢陽知新昌縣主管江西運司文字分差鎮江府糧料院朝廷錄其勞使幹辦行在諸司糧料院遷國子監主簿嘉定九年年六十六矣其五月十七日足疾卒秩累朝奉郎贈其父朝請郎母安人又贈其先後室周氏皆安人明年八月五日子傚之似之侃之伸之壻周夢發與為凡後者份之葬彦升於崇善郷大安山彦升病酷吏恣威虐而世以為有風采貪吏横聚歛而世以為有才具常𢢽切為天子陳其故使行其志殘暴可息在蘄春增陂池九百餘種稻十萬斛新昌復已失税數千而同安漢陽減工費各半使究其材事功可許仕不希進余與石應之强使就辟彦升初不願也江西以薦往竟逡巡詣選而歸使居其位躁競可消銘曰
  自上世貴廉方有耻之人悃愊無華之士臨民而官治在朝而俗美嗚呼彦升其幾是矣
  鞏仲至墓誌銘
  予友仲至鞏氏名豐時新迪義理之學草茅士震於見聞多矜露㑀狃至他文史言論儒之藝業又昩陋顛倒莫知幅程獨仲至抑縱開闔條流品彚應變不迫富若素有予本拙疎不能自達而仲至廣導曲引出幽入眇葢為之黽勉迫逐於荒原斷澗之側數年仲至日益有名不幸不得用然有以自負命雲侣月跨越汗漫浩乎不可浼而余畏懼怯劣常痼留一榻不敢越户限然後知人之禀分髙下絶殊固非切磋誘掖所能增長矣異日仲至謂予吾登芙蓉上峯因以過子將又發藥也而不遂竟死悲夫初仲至以太學上舍對策髙第敎授漢陽軍代還舊例皆自學入館有不喜者纔授江東提刑司幹辦公事母䘮免人曰不復外補矣又授浙東㑹改法本路人不許為監司屬官人又曰再易地而不果其當徑來也然卒令幹辨福建帥司公事以格知臨安縣政尚寛簡吏民信化刑罰衰息人謂仲至極不應在州縣今蹉跎滿秩矣尚何諉㑹其所善為學官仲至勸使㧞滯淹士反坐此食宫觀祿久之始提轄左藏庫於是衆意益不厭遂妄稱旦夕居要職矣不知語何所從仲至亦不自知也竟復以宫觀罷士皆失氣悒悒曰窮至此耶今當何為其員外通判乎或曰不能然則正任而待其闕乎猶不與復授宫觀而仲至死矣嘉定十年正月晦也其家鄆州須城渡江即所寓土斷為婺州武義人曾祖燾祖庭芝皆左承議郎庭芝所謂山堂先生者也父法郷貢進士前此科目相傳七世矣仲至學敏而早成自童丱時前輩源緒古今音節事之因革總統如注水千丈之壑迎前隨後宿艾駭服以為積數十年燈火勤力聚數十家師友講明猶不能到也其文無險恠華巧而以理屈人片詞半牘皆清朗得言外趣尤工為詩多至三千餘首自舉賢尚徳之義廢而進人一出於課試之虛文苟有其一則清資顯轍執契而取仲至不多有乎剛者折而不行柔者流而不止惟正已不傷物於用世為宜仲至不宜乎又曰顔淵賈誼短命惜哉非時不子用子不時待也仲至夀不七十乎自上世有金匱石室之藏或達書命諭意指皆選文學博雅之士下至鴻都翰林詞賦篆刻猶各專其官出内之吝非不欲參其間技不两能也故蒼槐翠竹必植於庭宇仲至可為帑吏乎凡此皆疑誤之難通者也性質易無岸谷暇日載一瓢獨行田野不問岐路抵暮而返去家二里有龍門峽登眺徘徊慨然曰此可以止矣初阮夫人卒殯於大慈寺東塢是年十一月壬寅二子積耕迎而合葬焉五女子壻曰右監門衛大將軍善輶進士髙槐上饒知縣張友常山縣尉周維新幼未嫁也孫男曰左曰弼孫女二余既為銘而季氏仲同自温州移使江西遂持以歸曰讀於墓而哀吾兄然十句必九慟不成聲也銘曰
  聞於程子天地之生材甚愛甚惜必有恡固之心蔽賢者為天地所恡固使之氣沮志奪怫然而怒聚為隂陽之罰則其人雖大必折雖炎必撲荒落而類圯敗而族激哉是言也天地雖甚愛於賢材君子初何心於用舍仲至之靈果上愬於天耶吾謂必且為祥風慶雲醴泉甘露以瑞斯人使其富貴夀考蕃永而無極也何荒類圮族之有嗚呼
  史進翁墓誌銘
  進翁史氏諱漸明州鄞人曾祖簡祖詔贈皆太師封冀魏國公魏公以行舉子孫位執政宰相君父木為中子貢於郷者再號貢元敵嘗奄至四明官吏棄城遁居民不脱死獨貢元能具舟楫依而免踰二千人君幼孤育王氏稍長還墓行服哀痛如初䘮入太學友呉益恭石天民論事褒貶儕輩用為凖的二兄將分異趣使謁歸謝曰筆硯不可廢未及返也約成授以載書頷之而已間然自念少而求仕壯則行於人壯而失仕老則行於家既四十矣宗伯不以我為材意者失仕乎尚漂搖旅寄何益始去之山居誨其子於學既厲以古方册事業或今人有善不知必録以勸之已有不善不知必録以懼之曰汝謹為此勿為彼也親黨子弟請並塾同師有過亦折難無隱所以廣其子之習也嵗時合近比數十家燕齒酒三酌父坐子立至今行之所以同其子之敬也甥宣繒始未知學衣食訓誘與諸子均其後两優釋褐為侍從有名於時常歎曰非我敢能吾舅之思葢君八子彌愿太學生及彌思早卒而登進士第者五人可以為多矣然世之多者徒長傲崇侈使道愈降俗益薄其所以得非所以敎也故敎以廉不營利矣敎以退不希進矣敎以讓能下人矣敎以見危致命則臨大節而不奪其志矣非口以率身化之也鞠壎母未葬不得應書有戚容君憐之割所愛山葬其三䘮棺以外皆助之豐時中死貧甚族姻欲葬於火君曰禮歟其子曰少遲銖積而葬可也君曰有山則費減十七亦割所愛山曰速矣二子已仕頗有餘奩一日集所親貧乏者散之皆盡初賃宅富人異時益子舍富人忌其方興競不許君不復較撤舍止役其無吝情無爭氣不為機智屈已伸物庶幾以身化者故諸子皆平進自守無過求諸孫惟以文字相課督名第累累不絶然則天偶畀之歟亦君之所遺宜然也卒於紹興五年八月某日年七十一娶莫氏無子先卒繼室髙氏有家學子在母不輟誦能言授之書師之禮弊脱簪珥以質酒食親調嘗以進時享必齋治䘮屏道佛或以為疑夫人曰先侍郎修厚終禮未嘗言豈非不足於禮乎侍郎閌也然於浮屠空法多悟解嘉㤗二年四月某日卒年六十七初莫氏葬鳳翔郷上水寺山至是叁焉子彌忠朝奉郎知吉州彌恕彌悆通判江州彌悆鞏敎授汀州為從父溶後彌忞昌化主簿彌應寧海縣尉女嫁臧䄪陳燾蔣亢宗孫男嵩之仝之巋之皆發解進士全之攸之巖之長興丞巍之㑹之望之一之十之孫女已嫁者平江糧料院王㝢江淮書寫機宜文字李伯木國子進士臧元堅里士王興曾君去太學二十餘年光宗立詔錄舊人語故同舍第勉行吾老矣再封承奉郎再贈承議郎莫氏髙氏安人銘曰
  以學立子以子立家森其成材舒英擢華有大之椿桂也叢生䕃垂東南永延厥聲
  林徳秀墓誌銘
  林穎字徳秀生三十一年卒自童幼孤苦無慢情戲色居囂煩之域未嘗不静暇也混漁鹽之鄽未嘗不肅潔也入敎弟妹出從友朋皆有矩法其於學知所謂大者而好之審所謂疑者而通之求所謂是者而正之矣不幸得熱疾數日死悲夫孔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材者所頼以生養也人紀所待以立也人文所繇以明也苗而秀秀而實則民命常永矣天也雖然其不秀者固嘉種非稂莠也其不實者固良稼非稊稗也敗之以水旱而不使至於糓亦天也知二本之皆一成毁之自天則余於君無憾矣銘曰
  其夀為伸其夭為屈去來㝠㝠理焉攸出十一年十月日











  水心集巻二十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三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宣教郎夏公墓誌銘
  夏庭簡字廸卿曾祖咸祖克修父思恭世家台州黄巖慶元五年登進士第黄巖浙河東大邑賦當其州大半魚稻之饒被鄰境喜讓善施温克多異材然自隋唐設進士諸科而其地寂寥湮沒無以名稱者宋興且百年始一見又百年始再見又或始二人或越數舉積而至於君然後始贏十人嗚呼何其少而難也昔王元之蘇子由皆病進士取人猥多得者濫易無益治道余初以為篤論然以黄巖觀之廣地且百里衆民過萬室累數百餘嵗矣苟有以取之其得宜不止此然則果欲為治豈輕絶其人使不得仕耶古人各治其國士必先自足於私朝而後及上勢不得多且易也今盡取於上復分以涖其下雖多猶少雖易猶難爾且隋唐貴進士號異科尤異者山人制策勢亦不得多且易也今無以差等壹命為進士審如二公意必於取士之法大有所改故余因黄巖進士之少夏君獲預十人之難疑其論猶未篤也君初補定海尉連遭二喪授長溪簿益讀書明習今古親仁敬士林叔和趙幾道皆愛之往來長溪必過余退然下席隨所遇若素稔語不妄發問則博辨余亦愛之既而聞其在閩思不出位而以事至者常立決是非少所狥諸司及士民亦愛之調臨安府都鹽倉未久嘉定十一年某月某日無疾卒年四十六八月丙申葬靈雲南麓娶柯氏子二人曰紹堂紹基三女子余固悲君成於艱地而列於稀稱若將有以遇之也不幸死則無傳銘曰
  文無害行有恥載六百贏十士慨不逄表幽里嘉定十二年六月日
  兵部尚書蔡公墓誌銘
  公温州瑞安新城里蔡氏名㓜學字行之曾祖昌祖廷直父贈通議大夫端卿中乾道八年進士第初同縣陳君舉聲價喧踴老舊莫敢齒列公稚甚獨相與雁行立比三年芮國瑞吕伯恭連選拔輒出君舉右皆謂文過其師矣孝宗親策將為上首公乃言陛下始即位冀太平旦暮至也奈何今十年愈益壊乎語諄切如家人父子又宰相虞允文梁克家養虚譽苟容而張説姨子預兵柄有許史丁傳之漸孝宗初不過也或疑天子聖徳方日新公少年論諫盍順導婉達繇是不得高第教授廣徳軍通議卒待潭州教授闕執政言蔡㓜學未登朝可惜孝宗遽肯首問年幾何矣何以名㓜學施㕘政奏孟子云㓜而學壯而欲行之故㓜學其名行之其字上佇思慨然曰今壯矣可行也已差勑令所刪定官對語如策孝宗喜曰解卿意欲令朕立規摹爾甚善然後知上不以言咎臣下而公亦未嘗變所言也碩人黄氏卒除太學録未行或請武學參用儒臣為其博士久乃為太學博士召試祕書省正字兼實録院撿討官遷挍書郎著作佐郎朝廷念輩流多要地猶滯舘下議進擢公歎偽學禍已成朋類將散求外補特提舉福建常平茶事御史劉徳秀果言公嘗迕孝宗罷再主沖佑觀凡八年知黄州福建提刑未上召為吏部郎官國子司業兼權中書舍人宗正少卿遷中書舍人兼侍講韓侂胄死餘黨尚梗塞正路公一掃絶竄免尤衆號稱職除刑部吏部侍郎兼直學士院趙師𢍰以冬官知臨安府公當不允奏師𢍰之人與其行事衆耳目素具也於是四典京邑非臣所知不允必有褒詔臣無辭以草遂止改兼侍讀師𢍰命復下除龍圖閣待制知泉州尋提舉興國宫知建寧府福州寛而不犯肅而不殘治居天下最提刑喜聲威不以獄市還州縣客謂公名盛體峻何得許公笑曰此小節耳不足挍也命吏報應無失期㑹民恃公少安提舉使民以田高下藏新㑹子按不如令者沒入其貲公駭曰此大害也昔吾在朝論從民便爾不許第多其兑易而已民賴公獲免然提舉善士也後知其誤卒皆已之除寳謨閣直學士提舉萬夀宫嘉定十年召權兵部尚書修玉牒兼太子詹事其六月有疾夢神告曰可歸矣隕星屋西東七月二日薨年六十四先碩人林氏今碩人鄭氏子曰籥承奉郎仙居丞為二弟後者節䇿節迪功郎浮梁簿策補致仕官曰範從政郎監鎮淮酒庫孫曰紹老孫女四人十一年四月十八日葬於永嘉吹臺鄉洋奥山公内負實力而憂世至深憤恥復讐無悠悠碌碌之論節減與民無竒竒怪怪之策所知必立所立必遂不前鋭而後挫不外强而中弱雖於孝宗君臣之交未合自謂愛君惜日當如是矣昔子産増賦渾罕致譏冉有倍粟仲尼鳴鼓葢㨿末反本之難也非公師友深慮而知化孰能考次熙寧而後節斂目取民困兵驕所以致患之憂而告於上哉若夫不別中外不分正閏恬其仇我俛焉並立甚至以為敵人之徳黎民懐之若天眷命而然則尤公師友之所諱也初我幣已入值敵有難不暇受稍定則以兵扣邊索中外恫懼無不言當亟與公為尚書即日請對明其不然始詔與敵絶因請固本根以弭外虞示意向以曉衆志公汲引而材謀奮審懐附而南北親條序簡捷士皆驚誦謂何勇之決也上方倚以經度西北而公病矣嗚呼豈亦所謂鞠躬盡力死而後已乎雖幼以文顯無浮巧輕艷之作既長益務關教化養性情花卉之炫麗風露之淒爽不道也詞命最温厚亦不自矜貴惟於國史研貫専一朱墨義類刋潤齊整各就書法為續司馬公卿百官表年歴大事記備志辨疑編年政要列傳舉要等百餘篇今代之完書也資凝重危坐竟日或不通一詞龍窟陳同甫言吾常與陳君舉極論往往擊桮案聲撼林木行之在旁邈若無聞吾頗訥之衆亦云素無短長於間也一日客盡散忽語吾道一爾奚皇帝王霸之云吾方辨數而行之横啓縱闔援今證古釐為十百聚為一二抵夜接日若懸江河吾謝不能乃已則復寡言黙如故故雖並舍連榻不知也然則昔人謂得人於眉睫定士於俄頃亦豈盡然歟葢公之深中隠厚可驗於是矣故并記之銘曰
  智過於師道始可傳有佞無仁奚其禦焉蔡公直方不習而利寂含吾音璞具六器夜半東升曀于方中執徳不回終以顯融君能責難民病能寛夷狄邪氣莫能我干木居甚安瓢飲何有世故雲化三者墨守昔余從公一字之謙諸子示我書何滿奩大典既備法嚴義粹玉琰其版金縢其匱雖貴有已雖年有止維書無窮以貳遷史嘉定十二年六月日
  福建運使直顯謨閣少卿趙公墓銘
  公名彦倓字安卿繇先祖四世彭城侯叔褧為曽祖直祕閣知池州尚之為祖知饒州公廣為父調溧陽尉縣民潘兄弟横猾積為公私患號三虎邑官莫敢睨公具以白留守陳丞相陳公黙不答者累月一日忽委公曰信矣潘悍僕數百挺刃自衛公開示禍福皆縮却聽命遂縛三虎正其罪移揚州司戸有告主藏吏盜錢千萬以上適兼獄掾鞠之吏涕淚滿頤請死公察其情屏人問故則諸吏所共貸也使視筆帖盡首服一日而足帥大喜然亦欲逮諸吏公懇言某固與約後將無以信帥為抑止差平江軍節推攝令宜興縣以牧馬劵料為負自南狩則然常預用二年後税民以此徳其令傲不軌法公請諸司合奏釋舊逋禁預備百年弊事絶矣知於潛縣大胥結豪葛某弄權自恣公列其姦械送府而臺吏果欲未減即力爭乞先罷御史憚之獄得不變浮橋迫市區水數敗人溺死公疊石跨巨梁堅成至今民愛之留其像橋旁公不聽曰蘇公昔所游也因撤以祠通判臨安府台州知興國軍嵗旱蝗而開禧兵難作公緩經賦弛山澤通細微村樵賤鬻苦不酬益増錢入之貴則損其直以利城郭永興令呉格失上供尤多公坐貶秩格愧謝公曰有事時寛民租根本計也一官何吝且歎曰真賢令矣又薦之敵分道進江以南動駭不自保濆卒千人謀據城外千秋觀為亂公募能相捕斬者未幾以其首至餘黨驚散人心大安興國雖小郡而介江鄂中流備守夙設器用犀鋭東西依為重蔽故江淮荆湖兩司皆論公當遷以觀艱難勤力之臣繇是既轉官復減磨勘遂入將作監為丞出知袁州湖南運判羅孟傳反累載毒甚郴桂陽公曰猺昔自相讐而鬬我主斷不平激使叛逆已前誤矣今株營兀戍彌漫山谷戰無決勝退虞尾襲誤不可再國之憂也若宻間巧説隂誘顯擊彼肘腋疑顧腹心猜防則還自相讐而滅亦其勢矣帥漕議協卒降孟傳進直祕閣考功郎浙東提刑初朝廷患開禧㑹子輕僅賣半價悉改造及元陌止公扶法以便民雖有重比不敢試也已乃陞寳謨閣知紹興府然後盡所以流通之術苗之移於司農者為之代輸而折㑹於民㑹之滯於州庫者為之轉糴而資錢於市錢㑹常相權民無貴食肆無虚劵越事力弱而守以貴人相趨於簡陋久則不貲省謂當然鹿鳴禮壊不知何時公始行之儲其永費曰興賢莊築捍海石塘亦為莊以虞漏穴廟學士館城池壘壁素毁敗者加茸飾麗好比將去不雨數月野草黄赤免下三等户税上二等半免湖籍田米不輸舉緡錢四十萬為荒政助饑羸相扇羣聚陂湖中令尉言且亂公取死囚羃其首刖兩足號於衆曰此劫菱藕者也其仁智不忍而能靖民如此公雖以徽猷閣再任而旋即用為太府少卿然不樂居中暫入即求退以顯謨閣知太平州改漕江西總領使綱運𨽻其所者皆直逹勿團併公曰若此則轉運可罷矣引古今事以辨朝廷是公言如其故然意益不樂復求退移漕福建公三奉使皆稱提㑹子所行皆如浙東州縣不煩民不病也嘉定十一年十月九日疾卒於建安年六十四夫人樊氏江氏仲氏皆先卒十二年某月日子成忠郎監徽州酒税宓夫迪功郎嚴州司理宏夫迪功郎温州司戸崇夫與為伯晟後者從事郎真州録事參軍師雩𦵏公於武康縣上柏山壻曰宣教郎知揚子縣曾黯尼曰悟空大師孫時泰將仕郎孫女三人幼也始饒州歿而被譴公泣愬十年不避風雨上為感動復所削奉母孝撫庶弟友愛親善人喜聞過頓悟立改以材取知無所隨附其治果敢疏達而歸於平恕自小官所至著聲績而㑹稽之政特見獨出近世未有也然余嘗怪越中陸海衍沃山水明秀冠於東南家不營而給人不令而服晉唐牧守嘯歌飲酒永夕而已若夫趣辦救過而以不足日為歎複賦倍輸而以不賴生為慼則未之聞也然則何歟天反時歟天反物歟其難易得失昔異而今不同必有故矣故公焦心疲力自末反本而民譽之以手加額而未已也銘曰
  時所謂材如刃作稜習砥於人以割為能趙侯懇懇如母哺兒豈無威嚴用之孔時發明開禧收實嘉定恩涵澤濡在越尤盛累閣而進猶梯級間一以卿招遂殞不還慨其生存孰與死滅岸谷有遷兹銘是揭嘉定十二年八月日
  故寳謨閣待制知平江府趙公墓銘
  秦悼王四世惠州防禦使叔侯生訓之知永豐縣有惠政軍興數調發而民不煩孟太后幸江西衛卒反攻縣與賊鬭而死贈直祕閣邑人哀之廟祀至今訓之生公渙朝奉大夫公渙生公名彦橚字文長乾道已丑進士崑山主簿樂清尉大旱令索租急而以故事禱雨盛服須公公不往曰損斂已責古人所以召和於隂陽也令不得已為罷催雨尋㴻足改建康府推官郡議復台衣税公言地為桑既税之桑為絲絲為帛又皆税之帛為衣且故敝矣又可税乎且又昔之所廢其可復乎帥異其言止諸司多薦公者輒推以授同僚章侍郎森鄭尚書僑薦福建運司幹官諸縣欠賑鹽本錢數千萬販賣零落令佐積窮餒公請於長一棄除之舉員及舊例用親嫌去公曰無親安去卒待滿而行知晉陵縣慶元初浙西饑三十縣餓死殆盡獨公能活二十萬又以羡錢為五等户代輸繇是擢監登聞撿院時政出韓侂胄朝士無不造門公歎曰諸人今枉此足易後復直之甚難添差通判江州彭澤縣妻殺夫州逮夫之父公曰此縣獄所無也而使其父子併為淫婦死乎争累日乃已知汀州嫉諸司不薦名士勉而薦者猶扳置庸不肖中是辱賢也乞詔自今傑材須特薦毋得與凡流雜葉八子千人聚汀贑間約曰破清流縣公始至以策授巡尉悉捕滅提㸃廣西刑獄仕畏入瘴地多依阻暮屬幸日月盡遣還本舉潯守廖徳明廉守劉炳顯於朝設抵當庫廪落南無食者公念廣西重困葢承平時湖南北助嵗用或賜封椿錢中興艱難皆廢矣官自鬻鹽利十分奉運司六充郡費四然漕司常取其入而州以不足者責之縣吁既甚矣且其出納之數視中州何有而經總錢乃過正賦數倍此民所以尤病也遂奏減經總還二分鹽息於郡庶幾稍蘇上是之即除公運判以憂歸侂胄死召為戸部郎樞宻院檢詳文字朝論謂公材臣將選知臨安公笑曰此豈孤拙所堪遷太府少卿湖廣總領遷卿修撰右文殿知鎮江府辭召仍太府權户部侍郎未幾三引疾修撰集英殿知建寧府改太平州辭提舉萬夀宫知平江府於是年七十矣公曰吾昔不起今告老而起義安在固辭未聽女真侵邊軍書日數十警慨然曰國有急不敢以既老辭也崐山並大洋盜出沒不可蹤跡以其半置嘉定縣鑿錦帆涇百港縷絡之所宗也又將増隍為城未及而邊遽少緩公亦病復辭猶不聽使待制寳謨閣以明年七月戊寅卒嘉定十一年也十一月丙申子迪功郎臨安縣主簿炬夫承務郎監臨安府糧料院㷆夫合公與令人陳氏之柩於無錫縣富安鄉蒼峴山葬焉孫男一女三公質剛而行良先難後獲貴義賤利以治道隆替消長為身否泰以善人進退用捨為已憂樂侂胄始得志鬱挫天下士使不自容後頗悔曰此輩豈可無喫飯處耶稍收拾銖寸與之士甘其晚悟未深慮也侂胄既亟敗忌者反指為黨疑似鋤剝不少借公常痛憤謂始坐偽學廢終用兵端斥苟欲錮士何患無名而益友之類絶矣材盡而求不獲有國之公患寃甚而謗不息非士之私恥也每進退未嘗不懇激為上言又以凡在近臣皆當規諷補切夫已見上殿侍從也直前奏事左右史也故又懇激為同舍言毋曠素業隳舊典而公自以不得其言汲汲去位恐不速再命為州終不行一時聞風皆悚慕後相繼稍有言者自公發總領號脂膏地甚虚籍為大蠧雖廉能自守而不足撿覈隠糧利鏹大將専有之十無慮四三公令軍別為籍兵逸亡馬倒斃皆即報參伍其少多匿不自占輒詰問或傳軍中狼顧離立族語公曰此特主帥不便爾士卒何損持愈堅三年間籍在人亡贏三萬減錢百萬緡用遂寛比其去餘七百萬而諸路累積逋負猶四百萬盡蠲之余嘗患雅士不親錢榖而自喜析秋毫者必外為苛斂若夫不出度程之中而自足於經常之内則昔人所未講也夫虚其一心以樂與當世之賢豈非吉人盛徳哉然是人也與世務常多闕短而精通流速者挾已長以玩物矣若夫兢兢於道徳之意而亹亹於事物之實則前輩所難能也在廣西柴中行宋億他司屬官也察其賢迎薦之門生謝啓皆削投前二十年祠季子晉陵市將沒請余記曰晉陵之先文名胡也節名鄒也皆達人也宿道而婉其俗者末也銘曰
  嗚呼文長道逺曷尋嶽可量高海可算深黼黻為章宫徵成音經綜緯錯其行欽欽中全一剛以折百壬有書者碑蒼峴之林嘉定十三年二月日
  孺人周氏墓誌銘
  夫人括蒼周氏著作佐郎夢祥之女材任家事偶於三山陳垓婦道修飭君教永嘉方傾身與士接夜誦滿廊户⿱亯灬菜攬糜鼔三伐共食已乃揖就睡夫人常鬻假稱其無難色士譽君之賢則及夫人將別小學子翹敏者懐以果餌儲以方筆或總其角或束其帶顧戀依依尤以夫人為有恩嘉定十二年九月十九日卒年四十十三年三月二日葬麗水縣南明山任塢女曰恩娘男曰虎孫君悲夫人不盡年莫助為善思有刻於墓而一郡士亦皆慘慘惻惻自致其請噫未見以法為師弟子而能交相愛若是也豈合於古之道者固不異今之法歟銘曰青青者蔬婦手所擇以羹以葅成士之徳棄我頃畚追彼石兮
  故大理正知袁州羅公墓誌銘
  羅公名克開字達父家吉州龍泉縣乾道八年進士贑縣西尉父喪免肇慶府司法浙西提刑司檢法官知廣昌縣監進奏院國子監主簿軍器監丞大理正知彬州袁州嘉定二年七月晦卒年六十九五年四月丁酉𦵏萬安縣官屯山宜人梁氏子曰晟彬州司理壻曰鍾如阜孫銍李燔胡焞周約禮未嫁者一女孫曰侣將仕郎曰仍初公五世祖而不及其羣祖官相接至州倅縣宰旁房比院䇿名數十號一州聞姓而曽祖衡祖革父襲雖有文學不預於仕公毎痛慨任為已責他日主司標其文壁間夸同列曰此當一經首必如是者乃為次則公之兄濬也既上省復當一經首士繇此屈羅氏嶺外荒貊吏用法忽恣有私假他印文得賕者守欲以偽造符印坐之公争曰此於法欺騙爾入重奈何守大怒戒通引官即司法至謁勿入公徑抵案前執愈堅守氣奪竟從公議治廣昌察而有恩民空縣遮監司乞留問知縣何所長民雜應曰不要錢不信公人不苦百姓此知縣三長也監司愛其語樸歎息而去公詳重孤耿立朝不倚援力論事篤而堅多人廣席疑難所聚聲怡色温必伸其説而後止執政憚其楚楚不敢狎而亦不能親也然公常無久住意㑹巨豪競沙田數百頃計累訟至大理丞評將沒入之為貴人徳公持不可遂遷於郴入辭勸上事親匪懈而已郡山阻水涸㪷米尺絹皆自齎詣郡公憐之為代輸直數萬廢永豐銀坑還社倉於民其在袁州開禧兵役猝起方取常平啖邊軍廣和糴以續饋輓公出郡錢移於鄰境常平獨完又上言袁無藏粟俵户停炊洶洶無告和糴亦免約嵗用贏縮立凖備庫軍之百須具焉袁人不知也兩州善政為一時冠民繪事以祠公止之曰口成碑足矣龕貯像奚為又嘗自詠曰撫摩二字圭三復公直一心衡不欺嗚呼若斯言者可以驗其志矣始余游吳為憲屬撿法偶無官諸生息䕃空廨中街卒俄報新撿法官到烏鵲橋矣亟起迎之舟纔勝二十斛青衫手板外無餘裝余固歎其質易不作官人體然余旦旦挾書坐曹帖牒漫不省胥史顧失笑而公齊比𣢾證覆慮明審無不畏服也暇則從余評論往反余摘其文句尤驚麗者呉士交誦公日益有名後八九年公掌國子余適來為僚又五六年奉使湖外值公居郴二十年出處大略必相與佐佑其間有隆無降也今老至而休四方友朋零落幾盡而公之逝久矣嗟夫振三世之幽緒跨一宗之顯爵好仁惡佞善士傾與而余又特厚之不幸前死銘職也況晟請之勤耶銘曰
  以身為旌以宗為成以法為平以民為生進非所重退非所輕要其終歸有倫有經念昔吳下暮春監氷姑蘇之高天地之清舊游雨散新壟雲横孰憐我衰尚力斯銘
  夫人錢氏墓誌銘
  同年劉使君與余素舊其守永嘉常減騎數出支坐熟語良樂也一日忽悽然灑涕而稱曰吾母臨海錢氏三王之孫也而以儒顯外妣早喪祖曰家事惟女之任事益理矣然而舅若姨皆曰恩我者姊也故為女而孝吾父信書而已至生業則曰惟爾母之徳業益進矣然而伯叔娣姒各有承禀不自已出也故為婦而順諸子方攜抱所習經皆口授不以煩師其從師質訊反復曰某未善也師不敢慢子不敢惰賴以有立故為母智而明凡此畧皆實行不敢増損云也不幸以紹熙辛亥卒明年而葬於黄巖縣龍鳴山三十年矣然而哀不止悲不釋何謂也吾母卒時夀八十矣兄允元不及仕允迪定海丞弟允武呉江簿而允濟掌教婺州甚哉年之高養之薄也今不肖孤忝母餘澤有蹟於朝假使者節從二千石後而親不吾待矣一朝之榮聚菌也一餉之祿稊米也於吾母不加毫末若夫宰木岑翳山雲興伏而闕不以詔斯則罪之大者是故深慘懲痛而謁於子不知淚之横臆也余不識夫人而識其夫曰承務郎諱祐兼力衆善篤學至老不以家自浼者也識允迪厚而敏職允武果而通若使君信道執徳終始不變則固余畏友矣異術而同材異用而同方非毓其源而疏之曷至是夫人之賢信矣夫葢允元之記曰必求精於理䆳於文者噫理本也文末也余不精其本安䆳其末銘曰𦵏也久銘始有徳成於先論定於後
  朝議大夫祕書少監王公墓誌銘
  公諱柟字木叔故順州王氏石敬塘叛賄其地於狄遷永嘉亭山為温州人曾祖震祖延齡父贈朝議大夫輅及其先三世皆儒者不得仕公總兩髻賦一舉空廷語壓埸屋人謂必興王氏矣既冠以春秋中乾道丙戌進士第婺州推官孝宗疑諸州上供得無滲漏乎漕司遽令婺州増斛二萬守以下不敢争公獨言今苗畝七升羅匹十餘千較他郡偏重矣又無故増二萬何以共命㑹新守周權且至走書白權袖以進上愕曰朕未嘗加賦也繇是凡議滲漏者皆免移台州推官處州張彭殺人謾謂奴當罪弟張泗佐之獄四五不承公令泗畫地狀奴所以擊死者泗失對泣與兄訣曰昔勘官皆先鞠奴欵定泗和之爾今忽先問泗吾不知所答兄真殺人矣彭遂伏罪一州稱明教授黄州義烏縣丞州索畸零税帛一分一尺米一勺一升公歎曰就整不失零法已苛矣况百倍誅之乎三言於州乃已東陽俗素悍公攝一月威信大立決事千章滯案皆盡民不敢帶刀矩步而出頑鄉逺逋争自輸委又請其守別置尉統焉知績溪縣江以東績溪斂最厚民最薄鑿山壘畝乾瘠大半公積錢買田為新塘六十八堨六浚舊陂 嵗得美熟無以旱報者監進奏院太府   坐偽學罷知江隂軍蔡涇者江海之交也皇祐中嘗一疏治填淤久水不能勝舟公私患之公開渠港五百餘里漕輓通流灌注一郡民事瘟神謹巫故為隂廡複屋塑刻詭異使祭者凛慄疾愈衆公鞭巫撤祠壊其像病良已遷大理丞禮部員外郎提舉江東常平茶鹽開禧之役沿江上下警備洶洶置池州不問公時兼守池言頃嵗有金花帽一籃挂住此累年矣近孟思齊至符離其人忽指而誚曰汝池州城甚惡姑自完何必來思齊軍相顧失色始悟其諜也且虜何畏不乘吾虚一處得入則江南震矣不報募張飛英獻緡錢八萬請城池州又不許不得已補尤穿穴者深其壕水環之抽裏兵守江岸辟劉積中副總管委以軍政池人少安召為吏部郎中兼樞宻院檢詳文字國子司業祕書少監國史實録院編修撿討官兼侍立罷主沖佑觀知袁州未行知贑州先禮教後刑罰贑人在元祐黨十有四公徧諭耆老曰汝州多正人如此將百世稱之後生可不勉乎民感公意相戒勿犯居數月夜或不閉户矣俗喜麻苧鮮絲纊公課種桑多者減役役贖罪贑廣間常以嵗杪販鹽空聚落往返號鹽子所過輒殺傷官軍故有鹽子獄公奏申嚴保伍須行者給憑乃聽是嵗鹽子獄十省八九提刑者新進少年嗜兵而攪事意不合毁公於朝復主沖佑觀贑人雪涕前後擁不得行公曰太守數易古矣今不去後當去耳焉用無益之留賦詩而別贑人刋而祠之連去耳焉用無益之留賦詩而别贑人刋而祠之連告老未下以嘉定十年五月戊戌卒年七十五十一月葬於亭山西原娶何氏封宜人子曰煒從事郎東陽縣主簿曰爚將仕郎曰熊壻曰承事郎知宜興縣戴桶孫曰僧賢孫女三人公愛民如子母食父訓惻惻若有失建其實利不崇虚譽位置處崖峭獨特不輕狥物自謂理所到更百折必往或以勢見屈過萬鈞不受也在婺數以職忤其守守貴人也去而再相不一顧周丞相聞其名請見之雖不拒啜茗清坐終無所言在禮部頗久次蘇師旦請使見已而後遷公歎曰吾義不交匪人今其止是乎鄧友龍勸北伐祈公幸少助要官可立得又曰前日某人發十策驟用矣公力言無草草國與身將俱不利友龍慍曰公壹退怯女子之貞也吾何望哉竟取宣撫去俄而敗書聞韓侂胄死緣坐竄流衢信道中不絶至無擔夫可雇公歸未煖席即奏言權利所趨如䏑在鼎朶頤染指何世無人追仇既多復怨必甚蔡確新州可為永鑒滋蔓未已非朝廷福執政善之不能改也初尤尚書袤知台州公為其屬相繼同僚者樓叅政鑰彭仲剛石宗昭郡人石𡼖逸民應恕林憲之流皆聚焉頗依依友朋箴切不隨吏文督廹名一時勝㑹逺近傳之錢丞相像祖戚家子有淳行尤慕公嘗笏履到門公亦為折屐傾葢錢公既相用常法叙進公亦用常禮旅謁而已無所請也然揣摩者私料公厚錢甚媢忌者因掎公以撼錢公既去錢愧悔曰吾本以能薄望輕不敢白用王君疑似難明今反累之何尸此位為因固求罷故錢以公退公不以錢進也公四調官方脱侍左三入朝猶在散地雖事多違已而志不舍命雖道欲成名而天不與時噫不知栁下恵之賢耶亦素所積蓄然耶余稚從公至耄嵗月相靡而士之變故繁矣若夫所謂大節者於其去就窮達之際可以考焉銘曰
  王先朔方棄地南徂公雖南産繄北之餘忠為幹骸義為肝脾彼夸者子膚革是肥欣入不容戚出不惰寧其失物母寧失我既以此始亦以此終尚無死生安有窮通有兼亭山有洊岷淵人歟忽亡徳也永存
  郭伯山墓誌銘
  君東陽郭氏名江字伯山始余因君請記一時學術之變在其父良臣語中或咎余不當為郭氏輕言道徳又預疑學廢憂憤深切非所謂感人心而和平也學之初興敏和捷應君父兄最有力四方豪傑不逮門者無幾及好惡異議論激奔迸迷匿苟脱譏謗同時為精舍者皆塞向改室或束書敖蕩自棄於庸人矣惟君治故館率子弟鄉里紬繹舊業無替旁州比縣自我而有科目大官數十焉學雖不以利言也久而不怠則效固從之矣然則戴翼於光顯之時接扶於微歇之後護名士流俗之毁而好以重幣狥州閭榮第之欲而援以先登斯郭氏常徳歟君本有佐世材用既習熟師友大指芒鋭銷盡不復伸吐勘古餘日小縁陂塘疎著竹樹阻曲簿粗蔽映爾然余卧病不出十餘年聞君管押三江袋鹽監穿山破鹽塲盱眙軍録事參軍又於其間監秦州支鹽倉車輅院烏江舒城令辟書四來君不暇答也方鹹鹵下濕盆夫竈叟爾汝詬病其𡚁事干蠧百宂君著為條式使後有矩象城盱眙十二里陡山高危谷汲險逺君浚荇葉池銅山崦披剔暗井水泉充益尤為人所稱惜其不蚤得試而今老矣葢舉改官者垂足而以嘉定十年十一月十九日卒年六十五嗟夫當學術未變時君之品目豈不素定哉奈何晚嵗隳落貿貿塵埃中豈若岸巾南堂雲卧月起樂故所聞之道而終其身也十一年十一月十六日夫人何氏子楷檢彬為弟後者桂女淑孫男寧宇孫女三葬君於孝順鄉羅青原彬守郭西濠上不去曰先人食舊徳惟子是望噫余亦死矣將復使不知者咎余耶學者千萬世之傳而新美其業以繼父祖者楷等之責也銘曰
  菽也筥之薪也斧之不厭不歆神錫予之其子其孫其仍其昆其學惟實不惟其文
  竹洲戴君墓誌銘
  君戴姓名龜朋字叔憲台州黄巖人祖舜欽宣和中進士上書危言天子不怒賜同出身南康軍司户父秉中亦有材氣補進義校尉不仕嘗自贊其像為時所稱君生六十二開禧三年五月某日卒娶蔡氏子曰樅曰周孫皆先師以從弟温之子大本為子一女嫁林珍嘉定十三年二月某日𦵏太平鄉黄仙山蔡氏姪滂請余銘滂父鎬余友也不得辭滂言戴居南塘山易材海易漁田易稼聚族數十富樂累世自君父祖皆知名而君及從師秉器尤為邑里所敬有鉅人長者之徳族人新為宅者將立門以出秉器故有大圊正直門處族人不敢謀秉器知之中夜毁圊夷其地旦而門立則坦然無有族人殊不自意秉器亦不復言葢其平生行事如此甚衆君少苦學取友必勝已文記詩歌務為竒卓清簡無俗間鄙腐意性介特未嘗輒以私謁人而人急難若已痛疾救之不暇喘就宿者與廬露殯者與山然力不逮秉器故所施亦狹而心無不至也歿既久懐其恩者語則涕下不自禁余既聞二戴事而思天下之廣人類至多其為善宜不絶可傳而不得傳者不為少也然則君之得傳豈偶然哉銘曰
  象物之潔以竹自環洲縈渚穿萬其琅玕昔王逸少寄於蘭亭修竹茂林千載猶青竹洲在亡視其子孫竹耶銘孰詔以存
  包顒叟墓記
  包君年五十淳熙九年十月某日卒十一月某日葬永嘉縣塘下原君子之履常思其父之久而存謂有以銘其壙者以為請十二年八月丙辰始克文之而壙閟不可銘乃刻記其墓上君諱昂字顒叟曾祖某祖某世籍鴈池考某愛樂清之栁市徙居之館頭樂清之間路不堠壕無梁行旅無舍葢栁市稍有聚落大姓而君以賢聞君和厚平恕以卑遜韜其材力時發於事之難者壯勇敢決已力强黨破散隂類消伏衆皆推君為能問學知大義所止不為異人之行人亦莫有指其過温之士幾萬人其解選拘於舊額最號狹少以幸為得爾如君之賢既遺落不偶而君無暇與新進争所知退而教子讀書擇古人之義耽玩傳寫申論反覆陶然有以自樂初君之子與其鄉黨周旋通於令長以任利害之政㓙饑有賙征斂有損施設惠愛尚多可紀而余獨以為君既不幸不得見其大者於世用則其小者豈必以此求知於衆人故余亦存其大畧而已矣夫人翁氏七男子履常履端履氷履道履逺履大履言一壻張自得二女筓未適也孫曰安娘履常為迪功郎新建昌軍學教授與余同高氏壻云
  資政殿學士參政樞宻楊公墓誌銘
  唐静恭坊楊氏尤貴盛入本朝至公七世皆有顯人繇公而上北海主簿符都水使者曼駕部郎中宿皆以公贈東宫師保公諱愿字原仲宣和末自太學録上書陳九事女真聞其名聘之北行匿民間上書執政請迎復元祐皇后奔濟州勸進辟元帥府屬高宗即位授修職郎仍學録議將遷金陵復上書幸揚州御營使辟機宜文字丞新昌縣越州辟觀察判官參政秦檜薦授樞宻院編修官中紹興二年進士第遷計議官召試館職讒者謂公因元帥府得仕則右選也當罷宰相趙鼎明不然乃已主管崇道觀吳郡陳夫人喪免除祕書郎讒者猶在通判明州潘良貴素善公事常咨而後行公亦為之盡除祕書丞監察御史司封右司員外郎起居舍人兼中書舍人初修玉牒以選命公除中書舍人賀金人正旦於是始用年號兼侍講給事中直學士院捧伴敵使完顔⿱於是始揖⿱於淮中流舟行以賓主為次御筵口宣設案拜舞南人驟覩曠禮泣下霑襟除御史中丞未幾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宻院事兼權參知政事時紹興十四年十二月也十五年十月御史論韓公裔語微及公即乞疏五上以端明提舉太平觀知宣州玉牒書成遷資政殿學士知建康府守郡四年政以簡治以静不數令不興役刑罰罕用榖麥滋熟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薨於州年五十二配曰永陽夫人王氏公世家楚吳郡之歿也公𦵏之於越二十四年三月七日子右奉議郎新江州通判祐遂𦵏公㑹稽縣五雲鄉之何山孫若干某官孫女若干壻某官公孝友賔睦大祀恩徧任兄弟及妹之子敬賢與善後進單文獨藝禮待必均始在太學年尚少艾甚敏行與文稱恂達而矩嚴重而通祭酒楊時印信諸生二千人皆伏受令學禁齊肅不敢踰越也論王安石學術之禍精於元祐者不能過也分别徐處仁吳敏李綱功罪無不曲當也歴指宣和致亂靖康弊風窮大極小無不激烈也又曰謀以活國者國常存而身隨之安謀以活身者國常亡而身隨之危令一舉而遷金陵求活身也非活國也敵既滅吾國矣陛下將活其國以自存乎將活其身而國終於亡乎今盜賊滿天下隨而為兵亦滿天下而天子侍衛乃不過三千非滿二萬安能主令也蕭山户萬九千其九家自為守萬取千人為兵方李抱真則損其十方李徳𥙿則加其百通之天下不勝兵矣夫酒税房廊頭子雜名之錢皆漕計也增取其三別屬經制漕計甚緩經制愈急善良窮蹙姦猾怨憤倉猾之變何必唐建中哉前後累數萬言文武大畧經緯條理逺有賈陸遺思近有歐蘇新意時材不能及也宰相以為州縣常人耳不顧省檜獨首薦登於朝及趙張更迭重任士徒步拔引翕忽鼎貴然亦不能用檜卒用之起祕書丞數年預政嗚呼公之不幸也在易之頤所以為頤者初也賢也而以自養為吉四者頤之顛也而以所養為吉夫養必以正而不以應古人之戒深矣檜能用公而公為檜用此明於頤者所以為公惜也雖然余有疑焉檜歸自金人皆曰請立趙宗也許還母后也又曰收悍將也總利柄也天下望檜與趙張等而或以為過之士游其門與趙張等而未有以為不及也張丞相罷高宗問代卿者檜乎張不對固問則曰近與共事方覺其闇上曰然則趙鼎也檜惘然不知所出而秦與趙張之憾不可解矣夫同在廊廟徒晚覺於十年之後公疎逺也而責其蚤覺於十年之先乎豈公自以為上九之由頤而明於頤者特未之及耶公後六十餘年㮤特其家傳泣曰善實者徵也故述有據世異者無黨也故筆無私子奚捨諸公嘗賦東山三疊其詞曰雲遡風而上征兮鳥擇木而高翔然則公擇之者歟故併次以為銘若夫陽為噴飯玩也公不為玩也留其表弟厚也公為厚也其差誤鄙淺不足復辨也銘曰
  東山之久兮孰為征東山之高兮誰實登一周孔之譽慕兮百共鯀之怨憎失類而行道逺且艱人有其寳不如何山瞻彼何山言樹之麓豹文而隠龜夀而依瞻彼何山言息其巔星不離經水皆滌源繡裳肅肅白璧沉沉揭兹墓門五雲之深嘉定十四年閏十二月日











  水心集巻二十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四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夫人王氏墓誌銘
  夫人臨海王氏嫁為朝奉郎知池州趙善臨妻嘉泰四年六月二十二日卒九月壬午合葬餘杭縣景信里東子五人曰汝談汝譡汝䚱汝諿汝詥汝詁繼善勝後女四壻曰奉議郎龍游知縣潘自牧進士黄鎮承務郎監隆興府苗米倉呉彌昭奉議郎太社令王夢龍孫崇豫成忠郎監衢州比較務崇陶將仕郎崇龔初大宗正崇國公不惪與挍書郎王衟名義相友善如兄弟二家求永好故夫人歸池州祖姑曹性剛嚴姑鄭奉事莊慄不敢惰夫人助鄭旦暮上食飲扶侍左右終曹之世崇公仕湖湘夔蜀川舟陸館淹泊累載欲常𠉀母動息婦姑同一室處嬉遨諧劇不用常禮其和樂又如此而池州晝夜父側參論議治文書房舍稀聞履聲各以孝敬分職非世俗間子婦比也崇公既主留務任公族大長賜宅供帳池州倅輦轂下用行能薦登朝廷門戸益伸氣而節以恭儉約以詩禮賓師必于名士諸子恂恂退守諸孫惟筆硯得親近絶不知京洛可喜玩事而汝談汝譡有異材文藻蔚發韓篇杜筆高出於時朝士咸仰重不獨夫人之産多賢良亦其家法素修故致此爾趙丞相欲驟進汝談汝譡風厲宗室然崇公及曹鄭夫人相次薨池州毁不勝喪亦早殁韓侂胄讒逐趙丞相二子并坐斥矣當是時夫人去之餘杭山中居無廬食無田芟鋤荒榛經始耕稼迎婦送女細碎罄竭辛苦淡薄十餘年侂胄敗死汝談為館職出湖北常平知温州汝譡寺丞使數路汝䚱汝諿改官知連江泰寧縣祥委順合如崇公在時人固以不及夫人之養為諸子恨而尤以不預諸子之榮為夫人惜也葢夫人則象崇公規矩曹鄭位夫婦男女之正而安行乎家道之常雖豐悴不齊而中微後顯夫理必復如霜露零落而春陽之生發已具矣賢者慮百世身之預不預何訃欣戚哉夫人毎記宣政宴安靖康禍亂時時為子婦道説常曰始吾為婦衣食外不用錢一室環丈許不覺隘今汝輩不足耶銘曰
  父實南士家垂範模爰從羅甥教始詩書冢於趙宗人無間言女淑在閨男秀盈門雲雷方屯失匕致難有物有常星斗其爛彌高極深一緩萬尋益培後昆尚單厥心
  滕季度墓誌銘
  滕宬字季度來南籍蘇州吳縣曾祖友知鄂州祖康權知三省樞宻院父珙知道州君初見余謁入字却冩線上衆皆笑余異其沉敏學未久坤闔乾闢無不洞達雖不喜時文習制舉一年而成太守薦直言極諌孝宗聞知世家甚悦宰相亦言識君父兄住子城後某橋庭有某樹皆是主相論合既召試命文漂疾午漏不移晷已就考官疑輕已大怒遂以四通非法法罷鹽司再薦即事尤忌君故為軟語逗歲月君寤笑曰吾得守一技足矣焉用溟涬風波間余為奏授廉靖處士侂胄猶靳侮不誠與自是薦者遂絶哀哉自三代取士法壊獨賢良最近古所得瑰竒卓偉之士不可計未有以為無用而忽之者至王安石始廢章惇又廢侂胄又廢而君偶當之夫人主以惻怛思治之心特下書聘召豈為應科者地哉奈何後國慮而先其人於是有難答之問易窮之學然猶止於四通謂之及格而君顧以受擯又所謂不通者非不能通也特不當通爾是科久斷不續有司茫然不渉門户於是以其不當問責於不當通羣誚聚毁如詰影幻而君以慣暇逄倉猝整習遇草野厭冠而返可謂無妄之辱矣是皆不足云也天子好士與夢巖卜渭等固宜獲異材衆略輻湊君獨智頴脱固宜在左右備顧問不幸氛霧閉隔失國之良寳此余所以深惜也嘉定十一年九月某日年六十五卒某年月日葬呉洲两縣華山赤石原娶董氏子曰曑國子進士亦應賢良方正曰杲早夭女曰⿱嫁廣濟知縣盧櫄曰昪嫁監臨安府都作院夏似孫孫男伯祥孫女懿君晩居齊門窮僻處官於呉者知其賢多就見之清語終日不及私銘曰
  事抑道揚身隱名彰磅礴氤氲復歸其真嘉定十二年十二月
  國子祭酒贈寳謨閣待制李公墓誌銘
  李公名祥字元徳曾祖逺祖通父贈中大夫揚常州無錫人隆興元年登進士第主錢塘縣簿皇城司妄告宻威脇吏成其罪武臣子謗訕鞫於臨安公偶攝録參亟閉獄户邏者求入吏白舊例得監視皆不許既而所告無實知府姚憲驚曰上命無實乎公謝曰即坐譴自甘憲曰上何知是君公曰尹言過矣上至明豈重邏輕尹哉小人姦罔宜有懲艾憲具論如公意上駭曰朕幾誤卿吾争臣遂賜憲出身為諫大夫預政矣調濠州録事參軍安豐守冐民田訟屢改監司以委公還之民未幾其人易守濠換司理廬州守出改官奏為勸留者公曰無吝民田幸矣薦何敢主管户部架閣文字太學博士國子博士司農寺丞樞宻院編修官兼刑部郎官大宗正丞軍器少監言忝蹟八年外賢材不勝衆願更出迭入由臣始出提舉淮東鹽淮西運判入郎倉部撿詳樞宻院諸房文字两淮鐡錢比不定大商䘮億浮細失什伯且亂公再疏乞官賜錢米銷濫惡者廢定城興國漢陽監更鑄紹熙新錢從之淮人以安遷國子司業宗正少卿國子祭酒慶元元年二月丞相趙汝愚免公争議曰頃夀皇崩两宫隔絶䘮無主留正棄印亡國命如髪汝愚不畏滅族决策立陛下風塵不搖天下晏然社稷之臣也奈何無念功誠意忽體貌常典精忠巨節怫鬱黯闇何以示後世除直龍圖閣湖南運副言者怒劾公罷之於是太學諸生楊宏中周端朝六人固留公併得罪悲夫禍所從來逺矣世方絀道學而柄路艱用材周丞相執政久士多貌若愿不心與也忮者已怨相與擊逐喜曰道學散羣矣趙丞相特用材鋭甚清官重職往往世所標指謂道學者忮者尤怨幸其有功生異起説枝連葉綴若組織然謗成而趙公亦逐則又喜曰道學結局矣凡經趙公識面坐語無不迹絶影滅也葢道學於公塗閭巷揖無及門之欵趙公於公序進次補無踰級之遷也一旦正色抗辭殄行讒説猶蟄蟲之遇震霆莫能測焉何哉冲然無去來而為心者公心也漠然無重輕而為言者公論也公本於公心以發公論趙公之誣頼以明道學之禁頼以解殆天意非人力也既歸無錫客或扣前語掉頭不對常時祿入緣手散親舊悉盡家人憂之更賣田起宅數間而已再主冲佑觀再請老以直龍圖閣致仕嘉泰元年八月十八日卒年七十四夫人戴氏有淑行能助公為施者也十月十四日葬開元郷崋⿰村山曰横山明年戴氏歿合于墓子曰綸先卒曰維某官曰約某官壻曰趙繹某官孫曰慤曰愈曰思孫女四人其後上既於趙公備褒䘏之禮諡曰忠定而公亦贈寳謨閣待制賜諡肅簡焉公義順而理和塤唱篪應璋判圭合得於自然是非邪正豫定於心不待擇而知趨捨避就行其所安不待辨而明也古今歎材難有二不能必行難也不能必言難也能必行者執政大臣之選也能必言者諫官御史之選也今人共稱趙公事是其一騐爾其言於孝宗曰唐虞稱盛治者君臣和也今猜防收攬雖幹官亦親擢陛下不和也政事堂多存形迹不肯協同輔相不和也大將宿衛當清苦孤立今黨援封殖大殘也閹佞給使當沉伏奔走今名聞鼎貴大賊也騎淮常作過扞邊何有而長此隳信誓武舉試七書韜略安在而重此輕儒臣箴痛過砭石矣又特奏五劄子故淹緩晷刻以廣上意余以是知其能必言也言恢復衆矣未有循其本者公言預買匹十餘千秋苗斛兩大碩秫麥尤重經總無名本先撥也皆曰不可損今歲損一二來歲損一二不可乎為博士為寺丞為編修官為提舉朝辭始終一志前後一念皆復讎也氣泰神静本末有序余以是知其能必行也然而其上不為執政大臣其次不為諫官御史材非果難也銘曰超天門之嶪峩兮衆外逐而侜援奚夫子之並登兮獨内秉而塞淵建驚世之華旗兮載駭俗之髙軒遏讒慝之横潰兮扶忠良之阸艱訊曰山浮蒼兮水涵清深復深兮窈斯銘嘉定十三年六月日
  周鎮伯墓誌銘
  曾祖宗道祖徳元父宲永嘉人君諱鼎臣字鎮伯勤志廣學大書叢巻多數百者親手傳冩記憶略遍未冠與鄭景望同登名譽正等既而川壅澤流山止谷進諸弟迭起各取科目爭為聞家然皆繇君敎也授漳浦主簿文牘間判疑雪枉筆勢若飛不可遏有以民為刼冒獄上矣君覆而寃之一食頃放散數十人傳聲懽呼徹於比郡州使行視四縣盡荒逺不到地龍巖瘴毒深厚號烏脚溪者左足未投右脛已騂黒君特館其處村落所急便宜不請白蒲延大掠流鵝灣同廵檢輕戰而潰君代尉馳往三日中生縛其酋二剚賊無遺發寄納倉賑傷死召奔迯歸業差次將卒功狀無敢不平而不自言也姿敏决剛峭不可屈前守材其為無不聴後守惡其直不盡存也監司欲薦未及以淳熙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日卒年六十一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葬建牙郷渚浦夫人王氏子曰籲曰端朝省試第一今宣教郎太學博士君卒後二子出入里中指曰周鎮伯兒也外家初與田  多分財不較也細人或歎曰異日主簿有酒常飲我今亡矣或泣曰我性傲無禮主簿輒避我他大人咄撻不我恕也故僮使曰去官人久見則敎我好伏事牢拾飰椀未嘗墜此言也余既廬松臺下而周氏居二百年矣山之先儒故老莫如君者其學也惰者可殖其行也薄者可化也銘曰
  濶視宇宙隘囬慮几席安古來賢達流何必用捨間活人烏脚溪殺賊流鵝砦雖無舊史傳幸有新銘載嘉定十三年六月日
  長潭王公墓誌銘
  承奉郎贈朝奉郎王君名思文字煥之王氏譜曰晉丞相導長子悦十世齊輔國將軍山容後两世三為剡縣令又八世梁武毅將軍超孫又二世隋剡縣户曹元覬其墓記曰武毅夫人杜氏葬於長潭户曹葬於剡剡之南胡塍官塘西上金西北小遁數十百里大抵王氏家也譜不能别其居墓不能紀其世合譜與墓則王氏家長潭自梁而基陳隋而蕃矣承命毎獨念曰祥覽以上推王世予受始之姓導悦以下審超孫覬定居之實長潭之王言貴種也余一身所承豈不重哉然自唐迄曾祖璇三世莫能仕顯而又有甚急者方臘叛祖徽死之父廸功郎逈哀痛沉劇未暇及生理君幼尚束髪即能任父事補拾焚壊疏淺累狹以致深廣廸功歎曰吾家命脉也非此兒不興矣族人長老加敬愛新剡中語生子何獨不如煥之然君常不自喜曰奈何以近利傷逺成其㳟孝和敏先人後已通有共無出於天性竒書善本輒貴售屬其子必於清論聞流意未嘗不在譜諜間也已而夢龍登進士第猶疑曰先緒眇微甚矣今一青衫手板便扶起否後知龍游縣縣人持安車來迎謝不往曰吾豈以無益身慕餘榮於篤老之日哉夢龍遂歴御史入宗寺為卿直中秘書出守永嘉諸孫繼有科目稍復晉梁之舊如其志焉嚴子陵葬越墓側皆嚴也阮遥集葬婺山旁皆阮也彼非賢者之裔胄耶時逺則念息地寒則慮短此髙人曠士之所以失其世也君聰朗開達上顧千歲已不及用而子孫頼之矣葢嘉定之壬申年七十九而以六月戊子卒甲戌十一月丙申柩葬彩烟郷山日鼇峯夫人袁氏子曰夢庚夢龍夢良夢錫壻曰史必端夢庚夢良皆已卒女亦先卒夢龍在永嘉時受命寳復還夢錫持表賀授廸功郎麗水縣主簿孫男女十五人余既以譜次君事而史稱悦子混混子嘏嘏子恢譜乃言嘏子偃無恢者誤也然邵之子名恢而嘏復以名其子乎史亦誤也自懐成四世皆稱陳至景暄始復稱梁字誤也晉九十餘年導傳三世梁五十餘年懐成傳九世亦誤也惟杜氏葬長潭戸曹葬剡不誤故表曰長潭王公而銘之銘曰
  山囬水複昔誰爰宅晋相梁卿蕃衍千百有篤王公追念世徳勿為崛升不如繼興仆壠摧丘淑綬彯纓我能新之賁此銘稱
  故樞宻參政汪公墓誌銘
  乾道七年四月十二日簽書樞宻院事兼權參知政事汪公勃薨年八十四十月巳酉葬㑹昌鄉蜀里北庄村嘉定十三年曾孫綱以墓上之銘來請公字彦及徽州黟人年十八州薦士稱首試辟廱太學鋒鋭渉敏同舍畏伏尊以宿舊垂三十年紹興三年類省試饒州二年登進士第主嚴州建徳簿池州建徳丞京口置㳂江安撫辟為屬十三年除太常寺主簿髙宗厭戎馬久思壹休息既定和親罷諸將兵而名士大夫皆謂父兄讎未報兵未當罷上患之擇耆艾質厚不與趙張同好惡者居紀綱地共持國論公自御史臺撿法官為監察御史奏事殿中上方書孝經公奏顯仁后歸孝之大也請刋石摹以賜羣臣諸生示天下子道又言新學初建科塲適開萬方趨嚮於是乎卜學者不粹然一出於孔氏而以專門曲學亂之可乎上曰此所以正人心也詔有司凡私意臆説盡黜之大理少卿朱斐對上指大理寺為詔獄公論斐不自知職業何事不學無識竟罷斐蔡攸家人至行在公歴陳靖康禍變臣子不忍聞上讀疏悲憤亟命臨安還之所貶州京子孫不用赦令内徙侍御史言陛下近以各郡土俗利害隨宜增損裕養民力其節日甚多給舍條上矣宜令監司以方鏤之徧下州縣使百姓户曉而劾其稽違者繇是上益以公為知大體明治道擢授諫議大夫兼侍講押班趙轍憑寵作勢妄占人廬舍公奏斥之外上曰逐一内侍而其類皆竦人知畏矣愈竒公可大用也遷御史中丞十八年遂以端明殿學士副宻院事叚拂罷兼攝東府事自秦檜志得惡同列偪已始廢序遷之制甫簽署或參知已逐去俄復竄謫公上所屬任非檜引者毎造前傾接俞咈旋首下殿目送必與檜鈞禮檜瞬息間喻意相縻歲餘未有以逞公顧檜忮忍欲有所建白答上恩遇常沮塞不得間則歎息曰此豈伴食處哉及賜檜犀帶忽問樞宻有否使者言帶二一賜樞宻檜憮然曰上果厚汪樞哉彌不平公亦慨然曰吾可以去矣即告上陛下幸哀臣母老病得退就田里上雅知公為檜發也重慰藉以舊職食宫觀禄檜在不敢動揺公者上力也檜死起知湖州廉儉至骨不費公使一物内屏燭反撚紙代燎政以慈愛為主勸两訟勿争詞致殷重其人感悦合掌結勸而散霅上相語莫激惱這佛將老上終始念公超秩三等制曰為民借留葉義問故人也有隱憾上章毁詆奪學士孝宗初特詔復與言者未已命再格又詔復龍圖閣而公已薨遂追復焉葢當檜亡後一時黨援剗薙焚汰不啻草莽獨公老成重徳人無異詞雖為義問排毁公者後亦卒自悔恨而二宗眷眷於公如此嗟夫是非賢否之實豈終不可定哉汪氏望於黄陂世序甚逺然未有仕者公始贈曾祖昌齡太子少保祖惟立少傅父才貴太子太師在饒州也張琪兵突黟縣家遁潰不相知母舒氏䧟賊幾不脱寇退邑落死走十三四而公奏名以歸長幼各聚數里内無一亡失郷人驚異曰是公素孝謹天殆活之既貴封舒氏延康郡逮西府之養云贈其配曰祝氏髙平曰唐氏南昌皆郡夫人四子作礪湖北提刑作舟監行在都茶塲作霖京西安撫司幹官作乂清江丞孫十一人義和侍御史義榮大理丞義端徽猷閣待制義質蘄春簿義的太學内舍生義路義處義方義實義善義凖曾孫綱直祕閣浙東提刑紀贑縣丞統通判楚州紘監平江府瞻軍庫絳知龍陽縣縝知永興縣綬知豐城縣繹通判安豐軍公誠篤欵盡自少至老不欺無妄尤簡樸安同異行疇壠中農坐桑語爾汝如一人歲侵倒廪下其直巨姓皆曰樞宻尚減價我何敢求贏故市糴常平黟人亦以為佛也公在時諸孫已取髙第後侍從相踵至綱三世卓然異材宜於内外善類合一追述祖徳銷熄誣謾太史公所謂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世家之流也不止銘墓而巳銘曰
  治古君臣與道合離卜用一相至公匪私舜命伯禹稷契參之迹不存家心國是毗翼翼髙宗進臣以恭獨我偃我爾無尚同斷斷汪公輔君以忠臣豈不比曰君是從事往論移羣訕一聲雖與檜異難於自明惟两聖人深照厥成始黜終復生寃死榮墳彼此莊其下靡刻蜀笋仍存翁仲猶黙碑銘新特綱也念徳碑堅有泐銘堅無惑十二月日
  陳同甫王道甫墓誌銘
  志復君之讎大義也欲挈諸夏合南北大慮也必行其其所知不以得䘮壯老二其守大節也春秋戰國之材無是也吾得二人焉永康陳亮平陽王自中亮字同甫童㓜時周參政葵請為上客朝士白事參政必指令揖同甫因得交一時豪俊盡其論議隆興再約和天下欣然幸復蘇息獨同甫持不可婺州方以解頭薦著中興五論奏入不報後十年同甫在太學睨埸屋士餘十萬用文墨少異雄其間非人傑也棄去之更名同復上書至再天子始欲召見倖臣耻不詣巳執政尤不樂復不報又十年親至金陵視形勢復上書陛下試一聴臣用其喜怒哀樂之權鼓動天下上顧内禪决矣終不報繇是在庭交怒以為恠狂前此郷人為讌㑹末胡椒特置同甫羮胾中葢村俚敬待異禮也同坐者歸而暴死疑食異味有毒巳入大理獄矣民吕興何北四歐吕天濟且死恨曰陳上舍使殺我縣令王恬實其事臺官諭監司選酷吏訊問數歲無所得復取入大理衆意必死少卿鄭汝諧直其寃得免未幾光宗策進士擢第一既知為同甫則大喜曰朕親覽果不謬授建康軍簽判同甫雖據髙第憂患困折精澤内耗形體外離未至官病一夕卒哀哉葬家側龍窟馬鋪山世所謂陳龍川也自中字道甫岸谷深厚山止時行所歴雖知名勝人或官序髙重逆占其無憂當世意直嬉笑視不與為賔主禮一日赴丞相坐有餽鹿至請賦之韻得方字揺膝朗唱曰世間此物多謂馬寳匣還宜出上方相慘愠亟入復出出入數四客皇恐不自得道甫神色不異飲啖自若以此甚不悦於流俗乾道四年議遣歸正人伏麗正門争論且言今内空無賢外虛無兵當網羅英俊廣募忠力為中原率坐斥徽州毎應試皆陳實策無一語類時文或笑曰此劄子也然竟亦得乙第中書舍人王藺薦於上藺上所厚得召對上壯其貌親其言改官為籍田令又使舉其所知將用矣以諫官蔣繼周疏罷上徐悔差通判郢州道知光化軍還朝光宗曰夀皇以卿屬朕姑為郎相伴乎公謝臣巳累夀皇不敢復累陛下固請知信州復召以王恬疏罷知邵州以謝原明罷知興化軍以髙文虎罷是其人之於二公非有睚眦激發之憤膚奏𠾱螫之苦也相傳以嫉望風而忌爾然二公自料苟其人志不復君之讎慮不足絜諸夏合南北固不與並立矣則進退離合之不相容亦其勢也然黨偏而方隅亂説勝而白黑混至使旁觀不敢平論後世不能分别又足悲夫道甫既罷興化而死始道甫樂仙壇山北之原即其葬焉外戚擅事累世必其危漢者劉向耳宦官擅事累世必其亡唐者劉蕡耳以窮郷素士任百年復讎之責余固謂止於二公而巳彼舅犯先軫識畧猶不到公子勝辛垣衍奚繇知之余固謂春秋戰國之材無是也雖然上求而用之者也我待求而後用者也不我用則聲藏景匿而人不能窺必我用則智運術展而衆不能間若夫疾呼而後求納説而後用者固常多逆而少順易忤而難合也二公之自處余則有憾矣同甫稱信州韓筋栁骨筆研當獨歩自謂不能及又歎今日人材衆多求如道甫髣髴邈不可得葢亦指文墨少異者言之猶前意也今同甫書具有芒彩爛然透出紙外學士争誦惟恐後則既傳而信矣道甫乃獨無有是信而不傳也鮑叔管仲友也鮑卑而管貴美在叔也王猛薛强友也王顯而薛晦過在强也同甫得無以死後餘力引而齊之使道甫亦傳而信乎是以併誌二公使两家子弟刻於墓若世出則碑隂敘焉銘曰
  哦彼黍離孰知我憂竭命殫力其為宗周嘉定十四年正月日
  故知樞宻院事資政殿大學士施公墓誌銘
  淳熙十五年知樞宻院事施公師㸃引疾辭位逃寵畏盈敷露懇切上疑訝抑首蹙眉請間諭公曰卿輔朕事巳有緒奈何欲棄朕還其奏五六公徑出六和塔俟命上不得巳以為資政殿大學士知泉州固辭州提舉洞霄宫光宗登禪詔曰卿冲人舊學也何以啟告朕公即疏言今民貧兵餒將愚而敵詐虜懼有伏宜熟察審處使初元之政足以竦厲而陛下心術之微又有當自謹者知隆興府放逋賦十八萬達寃疏壅微細必親半歲復求去不許紹興三年二月乙未薨於豫章年六十九口自為表謝略曰念民情難保監天命靡常憂國勢所可憂用人材所當用上覧奏悲惻四年十一月戊寅葬永豐縣富成郷西塘山提舉福建市舶椷來曰先人䝉國大㤙贈死䘏孤一用舊禮階崇二列諡美正憲葢哀榮略備矣獨墓道之碑未立非敢慢也有待而然竊惟淳熙中天下治安天子恭巳羣臣遵職中都官貴重留久者尤幸甚執政至十餘年公一旦乞身不及顧竟得請將行徧謁朝士舊故諸客送登舟人人把手笑語盡歡而别行路聚觀咨歎傾挹雖疏廣受無以尚之夫耽位敗髙節懐禄失令名然則縻於進者非公之志而果於退者公之勇也豈不賢哉公字聖與信州玉山人三世褒敘安與少保舜則太傅實太師紹興二十七年太學上舍中第教授復州魏國夫人終䘮王樞宻綸欲以館職薦公曰父年髙迫近禄人子私願也無考任而躐華選懼為僥倖之倡敎授臨安府陳丞相康伯遂以館職薦召對言頃中外人情急於得和無故裂四郡奉敵是欲和也非欲久也陛下發憤逐宰相諫官主議者示以必戰而後和可成然猶未也因陳備敵五事及他便宜甚衆曰如是則有偹偹堅而和可久矣故終孝宗世以和為形以備為實敵卒不敢背約䇿自公始授正字兼聖政檢討挍書郎兼呉益王敎授國史編修官又言法為天下信事為天下功臣下争欲變法各求立事不參覈而遽從巳變遄復暫立忽廢此功信所以隳國權所以去也又言治盗賊當委牧守但責廵尉何以禁暴事多施行公起疎外論建樸率不擇深淺而切機凑的深中利害雖老於臺閣者亦不能及上方嚮用言者不樂罷主管崇道觀知筠州太師終䘮知池州入奏今日用人未有毫髪効驟遷輕政視職守如流上美其意曰卿謙退靖重除祕書丞考功郎官國子司業祕書少監左諭徳中書舍人兼右庶子既升監俄正知制誥兼左庶子禮部侍郎進給事中增詹事為二兼焉在後省言呉淵小人被劾不可雜學士潘景珪無學法吏不可權侍郎張説子薦贓敗不可收敘宋鈞罷黜不可真俸郭倪李安禮他日一轉九官不可宣贊而明州民汪伋獻稻萬餘助賑䘏户部謂不應賞格朝廷令須歲稔還之亦極論其非使于金班定典儀以國王子且至退公位公曰立巳定何退為屢請不改白其相曰南大使不肯動王子竟徙他班衆相與愕顧歎服公初見上固黙許任屬及請乞户四等以下積欠謂非卿不聞此至引書三宅三俊欲先重職事官之選然後次補而上皆有其人為愈用愈不匱之術則曰公輔器也及對駮不避專對有守益嗟異郊祀以備顧問輦繇側升上念公魁傅使陟降從御道有司曰非故典也遂詔衛士扶掖於是人知上决意用公十一年除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宻院事其九日兼參知政事既而以參政同知樞宻院又知樞宻院事凡六載與同列開陳上前有不中理未嘗不反覆執諫終無異言上數勞勉曰異時宰相奏事參署噤不一語朕圖囬天下日周徧常再三卿盡言若此真慰朕懐也公益感勵奮發以薄聚斂厚捨施為巳任大關出内藏錢激犒而除其窠名為民病者六十萬罷昭州貢金盡蠲經總制宿負鉅億萬而旱饑有一州放至六十萬者皆公所建白户部立上供比較法且請不待歲終行之既畫降公力辨遂追寢至於寛釋威怒保䕶善良鍳訴材傑舒㧞淹滯上常目公言一聴可至今人多稱誦而公不自以為徳也于時法度尊明民物豐樂公喟然曰以寵利居成功古人之深戒也決去不囬有識壯之内行尤淳備䘮魏國日侍太師夜即墓廬以宿䘮太師如魏國任補先其姪政府恩悉推與族人裨窮乏有倒廪助婚䘮有傾槖待人質而篤處巳約而裕不鳴善以收譽不衒薦以市恩毎謂諸子進退以義士之節也枉道干進士之耻也汝苐戒之子栝上舍甲科福建帥司幹官枱通判福州椷椐通判沅州𣗉通判撫州壻劉㑂知南劍州趙汝談西外宗正栝枱椐㑂皆巳卒孫沆京西提舉兼提刑通判汶監蘄口鎮洙承務郎江陵縣主簿浚承務郎渷瑞安縣尉洽將仕郎濆登仕郎而洙浚亦巳卒曾孫鍳鎡雄峴童小大餘未名而鎡雄皆將仕郎也余讀公講筵故事審時所急能因時正救而納之於道東宫故事擇義所明能先事豫防而引之於善及前後章奏累百數大抵權實兼舉雅俗並伸切而不偪廣而不緩至於科舉制科之外有安貧樂道經明行修者欲詔州郡特舉而官之則又未嘗不大公之志懿公之識而惜其不遂相哉銘曰
  廸惟阜陵載競載勤淳熙末年求治愈新不自聖智推賢其臣其臣施公左右有民文獻舉之貨財與之泰道并包勿猜沮之嚴嚴廟謨虛巳以咨令如雷風鼔舞四馳我無上欺上惟我信律吕必應心手同運祈歸故國草木華潤世韙其退有考其進公既返正帝亦禪止古稱明良毋或違止幽堂久寂遺耀未紀君臣之逄以播來史嘉定十四年二月日

  水心集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五
  宋 葉適 撰
  墓誌銘
  宋廏父墓誌銘
  宋駒字廏父自宣獻公微事見其父峽州誌時諸儒以觀心空寂名學徒黙視危拱不能有論詰猥曰道巳存矣君固未信質於余余為言學之本統古今倫貫物變終始所當䆒極忽昻然負戴如萬斛舟如食九奏大牢先設而醯醤不遺如賜大宅百室皆備從門而入也識益増智愈長千歳前成敗是非之跡紏結者條理鬱闇者昭灼破竹迎判乎伐柯睨逺乎常掩卷歎曰世孰能為我師家居或盡一史露抄雪纂踰月不出門野宿或專一經山吟水誦兼旬不返舍毎與余言自謂樂甚非人所知具其趨捨不同流知奚用為蓋余友如君比不過數人爾數年間相繼死悲夫無以寄余老矣君殁嘉定十三年五月丙申年六十二十二月已未夫人黄氏子永孫壻任獻可即山隂縣承務鄉之陳塢𦵏焉一女未行孫曰慧孫君有科第四十年任徽州司户知壽春縣其為兩浙轉運帳司六部架閣文字淮西總領所浙西提刑司幹官皆不赴余嘗考次洙泗之門不學而任材者求也遺學而求道者參也學而近於名者商也學而近於利者師也嗚呼余無以命之矣銘曰以為誠好學則孔氏之所稱顔囘而已以為非好學則天下之滔滔又將誰是咨爾後人勿怠勿止尚君之似嘉定十四年四月日
  朝奉大夫知惠州姜公墓誌銘
  君名處度字容之仕南康尉鄱陽丞知隨清流二縣通判南雄州守惠州而卒紹熙二年十月二十二日年六十六三年正月辛酉祔於臨海西溪東奥山君在南康屢縛巨冦不自言功監司異之名繇此起惠州有母訟子者從容著狴中日引出與語發明慈孝更相感動意終不置於法歸舟過其家母迎拜謝曰兒能事我矣聞者以為庶幾古人也特練吏術得其隠姦如欵司善出入人罪宜同推吏厚給禄胥徒貲産中役者當先罷而後募皆人所未知也君七子三女而以盛强之年䘮夫人龔氏閫閾素嚴户外絶行跡夜設燈火相對教書史課紡織皆有成立而君蕭然一榻終死無姬媵人服其清姜氏淄州長山人也姜齊姓也淄齊郡也田常既纂齊舊公族浮沉邑里千餘年不再見繇稱有媯之後將育於姜竟奪而王之豈師尚父桓公之烈而遂無傳哉君七世祖沼始為右贊善大夫沼子昭範經行最髙弟遵被遇天聖中至樞密副使宋丞相郊言漢以豪傑徙姜氏天水後葉復貫淄右李翰林淑亦言繇漢陽徙淄川再為甲姓按史漢徙齊諸田於關中無姜氏徙者蜀姜維唐姜謩雖出天水不載其所從二公博通古事其徙天水及後世徙而復還殆必有據依而云也昭範子從簡用副樞密任將作監主簿不肯任范文正公備禮邀請亦不往從簡子希顔知雍丘縣希顔子筠通判全cq=826州是為曽祖筠子仲謙有文名著樂書百巻終廣東運副君父詵以吕丞相頤浩世姻忤秦檜遲於吳十四年髙宗既歎其屈而孝宗尤器其材遂擢工部侍郎寳文閣直學士君繼善承徳宜其世家身苦而志約事集而能顯子注知邵武軍本規矩服憲令治行甚脩余嘗為寮知其賢也姜氏盛矣故詩曰必齊之姜與周並稱故傳曰雖有姬姜然自小白卒齊無令侯故孔子謂民無得而稱焉而二惠欒髙以亢沒恭非庇其宗者也然則民之去姜而歸陳豈舜使之哉君與父祖起寂寥息歇之後貴近赫奕八世相接皆有稱述過於先君蓋惟賢可以不失其世惟仁可以益大其後爾方家長山時甲館上腴幾半一縣患難漂泊旅於台州不克自返悲夫余固憂夫雲海島嶼之間浸逺而忘則後生晚出不復知其為齊之姜也故詳録之以遺注焉注長也曰郊知餘杭縣曰邽監沙市鎮曰郯曰郛曰鄒皆先卒曰酇今為承信郎壻曰知華亭縣陳鋾監雜賣埸門趙汝鑑簽判南康軍詹懐祖孫曰霆曰安祖和祖彌久充實彌壯仁實彌遜智實夢實孫壻曰黄鍾承奉郎曰陳洞將仕郎銘曰
  太公表東海齊都古臨淄綿綿百世下子孫未嘗離樞密佐真宗侍郎貴淳熙有美惠州牧邁善與家宜勵我清苦志絶彼驕吝疵素風落朱榮旅𦵏台之湄長山蔚故壠何時復言歸嘉定十四年五月日
  陳處士姚夫人墓誌銘
  余求近世文人可以繼元祐並稱者得陳君耆卿既叙而信之矣然竊怪與君壤地同鄉里接何昔未聞而始見也豈非特立獨出不繫於家門耶君俛而不肯久乃言曰吾胄出太丘長實從婺徒台貽範貽序著名神宗朝二大父并賔皆儒先生傳數十世吾父諱昺字叔明吾母姚氏亦臨海儒家人謂嫁娶適當也吾父之學勤矣載籍累萬數易惑難統衆所怠忽而必盡力焉其致思深矣根萌不能達於枝葉𣲖流不能復於源本則不巳焉其研味外之味樂矣竹閣之寂寥雪風之寒清不以告人而人亦莫之叩也其藝業敏矣經義詞賦人擅其一而踈我兼其二而上也其教人之功用㨗矣昏能使明懦能使强鋭者抑畫者進時吾亦旁立常曰謹識之勿惰也於是吾母以儉治貧而吾父忘其不足也以豫治猝而親賓疑其有餘也左腕乳褓右手縫緝男以冠女以笄而不知其生育之為素狹也悲夫豈在人者不可期耶春秋小比吾父無不髙選而三歳薦士乃不一用豈在天者不可期耶慶元之丁巳吾父年纔五十二而以八月十四日卒矣子一而女四貧窶迫猝尤甚於吾父在時於是吾母終以儉治而不使其子之無依也終以豫治而不使其女之無歸也且吾父之訓必曰師友於古吾母之誨必曰視汝父曽謂可獨立特出乎士志於利家門何有不然不肖孤懼不任矣謂不繫於家門亦非也雖然吾有憾焉父夭而母夀幾養之有施也不幸嘉定庚午吾母五十九耳五月之九亦不克壽是人與天果皆不可期而吾無以地上為也故子雖誤於論而吾父開説焉木可抱焉亦可踣也山可絙也亦可谷也惟銘罔極也所以示家門之重而父母訓誨之流澤也子儻有意乎余既媿其言又考其鄉大夫之狀則知叔明未艾而鄉人固尚其徳矣不獨以文稱也叔明既亡而姚夫人固代之教矣不獨以家能也然則所謂未聞者余寡陋之罪爾昔司馬遷班固稱述父業皆不借他手君不自援筆而余何敢蓋叔明𦵏以己未八月十四日姚夫人𦵏以辛未十二月庚申壻曰何革姚衍吳夢齡耆卿從事郎教授舒州孫男女三人銘曰
  義誠之鄉戲龍之山陳氏自古族冢居間吁嗟叔明手裁檜杉卬須室人一往不還獨遺厥子翠竹孔鸞其文爛爛永也不刋
  孟達甫墓誌銘
  孟導字達甫從其兄學於余葑門幽寂紅藥被野如菜俊流數十論難㨗起良甫酬接甚簡時然後言達甫尤簡或終席不一語衆謂良甫以道自命當爾猶未測達甫所至余間與偶坐則縱言細民疾苦田里愁歎吏賢不肖無一不中側聴者皆服知其於時事最精切也監崑山鎮金華丞幹辦浙東提舉司公事通判臨安府整棼割蠧職務大起諸使及同僚交譽争薦或言資敏明𡚁山訟海皆究微或言性孤潔絲餽縷謁不逮門且曰戚家后壼有人焉遂為將作簿軍器大理丞遷正知嚴州臨江軍每將議擇材能臣理劇繁事未嘗不在選中然達父老退食閒居隠几嘘㗳驗學有常業講徳有常友以財聚為諱以察寃為急詰姦無枝葉之濫得情無鈎距之巧或以為是大儒先生所為非吾所謂材者故雖不在選中而卒亦不果用也夫事雖材而後集然必撓材以赴事材雖事而後顯然必生事以示材此常人之同患非知道者不能免也今夫達父能養其材而不因於事因於事而不過其材則庶幾古人之意矣在金華浚培塘陂八百三十役夫二十萬勸相慰勉而已無扑罰也嚴州時山潦屢浸屋極水突扉則舟楫具苃舍備糗糧給民遷如歸忘其墊昏耶律裕治城壁於六合厚遇新附者軍人不悦妄稱總管細作也大譟臠食盡招討郭倪䝱裕子臣友上之大理達甫曰囚筆楷著行黏紙皆匀同此習本也果得誣枉狀韓侂胄誅堂後官五人給舍以為當隨坐達甫承推争曰以隨為權則信以隨為反則非請先罷吏竟免死達甫之材不困於事如此㑹子減賤不行曰必子母相權而後可店輔抑兑鹽價科貼乃流通淺術不用也治臨江以儉交貨燕賄皆削去通判挾所重亟沮止終不聴曰為之詭遇豈不能恐事過吾材爾既連黜兩州世味益簿知南康自列親嫌不往改江隂軍未上卒嘉定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年六十一孟氏墓於無錫富安鄉山曰梧桐十四年四月庚申夫人丁氏子從政郎揚州録事參軍繼勲文林郎繼勤修職郎監臨安府都税院繼勇𦵏達甫墓東五里幼子一孫未名初大父信安郡王父特進浮寄僑處篋無留藏窖無積陳達甫兄弟瘦僮羸馬僅免徒步視貴豪不萬一比余始授以齊氏治生法酸寒枯落歳縻月累然後麤立田宅畏公上尊法令里社節臘賓親邂逅恩意傾洽戒其子曰昔宣仁簡録我先后以繼塗姒遭家多難再興宋室俯仰百年而隆祐之澤逺矣若等衣食其力無敢齒入姓仕必繇乎進學必依癯儒麤糲適口而膏粱疏毳褐附身則綺紈贅矣諸子敬奉教從進士貢有司入孝出悌朝經暮史閭巷之間循循焉然則孟氏方進而未巳歟銘曰
  以為道耶既許其兄達甫事耶亦道之行事來而理事往而止合不傷物離不喪巳世方用我謝曰不能我所甚難功利刑名信安維墳巳南無北尚其素風梧桐之側嘉定十四年七月日
  黄觀復墓誌銘
  承事郎提領所幹辦公事黄章字觀復余友禮部尚書名度仲子檢身一以正不中於規矩繩墨不行也與人一以恕不著於親和愛敬不止也講學必於師友不足以達於道徳性命不求也應事必於法義雖足以通於變故倉猝不用也父母信之兄弟順之隣黨朋友皆悦而訓之樂其寛而畏其嚴慕其廣而遵其儉乆而卿大夫國人又皆允之將進矣嘉定十三年正月初八日卒官下年五十五十四年十二月壬申𦵏小江尚書墓側百餘步夫人謝氏先卒再曰趙氏子元䕶承務郎元真通仕郎二女子未行弟準來請銘按昔無銘人三世者疑未聴準曰不然銘吾父祖以及吾兄一於善而已非三也讀是銘者悲吾兄以及吾父祖一於善而已非三也嗚呼余果不祥耶黄氏果不幸耶銘曰
  人乎觀復永百秋斗掲嶽佇江河流天乎觀復豈其仇聲滅影絶何所游怛哉銘乎烱厥幽
  脩職郎監和劑局吴君墓誌銘
  郭氏父子興於學余記述已詳同時吴君文炳學尤壯給費廣蘭溪徐畸字叔範弓兩斛力射命中文得歐曽筆外法莫有知者吴君獨備禮請主學趣諸子敬事畸繇此顯名金華唐仲友字與正博學宏詞著作郎知台州江西提刑吳君亦盡禮請一旦挈生員百餘應聘至逺近驚愕不意其為吳君屈也悲夫士亦何常哉易曰虎視耽耽其欲逐逐無咎世有能操養士之柄而恣其衣食之求則威望自尊而士靡靡從之何咎之有君名葵字景陽文炳長子自曽祖臻祖杲雄於東陽君既以學佐其父所講必儒術所行必善意儔經彚史豪俗痛改外弟傅寅字同叔博通古書特有隠趣君嚴事如師遜愛如兄多出資用紀理其家相與終身不失尺寸淳熙大荒札匝其居數十里養生喪死廩無留陳補歙縣西尉通山薄尉建炎後尉無公署訪遺址發私錢更造益募兵教軍律如素熟民逋負綶於縣廡復以私錢貸輸曰後勿爾皆驩呼聽命攝大治縣慕其徳聲不言而化差監和劑局難曰吾本無進心前十年僅免盗亡匿今又十年當嘉定丁丑七十三矣方欲辦藥良苦奈何其長亦隂為所親地故使食祠廟禄買地孤山下將遂留止有寒疾而歸九月某日族人並集扶牀徧視曰珍重乃暝初君愛白水潭之原曰以是𦵏我後四年正月某日竟掩棺焉娶陸氏宗氏子敬子魯子壻陳黻陳桂曹弼湯康年鄂州教授胡似孫興慶家慶君之父智能知徐力能致唐宜銘也君能厚於傅樂成其名宜銘也君好善而喜遊意有不適短棹獨往一覽數州余仕江淮間君輒來握手匆匆飯數巳徑去問其所為笑而不答然則游也其中有所存不偶於世而寄焉爾銘曰以財活人以儒活身為仁不富虎也妄云山樵水漁新道獵徳視余此銘仁者之獲
  戴墓誌銘
  嘉定中黄巖戴木以詩集句見愛其意正留與宷居目不流盼足不窘步斂身降首惟書之狥於是父丁年七十二矣有上氣疾疾已復至俄又疾作芒屨夜發及門而丁殁十四年四月丁巳也哭既卒攝衰復至明年猶未行余累趣之木曰二月壬寅𦵏日也繁昌鄉戴奥𦵏地也必得銘行矣木言人未有不漁獵貧弱以求富强者怨謗近而易感故業不永命不長雖暫永長衆不謂是也木之先髙洵曦曽舜文及祖秉器關市調直銖龠必平不平寧棄與里人同辭贊重曰嘻此佛也先人繼之無改其度亦曰嘻此佛也佛者里人尊敬之極稱也我不誑彼彼故誠我雖不漁獵而富强之道存焉然而人力為彼不為此何也族祖垕無子以木弟括為子乆矣㑹其親從有子先人曰彼當立使括亟歸垕驚泣曰彼讎也委吾財於壑焉用盡立賣契以畀我人不聼垕竟自費之十一付其讎示不絶而已從父澹病且死子始一歳歎曰託孤幼莫如吾兄華父華父先人字也舉家貲半請弟栩為之子先人曰不受無以安吾弟澹死妻邱能寡愛其子如已出先人曰是庶幾矣即以劵還邱二産直皆餘萬緡昔孟軻有食羮形色千乘好名之論夫始不以一胾動其心多則變矣王介甫語蘇子瞻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也人必知此而後可以有為矣蘇公笑曰較半年磨勘雖殺人為之也王公不能答噫彼固公卿之簞食豆羮歟若夫二産之獲則匹夫之千乘巳君非好名而能不取豈非賢哉娶毛氏子楷木栝栩女嫁内舍生毛仁厚曽建大幼未行孫宜老雙老大老冲老孫女二銘曰始繇信立一錢不欺終以義斷萬金不私豈無長林何必髙岡棣華連理伯季同藏
  趙孺人墓誌銘
  嘉定十四年九月丙午王夢龍𦵏其妻於臨海縣重暉鄉石門真如山使來告曰婦貴夫所倚也夫富婦所安也此固世俗與宗室為婚者之常也趙氏家及中外昔王公將相貴盛矣然我士人義不倚為重而又貧不能使之安方總髻已出逺京師且千里其室處市僦而僧假其衣食斗儲而尺聚我試迭勝負無慮數十每時暌歳隔彼兒字女育突然成長我未有及知者然此亦士人妻之常也趙氏忘其為貴宗室女樂其為士人妻見桑而求蠶行田而學稼巷婆里嫂偶坐無怍色疏翁族姆却立無惰容葵糈匏菹枯羸僅足而名人勝士邂逅集語輒重觴累俎殷勤勸勞客驚喜留連不忍去也其規慮深宻以力自致必將成我為士人家而今已矣余觀近世惟西橋宗室女有賢行擇對多士人儒先生子弟有挈之太學者能敬夫何止如賔諸生皆自以其家不及也麟趾信厚公子也未見公女也君名汝議字履巽繇父池州而上為濮國嫁王氏卒年三十九於是夢龍自太常簿通判婺州二子毅洪三女長壻監嚴州比較務趙崇陶君母王氏校書郎衜女寺簿姑也挍書有兩姓詩禮之澤故其甥皆以文字擅名於世寺簿幼而英發池州獨竒愛謂似六哥故以君歸之卒用克苦立王氏家余嘗謂智能兼南北之俗者必大其門盖收斂損約根本也疏達朗暢枝葉也合而成徳家道具焉銘曰
  需險當前震笑居後載烝載釋靡登靡豆曰夫奚悲噫艱爾思曰子奚肯噫教之永嘉定十五年六月日朝請大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宫陳公墓誌銘
  公永嘉陳氏名謙字益之曽祖璿祖敏昭父敦化贈大中大夫幼專苦迅㨗初得通鑑録本坐敗敖晝夜讀數日畧已盡又論著其要衆咸駭異入太學時尚踵秦檜故禁文氣卑弱公理勝而筆豪其體一變中乾道八年甲科授福州司户陳丞相俊卿推誠聼公輸苗許自槩量民以為公賜也教授寧國府未行史丞相浩薦主管刑工部架閣遷國子録勅令所刪定官樞密院編脩官為孝宗陳中興五事至李綱議建鎮范宗尹趙鼎置鎮撫上遽曰綱何足道公曰然陛下用大臣審出綱上綱何足道宜如聖諭今顧出綱下逺甚奈何上蹙然遂極論踰數刻因以公語詰責執政孝宗尋内禪公即求補外與軍壘不就通判江州慕白氏之游自號後司馬留二年知常州地迫蘇潤望輕為守未嘗得舉職俚俗謂此監司出氣處也公以義勝姦扶善抑惡據正而行監司俛首遜公所為州人至今言陳編脩神明也不再見矣移提舉湖北辰州猺蒲闕口掠辰沅邵武岡以叛公偶攝憲事親行邊稍經畧之㑹除䕫路運判而帥司荆鄂軍討捕乆無功兩路恫恐安撫司王藺奉留公就遷提刑率正兵丁兵三千直擣賊穴降誅八十餘峒凡七十五日猺人自是不復反進直煥章閣於是紹興五年慶元二年以户部為湖廣總領總司先造㑹子價益賤減省百纔直五十命曰短錢相承莫能革更規以自利公集卓子鋪日付錢為千者五百使以七十兑焉傾損無愧器用崇侈者還之金銀以市軍儲分遣官屬士卒逃死者去其隠占以正軍籍皆昔所未有統制不悦過客多觖望然黨論方大起貶斥不勝計而公亦隨去矣後四年知袁州髙文虎程松持不可又四年黨論漸止提㸃成都路刑獄造李冰石堰嘉州繩橋皆施便巧堅乆耐實褒禮耆彦待以師友翰墨許與流布岷峨間蜀人加敬愛移京西轉判復煥章閣開禧元年襄陽前帥李奕後帥皇甫斌宻受韓侂胄意謀先事擾敵縱亡命劫界外斌建令獻馬者補官得馬三千匹總豪皆破家先騎士浮客無所仰耕又糴米隨郢州歳惡至欄米搜糴民食頓竭繇是七州民無强弱相扇為盗縱横入敵地復歸自冦商販路絶㳂漢近山之木皆盡而鄧城鎮屯田莊府東門處處殺掠城扉畫掩侂冑不知其情將遂出師公謂侂冑復讎大義伐國重事也豐儲實邊教而後戰古人成筭既不講添大軍給網馬射鐵簾蓋寨屋今日常文又不用乃倚羣盗剽奪行之豈得以敗亡為戲乎既屢論斌奕罪力陳四不宜動且求罷侂冑患之彌年不决二年薛侍郎叔似以往諭指協和帥漕留宣撫京湖公復以户部郎遷司農少卿總領湖廣遂去襄陽斌帥大出不用宣撫令初敗支池河再敗方城而郭倬至宿李爽至壽皆大潰金州秦世輔未及行而潰蓋開禧所謂用兵如此在襄陽也度敵必至至則襄為兵衝襄人汲於漢冬涸掬泥而飲公陂北城為地道溝江貯之三百尺菱蒭藁稈皆備綱舟被係千餘盡釋之既至鄂凡米悉運赴襄又曰安陸亦兵衝也併發所部自憂迄秋襄得斛百餘萬安陸七十萬又分光黄土兵効用成五關募守安州三關三關者魏將元英所攻韋叡救之者也及兩州被圍卒賴三關兵救安陸而五關不可攻敵既解去襄城米未食者十五萬薪水不乏竟完二城皆如公䇿除宣撫司參謀辭敵兵深入陷應城盗焚漢川漢陽空城走或言敵已拆鳯棲寺趙太尉宅為栰渡江矣武昌震懾公方待制寳謨閣副薛公宣撫即日置司北岸敵絶南河亟命上豪趙觀覆之中流人馬溺死甚衆餘兵皆反走而孝感屯兵亦夜斫賊營軍勢欲振矣㑹徳安教授陳之經見侂冑言州無援師偽為慟哭可憐者侂胄不知其詐也怒襄陽都統趙淳忌宣撫司統制吕渭孫誣其殺副統制魏友諒輒殺之薛公不敢劾遂奪職俱罷然敵卒不窺漢陽收兵北遁公力也敵實困𡚁然外示不和之形侂胄懼復以公知江州備警益嚴又以餘力完署舍浚溝洫中流晏然侂冑死嘉定元年五月敵巳決和不樂者乗時毁公復罷自是不復用八年始提舉興國宫九年八月朔無疾卒年七十三十年正月丁酉𦵏建牙鄉鵬飛里令人胡氏先公十年卒子曰臨早夭曰觀宣教郎知益陽縣女曰縝嫁建康府户部贍軍中庫薛師董孫曰起宗郊祀皆任兄弟之子貴州録參頤彭澤簿㢲新漢陽簿履將仕郎損而女之嫁者六人矣公軒邁朗豁純識獨到人情共畏不知其難荒蹊絶徑匹馬先至洪波駭浪扁舟夜涉惟意所向若或助之故動必有成而人亦莫能測也初隆興乾道中浙東儒學特盛以名字擅海内數十人惟公才最髙其在易庵集文最勝然公未常自異於輩流輩流亦不知異公也開禧之役四十年大事而公獨先見李奕皇甫斌敗證告於朝及囊城安陽獲全功又最著然無分銖之賞方以為罪公亦不自明也夫挾三最世不異復不賞巳置不論矣至庸人之謗公則有甚可哀者公之使湖北也岳復二州人愬曰總所歳糴我米不與我錢我非官户也非士人也非義勇也三者幸而免使我併受總取我一縣又倍之傳子至孫不能脱也公移書總領張抑再三抑盛怒不許既而公為抑代遽奏罷之抑慙恨誣公所以去者用此至令吳琚檢校公在時錢物然反多抑七十餘萬後人以抑昉為讒因左右其説比罷副宣撫復令項安世校公後總時錢物然一錢一粟不謬二籍至今藏其家嗚呼世言纔人能以白為黑止於所讒而巳不讒者固素定也人素定故也免岳復永世之糴二州祭祠至今不絶人不素定乎琚安世不相謀也檢校若合符人不素定乎今讒者往矣不讒者可以定矣古人謂舜與跖之分嗟夫不定則無分而舜為跖矣銘曰
  選懦遲魯儒之常患質少文多流俗所訕天門開闢孰知公賢千里獨行振袂無前蠢爾闕口覆波若電開禧挑敵最為先見輦粟萬倉卒全兩邦敵不至江又公之庸凡可陳力奮無易劇零功碎績所存歴歴汲綆千尋不盡其深以淺疑我讒夫之浽或棲連崗或汎長流霞友雲朋造物與游建牙之鄉鵬飛之里公游逺矣公譽方起
  陳民表墓誌銘
  郭之西有隠君子陳君名𤍞字民表或問君以何稱曰道衰教失士遁其常守而旅於分域之外抗而為異行衆矣俛而為常徳鮮焉離其樸於文衆矣反其華於質鮮焉若夫屢變有司之法益薄而知自厚又加鮮焉况於羣千萬人而進而求其一二之能止者殆將絶矣君之所稱應是四目平生著書甚工然每一篇就輒重篋累緘不欲以詞藻競於時也揣摩世事甚精然對客語常深黙不解惟恐以聰察矜於物也譽之不如無毁也招之不如無麾也非其耕不食非其織不衣非其好不與游而乆也無悲愁愠忿生於色無怨尤非怒加於人自余幼從君至老驗其所行無不然者嘉定七年年八十八十月二十三日卒世為永嘉人曽祖粹祖仲逺父晟祖及父里人命曰吴氏至君暮年始復正之夫人王氏先卒女嫁徐宗之亦已卒三子孫男五孫女六九年正月𦵏於孝義鄉吴平山初君戒其子曰昔人患進士浮靡議罷之察孝亷雖不果然薦送必繇州縣比鄉舉里選猶近也今走四方買姑姨借族姓以趂寛額可乎先王擇司徒俊選使升之入太學既有聞其辯論皆屬司馬於成徳達材何速也今縻歳月捐父母棄室家以争優挍可乎得喪命也若慎無然其子遵行之必鄉貢不太學後皆登進士第増臨海令埴豐城簿止善靖安尉銘曰
  埴之友沈僴實卜其兆曰吴平一州地脉所從分也𦵏此者子孫貴且蕃噫使其信然以君之賢宜有後哉嘉定 年六月日
  葛君墓誌銘
  君姓葛氏名自得字⿱㳄貝深曽祖及祖藻父天民繇建從台為黄巖人世儒家蓄書千巻皆父祖手筆君兼通數術喜為方所處療十得八九以上二子孩孺迎師數百餘里費盡出於醫及長自能問學則謝醫不復行田園甚狹而以力治不少惰人頗笑之君曰古今言方寸地謂此心也吾得留遺子孫足矣何以多為因名其居曰留耕嘉定八年十月卒年六十七九年八月某日𦵏留耕之後原娶劉氏子曰成大方大壻曰項附實余師禹余夷甫周冕夫儒而匿於醫可銘也醫不以富而以教可銘也或曰不富則無醫之利雖教而未獲子之報奈何夫君知復於儒而已奚報之求雖然充其道則可以報矣使遂獲之可銘矣銘曰
  留耕之閭有伉其門留耕之墓有崇其墳人心如馳易逝難留勿昧勿浮其永之休
  毛夫人墓表
  故朝奉郎知珍州毛檝妻孺人詹氏從其子為秦司買馬幹官卒𦵏衢州江山縣南臺寺緑秀山是時吴曦斷東道自王方平慮其國忘其家先其君後其親以節聞天下他年自慮山來永嘉渚上請余為夫人表於墓余曰史有狀壤有銘具矣復欲何所道且必言子罵賊是自表也方平泣愬曰誠然吾得大罪於母四本以故急升斗禄爾乃浮江縴湖上一綫之峽遭狂賊僭亂震動倉猝留無計去無從是不擇便近地危其親罪一也曦盗蜀無假南士不亟東下益西寄拏議使者坐縱口罵曦激士大夫心為賊囚守雖曦自斃蜀復定而母以憂憤終是不量官守髙卑於親何益罪二也曦死用乏方増賦佐諸費吾數語有位治叛國當明逆順令籍隂通賊十數大家貲數千萬何不給而重斂疲民皆張目縮舌不敢應吾因大怒題絶印紙不可納考功是不度事難易妄發毋巳無益毛氏祭之祭繇是闕焉罪三也既失仕耕廬山追憶吾母暑風清冬日燠或牽軟車婦扶前孫挽後山巔可休水澨可息今不及游矣刲一蕷魁剥一豆筴妻子皆得飽吾母不及享矣古人以代耕之禄不及為親恨吾以代禄之耕不及為親悲罪四也夫忠不獲其上謗鬱於下孝不全其親罪積於身故掲書之使過而讀者無不彰也雨漬風裂石苟未漫而吾罪猶未已也所以戒天下為人子者焉余謂君前事幸未至陷胸碎首雖然亦烈丈夫矣而其辭約其義隠如此是可表也
  母杜氏墓誌銘
  夫人姓杜氏父某祖某温州瑞安縣人也杜氏世為縣吏外王父不願為吏也去之居田間有耕漁之樂其後業衰而夫人生十餘年則能當其門户勞辱之事矣孝敬仁善異於他女子始葉氏自處州龍泉徙於瑞安貧匱三世矣當此時夫人歸葉氏也夫人既歸而歳大水飄沒數百里室廬什器偕盡自是連困厄無常居隨僦輒遷凡遷二十一所所至或出門無行路或棟宇不完夫人居之未嘗變色曰此吾所以從其夫也於是家君聚數童子以自給多不繼夫人無生事可治然猶營理其微細者至乃拾滯麻遺紵緝之僅成端匹人或笑夫人之如此夫人曰此吾職也不可廢其所不得為者命也窮居如是二十餘年皆人耳目所未嘗見聞者至如國風所稱之婦人不足道也親戚共勸夫人曰是不可忍矣何不改業繇他道衣食幸易致夫人曰然不可以羞吾舅姑之世也夫人嘗戒適等曰吾無師以教汝也汝善為之無累我也又曰廢興成敗天也若義不能立徒以積困之故受怜於人此人為之繆耳汝勉之善不可失也故雖其窮如此而猶得保為士人之家者繇夫人見之之明而所守者篤也乾道八年夫人生之四十七年也始得疾甚異上滿下虚每作驚眩輒死某等不知所為但相聚環旁泣耳夫人少定曰汝勿恐吾未死也又曰吾疾非旦暮愈也而汝所謀以養者在千里之外汝去矣徒守我亡益也間獨難曰吾雖忍死無以見門户之成立矣淳熙五年春夫人卧疾七年矣一日忽自能行履洗面櫛目既而無苦如平人者親戚子姪交相慶而某亦偶得進士第以歸人皆謂夫人及見某之有成而疾瘳其可以償疇昔之不遇而為某喜者以為昔苦致養而不足今庶幾可以禄仕養也居六月疾復作不可救閏月二十三日竟卒天乎痛哉是所以照臨諸孤之不孝而使之終無以自贖者也某年某月某日家君以夫人之喪𦵏於某縣某鄉某山子四人逮適過還幼養潘氏女一人許嫁矣先𦵏某號泣而請於家君曰極天下之物以為養而不足以言報者人之親也極庶人之勤瘁以終其身而不及於一日之樂以致其養者夫人之為親也夫人之徳可以為婦可以為母而無其家業殆不克施天地不可愬夫人不得壽而抱永疾以死使幸而有可以施其徳之勢而卒不克遂也若此者皆某之不孝且不肖也尚何言哉今起殯屋以從幽兆則萬事殞裂而終巳於此矣惟夫人之志所嘗以訓飭其孤而他日庶幾奉以不忝者猶有天下之名義而已以某之不孝酷罰不為神物所祐則恐不能終喪而從夫人以死幸而免於死而氣力寡弱不足以服行遺訓又恐以終無自見於世也使其幸而免於死不死而人子之義能終有以自見然後夫人之志明而可以乞銘於世之君子以誦其哀矣顧今未有述也家君曰然其以命汝用敢畧序始末䧟名於墓隅








  水心集巻二十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六
  宋 葉適 撰
  行狀
  故昭慶軍承宣使知大宗正事贈開府儀同三司崇國趙公行狀
  公姓趙氏諱不息字仁仲太宗皇帝六世孫曽祖宗暉判大宗正事嗣濮王濮之嗣王繇王始追封懐王諡曰榮穆祖南康郡王仲損追王于沂諡恭憲父士圃為集慶軍節度使公以宣和四年天寧節賜名授保義郎監嶽廟在西京者一潭州者皆食其禄次遷至從義郎中紹興二十七年進士第當超兩秩請以益其母封法止令人高宗嘉之封曹氏咸寧郡夫人易左宣義郎婺州金華縣丞初青城之難集慶從焉公生七年祖母李夫人母齊國曹夫人更負公逃兵間公嘗思慕涕泣曰不當滅賊見吾父耶聞者壯而哀之十四嵗喪李夫人執三年䘮如成人禮轉徙浙東閩之建上與其賢士游求書手自寫讀晝夜學不去曹夫人間止公曰汝有官矣勤甚將自若公謝曰君父未報非敢志富貴也夫人以是竒公故未及第前不仕州縣金華知縣懦不事公為决其邑事不使郡守以為令過豪姓何汝翼挾持其縣前後邑官莫敢較汝翼謂公可習慢也以事至則傲抗無禮公械治之請於那編置他州金亮畔盟有聞公逆遣吏别市軍須物人初疑之既而上司果配買諸縣獨金華得不擾通判永州永民輸米斛面殆過正税公誠言于守減其數湖南患役兵睥睨諸郡擇便利去来輒易姓名應募有刺其眉以别之者卒傳相怨而永守亦欲效之卒幾變矣公力止之得免始公應舉赴集必侍齊國以行未嘗違温凊時靖州守貳交劾盛夏制獄數百人其親戚皆哭送就逮安撫使命公治之公不敢辭遂與齊國俱至視其牘曰此守倅不足爾平人無罪也躬撫囚視飲食之荷繫必避日之東西不十日獄成被罪則數人重者枤而已靖人徳公與夫人繪其像事之謂公慈悲夫人勸善云劉珙預政事舊知公欲用為寺監丞公辭曰母老矣家且貧所急者見次爾劉公歎息之得知開州開在巴東窮陋處公罷横歛去苛政以修學興孝勸之民稍知義郡鹽井曰温湯先是長吏必以所親吏監之相為利公罷不用民以寛省嗇公費至之年代民秋輸明年又代民夏租之半州以天申節銀絹抑配於民民甚苦之公始用庫錢除其配䕫州嵗寄糴和糴軍粮使民中米易以鹽吏為姦而鹽不可得公令鬻鹽糴㫄郡開人請公刻於石曰異時有復科者將抱石以愬也在開三年民絶鬭毆夜不閉户治唐韋處厚盛山十二景復其故諸司薦之以為如古循吏除䕫州路轉運判官開人數千遏城門不得行公使諭之曰今猶在本州惠利可及汝也人皆哭曰何若只在我州開人至今思公䕫州在蜀四路尤窮公既奉使訪其所疾苦僚吏皆曰䕫路銀兩估六千恭涪忠萬䕫最凋郡也今以銀絹上供則五州之困久矣公以大寧鹽者䕫路財貨之所出也吏不得人私販鹵折且部使者以親舊攝官而佐以轉運司吏故利不專於上而因緣侵刻公首斥去悉委大寧監而課其最負未幾告羡鹽多無所泄公喜曰吾事就矣廼出錢市羡鹽數十萬斤視恭涪以上米錢而鹽貴大寧數倍使賣之得米三萬餘斛時湖北大饑以米至荆南民歌舞于道易銀而歸遂代五郡上供銀一萬五千七百兩絹一萬二千二百匹總緡錢十五萬餘移成都路轉運判官西方饑甚公不俟裝行歳暮抵瀘南瀘南多榖公曰使吾視事然後告糴則嵗已改而民餓死矣即日借瀘南五萬緡選迎吏留瀘州江安南溪等為糴既入境號其部曰米至矣閉糴者争自糶價幾減半永康軍都江堰者彭漢永康成都蜀郡之田所資以溉也受水之郡孟春㑹灌口神李冰祠下籠石蛇瀾江為巨堰吏盜傭而堰不足以待水之暴乾道壬辰夏秋大水堰壊下田漲上田涸嵗之所以饑也公徑趨永康築堰繩去嵗𡚁吏坐之然後分三䇿民業耕者田主借貸之遊手末作上戸糴米賑之老㓜疾患官為粥飯養之雙流米氏吝糴邑民聚而發其廪公罪米氏籍其米黥盗米者十餘人他富家饑民皆震恐不敢違虞丞相允文别田在二江亦盡其藏以賑公號令懇惻嚴信州縣推心奉承民皆實被惠存活數百餘萬乾道九年黎州青羌奴兒結反知州事文紹直遣推官黎商老禦之未戰潰商老等死制置使急調兵千餘人戍沈黎屬公餉故富人出糧而下户以力致于邊公曰蜀饑未能自哺不可擾也以自糴餘米發嘉眉卭蜀兵運入沈黎而益部不知奴兒結者吐蕃小聚落也不滿數百以盜馬為業一日盜寳塞良馬十一匹鬻於官守將不與直故叛黎推官既死制置使使權黎州王昉賂奴兒結與之盟公不可曰若大族何使不聽卒盟之是嵗召使還公攝事三日吐蕃首酋夢東畜列數千人越大度河破漢源鎮入漢地二百七十里沈黎大驚成都亦恐成都月一與府官兵將飲設于大慈寺是日公月設如故其夜召部將郭虎臣張汝楫張師良雷震以飛山軍强弩一千益以卭雅禁兵千餘夜赴沈黎戒曰堅守城勿出擊又以便宜召宣撫司屯駐綿州兵五百人戍卭州為之援宻檄諸蕃部與之約曰生獲一吐蕃者賞十縑殺獲者賞二縑於是卭部川首領崖櫗㑹黎州土丁諸蕃部落大敗吐蕃於漢源以夢東畜列之首來獻盡滅其族自始宼至滅十六日時熟戸蕃嘉州虚恨蠻亦来㓂邊公曰此不足治也取吐蕃首數十標境上一夕悉遁去公始令黎州竝邊家出一丁免其租賦分戍諸堡後使者壊其法且輕將大軍入蠻地皆䧟矣言者妄指公賑濟時事坐罷去蜀人泣送自成都至䕫流道塞不可行尋差主管台州崇道觀除成都路提刑以齊國辭不行除江南西路轉運判官未行授右監門衛大將軍忠州防禦使權知大宗正事進朗州觀察使髙宗夀八十進昭慶軍承宣使皆知大宗正事使曰承受奏請舊例用中貴人公曰有司不存乎承受何為罷之有内管貴震中外他日請見公至再公辭以出矣不復見敵李佾元顔烈來聘公副中書舎人施師㸃館客敵賔從見館使使副故與之揖館使賔從見敵使敵使副不為禮至是敵三節入見公公受其揖不疑玉律園宴射伴射者及敵使副射不中公一發連三中的上下歡動敵益畏服時既罷宗室祠廟添差亦十存二三公三奏疏力請得稍寛始置自訟齋請賜書使宗室有過者讀焉奏修宫學添弟子員又欲給其食視太學校定法事未能盡從而宫學亦頗自立矣公以文行訓勉宗室先教養後法戒薦其秀傑者數千人多至通顯所論天下事尤多焉嵗大旱一日進九劄子勸上求直言通下情上即施行之退而焚其撿布衣上書狂易抵罪公言太上皇帝不罪言者條奏數事曰此篇書之於御座之右上為悚然興可之上既喜公言切詔通進司凡公實封文字其亟進入公自為小官有聞見或實封上或貽大臣書或面對及宴語汛論其乞四川復置宣撫司援唐以蘭陵公主園賞諫者請賞諫臺諫不當因言事遷他官請許其補外王抃不宜揀選諸路軍馬王友直不可為殿前副都指揮使皆人所難疏藁百餘篇多者至萬餘言或從或否而上知其忠親信之宴禁中前為夀上令公滿酌飲之釂謂皇太子及嗣濮王等曰此賢宗室也一日坐待漏院有給使數人白同班曰英國公借打毬馬公正色曰上唯一太子太子唯一皇孫萬一馬驚失墜雖斬汝輩無益也左右皆驚同班者遂不敢假常曰人患不知爾知之不能行是無勇也故公晩節尤自著見賜第西百官宅屋宇卑樸㕔事甚隘出入無呵導人不識何官或攝𡚁衣迎客客亦不知為公也入蜀時乗一舟及罷歸盡室五十口亦乗一舟至江陵市蜀物贄親舊至潯陽官供帳一挂絲使吏持歸吏以重不肯公曰吾未嘗判銷破狀也趣持歸平生所敬重者朱熹張栻嘗請賜張公謚且乞用朱公云某與公相見晩不前知其出處因謁公再三自始至末無一語為無益以是敬公今觀公行事是其合矣公淳熙十四年七月三十日薨于位年六十七先告疾也請罷户部不𠉀歲終先行比較指揮請無遣郎官往汀州行經界法臨終口授具奏言旱災民困蜂蠆有毒狼子野心蓋指時事所急也初公自朝奉大夫授右監門衛大將軍至是官承宣使封天水郡侯食邑户至千二百詔贈開府儀同三司封崇國公以是年十月二十三日葬于臨安府餘杭縣同化鄉裏山宋宣之原娶鄭氏太常少卿之女封永國夫人子男四人善臨朝奉郎新權發遣池州軍州事善防承務郎特添差馬軍行主管機宜文字善卞宣教郎兩浙西路提刑司幹辦公事善詠忠訓郎新添差淮西安撫司準備將領女一人適王一䕫成忠郎新髙郵軍兵馬監押孫男八人汝談修職郎廣徳軍軍學教授汝讜汝訓國子進士汝諿汝詁汝訸二人未名孫女六人長適進士潘自牧餘未行曽孫一人崇豫公所著論語解一編他文未次第永州時為宋中興聖徳頌刻諸崖石楚蜀間傳之奉議郎太常博士兼實録院撿討官葉某狀
  通直郎致仕總幹黄公行狀
  紹熙五年秋七月庚午黄子由自嘉王府直講為起居郎兼權給事中踰月遷中書舎人兼侍講時國有大喪内禪甫定諸處分尚多草創人心憂恐天子思盡下情博謀羣臣於三宫僚尤委信或一日再宣對子由素負直節激發敢言事事有未便常争論上每為順聽一時甚頼之知子由者不以曹遇萬一遽至顯用為子由之身榮而以子由能竭誠不阿補益上初政為國家喜之也冬十月庚寅子由以父喪去職於是知之者又皆痛惜以為天不且假其父之年而令於此時得疾死何耶知子由之父者則又曰不然是翁奮立寒苦為鄉先生天質疎宕不避就向背教子必自逹於義晩而後得仕仕不盡其能而死是可痛惜也焉得但以子由一時去職為重而痛惜之哉明年子由使其弟田来曰將以慶元二年三月某日葬吾父於吳縣至徳鄉觀音山天乎往而不復反也圖以永先人之存詔無窮之哀㝠莫如有以述也惟荒哀迷塞不能次第其辭而以屬於子也若何而可余念去歳臨於重華旦晡輒與子由同待事殿門外一日子由出家信數通徧視諸大夫雪涕曰吾翁官建鄴疾病矣而易月之練方畢家事義不竝奈何宰相聞之予若往省上時猶在嘉邸大書成齋二字令以賜翁成齋者翁為鄉先生授弟子經時所名也至則翁疾良愈遂奉以来行在及子由入見上先問翁動息曰總幹已無事耶已安樂耶子由頓首謝歸道上語翁歎曰士不遇巖棲谷隱姓名淪滅其常也今以蓬門被雲漢之章野人致天帝之問吾為頼寵乎故自子由驟用時適多事而翁誨之曰惟苦言可以報國爾親為視表章或具草使上之子由固喜忠義然觀翁意雖有可以囬曲保榮利亦不願其子為之也然則知之者所以惜子由之去而哀翁之死不虛矣翁死上遣中使王徳謙賻舉朝皆弔哭喪還赴於塗哭於郊弔於家者相屬也且翁父子既逄時貴重而其生死之際又為時所痛惜如此今子由欲求先人之存詔無窮之哀是則述之大者巳以首於狀可也君諱雲字鼎瑞吳郡人世農家未有仕者居㓜自知學年十二三已能授童子書既冠入太學文義益通逹吳中大書㑹稀少至君學蚤成後生慕從常百餘人勤苦誘掖一變口耳之習其薦第有名多君門下他師不敢望也考官戲曰吾為黄先生取士爾嘗徹舊宅將新之夜半鄰近驚曰火且作視之則有光發其楹下或以告君君卧自若曰有是乎告者益衆曰火且作三矣君徐起祝曰吾及兒子幸為儒他日以是試之可也未幾子由以對策言直得賜第一人及第君所對尤切亦欲以冠持奏者有不喜曰少戅矣猶寘髙等時淳熙八年也調永州祁陽縣主簿簡易廉直民愛敬之辭監建康酒庫人謂君酒碎務何得自屈君曰吾豈以儒者薄是官投明坐罏下治之逾謹諸司更薦君一一俛受至當改官乃自言老病不願遂以通直郎致仕卒年六十四娶李氏有婦道窮約中能助君為善再娶劉氏竝贈孺人三子子由長也名由為朝散大夫試中書舎人兼實録院同修撰兼侍講次甲進士次田免解進士女歸廸功郎台州天台縣主簿趙女泌君坦蕩不為限級遇人無新舊樽酒盡歡財物到手與親友共費貿丁田供粥糜而已而有至性四歲喪母鞠於莫氏其考復聘孫氏從而室諸有弟曰茂君日自莫氏往来寧其父母退而撫茂夙而不懈也孫氏又死君迎父育弟已之服具使茂擇取半焉茂又不進君復空舎納之衣食居處無間也劉氏故適士人夫死久尚未殯姑老二女㓜乃改事君君為𦵏死者養老者經營其女各有歸焉有文二十巻詞詠從容每指其心而言曰是方寸地豈可忽耶慶元元年九月日朝請郎試太府卿淮東軍馬錢粮葉某狀
  宋故中散大夫提舉武夷山冲估觀張公行狀
  公姓張氏諱秀樗字延卿温州府永嘉人㓜入太學用忠簡公恩試吏部第一監臨安府粮料院遷勅令所删定官司農寺丞兼權倉部郎官換工部皇子鎮明州選為司馬上面諭曰卿輔魏王當如端明敎朕也公拜謝㑹有異議者徙知潮州潮沐韓文公遺化俗矜厲自喜公倣古以便今用刑甚簡崇雅黜陋士民愛服提刑行部貴倨甚𠉀迎累日不至公賦詩稱逺地井蛙尊以誚之提刑怒深文劾公公引詩自辨上笑曰守臣不應罵監司耶竟罷起知南劒猶坐前謾不行知沆州猺人屢入城邑闗通博買無忌至濫惡抵負而睚眦讐劫之禍移於平民謂之準把公按舊法重禁越界來往者有至市則令都巡防監視訖事各還剽奪衰止公言都廵防與猺相持最苦請三歲一補官以責盡力土城纔四里髙十二尺如女垣爾且用板屋風漂雨淫非所謂設險也謮甃磚石備樓櫓以明永久又特起貢院數延後進為言科甲可喜而向於學者滋多矣於是自總領以下皆薦公宜留本朝公自以離郎署二十年故人無在者力就外得光州自光西南行漸逺淮流而就岡阜其樹林巖石幽茂深阻恍惚隔塵世山如繡屏畵巻數里一合水紺緑隨山方折流轉大聲出雷霆細聲中琴瑟葢江南名山水不能及而土人以為梅林沙窩存着老㓜處也公上言異日欲遷郡沙窩久矣决遷之易守禦使儲積人心既固可以牽制可以進攻此五利也請以城壁事付臣既而與商廷昌兩易濠州濠人占地無頃畝之限為後至冐耕不較也暨田成而爭訟林起州縣往往有所左右公獨中分之官私厭服以公斷為法初公至郡諜報敵主祈太清宫且窺邊州人大恐定逺縣逃奔幾盡公不為動但遣承局趣取子舎逺近安之亡者復還就知和州公之在光濠朝㫖建廣儲倉他郡徒改樁積立號名惟公置敖貯米如令軍校死必募善弓馬事藝補之光有司馬公祠薙草為庭除歲時率官屬拜其下其能實事不具文而名義兼舉多此類至和首開三河復胡昉故跡剗車蒺藜火藥傅鏃右轅左蓐嗅地望塵廢闗遺隘之要無不預講然時論既將逺討而疑公為平世守邊者故秩公以冲佑觀使自請而去公亦倦游不復求仕凡續祿再三焉喜泰四年閏二月二十二日平旦盥洗索當食食既視瞻炯然家人抃呌曰起疾矣其日卒年七十八自文林郎積官中散大夫開國永喜縣男九月二十四日𦵏瑞鹿西岡夫人潘氏封令人男五人曰燧通直郎福建舶司幹官先卒曰喜儒林郎新監行在㸃撿贍軍激賞酒庫所糴埸曰炳從事郎歐寧縣丞曰爟廸功郎常州州學敎授曰燡承奉郎女二人其壻曰宣敎郎新建徳知縣潘檜廸功郎泉州録叅葉春孫男曰坦將仕郎曰均曰垠曰墉方以公致仕官之曰墐曰埏曰圮登仕郎曰塤曰堪曰圻曰塏曰埈曰坡曰増曰填曰坱孫女嫁承務郎木溶次許嫁將仕郎鮑嵤次許嫁進士周保之餘㓜也公志慮精宻前後謀議數十上事小大皆有成畫深而不迂切而易從言州縣受納盤量常欲今歳出剰多去歳商税増額必以一年最髙比較彼安從得皆出於民耳又言民納錢免役不得免今姑令見役保正長免當界役錢可也此可謂知憂民矣又請内外官奏對須指陳急務不許泛引間慢人已言者寧複言之期於必行而已此固知治體之論也至言陛下無恃江為險必守淮而後能守江修城増戍所以守淮也或曰増戌難在錢糧移江置諸淮爾何難且州郡不敢合敎甚無謂敵今日打獵明日廵綽率用千餘騎豈慮警動我耶此又壯論異於人者也始忠簡拒秦丞相斥之晩翊孝宗終不肯取報政公耳目陶染故雖列省寺無顧戀意連擠於外視後出㨗起騰上無悵望心惟以家門素業為事二子既登第誨諸孫尤切書室縱横與同卧起休沐不使踰戸恨余毎從公見其動止有常節得言語之味樂而無荒未嘗不敬下風也嘉定四年九月日
  謚議
  故昭度軍承宣使知大宗正事贈開府儀同三司崇國趙公謚宣簡議
  議曰某既狀公之行上之太常而承乏博士當以謚配行其可不信夫髙爵重位不為富貴沉溺而能退遜以保其節文雅以發其名此宗室公族之所謂賢也公遭時多故特𦕈然童子周旋四方而感勵問學居窮守獨之操甚於寒鄉窶士救民之疾苦如饑渇行惠利之政如嗜慾應猝制變敏而有功強梗在前不避也自為小官以至留務論事不絶進見上前意質而辭詳其所不隱不知禍福之可擇也且死猶奏諫疏者三焉望其容莊聼其言必有當於理義察其行已可謂能以禮始終者矣凡此皆載於狀不誣然則公之賢非宗室公族之所謂賢也謹按諡法善問周達曰宣壹徳不懈曰簡宜諡曰宣簡謹議
  故贈右諫議大夫龔公謚節肅議
  議曰陳瓘鄒浩任伯雨及公皆官不應謚天子特賜之諡追傷禍變艱難之所致褒勸伏節敢言之臣所以示為百僚法也竊因明詔考見當時之故葢元符之末建中靖國之初既昭雪流人生死䝉澤天下望盡復元祐政事而巨姦已敗者猶偃蹇不自退方稔者日睥睨而為謀公與同時諌官御史隨其邪慝所在連奏累疏迎鋒摧擊時之盛衰視其官治之廢興繇其身志清王道奪囬正路可謂壯哉夫君子之所以貴乎天下者以其念治之心異於人也推念治之心而遂之方讒人尚熾雅正未分如癰疽隱起於其身不决潰之不止而或者乃以為不可力爭以激其勢斯患失而不知義者之論也世言公羈置化州徒步赴貶持扇乞錢以為資嗟乎公能不自悔矣雖姦臣遇公之酷如此又豈足為公戚哉謹按諡法能自持守曰節剛徳克就曰肅諡公曰節肅宜無愧謹議
  黄端明諡簡肅議
  治身之義事君之節二者君子之極行也於治身也能謹其小於事君也能識其大而君子之行不逺矣昔之治其身者或忽於言動之細㣲而曰我能為其大者而巳及觀所以事君則又或不能為其大而姑欲累小善以自免焉此徳之所以不立而人之所以不成也故兵部尚書端明殿學士黄公之狀言公儼然莊重坐立有常處不傾側跛倚語黙有常節不戲言苟笑人以為拘縶而不能頃刻安者公獨泰然以終其身雖在燕私未嘗須臾變也及再得謝年七十餘矣益謹敬不頽墮後生来見者禮對如大賔教語必以孝弟忠信至其薨也葢八十有五而所以自持其躬者如一日其仕當秦檜死後賀敵生辰還言敵必徙居汴以迫我宜早自計時前使還者不敢言宰相怒公公不為動自是三四年每進見未嘗不論邊事敵果以欽宗来訃出不遜語公獨請即發喪決用兵䇿使使臣督諸軍及敵在江㫄朝臣争挈家逃匿公家人亦旦暮請公曰天子在是若等安適耶比敵退家在城中者公與陳丞相康伯而已敵後請修好且責臣禮與新得四郡或謂實利不可干虛名不足惜也公獨曰土疆一彼一此耳名定百世不易也議者非是王之望約和公又論之天申節上夀議者以欽宗服除當舉樂公言春秋君弑賊不討不書葬欽宗實未葬樂不當作也争之力事得蹔寢范成大使北祈請山陵公又言置欽宗梓宫而不問無以盡人心且使敵人窺我矣公之立朝始末議論如此夫俊豪跌宕脱畧於繩撿之外者豈非其自善以為偉人名士之所為哉其循守卑論棄忘大讐與夫臨大計當大事不敢堅泱有退後之懦無率先之勇而以他小善自賢者尚多有之然則公之於治身也可謂能謹其小而於事君也可謂能識其大矣狀又言公為普安敎授時不與内知龍大淵坐為國子司業時不奏武成王廟芝草宰相率達官書佛經刻六和塔公謝不能其孝友篤至夫婦相敬如賔與人交恭而敬淡而久收死䘏賑貧繼絶葢公既已識事君之大節則雖其小者宜不失乎斤然之守而於治身之謹誠細微無不盡焉則推而達之固所以合乎人倫之大義也豈非所謂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而非偶然幸致者乎謹按諡法壹徳不懈曰簡執心決斷曰肅公之治身謹言動無耋艾率以恭斯壹徳不懈矣公之事君排和議無難易必以勇斯執心決斷矣請諡曰簡肅於易公名焉謹議
  李丞相綱諡忠定議
  議曰公自起居郎極論都城水灾斥為監當而抗直之聲震於天下矣及斡里雅布來宼在廷茫然將從乗輿以出獨公請與執政辨詰遂奪其議力守京師敵以退卻然其留割三鎮詔書擊女真之歸而募兵以防其再至皆為同列所排不果用也髙宗中興首命公自輔於是張邦昌以僭逆誅矣先是河北河東錄堅守者建遣張所傅亮往援接之乞幸襄鄧以係人心而無走東南使周望傅雱通問二聖而無踵和約時中原尚未潰也公方除京輔辭政漸復祖宗舊法奏請施行數十事多中機要使稍得歲年之須則两河不遂䧟而敵不敢復鼓行入内地矣而讐耻因可報也不幸有七十五日而罷去迄其後常疏外坎𡒄雖僅免顛沛而曾不少得其意焉自是禍難百出而南北竟以分裂此為國家惜者所以哀公之心而深悲其相之不終士至有未嘗識公面而坐論救公以死彼豈有所顧望附託而然哉葢公之賢自當時市井負販莫不喜為之道説然而謗公者亦衆矣其尤甚者罪公特以計取顯位而巳京師之禍公實使之嗚呼當是之時所謂謀國者豈有他道哉避走而乞和譽讎敵而卑中國爾以避走乞和譽讎敵卑中國之人而議公之得失故其自許為謀詳慮宻而謂公為畧而疎自以為鎮重能消弭而謂公為輕鋭而喜事其恬視君父之仇畏死持祿甘為世所賤侮而以公之能尊君以身狥國為人望所屬者謂為朋黨要結以自榮故主和者非致寇而守京師者為失策矣則公之負謗於時固亦其理之所宜得也何足辨哉顧獨有可恨者夫是非毁譽之相䝉布必至於乆而後論定是從古巳然者也公之歿五十載矣世之論公者卒亦未有以大異於前日也何歟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考公之行事而深察其志使要其功烈之所成就則豈有媿於孔子之所稱者哉悲夫謹按諡法慮國忘家曰忠安民大慮曰定請以忠定為公諡謹議
  
  毋自欺室銘
  禮曰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大學之道自誠其意始意者心之發也黄巖林氏兄弟以名其室余推衍其義而銘之銘曰
  有聞善之意而疑巳以不明自欺也有為髙之心而畏巳以不能自欺也喜安於俗而不狥乎道自欺也求合於外而中莫之考自欺也其道甚大萬物咸取聖賢之功我則與有如操斧斤以入山林隨其所欲榱題棟楹蔚然千章被冒洞谷愛莫能致投斧太息言既出之行既實之久且不倦我則畢之雞鳴必旦鶴鳴必雨其象則然孰敢余侮婦人之貞抱節空閨守妄求真匪誠惟欺咨爾弟昆敬事一心無咎無譽上帝居歆
  存齋銘
  蔣少韓名其燕息之齋曰存請余銘未暇也又揭於弋陽之便坐乃銘曰
  孟存以心易存以性其入道義其出愛敬此真存耶衆善所門如彼聚粟常足倉囷性因物迷心與事往必謹司之勿抑勿放勿趣有為勿墮空寂是固無存執妄為得壯矣弋陽觀竹青蒼厥壤夷甚水廣山長上迫征求下憐愁苦依其永存以作民怙
  睦山堂銘
  周茂良居睦源家旁一里山拱水揖自成面勢望神洞白雲逺近顯敞作屋聚書草木修列余名曰睦山堂用其所當問學者為銘銘曰
  地稱順悌之名居襲昆仍之久資仁以合其族濬文以光其後為堂之功始基而愈厚也學有本統昭然垂憲未知之也役思研慮渉聞辨知而卒無益既知之也博論廣類極治盡末而終不倦强其志不弱其質明於義不疑於善聖言在前待進而驗成材在習力熟則變黜徒悟之寡淺無單傳之夸羡故始終俱有考窮達皆可願也有簡婉婉有竹雅雅睦山之下尚啟來者
  省齋銘
  義烏姚獻可為其友周慤求銘省齋凡五年始克銘之銘曰
  昔者曾子一日三省今子五載以省為請子悟何晚我言巳遲相彼四體惻焉必知既有念慮胡為昏迷苟非忠信奚以學為震霆洪鐘有待而發綿綿增隂見此日月勿安陋習勿隨俚説區區利心毋自溺沒專巳忘人人道幾絶推巳盡人巳則多闕斧柯可用毫釐可别咨爾周生念念勿越
  師立齋銘
  臨卭魏華甫自校書郎出守漢嘉於是生二十九年矣榜其齋曰師立而請為銘銘曰
  人之晞聖資葢匪夷亦或僅有而患夫時我材甚富我年孔當捨彼雋轍鮮為物降命以義知心非外假至於不踰夫孰禦者雖則云然有言于兹是二非一必也貫之曾參之忠端木之恕浩乎两間何憂何懼既見其易復思其難一簣苟止無以為山卓哉淵微大矣文獻遐邇式昭亹亹勿倦
  陳徳中老勤堂銘
  老之將至夫子不知老之既至齋以代齊血氣役身萬世同過方壯雖剛將老輒惰懐我良朋天與至淳未壯巳修既老能勤勤於好學惕若不足往監歴歴可慕可愕勤於為善澹乎有餘外利紛紛愈逺愈疎如玉比徳本性不易琢成圭璧義理孔獲其堂始新草木華滋匪老爾佚惟勤爾思
  松阡雙蓮銘
  物之並榮示美於同懿哉程氏千指合官其飲同壺其飯同盂其衣複單椸桁不殊自其髙曾以及後裔一本同生疎戚曷計有蔚松阡菡蓞聨祥一二未巳十百相將水有滿虛蓮有落開永同弗乖祉福大來
  鐘銘
  不律不吕非陽非隂破幽出昏以大為音悲爾含生如夢自沈各隨所聞復其本心
  青詞
  代宋彦逺青詞
  上穹垂鍳厥有明威下人何知獨私恩造雖積罪以致禍猶積哀而自新伏念臣少頗精修老益祗畏敢為獨行庶幾引年頗迫初寒加之衝冒病侵臂膝不利詘伸悼沉痺之苛留豈衰殘而逄此顧虞隂譴有暴天行從仕乖政刑之中治心失喜怒之節況方勤於朴斵曾罔筮於日時有一於兹足戕和氣恭以中天之運總制萬靈樞極之功慈救羣品是憑方士修設真儀冀俯應於微誠盡蠲除於宿負惟衆星之南極照耀為祥及太陽之北旋揮攘何害誓堅晚節以答鴻私
  同前
  請命獲全巳沗生前之安泰負心未報謂逃死後之愆尤敢再罄於微衷以不辜於往願伏念臣先臣某及中年而抱疾幾與死以為鄰救療以窮祈求無術頼上倉之降鍳活餘年於將顛自知延瞬息之微生何以答鴻龎之厚施而氣力索於自累日月廢於因循未吐悃誠巳分存沒重哀既往之魂更負忘恩之責皆不孝之所招為無窮之大禍過如可贖何私燾冒之心罪或許移願致遺孤之罸
  同前
  釁深䘮考莫伸寃痛之情事往呼天徒負遲留之恨收哭踊以自遡端忱誠而上通伏念臣叨切秉彝覆燾嚴訓冀粗供其子職庶少款於天年夫何朝露之先忽作黄泉之隔昊穹降罸繇孝行之虧違厚地難容願形骸之隕墜神靈何往追慕疇依又念當痛革之餘無以見心祈之切㳟陳醮謝具準科文排歴九關艱難萬死推此内哀之瀆敢干清禁之嚴庶幾昭格以不遺悲傷而救賜則哀矜之慈無施於亡考而几筵之奉期冀於生時
  代子設醮青詞
  身嬰降割巳無可贖之愆敎許追亡尚有自投之路伏念臣母令人髙氏蚤懐微志備受多艱經營甚勞細大可考豈不酬償於晚節胡為殞落於中年遺骨空存先靈何往恍尋求而莫見冀彷彿以能通儻舊宇安棲乞長為孤露之託如煩寃上訴幸曲垂矜度之私俾獲依憑奚間存沒臣等精蘄有限哀意無窮
  大祥設醮青詞
  母亡子在徒想音容祝孝嘏慈豈迷影響伏念臣妣令人髙氏不登中夀輕捨幼孤速甚須臾宛巳二年之隔索於罔象曾無一日之還敢上覬於超升乞下招其離散獲留家宇長奉昏晨詔許降衷便肉既枯之骨恩垂復性益歆未泯之魂
  謝恩青詞
  失母之酷不知所求籲天之哀自期必獲伏念臣妣令人髙氏幻身雖謝靈識故存素深兒子之慈豈無感格疑有鬼神之祟致限幽㝠幸賜大恩俾通宿命乗化橋而來下指故室以言歸悲淚交横何啻再三之覩烝嘗罔替豈勝如在之情
  疏文
  代子水陸疏文
  親慈永巳奚比於人歲行不居重逄是日先妣令人髙氏本能卓觀夙謝塵緑雖將盡以無餘未曾悵戀宜一真之常照豈限去來而某等慕往徒深現前何有慈陳梵設䖍扣覺乗肅延衆天普施羣品彌滿覆載函葢古今使妣髙氏快樂逍遙莫非浄土哀憐擁䕶不離當家作母子之正依無死生之異路某等不勝摧踴顛越之至
  修海神廟疏文
  衛公精爽可畏范侯夢寐猶通徳䕃所專威靈甚廣積有傾扶之陋未加修奉之䖍百賈㑹同衆心齊勸突兀山林之上丹漆既新宴安江海之間風波不聳
  建卧龍潭疏文
  距城一舍有龍二潭千年顯靈四邑徧禱隨請輒應多稼常豐今將肇築新祠然且不勝重費尺椽片瓦雖知舉事之難粒米兼金盡報巳施之澤佇成大厦永庇樂郊
  修路疏
  出門無礙方是通衢根腳不牢未為坦道睠兹浦口實係要塗尚賒甃砌之功難免顛隮之患欲向這裏做些方便須是䭾家發大慈悲捐廩傾囊眼界中裝見生功徳般沙運石腳根下作穩實工夫指日而成長劫不壊南來北往何憂帯水拖泥朝去暮來不到撞頭磕腦
  修甘泉井
  定裏有聞古禪之迹尚在邑前不改西山之味尤甘一勺匪多萬家俱汲豈以洌寒之食忽貽敝漏之羞衆力所趨甃工肅戒既平無咎勿幕大成
  蘄州謁先聖文
  重其任而輕其道專其學而雜其施此為政者所以謬於古而違於今也某知難而巳力則不逮然不敢不勉
  祭諸廟文
  政刑予奪雖曰吏治灾祥豐歉豈伊人為思盡此心庶幾昭荅
  祈晴文
  始部使者下屬郡祈晴而蘄自十三日大雨之後膏潤相接榖之未刈者殆欲芽矣將以十九日有謁祠下執事宿戒隂雲忽開象緯清明原隰酣麗曝曬藁穗槩平釡鍾囷倉不空歲事良畢夫敏於赴急者神之徳怨於失時者民之情待請而從人道所尚先禱而應吏懼不堪益求其衷以稱嘉貺
  祈雪文
  淳紹之交大雪爛漫平地累尺而人以過寒為患今冬温暖巳甚楮有不穿之裘儺臘將至而近郊未見白焉民又以疫癘告矣揆血氣之和以求時令之正此神之休而吏之責也翕合凍凝飄舞積聚在瞬息之間爾敢再拜以蘄
  謝雪文
  當庚寅之上謁粲晴光其朝晰歩堂皇以屢瞻漸重雲之晡起霰巳下兮還止隂巳交而似霽越庚寅之三日繽終日而並萃高嵳峩兮特映逺蒼茫兮平施抽寒日之關鑰洗麥苗之昏穢徧國人而相語何肹蠁兮斯異事有時而適合物或疑於偶值惟應節而不濫尤神靈之可貴念欲報之靡足寫以詞而來既
  總司祭先聖文
  古今之官不同而所謂總領軍馬錢糧者其事任固亦非今之所當忽也使某萬一不至於不勝其任是亦先聖之所以敎矣
  諸廟文
  某被使兵食寄地丹陽惟神黙相此邦敢不敬告
  祠山禱雨文
  三日為霖旱氣始消前日雖雨曾不崇朝未挿之秧十尚三四頎然塊中挿者行死湫潭十餘駢迎疊拜紛紜一春其力甚憊凡此諸龍豈無威神暫雨輒止莫知其因位尊責重惟王是扣大足大通非王孰有田一以盈苗蔚以青河滿奮痕船髙槳輕我昔建康王答如響今將誰依鍳我勿爽
  祠山謝雨文
  廼五月乙酉雨晝夜不止百泉交趨千壑並至或耘其前歌長以謠或播其後笑而忘號擔牲挈壺敬謝明徳伊苗有穉誰稼之穡
  送龍水還潭文
  比者乞水歸自潭下澤未隨應衆竊遲之廼初七之夕大雨驟至始於四方吹臺有失霧氣蓊鬱既而大羅諸山隂雲四合兼晝累夜霈為巨霪積為重霖秋成在望一郡同喜神功不宰妙化難名而合境士民私憂過計方欲推龍功之所致驗雨職之所專保佑此方永永依怙惟龍不倦特施顯發威靈自今以往有旱必告邦人當竭其力事龍無怠龍其鍳之









  水心集巻二十六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七
  宋 葉適 撰
  
  與趙丞相書
  某皇恐再拜上書大丞相閤下某往嵗集英之對山林樸野言無可采相公時在政府實㧞異之使某繇此有聞於世雖嘗奉啓陳謝而不敢叙道其感戴之私甫還里舍禍變不測先妣傾喪方痛苦號呼而聞相公進位上宰獨荷重任天下企竦以觀新政某又不得以䘖茹荼毒之餘與縉紳羣士同致其詠歌比者免喪不死亦㡬年矣則又以為州縣卑冗之官不宜輙通姓名作文字以干宰相而自取於僭冐棄絶之罪盖相公之經緯宻勿在於政事之㡬進退百官在於人才之賢不肖其功業之著見在於民心而為國家長逺宏大之規在於邪正消長之際固非一士之言語能私致其輕重而某所以輙疎逺自外於門下者直欲自明其區區之義而已顧今日之勢非一吐露情欵於相公則區區之義不足以自明不當復以疎逺自外為言者亦惟相公有以察之某之不肖甚矣欲强學也而質不敏欲力行也而心不逮雖有其志而才能不踰於中人顧嘗怛然而内恐望古人而不可復及也今者少師史公以得還之謝薦達海内之賢而使若某者獲與十五人之中主上以史公之重例令審察而使若某者遽在陞擢之數相公出命廟堂招納英俊而使若某者得以収召而察其才之所堪聞命之日慚汗悚仄不能出聲氣盖前日之忝竊科第視其等倫已超越甚矣使不服勤幕職嘗試吏事而遂躐他途以希進取則不惟喪失名義而他日之法令事功疎拙曠廢將有面牆之羞以辜朝廷器使之意而况今之武昌以格待次有問學讀書之閒使不能補治其所不足而驟以未習之學施之於用則必有迂濶不通之譏二者揆之於私無一而可此某所以欲行而不敢也某又復思念史公採虚名之譽以足其所薦而已不必以為眞可舉主上之恩相公之命不欲於史公之薦有所擇而已不必以為眞可察而某幕僚得試吏之勤待次有為學之暇可以自守其義而無負朝廷器使之意則相公不必責其當至也夫可辭而猶不辭則人必以為冐不可辭而猶辭人必以為矯今未至於矯而有近於冐則以相公長養人才之心而惜其去就進退之義宜不憚於敷陳以聽其所乞也故已具公狀申省而又以其私告相公煩凟皇恐死罪死罪秋序寖凉伏乞爲國自重
  上西府書
  某甌粤之鄙人行年二十有五於今世最為不肖雖少曾讀書頗渉治亂而言語遲鈍意向迂濶自度無以求知於當世君子在京逾年未嘗有所詣今者収拾廢放將就隴畆然而伏念天子明聖親御明堂布德施教潤澤海宇猶懼閭閻之隠或不自得於是屢下直言之詔招採山巖遁逸之士狂狷朴野之人凡天下之大政師旅刑賦之本末道德法制之先後至於宮掖之議民伍之情宰相之所未及行諫官之所未暇言者咸得極陳於前無有所諱而某雖不肖實治其學伏惟執事英傑俊偉材智特異忠勇並昭嘗以再期之年行數千里盡守上流要塞之䖏今又近掌地官不盈月而在右府天下想望風采日觀盛德位尊責厚愛深慮逺然則今天下之事非某誰實言之非明公誰能聽之且盡言而無利害之心與聽言而求盡天下之利害非明公與某而誰望故願求見左右略疏一二惟明公深思之無忽某聞古之所謂英雄豪傑之士者必能見天下之勢故能因人之未定以収其權因天下之不足以成其功昔者光武起於聖公假立之中受節濟河羣盗相王成等未立及鄧禹納說則収二郡取河北祀漢配天業侔西京其後昭烈以摧敗之餘寄命新野而羣雄若崩厥角北面曹氏當是之時以爲無復爭矣然孔明一起則河東合從曹操奔遁劉璋失國連荆益之衆東向以爭天下漢㡬復興今夫天下多才勇敢之士居於可以有為之地而終於無以建立或反以敗亡隨之者此無他不能見天下之勢而陷溺於流俗之習也請遂言今天下之勢夫使民無嗜戰之意而亦無畏戰之心外可以立功而内不失爲無事鄙後世鞍馬之勞而坐収三代揖遜服人之獲此豈非今日之所願欲哉夫卻藥於瞑眩而愈疾於至危此亦病者之所願欲也然而實難自唐末五代之禍天下生死於兵藝祖因人心之患苦削而損之其後太宗下太原勢可以定燕代而不果眞宗幸澶淵力可以破契丹而不聽乃反黜幣賜金自詘不挍以懷服之至於仁宗遂専以偃兵不戰持守天下當時元老大臣以和親避狄為上䇿學士大夫以因循苟簡為正論犯樂喜之譏成子木之詐晏然自以為仁義之勲莫能易也是故元昊智髙雖號桀黠計其强武曾何足以方冐頓頡利之十一二而吾士馬全盛生民安業然一方有警天下震動羽檄日奏無戰不衂天子為之憂愧太息引咎鎮撫然後少安兵寢事竟則謀議之臣動色相賀以為萬全不自知其恥也畏戰無勇之俗於是成矣使其民便於擊刺狃於兵革遂悍而不反若秦人之末世固為非也如使一切不計以求苟安侵膚及骨扶服拜起將成二周之餘俗文武之先君固如是乎熙寜元豐之際始稍變其習思有以振起之然天下之心終以不服至於邪正相非朋黨相援大壞極𡚁以及靖康之憂女眞小國棄靺羯踰易水長驅勾吳之地如入穹廬之鄉所過屠戮郛郭不可勝計而其父兄子弟藍縷竄伏迄不敢怨若無復有血氣之知者又况乃加之以列淮之守四十年之辱也哉厥今天下大義不明趨身之便偷惰耳目春秋之作大雅之廢嘻笑諧謔以為當然雖有忠良謀智之士學於聖賢其陋更甚剛心勇氣無復存矣執事以為今日之勢何如也夫以江淮之弱而兼西北之强鼓思退之卒而戰自奮之兵輕腹心之忠而樂簡䇿之䛕求駑駘於千里抱䑕璞以待價此智士所以寒心雖然治亂無常勢成敗無定謀獨往獨来乃凝於神事成功立莫識其門弱可强也怯可勇也穰苴之勝戰已敗之師勾踐之霸奮垂亡之國用今之民求今之治則亦變今之勢而已矣然而非其人無以使下非其言無以諭衆其名不正其詞不順雖作於色發於聲天下猶未從也易敗素者必以紫藉圭璧者必以綈必入巨賈之肆莫能名其器而惟衒其美則萬金之直可至矣今也燦然陳於前人獨邈之而不顧者何哉且今天下之患其深大宏逺者某不敢遽言也言其所易知而最甚者亦有三而已朝廷之上陋儒生之論輕仁義之學則相與擯賢者而不使自守以高世庸人詆道以從時舉縫⿰而仇視者盖半天下而名實之辨亂矣夫事有逆順命有禍福為善未驗或蒙其尤此時之常也而天下之人消沮悼慄遂以為不復有所就且上有復九廟安中國之心帝王之盛節也而羣臣不能將順聖意左右推挽庶㡬有成而皆以為當一切無事而已君子則拂之以求名小人則悅之以求利積此之患其本不立其末皆廢矣天作水旱地為溝澮非良農之疾也蟊賊之不除螟螣之蕃滋則后稷亦畏之故善醫者未論疾之虚實而先察其受病之處儻在於此從而治之伏惟執事誠有意於今世乎方明主虚心以待執事者宜無不聽則當酌古今之變權利害之實以先定國是於天下然後収召廢棄有名之士斥去大言無驗之臣闢和同之論息朋黨之說據嵗入之常以制國用罷太甚之求以紓民力廣武舉之路無限其任保多制科之選無必其記問責州郡以薦士則士林之氣增委諸路以擇材則士卒之心勇四分上流之地以命羊陸之帥厚集荆楚之郊以求宛洛之績仍舊兵之數以嚴蒐練耕因屯之田以代軍輸稍寛閩浙之患無曠江南之野重臺諫而任刺史崇館閣以親講讀遴儲佐之材分幕府之寄凡今之急政要務不待朝夕而行之者其大略在是矣而委曲細故皆足以兆治亂之端者又不可悉數則又在篤意以求之平心以思之人效其說士程其技則無遺矣行之不可以不公守之不可以不信受之不可以不廣變已成之弱勢去方至之三患推之以年數也而少康之復夏宣王之興周有不論矣自昔中興之功江左之䇿盖未有髙焉者也雖然其所以行此者則又有三焉一曰誠二曰賞三曰罰夫發號出令無有巨小必思生民之大計而不徇乎一身之喜怒是之謂誠愛人之功求人之善舉之公卿之上而忘其疎賤之醜是之謂賞懲人之過明人之惡加之竄殛之戮而遺其忠近之厚是之謂罰執事居得致之位而值可為之時蕭曹房杜之流非有他也為之而合行之而至矣某之於執事未之見也執事之於某未之聞也而深言當世之故遂至於此宜若狂且易者然今天下之士其不以得至於公卿大臣為悅者鮮矣不以得至為悅而以利言者鮮矣不以利言而言能盡天下之利見天下之勢者亦鮮矣某不佞自以爲無三者之患而獨有憂世之心且其外不至於不當言者是以遂言而無憚伏惟執事思其所以䖏此而一賜言之否使執事有以慰天下之望而某亦不為失人幸甚
  寄王正言書
  某再拜人之所以貴於君子者以其存心也心之所存髙出於道德卑弱於功名旁達扵技藝而微極扵幽逺舉無非是心者盖亦博矣然大要皆以社稷生民為主而一身之利害不参焉自昔唐虞三代之君子隨世就功因事用力其存心有小大故所成就有厚薄不可掩也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以為容悦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夫所謂天民者吾不得而見之矣視今之士崇飾詐巧造作成敗緩則専利於已而急則歸過於君自以為身之用舍無與於君之安危則猶未得為能事是君也而所謂安社稷者尚安能之今夫利有便扵民而决為之計有所不合於衆而勇行之昭然號於人曰此吾君之所欲天下莫能違也然利興而民怨計行而衆誹社稷危矣而君誰與安是以昔之君子言不苟徇必依於道事不苟悅必顧於理其所以慨然而力爭堅守而不變者凡皆以為社稷也社稷苟存而君尚誰與亡所謂社稷臣者必至扵此然其干君之所忌嬰禍之所聚亦已甚矣時有變興道有用舍不能以盡然也君子於此則亦盡其心而已所患者才不足以副其心而道不足以周其才果於靖難而於天時人事人情物理之微有所未察則不免以其身與社稷俱斃其發而不中而為仁人義士之所哀若陳蕃李固之流盖患是也夫繇其前以行其志而又思其後以全其功亦可謂難矣伏惟執事才器之剛果學術之正大議論之閎逺脫身亳宋中間越草棘来見天子為諫官時値朝廷有大廢置立殿陛上語移數刻奄人侍宦股慄失氣當是時忠義之氣盖天下及其屏居田野一室蕭然不聞國家之論然發言措詞慷慨明白語及社稷事輒憤激流涕其於飲食衣服葢有若不得已然者聞之於人以為今之君子未始見也嗚呼非其心之所存何以及此某一生多難學為世嗤誓將去甌閩之上鑿井築室有以自老於今天下之事無所復置其念矣惟其深悲扵孟子之言而有感於執事之意故所願有謁焉伏惟執事安佚以養其身和平以養其心發而中節以養其言崑崗之炎碔砆皆燼則所謂良玉者可不深藏而自愛乎昨舟行過秀州瞻望君子近在咫尺有病不能自力既去始大悔故一作此道其區區拜見無期惟千萬爲國自重
  與黄巖林元秀書
  上覆元秀國材二兄尊友姚君俞之行附訊必達忽領来教慰喜不可言也冬中凝沍伏惟侍奉有相尊履萬福侯官事簡而閩中縣多佳非江浙費力之比但益入南非有志者所宜往耳自君舉要覔福倅某有此說渠不以為然今亦從此論也添創屋已畢否且喜國材親事有期見從黄巖来者皆云國材近日學問之規模甚嚴而此訊乃不曾說及何耶向亦曾說及子靜事不知曾記憶否世之所謂無志者混然隨流俗頽墮於聲利而已矣及其有志則又以考之不詳資之不深隨其所論牽陷於寡淺缺廢之地此自古之所患是與無志者同為流俗也與二君親厚非復他人之比每願相聚數日講學其所當言而事役參差竟不一遂將如之何牒試俟到官不容不盡力有即報矣或因此得早来吳中豈非幸㑹改習尚書甚好取人差寛又省力耳某今嵗家事勞費又倍於前時所謂乆之無間然者外間之說是誠如此然二兄未知其故也新婦曾有娠數月而失婦女兼後生當此艱難百罹内外極覺無意况但業如此無可論者浙西之行已取此月二十八日就道臨期轉行李於妻家一宵鄰舍火作生生之具燔爇略盡尤可嘆笑也某行役兼之灾變頗復擾冗未能别有所言頃到吳復作書萬先生事㑹萬象先矣恐未易集奈何老兄不可不頻惠書餘祝自厚不宣
  與呂丈書
  春初因章端叟到婺草草附一書計須呈徹自後缺便弗獲嗣遣實勞詹問仲夏届時伏惟讎挍雍容神相萬福某授徒僧舍凡百麤遣應酬雖無觀書之暇然亦務索居也去冬之書輒自陳道大抵以乍出坑谷忽見天地日月不覺欣躍驚詫過於髙快自接報赧益用力其間乃知天地儘大日月儘明緝熙工夫無有窮已其智愈崇其禮愈卑向時平實之語乃今始知味矣更惟有以進之不勝顒俟同志林百順依君舉兄為學志况頗堅平時願叩門牆而不可得想今已獲趨拜當蒙與進也末繇親承臨風耿耿
  戴少望書
  少望兄足下奉别忽已三改月詹望詹望日来伏惟起居佳勝十日前及陳傅良遇於黄巖說足下决以此月初三日行天下求世外之道欲抵書已無及徒益悵恨昨日里人来知尚因循未果行始在韓丈時屢聞少望此言心謂戯耳不識誠有之少望天下竒才於今世不過數人造物者所庇惜奈何以少得䘮一不當意遂為此等絶世自好蒼莽不可知之事驚驚恠恠切計諸公已有為少望留行者若猶未也則願進其愚往時陸惟忠學内外丹法東坡先生謂之曰子神清而骨寒其神可以仙其寒亦可以死惟忠學之每㡬乎成物輒有以害之則嘆曰吾眞坐寒而死矣今為足下言不可出之故不但寒耳古之至人未有聞也未有行也必疲筋骨極精神甘賤役甚至侮蛟龍冐鋒鏑竟其死而不知倦然猶有不聞聞之而不行者吾料足下是數者皆不能盡平時揀求美便斥棄酸醎尊夫人賢兄佳愛故曲狥其所欲耳歩行至十里外足弱不能前而反非舟車不能越鄉將遂舍之而去道里甚逺荆襄江淮土俗嗜好不同東浙即不幸一日有饑寒勞苦之間風雨霧露之氣從而乘之疾病且作旁無親黨藥物不至則為之柰何無乃賊其所愛之身失天生賢之意廢於賢母兄之望乎想少望一讀至此可以遂釋前念也列仙者必用心於寂寞篤學於無為已而道充其中大發乎外是以旦暮於吳越之區飛翔乎秦漢之郊縱意所如無留焉者足下猶未能充也遂肆然發之摟取其名而不思其難恐力窮氣盡則必有俟之者焉故為少望計當杜門端居危坐深念時用參同契九龠之書老氏道德言以增益其所未定道引關節屏閑思慮以逺去少年之習髙人長者當襲武而至矣僕舊讀柳子厚文獨愛其序送婁圖南極有理使世之君子畔其道以從異學勞而無成者可以自鏡正惟不勞而成固與龜蛇木石無以異耳願足下深思惟忠之事而反復子厚之意救世俗之失正諸子之非明聖人之經是所期於少望者鄙言可聽不可忽嵗行盡矣寒苦惟厚自愛
  答少詹書
  某雖薄多難自少麤聞義理之大方所願守常道不踰乎中庸之德雖其間氣質有偏不能盡合然要當修為充擴勉而中道每見少詹厲志篤意欲一日千里未甞不贊嘆及見少詹欲自負太過慕為豪傑非常之行輕鄙中正平易之論而多為驚世駭俗絶髙之語又未甞不太息也凡所謂豪傑者卓然興起者世間常理也君臣父子夫婦朋友賔主之大倫也慈孝恭敬友悌亷遜忠信之大節也所謂豪傑者卓然興起不待教詔而自能不待勉强而自盡通達無間而可以顯仁藏用者故孟子謂不待文王而興此某所以願望於朋友而少詹若不相信反以不肖者為隠藏埋伏不能盡切磋琢磨之道此某之所以疑愧而不敢深言也夫不能共由此道則當各行其志而已至於以機變為經常以不遜為坦蕩以窺測隠度為義理以見人隱伏為新竒以跌蕩不可覊束為通透以多所疑忌為先覺此道德之棄才也爲之必不成行之必不遂讀書之博祗以長傲見理之明祗以遂非故不願少詹如此而不敢深言也若少詹畨然相聽信知此爲忠愛之極朂勉之至只循常理有日新之功孔子所謂吾為爾宰也則憂患急難豈有不相告之理乎少詹既未能從人而舍已又疑人之不相與而以為外已所以枝葉横生意見多疑不得與一世之賢者遊於大中至正之途實非鄙野之人敢有自外於門下也更望深思詳察某已取此月二十九日畢親平生雖不妄逋負人然就省約中亦自有理柑子已領貺錢二十千謹用囘納窮冬苦寒千萬為學自愛
  答劉子至書
  寄示新詩吟玩不能暫釋友朋聞皆為之傳說葢自風雅騷人之後占得大家數者不過六七蘇李至庾信通作一大家而韋蘇州皆兼有之陶元亮則又盡棄衆人家具而獨作一大家者也從来詩人不問家數大小皆模楷可法而淵明蘇州縱極力倣像終不近似惟韋詩中有數首全似淵明者江淹作淵明田居語若類而意趣全非今子至以平日研精之深一旦悟入自然得其七八可謂古今至難之事若繇此進而不已渾脫圓成繼兩大家眞為盛矣近世獨李季章趙蹈中筆力浩大能追古人雖承平盛時亦未易得然子至遂謂如天機自動天籟自鳴不待琱琢證此地位則其不然如子至得從来下功深之力有今日第其間尚有短乏未堅等滓垢未明凈者以下功猶未深也若便要放下隨語成章則必有退落反不逮琱刻把持者矣竊須審詳當使内外兩進未可内外兩忘也雖淵明詩亦自有工拙絶好者十居三四爾蘇州届面多却儘應副得過此亦他人所不能知也其間曲折非紙上可盡
  答吴明輔書
  往陳壽老言其表弟齒甚少文墨穎異超越輩流思見未獲也忽承枉示牋翰兼惠篇什意特新語特工韻趣特髙逺雖昔之妙齡秀質其終遂以名世者不過若是何止超越輩流而已哉慰甚幸甚垂諭道學名實眞偽之說書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来允懷于兹道積于厥躬言學修而後道積也詩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佛時仔肩示我顯德行言學明而後德顯也皆以學致道而不以道致學道學之名起扵近世儒者其意曰舉天下之學皆不足以致其道獨我能致之故云爾其本少差其末大𡚁矣足下有志扵古人當以詩書為正後之名實偽真毋致辨焉更與壽老講求之可也許將見臨尚俟面盡
  上執政薦士書
  國家之用賢才必如饑渴之於飲食誠心好之求取之急惟恐不至口腹之獲惟恐不盡及其醉飽之餘嗜好衰息方復調適衆味和劑八珍祈懇而後進勉强而後餐其不棄去者寡矣故上有失士之患而士有不遇時之悲至使官職曠闕治功陵夷雅俗隳壞遺風不接繇其始用之非誠心善人之類遭厭薄而散漫也竊以近嵗海内名聞之士志行端一才能敏强可以卓然當國家之用者宜不為少而其間雖有已經選用不究才能嘗預薦聞未蒙旌擢亦有已罹憂患恐致沉淪既得外遷因不復入以一疑而傷衆信用浮華而傷實能又况其自安常分無所扳援復貽頽年永絶榮進者乎每一思之深切痛悼伏惟丞相國公晉當國柄所宜察饑渴飲食之時體盡誠好士之心急求力取博選亟用以為國本民命永遠之地以報明主之遇以塞多士之責某等見聞所親不相為比所愛不相為私疎以公相信遠以義相招昔班固奏記東平王蒼薦者六人為國得才不專幕府而蒼納之裴伯為李吉甫疏三十士吉甫藉以舉用而當時翕然稱其得人某等濫膺朝列叨竊禄食常愧聽聞短狭知賢不多無以裨補萬一不勝慚愧謹自陳傅良以下三十四人冐昧以聞伏候採擇陳傅良劉清之勾昌泰祝環石斗文陸九淵沈煥王謙豐誼章頴陳損之鄭伯英黄艾王叔簡馬大同吕祖儉石宗昭范仲黼徐誼楊簡潘景憲徐元德戴溪蔡戡岳甫王柟游九言吳⿰項安世劉爚舒璘林鼐袁謇廖德明
  奏薦滕賢良
  臣聞國家之求材因其欲進而與之進則臣職修因其欲退而與之退則士節勵二者皆於治道有益而退為難能臣伏見平江府布衣滕宬權知三省樞宻院事康之孫少有絶識文行兼茂外示淳樸及與之斟酌世故動中機微淳熙中以賢良召閣試肆通為考官排沮孝宗惜之降㫖再試會内禪而止比嵗近臣又加論薦士人歎息以為近世科目淹乆無如宬者而宬亷靖自樂不競不絿年踰五十絶意仕進蕭然一㕓甘於退老迹其清裁可以範世臣愚伏望聖慈念孝宗延登之勤嘉宬操行之美特賜一䖏士名目以旌冲尚臣干犯天威不勝震懼伏𠉀勑㫖三月一日奉聖㫖賜亷靖䖏士
  
  賀葉丞相
  伏審誕敷明命寵陟上台宗社所臨獨當眷貴之厚臣工是式庶㡬觀聽之新伏惟慶慰國家若稽治本灼見俊心考其盛衰之原必關用舍之際三傑未臣於髙帝秦項方爭十夫既翼扵成王商奄斯剪雖異世每煩於興嘆而並時嘗患於不遭惟管仲之相齊與孔明之佐蜀皆以偏隅之地坐収强霸之勲盖上之相信無枘鑿之乖故已得專行有符節之合事罔間以儒陋之學功不逾於素定之謀維時眞人勃興昌運亟更元宰卑房杜而不庸夢想天民宜稷契之自至伏惟某官器鍾嵩岳之厚才配唐虞之難從容煩亂之中有如踴躍功名之㑹動中事㡬體坤順以承天躬謙勞而接下遹樊子男之服入均卿士之尊漕輸江淮屛翰吳楚擢叅華近宻契聖神地官兼掌貳之隆政府歴東西之峻未能獨任容有累於設施命以仔肩固顯示於德行方今内康四海外摠六師劉晏得君財苟匱而何患吉甫任政官雖冗而自清欽聞卓異之居一洗因循之陋某衰舛自屏欣幸兹深外合縉紳之公言内慰鈞陶之私願不腆緘謄之敬莫伸庭著之儀怩喜兼懷敷陳奚既
  賀龔參政
  伏審獨申上㫖叅貳國鈞渙號初頒交慶仁人之用尋綱肆舉益振本朝之尊伏惟歡慰切觀賢俊之所立無如出處之最難自其養望於具僚之中則有致身於上宰之意苟惟達志建國無窮之基庶㡬得君俾民與被其澤自期甚厚成效罕聞時益變遷既乖所學之素事乃叢委或違應務之周而又氣不足以行其言節不足以徇其道黽勉積禄沉酣奉身功名之垂逝云邈矣社稷之固將何諉焉然物之萃者勢必升隂之剝者陽必復天地交泰君臣㑹通是生命世之英出任天下之重某官德博而道大體備而用全元化運於四時莫測機緘之際善馭調於八駿靡勤䘖勒之勞屹然公輔之資蚤著諫垣之日惠流舊楚聲冠中都民具十年之瞻帝求一德之賚果發大議分别忠邪多舉訓詞旁招俊乂豈徒因陋就簡襲制度於漢唐之餘必將拓土開疆復版籍於祖宗之故竚超鼎鉉大布甄衡某頃叅御史之僚老領偏郡之乏茫茫其遠深愧大夫之從㫁㫁無他尚冀黎民之保忽聞新命喜倍常倫木德方亨水行未殄伏乞為時自夀少慰羣情
  謝宰執登科
  羣士並進未知孰賢特恩所加忽為異等下有慚於朋友上或累於朝廷惟先王度德以任官司徒命鄉而論秀必使行義已著天下豫知其人然後車服肆頒國家始賴其用固無以動世俗之耳目斯可以為治道之楷模科舉之興古今殊制考之以無所統一之言語寄之於不可測度之權衡靡人不求惟藝是擇雖復方州論薦宗伯選掄以至親煩明主之尊屈訪大廷之問防隄最宻謂非不肖之可容條對甚多庶㡬實才之出此猶且士無定品家有冀心方其想望扵進讀之時側聽於傳呼之際曾莫識其素守遽超越於輩流市井嘆驚鄉黨夸耀習慣既乆見聞謂何况如某者少經歴於賤貧學不專於師法悔尤未盡禄仕為難是以私自退藏甘心農役之賤復無田里可供公上之求雖黽勉而應書每旁皇而却顧不謂錫以過分之寵㧞於偶然之中集衆人之所榮為一身之厚愧始迷弗悟徐揆厥繇此盖伏遇某官蹈履中庸左右皇極聖賢相遇持守康寧之基忠厚成風力行寛大之政思皇多士減造在廷以為篤意扵舉賢未若無心而得俊遂令凡陋致此叨踰某不敢恃以自强因之有立追觀前輩之盛莫匪能臣之流豈伊勲庸可踐軌躅尚庶㡬於十一以報答於萬分
  上趙運使
  文字為官已逾望始邦邑至重互忝命書稽參功緒之成周知貢賦之等上䝉計使式厚民生伏念某自知之愚舉世無取少而干禄本場屋之空文誤薦虛名覽周秦之藏史未甞試吏自請便親假榮渥之若斯葢超踰而已甚然而州處甸官之外地當甌粤之窮取金於山嗟鑛鏷之既隠食鹽於海嘆滋味之不充善政不施得財何所此葢伏遇某官身為權量道筦盈虛益下而惠之以仁正辭而設之以義眷六飛行幸之所而供億兆利用之原國取具而人不勞生者衆而食常寡是用廢舉官吏肅振紀綱不專責於有無姑務戒其苛虐坐令疲懦盡力撫綏昔周三監厥有保惠之道緬惟漢使始專刺舉之權古人與稽何逺之有
  上苪提刑
  外君之始領郡過優延見吏民周覽風俗共惟大使繄時上臣姑願察其愚衷敢自飾於辭令伏念某少而朴陋發憤藝文迄無寸長可當世用頃叨中秘之論定許以便親而告歸休其數年之勞假以一城之守䝉恩若此思報謂何然而以嵗計功曾何日月之積引經泥古不求法令之師邈為山谷之生食於草木之實嗟猿⿰之與取尋刀斧而相仇仁義未明寛猛交病息爭而治無訟為難此葢伏遇某官首公以身惟義為質弟兄師保俱為天下之望人門戸儀刑方觀天下之論道周行江漢親至鄉閭比出六卿復使三輔深知上意之所向常持中興以與民豈惟伏念於囚辜盖嘗教誨其官屬有所庸𤨏敢不奉承助成必世之仁以靖一人之獄過此以往未知所裁
  上張安撫
  載㳙良日祗合左符受要㑹於司存上起居於大府顧憂忝冒有愧趍承伏念某學朴而無竒行訐而遺俗圖書之館猶或採其虛名民社所關切非利其所據乃眷古括為今近州文物聲名沾漬已乆山川風雲夷險不除惟其險而難通是以淳而寡訟哀此淳篤稍寛𠷢轡庶㡬從容有補萬一此葢伏遇某官逢世以泰保能以謙先王勤勞固已載之彛鼎後嗣賢業兹益大其烝甞為帝信臣鎮國東屏奎文寳訓侍天日之粹容錫盾琱戈增郊畿之重勢豈惟寵極而人不忌抑亦民信而政易成矧是屬城有不成德葢方伯之職王政相維世室之卿所見者遠教其不逮恃以自安區區之心斷斷若此
  上韓提刑
  誤頒恩典弗量智力之堪方懼譴訶已及政刑之謬有嚴王命肅告使臺伏念某才短易窮事劇難勝自頃塵於仕籍乆叨領於書林忽被郡除莫知事本惟法令制時之要而經術飾治之餘二者之間乆焉難居一成不變無乃過中眷惟山谷之窮民亦有父兄之善意爭訟差簡可使向方鞭撻過多祗傷和氣顧如不肖難以論兹此葢伏遇某官以義行仁本身及物天姿仁恕宜委重於事權世故通明莫致文於欺罔王都而近浙水以東億萬維民動息待命方冕旒之興嘆輒殿省之所親吏多侵寃人則奚罪仰遵寛大麤免滋章操造父之䘖轡疾徐不失蹈公輸之規矩巧拙可施過此以還未知所措
  上陳提舉
  昨奉詔恩許承人乏拙無他斷賤不獲辭惟日之良上事如式伏念某學無通變之益生稟遲鈍之資筮仕之初以身自效悔不更於州縣已叨寘於朝廷行誤擇以及兹恍不知其所措矧是古括素稱陋邦金鐡所藏有山脉夷傷之患魚鹽通饋仰海潮枯竭之餘分財扵鄰無他自食靖言補報之萬一敢復聚斂於毫釐此盖伏遇某官誠明粹和剛毅篤實大音不震律吕既調元氣無私草木自遂自懷乾道之御史上繼先朝之巨公信道益堅得名甚寵臨遣之際上意可知盖京邑之為恩振根本而益厚愛惜官吏使各極其所長濶略簡書非務出其不測况辱趨承之舊倍深傾盡之誠過此以還未知所措
  上李簽院啓
  伏審顯膺制命榮總樞庭儒者得時天下幸甚切以右府本兵之地六師平國之威制牙璋玉節之符董熊士虎臣之用智其䇿畫必將難任而易疑詭以勲庸亦或邀功而生事繄上㧞舉係時翕張博觀前世之用人無若本朝之中道肆擇通儒之俊使知秉義而養威擢於屢試之餘欲其更變而明審望實既著姦宄自消然以仁而遂其謀允文而奮於武兼兹二任厥惟艱哉自非才德之全莫寄安危之大某官易簡而知險阻清和而化寛亷赤璧黄琮上禋穹昊豫章文梓表立明堂庭爭犯顔凛純忠之外著燕居若怯薿沈勇之内昭赤心佐主華髮在服甄才冡宰九等定人物之評勸學經筵六藝致帝王之用除書甫下士論已傾謂當彚進之時匪特逓遷之舊宜更新扵百度以震懾於四裔某比接周行嘗陪末議忽聞超序倍切忻愉葢神兵在於不爭而太平見於無象式欽竒略自慰頽齡
  與交代啓
  講學丘園居昧論交之素佐刑畿路契敦展事之先在疲懦之所蒙固依承之甚幸共惟交代某官器質方雅才識敏明恢舊德之名家擅能官之美譽宜膺專任快剖決以無留尚俾屬人豈徊翔而有命既屢申於疑獄乃多積於隂礽發迹自兹亨途何遠至如某者未堪從宦徒玷䇿名叨被近除非官序之當得俯將就職量分義以自慙智者之後利于因循拙者之初鈍而難習或可施於警告願勿棄於疎庸方戒寒凝倍綏德履
  代人上書
  某投迹山林居閒嵗乆今者祠禄滿罷又當造朝方明天子登拜二三大臣作新庶事以圖中興天下更易觀聽庶㡬成效少補萬分而某昔者盛年志銳喜論世事比及晚暮心志彫落又以未嘗施用撫已自疑輒布所聞幸垂采擇葢天下之計遠有在於疆界之外則不可豫言近在閫奥之内則不足深論惟其牆垣之固障蔽所加若舍而不營則内外俱䘮其或經畫稍定防變既周内可以安國家外可以滅讐敵詩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此言行之有本末而施之有次第然而當世之士於凡逺者則或侈大其說以為竒扵凡近者則亦苛碎其詞以為切至扵所當後先衆所共知則反以爲古今常談文墨之舊事因循掩覆受患已深誠恐垣牆頽圮障蔽有缺空言曼衍至計莫施則天下之事所損多矣伏惟相公留聽而深思之不以為熟爛而無取也游士大夫爭爲恢復之說乆矣言東事者則曰取魯取齊言西事者則曰取秦取隴又自淮直北以至京師自襄陽指武關𢷬河中以抵函谷甚者欲遣間刺招熟戸納豪傑繞海復出以結逺夷藩落之援其日夜思索惟恐不精若此者其所謂在疆界之外不可豫言者也天下大事廟堂之上當有成謀豈容紛紛苟爲虛論抗顔髙議朝往暮隨無所責成徒亂人意勿聽可也若乃興利之臣轉對之日所謂閩浙湖廣之間更易茶鹽稅役之法至於創建官司網羅遺利鑄山煑海無所不言向者禦盜之畫遍及内地烽燧相望煩擾無益某以為若此者皆閫奥之内而不足深論者也朝廷法令之大備每患太煩利已窮盡不可損益舉其大槩惟在弔民區區之談謭刻過矣相公宜聽而置之不宜聽而行之也若執此二端已得其要則規摹可言政事可修惟是垣牆障蔽之地未有條畫夫兩淮國之牆垣江之障蔽也宜在過為防慮嚴設捍衞而觀今之所以措置疆界不知其何故也三國爭利南北戍守尺寸之地莫不建城築塢坐分要害今其遺址具在䇿書爰自通和之乆例作尋常州郡一差遣廬楊置帥僅存虚名列城具官厚祿坐食其間貴人子弟因縁請託遂為饋遺脯醢之地不惟措置未盡其術而邊政日以隳矣且夫障蔽厚則室家完牆垣固則外患息紹興三十餘年江淮無一日之政故逆亮驟来而江左震動人不自保此淮不固則江不安之驗也且其地廣人寡平野莽然朝廷屢議勸耕固甞經理夫農田之政非有他巧止在委任朴厚英茂才力之士堅乆盡心若民得安居土壤盡闢則有増稅之利若官自募人耕作則儲米窖穀倉廩盈積可以待外敵之變而無倉卒艱匱之憂前人施設皆有成效今但止於間遣命使或乃暫付守臣至有給空名告身奪農人牛具犂伐之地草莱隨長立意苟且兒戲是同信妄人之浮言求一成之定計如此則其土不可得而食民不可得而居險要不可得而守實藩籬以安内地其勢不可得而成也故願相公惜之重之不以為常人之所共知而加忽不以為朝廷之所已行而不問謂當别為修畫參考古今選擇能臣専一委任至於二路大帥不可止縁虛名無所節制必與支郡相臨相統貴令脉理貫通士馬防戍招懷撫納咸聽號令雖不能盡如前世舉以付之其人猶須乆任五七年之間俾有績狀乃令代易若乃初耕之䇿不可外選使人客寄其地勢力孤弱心志暌乖難以責功易以敗事惟當精擇賢令俾滿十年自然土壤盡闢富實可考如使幅員千里粗有成規隱然垣牆外禦牢宻自北而南江左固無可慮自此而北中原然後可圖聖上方且倚留於二三大臣欲令見功成筭近在嵗月惟願務實而行不至汗漫而無統也某来下郡聞見寡淺自念不可以見相公而為是書生之談論固不足以動心而役慮矣雖然天下之計有决不可易者則又安可諱避而不稱一日有事起而謀之其可及乎執事毋以督過幸甚











  水心集巻二十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水心集>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八
  宋 葉適 撰
  祭文
  祭鄭景望龍圖文
  嗚呼鄭公官雖不為賤而未得要地以建明年雖不為夭而遽委慈親以先卒在物理而不然抱此疑而安詰一人為善福及彝倫至其大者國命攸存豈善人之猥多致神祐之靡専自死自生或夀或夭惟其所遭莫適控告鳴呼哀哉歴觀近嵗賢者之志各出其力以救斯世然而質有厚薄意有同異疎者受侮剛者見忌上下之交不合君臣之心罔契嗟寳玉之誤斥難復登於衮佩而猶淪謝滅沒不存一二匪摧棟以折軸將䘮朋而亡類惟公順正静宻夷曠粹冲不違其心不襮其躬出處進退濳涵顯融謗譽不及庶㡬中庸此愚不肖謂如公者可以繫天下之望而待萬物之㑹通區區之心冀其德業之愈懋年夀之日隆宜百齡而未已曾一病以殂終嗚呼哀哉某之於公長幼分殊登門晚矣承教則疎自聞公䘮晝喟夜吁茫茫長空慟不可呼死生一訣公其享歟
  祭吕太史文
  嗚呼語何必深論不欲極使人心而有止則雖言而寧黙緬道術其難知超聖賢之獨得雖經籍之具存非其人而莫則昔余之於公也年有長少之序輩有先後之隔每將言而輒止意遲遲而太息今余之於公也䘮前路之鄉導廢旁觀之軌則縱欲言而誰聞恨㝠㝠而不白人材兮離合世道兮開塞彼蒼蒼之吉凶竟無所考兮余亦安能至此而不惑也紹興以来聞卑見陋士失常心顛錯昏晝非無豪傑力止自救公以生禀之知世家之舊備義理於一身講源流於遍扣既徹牖以並納亦隨方而獨誘繇是東南之夫抜起林岫為英為哲繼公之後如雷雨之先物咸穎發而苕秀流蘋藻以芼擷潔黍稷而饋餾嗚呼公之施於世者止此而已至於不以記為博不以文為富器不止於一能學不期於偏就事欲析而愈精德欲充而兼冒暢羣儒之異㫖續先民之遺胄周孔之業散而不述禹湯之功息而不奏若千載之有待又一朝而永謬疑古人之皆然儻今人而何咎恃哭泣之可忍徒薦哀於此酎
  祭石似之文
  初美俗之願成扶衆俊以濟艱及流風之欲冺忌獨潔之勝頑豈有羡而後修將莫侵而自閑公孤翔於南泉佩彤弨而力彎途遥遥而靡止駕冉冉而難攀彼為山而造天必峭險而孱顔試鉏欘於荒疇固一穀而羣菅俄斥逺以零落更十年之間關晚回寤而下招稍色愉而體嫺已從兹其遂通謇非中之所安傲大暑以奚為駭忽寐之弗還遺幼兒與弱女眇土薄以貲殫嗟死生之何常偶形質之居間痛滅木之滔滔収覆水於驚瀾思共評而莫獲空掩淚以長嘆
  祭髙知録文
  宣仁諸孫貌寛氣平笑談豐腴觴斚流行宿於吏術剖難釋微其長賴材僚也不疑中以病廢飲食自若神明折衝胥史驚愕人之利達惟力是求有所不能詬天歸尤其在君公謂分宜得胡亦莫遂命實余厄城東道宫欹棟毁垣紛乎哭者寓此一棺我壻門下奔走暌阻今焉長辭来對清酤
  祭趙知宗文
  惟公亷問岷梁政兼忠惠稱一時奉使之賢糾察邦族事遵法教爲近世司宗之首至於思慮欵實皆有益之言服用麤樸無私積之富顧瞻遺老存者㡬人尚其耉耆永以引翼遽聞殞背徒切摧傷熒然一巵於此永訣
  祭韓子師尚書文
  嗚呼澗底之松山上之苖崇髙易憑昔者實謡其後不然沉下則通生而尊豪以脆受攻所可寃者天與魁傑既墮鼎鍾人共埋沒嗟公之生超絶儔倫博極古今殫洽見聞識必詣遠敏常造神磊磊落落異寳殊珍浩浩潏潏霔雨濃雲威望之所銷壓氣焰之所炙炘繩尺之所裁量機智之所糾紛可以御狡謀蹴横奔定猝變収竒勲然而不使之鬱屈閭閆束縛賤貧渴硯枯筆塲屋酸辛角寒士之一能取科舉之銖分而使之傳簪襲組峻墉宏閈身隔影響勢連霄漢每纍然以折節俄聳焉而擢榦士畏而逺物疑 雖事少而功倍終薄譽而
  厚訕       尚書學士朝廷之儀時靡難矣亦弗我施憤發挂冠龠米自炊猶或未免口語紛暌扁舟出沒震澤𣺌彌天莫勝人今曷其追哀彼烝民不自正中算少量多是非所䝉我墮荆州葦荻千叢寓觴告别與江倶東
  祭潘叔度文
  嗚呼叔度學不苟為足也故雖既聞理要而猶前師後友上請下問至於老而未已仕不苟為進也故雖已得名第而常避名匿跡援親辭病終其身而不試側躬容膝於榱題廣屋之下垢衣惡食於文繡膏粱之地其仰如疑其俯如愧疾痛滿心藥石起志惴惴慄慄以歿其世嗚呼悲夫豈非小罪大懼而知為善之難粹白累緇而畏失身之易不私其樂而私其憂願近於仁而逺於利者乎若夫父母兄弟安其義而不以為勞朋友國人化其節而不以為異一純無疵羣賤猶貴葢粲乎其可考非率爾之所議也余視執事匪合而離書禮罕通嗜好多違至其知君自謂庶㡬念考槃之不見陳泂酌以来思
  祭妻母翁安人文
  外舅后家門貴身貧夫人南産地異材鈞京山四年遠不偕戌挟兩幼女終永獨處居閒嵗深得官日淺分甘共少其樂衍衍内不為豐外不求多稱力而食靡㕓彼禾人所弗堪已則自保巧拙之間豈有天道我生多艱蓬首木質夫人愛之始自鋤祓漂流不已齒髮既衰如雲出山未雨莫囘每得安来忽以凶報預知將終曾不我告所不老夀噫我之禍亦有短懷自今無愬彼一巵酒地遠味酸寄哀此文追琢我肝
  祭中州處士李公文
  嗚呼排幽出深自為芳馨天不夭傷使秀于庭彼来者誰莫采莫掇挹嗅過之摧落嵗月君力於善不求事功挫絶枝榮本樂是宗使其師友上下百世庶乎成材性命之際今也七十靡有驕媮亦足以歸無怍斯邱蘄春山城中洲水宅槁梧其隂鈞石不泐昔我謂君死如委土順而盡矣何較福禍君曰不然孰示勸懲端潔爾身升濟神明悲君遽亡無復論辨盍從天来視此薄奠
  祭鄭景元文
  天之生材豈不欲用曰人不致匪天能送人之有材豈不求通曰天不顯匪人能洪天人相尤事茫理昧材雖美成卒以朽敗壽皇御極思得竒幹大長為偉小短為悍誰不緣飾誰不奮迅取於疎逺誰不親近臨歸重華尚親㧞擢公登甲科乃自訪落既有異能又有絶度率馬以驥遵彼大路乃不卿相乃不方鎮乃不奔走禦侮四鄰乃為選人鬚鬢雪白其田不食海濵廣斥上書非忿飲酒非狂非如鶗鴂使草不芳非天非人使公蹇蹇曰惟公命則又鄙淺永嘉翩翩號多友朋公在其間前援後承我最晚出公顧亦厚謬志紛紜盖嘗一剖置之何為戀家為樂但念公亡山川寂寞且弔公墓且哭公堂且聲此詞以紀我傷
  祭魏益之文
  聞善多而守者少知道易而樂之難誠聞誠知其又奚間盖君實行而無危堅論而非訕老於科舉而不愠業於斆學而不慢一造之悟遂廢方級獨養之和不設氷炭毎盎盎其内足不矯矯以外贊忘英華之可眩澤枯槁以自粲不違物不傲世順天命逺人患可謂能新方寸之疆理闢重昏之爽旦者也君之友朋無不得仕使君布褐誰毒處此松樛栢偃聽彼文梓惟有後彫又先以死今我之歸獨行依依望君之像身聳貌夷尚疑生前欲接而非陳觴問故涕淚交揮
  祭林伯和文
  嗟君之質堅厚而明敢决不回惟是之行我之厚君豈獨故舊望其誠然陽燧在晝家既淑友官既亷清進趨之行既恬以寧曷不安行按程百里誰促其步五十而已母喪未終遽失愛子府君壽考亦相尾死禍難之来東隕西傾四山合頹棺槨複縈欲以情推天不我應欲力以救則非我能君之於善盖其性爾至其所遭則有命矣雖以此說詎能勿怨我於君弟如我與君君之幼兒今為㡬嵗學不可失我其與誨媿我逺役不能往哭念君如存陳詞以告
  祭翁常之文
  嗚呼市隠扵太玉之下林樂於秀峯之上世塵垢而累余謇獨立而縱放竦雲佩而霞服超龍馭而鸞鞅詩抽情而麗宻賦冩物而宏壯方五字之得雋甚百勝而霸王每孤吟而永日何計外之得喪飯髙鳯漂餘之麥羹姜詩自躍之魚䕃陶令宅邊之柳畦公儀園外之蔬猶莫色之憔悴不帯索以娱老志欲行而氣留形僅完而神槁悲人生之愚賢等飄飄於埃塵若少陵者知言謂非僊而危身末疾已盡綺文固在注兹一蠡挹彼東海
  祭髙永州文
  先后聖德天報其門何以報之維材與賢簪笏之腴而自陶冶不以師教有如公者靡驕曩貴靡羞後貧銖亷黍約以摽厥身官奚弗昭知亦非少薦聞實多不用竟老眇然零陵併重奪之理不可推通人所疑我慚素賤迺辱公女手擇寒蔬相與敬處公歸自洪我屛西山瘦馬獨来共談草間我疾異甚遲旦暮死公今忽先視我餘㡬以義當哀以情當悲昏塞我衷不知施為又失我思無復昔語强寄兹觴公釂勿吐
  祭陳同甫文
  嗚呼同甫氣足盖物力足首事天所畀也孰可抑制以智開物以機動事學而得之又相比佽載書以来糾結披籍解剝闔闢遇其殊特著於詞章無後無前啓蟄滌酲獨為時先補空續髙扶英植豪探海取鼇惟已所操回視世人磨細研精俯墨仰繩用影律形視人而行服勞終身爼豆僅列我漫一奏韶壞雅闕嗚呼同甫絶代之寳衆豈同美抵擲棄捐亦其常理子重受禍嘻又已甚寓矢以攻殺者無禁脫廷尉械為進士頭天子第之始莫我尤謂天弗省天乃終定謂天既定而弗永命嗚呼同甫心事難平寵光易滿萬世之長一朝之短余蚤從子今也變衰子有微言余何遽知畏子髙明痛子憔悴鐫嗟無勇和隨有罪子不余謬懸俾余銘且曰必信視我如生疇昔之言余不敢苟哀哉此酒能復飲否
  祭史太師文
  嗚呼公事孝宗奮繇龍潛翊之天飛勞畫倍兼孝宗命相公再當國同致太平亦同好徳公老臥家孝宗禪禹辭於羣臣獨詔公處公之將薨孝宗始疾及其訃聞震悼以亟嗟夫天生我公實畀孝宗君臣之間自初及終豈惟君臣以師以友言同慮從恩隆情厚官為太師九十之齒中興以來未有公比於皇孝宗廟祏既祔四海恫瘝三年縞素惟公元臣存殁無虧民思孝宗則偕公悲昔公剡士十有五輩或至否吝均受其賚我不知公公亦薦我如公至心固自為可生不能謝死也宜哀敬陳兹觴公無吐哉
  祭陳君舉中書文
  嗚呼惟公勤而滋苦之累敏而成鈍之功豈徒意講聖賢之精麤固已實考王伯之汙隆所欲託之空言又曰不如載之行事者皆古人之未及詎廣學而希通有能行之審周道如貫珠曉百世若發䝉開章程於草昧調轡䇿於駑癃其廣其長其深其崇可以運之掌上而措之環中鳴于海陬敗屨瘐笻暴名如雷新語如風宿老負牆豪雋景從而時文靡然繇之一變遂為多士之宗好惡順逆几几恭恭進退用舍侃侃雝雝機慮内沉笑語外融曽未施其一二而謗大於山忌衆成叢洗足南塘之流振袖葑村之峰帝曰汝歸公寐無聰嗚呼哀哉世事多端非智所窮謂其易研而後難工有或間之掩昭以聾惟其不磨桓厚于穹自我獲見四十餘冬其術則殊其論鮮同偉標寒而韻逺有死始而生終異疾侵陵美人西東天罰不宥銷殞併空公既棄我又遭鞠凶日餘㡬何而不隨公覆酒成池有痛塡胸
  祭徐子宜侍郎文
  嗚呼甲寅之嵗天地震崩惟左司郎晝惶夜驚刳心為謀殞身為行奉漏沃焦幸而復寧曾未㡬時有命南竄虛罪山出浮毁波亂騰書交章預指牢犴請誅請族以一咻萬自兹十年旅食僦宿以醫自混以藥自鬻穉兒道長老母門哭逢舊御史攘臂瞑目嵗復在寅江淮大兇投之湓城俾塞賊衝毁樓學舠燒土補墉募兵滿階教劒交胸秣陵之畫衆固不右遂徙豫章聞聽日謬沸羹再興羅織重就朝傳罷斥暮報彈奏嗚呼哀哉課其前功廟佑之思陳其往寃行路之悲彼讒不圖别立是非室人孔安噫我獨危嗚呼哀哉心恭貌冲氣順詞正如璋如珪起愛起敬誰託之孤誰寄之命今也公亡可以論定嗚呼哀哉惟鑒者神惟知者天物險我平雖艱不偏匪伊後来古聖則然盡此一觴歸安於泉
  祭趙幾道文
  嗚呼世寡成材天損人虧贅外羸中得角䘮圭昔在孔氏學急於困終身之力治此分寸嗟余㡬道獨源衆流不尼不奔孔治孔求國能洋洋家行濟濟有以致用無不具體事物之碎多於絲髮性命之眇猶隔抄忽如果既熟可薦而食其或不食遺後以德誰挽而後孰推而前電逝矢激驚波駭川余痼且老視䕃永息期君雁蕩竝坐巖石一游甚難悲夫驟亡病覆丘陵氣血靡亢天欲行道世欲樹教胡不保定俾試厥效萬古茫茫去来堂堂盈庭之哀痛捨我觴
  祭丘樞使文
  特起為豪間出為賢必也師友是為本源在乾道中京師多士坐席推髙曰張吕氏公時瓌磊獨步漢關手提泰華横絶兩間胄學春晴容臺夜雨通廬併榻連月縱語挺空千尋卓地成深離合百代貫聮古今更二十年舊人日少金聲中朝玉振江表誰執牛耳晉禮主盟奉先割腥滿堂為傾蚤歴方隅聲實甚重晚登將相乃不盡用嗚呼自古講學祖性宗命克已復禮終始篤敬功名之枝累棊奚足富貴之流炊黍未熟惟公本源我則素知授之麈尾張吕同歸我生款啓以拙自擯繇公有聞又頑不近公言世事譬若盈尺彼分毫者精微之極余取其麤拉朽夷難懼子未精散落無還懷公此評不果自見况今老矣願豈及逺公薨五秋我病四春雖有遺論無復再伸墓已新阡寺已新礎長松妍華下䕃海浦一銖其薫茗苦上浮千里同念弗我有廋
  祭令人文
  嗚呼子之物變周匝不止於辦一家材明勇决不止於了一身余寡偶而少徒忽遇子而獲親雖月艱而嵗棘常旦友而昏賔何慮之多而食之鮮豈衣之敝而笥之新動息三至如鶴警分尺寸自達如葦涉津竟復奚為丘夷谷堙哀哉悲夫㧞塵凡而髙鶱既罔滯於性靈撫機關而逺離亦靡吝於情眞哀莫哀兮道無成悲莫悲於事難平憶昔余疾屢絶子誓以偕死今子病亟往余不如無生凛枯槎之介雪噤野雁而吞聲大塊漫漫誰濁誰清昭此無昧浩乎獨行
  祭厲約父文
  嗚呼哀哉行學忘家經營博浃三場甚工一第可躡用此取獲安坐運籌以短議人於已曷尤奚其兩圖併習孫武雖得俊科已失故步箭挿于腰馬行翩翾按劍抵掌勢則當然湘山之長湘水之遠招子而来留子不返噫母啼矣淚盡目乾噫友悲矣氣折鼻酸詩應絶吟易應罷訓萬感都消百殞誰愠扶柩復宇上恩如春魂將無同我語或聞
  祭劉公實侍郎文
  昔我官吳事公為屬且戅且拙無一可矚手一巻書隨吏後先公顧而笑如是積年别公東西若常在側問訊寒暑莫敢有失問胡濶焉子困妻屯公乃長謝報行始聞偉公自置介介特特雖為侍從屢去王國未嘗屈已未嘗徇人未嘗計惜私售其身我因乏使時踵公後情嚴律寛可效可守歸從泉山棄祠而止予兩起公公不一起望公深者終遂髙蹈待公淺者公曷輕矯出處大矣古今所難孰如公完既老愈安菱角之塘采菱若雲激其歌聲以傳後人
  祭周南仲文
  嗚呼哀哉刳形而蛻質强心而使臆夜凛凛而徹曙朝惸惸而竟夕事固雜而難精理尤微而易失信孰禦而横陳疑避礙而旁出棄昔能之故智就今巧之新術忽超前而卻拒㡬左搴而右縶山未髙而亟進井既深而更掘積劬勞者至矣終拔類而離匹力欲周乎世人紛上勤而下䘏寧小俯以為㢲不苦勁而成激冀家化而戸曉乃羣譏而衆嫉希意合而何有曾不暖其一席粗窺右文之戸迄考集英之秩身常卑於窮巷論每喧乎京邑詩雖取夫譖人嗟誰受而誰食嗚呼哀哉子昨捨我曷月曷日夢輒墮前悲子之屈書復屢訊勉子以德被外物之為重喪吾寳於聚礫何飄風而得乆漫黄潦之驟溢孰後獲而奪志勿先辭而示迹謂坎𡒄以長在奚死亡而遽及嵗慘淡以將莫淚汍瀾而横集疇昔之㑹有言未卒豈隔江之莫寫遂重泉而永畢展也兹觴子尚未覿
  祭黄尚書文
  嗚呼方哭公壻俄又哭公哀我人斯一門兩逢始公少時便期不朽必天下材乃相與友聚書成山積疑成林不質不止斷以内心唯唯黙黙與世不隔卓卓的的自為令德進諫何晚退奚濶焉何復外徙東南其邊公存匪石終始根柢常扶正論獨引大體既病既衰猶為時咨得士三十可培國基今始五六嘻其難遇所識未博乏賢是懼人生幾何誰能無偷思公壯意令我涕流憂人雖急憂已尤重傳聞得謝有識欣悚天台可去雁蕩可來公若許我老懷共開兹焉止矣且置是事有釃彼酒有切彼胾公不歆我意則已宣公如我歆一念萬年
  祭俞侍郎文
  昔遊太學公乃心親一經寥寥萬類千倫後使徐州我獨神遇衆賔藉藉却坐屏語人情實難對面山川寒暖燥濕隨時屢遷浪波雖流金石常在我恩則然公亦深體公侍明主善良有依黜薄崇厚銷紛釋疑色别朱紫聲辨聰瞶坦然平懷可以用大淳熙朝士存者㡬餘况我老病竄身海隅隮其作雲臨安之上宻而不雨跡泯無向孰謂未泯公之至誠尚知我哀酒淚同傾
  祭王君玉太博文
  蚤指子學慎水之坻愛子德容質淳無虧晚哦子詩鍾山之璧喜子業藝更進往昔四十年間散合靡常寒温每通細宻其行籍田以来倩附尤謹我已昧昧子何懇懇自去師友義定不愆緩當不後急當不先鼓之答桴我則多愧驂之從輿子信勿背屬有越客袖傳子書問無恙耶乃與訃俱立朝㡬何論事未也徒成古今莫奏頌雅崇髙轉瞬忽墮奚悲喪我良朋妨老增衰瀝酒于江巨壑擺撼執淚滿把白日黮闇
  祭虞夫人文
  責子以貴力欲必窮憐子以貧請期必從屬憂夫人獨寒逺客豈不榮養質予来索示疾求金死猶待衾孰如從兄存沒遂心匍匐空悲寂寥罔悔壞此從容成彼狼狽噫象及段古有至難薄夫興吪君子所歎誰能同生不同緩急以貨易德何啻瓦石異景迫人老驚見之遙持一尊式昭母慈
  祭徐靈淵文
  嗚呼不難進為難於窮處耕釣雖微賢哲皆聚孔鸞髙翔直不萬尋長鯨淵潛下超重深念子少時獨負竒意方諸擎空明水自至尚滯逺邑稀逢殊知誓將退休割棄毫釐回風雲旗豹舄翠被懷文抱質調笑纚纚臨絶之限豈猶未平噫曰造物吝我者名子實有能何必老壽友朋共傳可以永乆酌子芳酒送子好辭子安其歸毋擾我思
  祭戴詹事文
  嗚呼我㓜而賤公長又賢憐我教我莫如公先爰自生髮逮於華顚志有各行情無間焉公晚逢時儒道始尊迺尹震宫位長冬官文詞之宗經術之源麒麟獨游鳳凰孤鶱君父恩深百請難絶疏廣雖去終在魏闕貢禹雖留卒以死别都人熟見感事悲切我病臥乆遲公逺歸曷不迎門曷不倒衣曷不大斗以酌壽祺縞巾素衫相對曷為
  祭徐文子侍郎文
  嗚呼昔者吾友以業授人隨枝逐條各自秋春于時侍郎卓爾靈根有光厥師兼華衆門凡眼未刮視如等倫我獨嗟異望之日新意大非豪心小非貧信立於朝勤成於民不止爼豆從容簮紳可用軍旅有嚴有仁何必裕蠱愈削愈朘可用解悖能彌能綸我老且病戀影惜身坐觀侍郎拯溺扶屯忽捨我去姑熟之垠兩梁摧峯大江揚塵駿嘯羆號送子於墳悲夫
  祭陳殿撰文
  噫道難知其又難行參魯後覺回天先成公初尚少懸悟獨醒九流百家不學自能天固厚之龎艾端特公亦挺然捐身殉國夫何事謬以名受抑三十年中進寸退尺清切之地雖曰大蓬不及上前獻替雍容家與飽飲厥志曷從豈民無良使我不逢穉余從公狂氣未斂耄至而衰百罹易感繩牀竝坐諦視惨惨已矣柰何飲也靡憾
  祭朱文昭文
  嗚呼子生逾七十余猶病其不延子訃已隔年余尚意其或存獨釣孤耘蜑浦蠻村汲墳魯壁暗埋㝠淪蓬蒿當徑兮蒹葭門面肉擁腫兮眼眵昏書成家而不食緝野蠒以自温嗟子去今何之兮電先置雲後軒聽我苦詞有来熒魂
  祭周宗夷文
  謝家古池水石照廬雖在城市何異郊墟質完而穠行方而臞語諧宫商放斥俗書已甘短褐何羨長裾上承親歡兒女傍趨良朋時来花月供娱十十五五喣喣濡濡人生良難正爾何須使盡其壽豈非樂歟自子失音我乆歎吁不聞着牀𢵧焉永徂一念起滅孰知有無同處彀中孰分哲愚存豈其實亡豈其虛酹此涓滴百川撓酥
  祭徐叔範文
  嗚呼叔範孰惠子不可及之能既以文稱視古鮮輩在今絶朋嗚呼叔範孰厄子不可堪之窮遂與身終一犂盡田百瓦傾宮遥遥仙壇悠悠潦波何樂而留之死靡他彼哀子者恩重鞏侯殮藏皆新返柩若流嗟人異生豈不同泯惟有斯文不隨以盡
  祭陳益之待制文
  嗚呼知復何言言又曷明世所謂善孰非我朋豈或舉之而莫能勝亦幸有一神和語平棲遲嘯歌水送山迎自斸荒陂窈無紅青如鄭公業頗以豪名一飯不孤四坐常盈筆硯欲絶𥦗編永寧耆舊昔聞汝潁今評攄吐宿慮鐫磨晚生投榻已瞑百詢靡醒慨此多友聚為時英各秉志義俱存法程惟公恢特文武綸經國有大命率先啓行夜下巴峡風囘洞庭匪勇為尚繇其血誠天之牖民心膂股肱誰甘蔀屋捨車弗乘銷沉至死有困無亨竭盡寒巵以哀㝠㝠
  祭林叔和文
  嗚呼我少狂勇自喜先登援而愒者獨君弟兄人之所利我之所諱君不我同亦不我異君質甚和内涵至剛學婉而茂行冲而芳名馳勢奔其難在止始約終窮要信於已如水滌源細而常流行潦雖大豈為海謀如山定居物所倚鎮嗜欲争髙摧壓必盡截彼委羽宻化潛符敬不敢斥號君草廬芒芒生民之死奚辨有德者貴無德者賤昔君過我一樽二簋春笋秋花爛漫牕几屢尅後㑹不果其來書題永斷墓草新栽竹逺莫將菊尚可把薦君之清移植壠下
  祭王木叔祕監文
  嗚呼忠者上之肝膂也孰盤石而不移明者事之蓍蔡也孰鑒燧而不欺亷所以紀其身也圭芒琰而力持諒所以端其友也矢激烈而正詞亭山維髙岷江維平舒以春温斂以秋清屹其少時已自前輩不汲以進不撓以退曷徐其行曷亟其止垂拱之待無㡬日爾鹽梅腥熟終歸臭腐庸夫嚇哉哲士肯顧公昔浮舟駕言東流排我籬戸笑談忘憂舟藏人往徒載遺像後生觀之猶得髴髣
  祭蔡行之尚書文
  乾道初元始變時文公尚總角捨龎趨醇機杼自生筆墨為春太學南宫徧魁等倫答策忠憤直詞大振名傳外夷氣葢先民賜第而歸猶未冠紳甘節忘卑樂志忘貧疏食朗誦八音逓陳嵗暮日斜㡬就隠淪曽不介意形於歎顰孔子所賢匪直也人平居寡言莫能疎親及見於用黒白洞分政和以安布在全閩有論有執西垣北門夏卿籌邊絶不與隣衆方愕眙公何恂恂不貴其難而貴其仁既進趙璧朝服九賔燕爾𤣥酒公尸之熏世故遷流多否常屯每輒中道濡尾曳輪送公長亭柳色驟新秋風未落逝莫我聞垂老喪朋將死離羣海覆河翻永矢斯樽
  祭薛子舒文
  嗚呼元化顯行衆哲繁興失其所𢎞寂寥罕成孰挈乎道而昧以書孰安乎故迷性之初我雖空虛庶見子充千年羣疑百世孤通子生甚遲子知何速靡煩播種自致荏菽未聞先悟未睹先領虞夏昭回漢唐蘓醒危豈意持顚豈貌扶極古窮今以鎰稱銖如車既成共載一轂誰將西歸懸折子軸寧從降老辱於城輿忍同賈生賦彼坐隅山林臯壤我乆退聽子胡為然有視無瞑寒泉沉沉露菊采采缾罍覆翻天地常在
  祭何知院文
  嗚呼蚤濫太學陪公下陳見謂温厚性良行淳遄佐渚宮公陟陳長矜憐旅窮勸請勿往公聞國論余困䜛言顯辨隂扶厥功倍焉公開小山燕豫邑里余又廢棄近通一水嵗節勞苦書盈奩箱海柑帯露日柿凝霜宜其百年相與勿替哀哉不祥千古同逝公尚永已余存㡬時皎如兹觴從公以歸
  祭黄觀復文
  嗚呼昔同吳官拂榻延筯子時少年未測我語子尊亦疑匿使南去既歴三紀蒼涼成翁百聞滿臆千慮塡胸乃能與我深鬭淺攻學之難知非適今日自有經籍明吁衆咈及余未死要徴以一卓彼鑒者爛如晨星有鬱彼䝉渙兮春氷悲子一昏不復再明八年豈多喪我四友子宗三失海縮嶽朽凛凛兹酹地將不受
  祭宋廏父文
  淳熙初載實偕我遊我言甚切世謾不酬子恵聞之如水東流惟其所欲書外無求食或腐鮭衣或穿裘山或樏載溪或桴浮若耶之曲雲門之陬抱箧獨往竟嵗長留三墳啓伏百世承周雷霆瞶塞日月昏幽子不人語人不子謀自悟自樂孰知其憂嗚呼天欲死我盡喪厥儔無復傳聲無復置郵無復影響千里相収寂寂永夜茫茫古丘不如我先放子白頭
  祭薛端明文
  嗚呼視不以目而明聽不以耳而聰譬巧射之百發豈勞思乎彀中繇天分之素髙與性㑹而俱崇故樂廣約言而能以理服物徐傳善論而不以學為功蚤名重於淳熙翕多士其並宗讙獨悟與衆得皆自余之啓䝉彼建安之裁量外永嘉而弗同幸扵公而無疑亦莫知其所從噫道術之難明非専智之可窮雖弗同其奚害公胡恃以自容偉鳳雛之挺出貫千載而兼通悲霍霍以先逝遂悽悽而奄終嗚呼方諫垣之始合兮謂禮樂之皆可舉何師干之晚試兮乃時命之不吾與位暫伸而志屈神尚完而形沮每相從於一丘付萬事扵無語耆老都盡寂寥誰主我但孤存有隕如雨
  代祭梁夫人文
  允矣夫人爲世婦則環佩有憲笄珈是飾閨闥之祕實難其德乃當天心乃生相國河嶽作靈奎斗為文右我明言師長縉紳乾道之末整齊百度洽彼北戎華夏安堵下多其子而知其母大國既啓衮衣而養言念鄉井安輿南往謂當益歡何意泉壤嗚呼哀哉生人嗸嗸昔公種播望公亟還収穡以哺夫人逝矣公肯曷顧而况不肖義均骨肉閩吳相望莫能往復遙持一觴有淚如覆
  祭李參政文
  昔公預政轉攲為平黼扆一去岷峨㡬程天藴良謨發於妙齡逮兹退藏愈勵愈明今所未知古所已行方畧部分如將使兵百家麤淺全取粹精一代文獻得其紀承予日深佇鼎餗再羮刲割既壊撥扶將興奈何一朝長隔死生嗚呼哀哉道之方消不可禄榮蘋葦揺曳猿鶴逢迎或泣不歌或飲不醒展轉其間奚置品評一念未泯獨公弟兄特於東南片善寸能頬舌匪譽肺腸與并哀今無有士失倚憑老我何用叩胷血零空留故書熠熠滿縢黄河北流大江東傾此酒逺遡湧溢公庭神尚挹彼毋我或醒
  祭劉酌甫文
  嗚呼羽翮勁矣而不飛股脛良矣而不馳阨於樵漁虀瘦鹽肥厥田一夫墝塉半之稅役有繇令怒不移邑庭百弓莽焉空基命為木客隨彼匠師出沒濤澨吐吞渴饑竟以此死莫知我悲曰古荆溪美嶺合垂水錯如畵我哦我嘻曷不自放誰所縶維尚有鬼神擕以同歸
  祭劉太學文
  公副雜端奏効豈多從余楚宫樽酒笑歌其為二史述作未乆我適饋師再見京口比三召之余臥不聞竟復改命不得至門道之合離古云有數惜哉匆匆徇彼長路仰有茂木俯有清泉既老而休樂以永年公初秉德維蜀之望德成而尊四海順向凡今善人與夫志士無不相弔簡溪亡矣人生如贅何計往来我亦行死孰為公哀
  祭林大卿淑人文
  蚤與大農乆參内署遂親閫奥且接話言辱以賢孫嬪於賤息䘏婣兩盡意愛兼深鼎食再豐况值年齡之永丹砂累驗宜招氣脉之回慶甚生榮悲成死隔酹觴有益揮淚若流
  祭林宜人文
  字夫之孤過於已生敬夫所尊如其父兄赤岸之林累百為儒皆曰夫人其善宜書母因子亡姑以父喪婉也二孫孰扼彼吭理有逆施事有闕虧惟其不瑕足以永歸
  祭内子令人文
  世言夫婦葢有等差子於婦職得之實多外直内正無一邪曲我毎敬愧自消其欲使願既然使有中壽侃侃雝雝家道可乆自子之逝宣姜别隨宓滯下天三嫂徑歸我病大熱傫然枯峙斯命也歟抑天所棄開元之陽繚其𤣥壙童兮若孩遲我同往
  代子祭令人文
  某僅脫童非識未及逺教而使立則母之願養之以成惟母是依何圖一朝割裂至此彼永存者無形無聲我母之去日疎日隔自戊子至今日始克昭告哀哉痛哉
  祭子三郎文
  噫嘻汝其㓜我耶汝㓜既能率禮長必能行義教以良師如䕶珠玉日望成立如養苖稼何物恠病如追寇讐我但迷癡莫敢挽奪方葬汝母俄喪汝生哭淚縱横同口異說汝其誤  事雖麤脆而難持我欲合之彼固離之我欲成之彼固敗之我身無堅變化則宜念汝何罪今也併罹我汝絶同振手於兹哀哉














  水心集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水心集巻二十九
  宋 葉適 撰
  雜著
  書常希古長洲政事録後
  故贈諌議大夫常公安民紹聖初任御史所排治之人甚多獨言蔡京黨與已就必亂國家最為先見後竟入黨籍以窮死宰長洲邑人尤愛之至以俚語目為生佛自言待保正以古比長閭胥不任吏以全吏用刑如醫之愈疾不妄投藥可謂方畧先成於心非復隨世寛猛之偏術也是時長洲訟牒二千青苖常平尤峻西師屢買衣襖葢縣之難治乆矣豈獨今為然士挟苟簡因循以馭之則其厭俗之日衰而卒無善政亦何怪焉常公以節聞天下不以吏能自名也然必録者官無不盡之職而治民者古人所以示為善之信也今之為善士者皆言不能為縣為縣者必不能為善士此又非也余得此錄於公之孫衿因記其末
  題潘彦庶羣書辯正
  潘彦庶少有五色筆本州亟薦送使只用二場之巧乆當取危第官職惟意所擇爾顧乃輕鄙舉子學出經入史於衆人思慮不到處下議論空寫巻子上竟莫遇精識宜其棄擲也今逺去漢陽僅作數十弓手頭領彼以舉子學典州奉使者方當低回受役手板顛倒色如暗塵始悔前所為矣悲哉余愧非精識其羣書辨正寂寥十數簡謂古人之書必待已而决頗亦疑之至分别商鞅諸葛亮張華姚崇等知古大臣體策南北形勢國是所歸中今日利害之實然後信其的確有用地竒士也彦庶行矣漢沔之間草樹萋迷後蘇前禰棄擲甚衆世終無精識乎徐載以歸益盡力扵古人奚悔焉
  題謝道士混元皇帝實錄後
  世儒固病老子之徒矜大老氏今謝懷英此書矜大尤甚欲自使其徒尊誦之可爾懷英故為士人將以示其為士者則可乎余觀司馬遷老子傳言孔子歎服老子隠而著書莫知所終言老子二百嵗又以太史儋即老子又言老子子孫至漢有仕宦者葢其隱顯不常變化難名自周以来記之矣何必道士也天地定位也人物定形也夀夭貴賤可約而推也愛惡苦樂可狎而齊也此世論也人之為天地天地之為人統氣御形而謂之道者非世論也學者存之而已
  題薛常州論語小學後
  一人之身衆人之身也一身之家天下之家也一士之學萬世共繇之學也不以其身麗衆人之身必自成其身其身成而能合乎衆人之身矣若夫私其身者非也不以其家累天下之家必自治其家其家治而能合乎天下之家矣若夫私其家者非也不以其學諉萬世共繇之學必自善其學其學善而能合乎萬世共繇之學矣若夫私其學者非也師雖有傳說雖有本然而學者必自善自善則聰明有聞也義理有辯也德行有新也推之乎萬世所共繇不異矣謂必用一說一本者以學為諉者也不一說不一本而不至乎其所共繇者以學為私者也常州先生薛氏著論語小學教授留君刻於學宫某謹書其後
  進故事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㡬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㡬也人之言曰子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㡬乎一言而喪邦乎
  臣聞魯為因舊之國定公非開治之君然其所問猶欲求邦之所以廢興且以一言為斷志如此其切詞如此其急者盖當是時王道雖衰而未息其君臣相與議論尚能參稽於義理之初而未盡埋沒於事為之末故也大禹承舜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伊尹訓太甲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是則君臣各知難而任責人主必捨已而求是乃從古致治之本原春秋以来㡬失之矣臣嘗因孔子之對而論之夫推興喪者治之理而順樂易者人之情然而克艱乃致易之原也受逆乃得順之門也人情見美而心好即安而意悅常欲以易求易而不知其難以順求順而不知其逆也故因一易造百難因一順生衆逆輕則疑阻横生怨謗滿前重則矛㦸森起殺戮相繼展轉讎疾靡所定止而身與家國從之烏得其順且易哉治道有二内理也外事也事著而有方故任之欲難難則行行則勤勤則業廣積日累月而無事不舉非致易乎理㣲而無形故察之欲逆逆則止止則思思則理明心融意浃而羣疑氷釋非致順乎外業廣内理明治天下不能加毫末矣此為君難所以為一言而興邦而唯其言莫予違所以為一言而喪邦也臣觀三代以前君臣共治無一事不難無一語不逆如疆田疇如作室屋如利器用無一苟且以就墮媮者及其功業光美垂布簡册順易孰大焉後之君臣或有所更嘗有所容受不必盡合遂稱治世然其去古人則已逺矣况於忽所難趨所易安所順捨所逆以酖毒為甘美而寢積薪之火者可不畏孔子之言哉
  胡壡名說
  思曰睿睿作聖案字篇壡古文睿字也繇思得睿繇睿得聖古人常道也而近世學者諱之以為作聖當自䝉葢疑睿之流於薄也信如古文從壡則不流矣胡泰然子自十餘嵗敏讀能文詞思致超越學而不倦未知其止也余為名古文壡而字彦思率其常防其薄也
  守禦錄
  右劉教授永嘉守禦錄錢君德載刻於州學往嵗王師北伐德載與劉平國援此諗其守謀増陴浚隍豫儲擬以待非常既金復請和事亦已然君之志不可誣也今遂刋布其書甚善不惟郡人當安不忘危且使無寓人修牆屋猶知任拒守之責而况於保障行禦之臣乎
  題桑世昌蘭亭博議後
  字書自蘭亭出上下數千載無復倫擬而定武石遂為今世大議論桑君此書信足以垂名矣君事事精習詩尤工其即事云翠添隣塹竹紅照屋山花葢着色畵也
  題畵婆須宻女
  舊傳程正叔見秦少游問天知否天還知道和天也瘦是學士作耶上穹尊嚴安得易而侮之薄徒舉以為笑如此等風致流播世間可謂厄矣且華嚴諸書乃異域之放言婆須宻女豈有聲色之實好而遽以此裁量友朋乎志意想識盡墮虛假然則元祐之學雖不為羣邪所攻其所操存亦不足頼矣此蘇黄之流𡚁當戒而不當法也
  答髙宗丞
  錢塘示余石刻脫文公紀曽孫子潤太宗正丞十一字問乆不報始參預樓公大防書此銘謂姪其從姑者女姪非男子也又改宋州為南都越州爲鎮東軍余以為適以完新為一新按左氏姪從姑子圉與焉㑹於祝其實夹谷與樓公所改義不合古文簡質臣名予我通一稱爾不窮窮然自别也章懷太子以治為化栁子厚以治為理至韓退之則本名不諱况嫌名耶大宗丞求余初藁因併錄異同以遺之
  題歐公書梅聖俞河豚詩後
  余甞戯語鄉人河豚雖毒而人能啖之毒又甚矣梅聖俞勤勤憂人以豢河豚致死乃謂籠蛇蝦蟇為無苦其為人計固厚然二物獨何罪乎因仲止寄此刻謾題以當一笑乆别安隱
  題荆公詩後
  或言蘇公書荆公髙下數家村詩疑武陵源句為不工且云也是别無好韻審爾則欲宿媿桑門當又疑矣
  題石月硯屏後
  歐陽文忠公石月硯屏余見扵陳文惠公裔孫忠懿家云公昔所贈也歐公愛玩不自持至謂兩曜分為三蘇子美梅聖俞又各為說美惡相攻反令此石受垢良可歎爾物之眞者世不必貴常貴其似然相似之品亦多葢其偶然又皆人所共見不甚異也月中有樹世莫能見特相傳爾石暈正圓白中涵樹文因其可見象所莫見雖難言之若相傳為不謬則以石似月有足異者矣况經諸公辯博之論垂二百年乎陳君宜寳藏也嘉定癸酉
  書龍川集後
  余既為同甫序龍川文而太守丘侯眞長刻於州學教授侯君敞推官趙君崇嵓皆优其役費同甫雖以上一人賜第不及至官而卒於是二十年矣遺藁未輯愈乆將墜眞長不惟収䘏舊故存其家聲可以託生死厲薄俗至於趯然以其文字廢興任為已事僚友一時志同義合相與扶立俊豪魁特之緒使流風餘論猶能表見於後人盖知古太守職業者也同甫集有春秋屬詞三巻放今世經義破題乃昔人連珠急就之比而寄意尤深逺又有長短句四巻毎一章就輒自歎曰平生經濟之懷畧已陳矣余所謂微言多此類也若其他文海涵澤聚天霽風止無狂浪暴流而回漩起洑縈映妙巧極天下之竒險固人所共知不待余言也
  題陳秀伯碑隂
  余既銘陳君昻重言曰昻母林氏同縣林坳里人生十八年歸先人林氏富陳氏貧父祖同宦學道里常千餘母從姑窮舍中挿槿自蔽歎曰是可長處乎盡傾賫装悉買田始治屋今礪碕東山西奥三村多遺疇焉余固疑陳君無所合於世何遽至給足而夫人能以枝葉芘本根克私成公信天下賢女子也有儒業無儒効衣食併日門單戸寒故昔人以為誤悔之乆矣自君髙及昻為儒累累效無寸尺誤豈少耶母棄昻時未三十爾然而上伸舅姑之養下隆子孫之託皆夫人力也不可以無傳因書畀昻使刻於銘側
  趙汝駉為台州屬縣簿建屋以藏戸版余為名曰孔先而著其詞
  非籍不有惟籍乃守先聖所正後學敢謬臨海之邑龠米寸帛必信必實以作民極
  題二劉文集後
  案周博士集元豐時永嘉同遊太學者蔣元中沈彬老劉元承劉元禮許少伊戴明仲趙彦昭張子充所謂不滿十人而皆經行修明為四方學者敬服者也紹興末州始祠周公及二劉公於學號三先生余觀自古堯舜舊都魯衛故國莫不因前代師友之教流風相接使其後生有所考信今永嘉徒以僻逺下州見聞最晚而九人者乃能違志開道蔚為之前豈非俊豪先覺之士也哉然百餘年間緒言遺論稍已墜失而吾儕淺陋不及識知者多矣幸其猶有存者豈可不為之勤重玩繹之歟
  題張君所注佛書
  黄巖張士特示余注心經金剛圓覺楞嚴四十二章及標題節注經律糾異等皆備昔余在荆州無吏責讀浮屠書盡數千巻於其義類粗若該涉今觀張君貫穿出入證㑹反復悉從舊文不以私意為之說也至於要言㣲趣人所難知往往迎刃冰解則多自得之矣按四十二章質畧淺俗是時天竺未測漢事採摘大意頗用華言以復命非浮屠氏本書也夫西戎僻阻無有禮義忠信之教彼浮屠者直以人身喜怒哀樂之間按析解剝别其真妄究其終始為聖狂愚不肖之分盖世外竒偉廣博之論也與中國之學迥然殊異豈可同哉世之儒者不知其淺深猥欲强為攘斥然反以中國之學佐佑異端而曰吾能自信不惑者其於道鮮矣余既為張君題所注佛書併記一事蜀人范東叔自云在學省時晨朝必誦楞嚴陳君舉與隣省問念佛為誰東叔拱而後對君舉戱曰吾以為老卒所課爾東叔因言誦此書三十年矣余間請東叔楞嚴要義安在東叔沉思乆之曰如雞候鳴顧瞻東方已有精色此是逼撲到𦂳切處也余聞而嘆息夫不讀者固不能知而讀者之知止於如此嗚呼安得以張君所注語之乎
  題陳中書孝廟聖政序藁
  公羣子師崇言公親以二藁授之使謹藏勿墜意殆有記云時李翰林巘已具草光宗更自命公盖公之文得用於大典册如此可謂儒者之盛矣余觀公一生苦心窮力稽事騐物發言成章其可以緝熙國經扶補民病者甚衆顧偶未用也君幸益求他藁庶謹藏勿墜㑹當有用時如晉修范武子之法漢條賈誼董仲舒之論然後為盛爾
  題朱晦庵帖
  謙伯别乆一日過余將為長興縣出朱公此紙方急迫了劇邑乃不忘博學審問之功他日聞其政必異於今人也
  題陳止齋帖
  右湗村石洞十詠余嘗評公不用詩家常律及其意深義精自成宫徴而工詩者反皆退舍殆過古人矣然惟公能之欲學者輒不近也
  題張都官送行詩後
  張公送行詩及題巻後者司馬范公而下瑰瑋名士往往在焉言語字畫森然眼旁歘懷其人不寐竟夕
  題張淏雲谷雜紀後
  張清源篤志苦學出入羣書援據殚洽欲於周丞相洪内翰中間更展一席地非凡材也余素以寡陋自媿垂盡殘年僅得親近其論日聞所未聞不亦快哉泊宅編載張安道花書名事恐誤當更考正
  題蔡君進書後
  蔡君兩書文詞温雅所論皆田里實利害也然其病在於本源夫巨潦汎濫流蕩漂溺至以滔天滅木為患若使反壑則波浪静矣余不識君而嘉其有憂民之心姑題扵末
  題韓尚書帖
  韓公子師守東陽樓公景山為博士以文字相從㳺常乗月至教授㕔五栁堂對北山蒼茫有無賔主更賦漁樵互答鼓角動乃歸諸司不能容韓公竟罷去當時有識者皆恠訝謂此乃古人遺風前輩雅韻柰何反被劾也今帖所謂竒文大篇流傳人間葢不誣矣
  題端信師帖
  端信大師自天台教觀兼習諸宗性義融徹詞辯鋒起淳熙初都下禪講尚多宿舊名人師年少操矛入室援據今古中其機要咸相顧歎駭曰信書厨不可與爭也國子監主簿甄公良友意疎而說慧高下在口師未嘗假借有猝疑詭問必釐析首末使傲消氣折乃已甄公尤畏之闔户長年人莫識面惟教其徒令速趨西方空寂無世間名利語以此自終余每病學佛者徒守一悟而不知悟本或外示超俗而實墮俗紛若師庶㡬免矣
  吕子陽老子支離說
  永康吕皓子陽解老子既成以授余周衰諸子各騁私見為書隳裂王道而恣扵曲學聃其最甚者祥祲所䝉大義蔽矣固不得而强同也每嘆六經孔孟舉世共習其魁俊偉特者乃或去而從老佛莊列之說恠神虛霍相與眩亂甚至山棲絶俗木食澗飲以守其言異哉子陽再試省司不中遂絶迹科舉當得累恩亦棄不就有髙退之節嵗青黄散糓數千逺村窮乏皆賴其救有任䘏之恩方少時適㑹父兄有詔獄上䟽孝宗且納所居官天子感動立命慮寃枉併緣坐得釋五十餘人有幹子之孝既隱居無用獨教其子殊殊亦凛絜孤立出處必以度子陽實知之父子自為師友有察父之明門内肅如也閭里雍如也非所謂魁俊偉特者耶雖不解老子亦足以發身成名矣子陽愀然曰我性物理而進扵道天地之至公也眇眇乎身名奚有夫合性情之正而為言者近理也即性情之安而為言者近道也子陽詩cq=827歌文字毎多得意髙處往往不減古人近道之言也雖不解老子亦足以身名兩忘而進扵道矣雖然山林之士倚幽樹激寒流放飯永日為惰而已子陽扵是書贅附羣聖賢出入釋老用力甚勤譬夫博奕愈扵已也
  和李參政
  識貫事中樞紐筆開象外精神傳觀弓力異常鈞衣我六銖羞問周后數莖命粒魯儒一㸃芳心啄殘棲老付誰論謾要睡餘支枕
  某往從吕丈伯恭道歐公初為執政時言不思而得與既得而不患失吕丈曰至論也某云只為不合有侵尋做官職之意吕佇思乆之曰此說太髙所論竟不决而罷今偶用内制集序中支枕字追憶前語併記於此
  題周子實所錄
  余乆居水心村落農蓑圃笠共談隴畆間有士人来多言場屋利害破題工拙而已周子實數過余必示以前輩舊聞每得一二耳目鮮醒寘於舉業叢中不啻夜光之照敝箒也古人多識前言往行謂之畜德近世以心通性達為學而見聞㡬廢為其不能畜德也然可以畜而猶廢之狭而不充為德之病矣當更熟論
  王夫人畵象贊
  摯别而有和均之德淑順而有堅貞之力以之治生家道興以之訓子家法成身聚五福天崇百齡爾孫爾曽象其儀刑
  題林秀才文集
  林君自言賢良宏詞雜論著凡三千篇時文亦三千篇然猶不得與黄策中所謂一冒子者較其工拙鬢髪蕭然奔走未已可嘆也昔東方朔上書亦至三千牘漢武帝覽之輒乙其處君儻有是意乎
  題張聲之友于叢居記
  仕而改室雖古人比於自崇兄弟則因其舊不假慮矣兄弟之子又慮不及矣非其恩薄也勢則然矣若夫髙棟大屋涼軒燠館樓閣照映而又多設空基以廣異日之不足如聲之之為者葢千百不一見也然則古人不能而聲之獨能之何其以是心具是力邪張氏之居曰陶山山回水明葱秀蒨蔚如善畵者開元以来世有冠冕自元豐至開禧第科目者十三人聲之嫁娶孤子女親戚朋友待以塟埋衣食甚衆為人恢疎談笑放曠江湖間其立朝治民固當世所推而余獨記其細行如此
  温州州學㑹拜
  鄉射飲酒古人最盛之禮主於公視聽齊言動故道藝可合風俗可同也世逺民散雖拜揖跪起各為一家之私閫閾異儀隣比殊用各安其習而不能一矣今州郡不得與國擬太守葢鄉大夫之任也然皆以錢糓刑獄搏擊擒捽為職不復肯顧教化禮樂之事博士師道也固宜行之哉三山陳垓教授温州嵗之初吉冠盖大集踰千人未已余老病不果出聞其尚德貴齒與古義協條序曲折粲然成文人人勸酌長㓜盡醆多閑暇自得無勉强急迫之意嗟夫王道之始視此何逺雖進於鄉射飲酒可也道藝可合也風俗可同也在終成之爾
  題拙齋詩藁
  王君大受字仲可初戴肖望常疑病甚聞其父克明豪士也隱於醫死能復生廢能復起强自載詣門視之曰無苦乆客心動耳留薦燠館食軟膩君時甚小父子同其起居把酒談笑晝夜相屬肖望欣然忘還踰月揺大舫送至都執手珍重而别余以是竒君紹熈四五年光宗疾不能謁重華諌者傾朝謗者盈市憲聖后兄子琚最賢君因琚奏孝宗陛下惟一子不審處利害恣國人騰口取名於家計大不便且羣臣以父子禮故諍不敢止陛下何不出手詔云皇帝體不安朕所深知卿且勿言須秋涼朕自擇日與皇帝相見也孝宗喜其䇿㑹晏駕不果用慶元初徐誼以忠被譴徙南安軍勢洶洶未已君謀為薄誼罪者一日韓侂胄女歸寧忽致誼書侂冑發函愴然即移袁州方議再移使臣蔡璉妄言牽引誼衆為誼懼君調䕶從容竟得移婺州尋歸故郡矣扵是胡紘劉德秀等多架造險阻欲株陷良善人人皇恐不自保君又請琚曰太后誥外庭毋更論往事卒消黨禍力十居六七其慮存國家以人材否泰為已憂樂余實親見至他救過解紛功尚多有非余所見故不得而言也士影隨響接或毁君太過余亦不取也君文峻簡通縟而詩特工前四十年余固已稱之自後嵗别為什什必愈進格愈老字愈嫩語益近趣益逺冰凝水泮不可離合也葢謀臣智士遁藏草野能終身不耀養其心至矣而文采晻鬱無名以傳騷人墨客嘲弄光景徒借物吟號夸其名甚矣而局量淺狭無道以守若君憂患不干其慮而詠歌常造其微庶㡬兼之也噫笠澤煙雨之上西湖花月之下君未嘗不留連顧賞余亦一二竒懷其間矣昭武雖佳山水惜君覊囚淹躓而余既七十謝世待死無復㑹期矣讀此藁盡拊巻遐想因以其平生大節綴之於末
  題唐誥書
  唐字於中代多作攲側枯瘦體而八法遂散然此書有韻態尚未失痺麻散餘意也
  題陳夀老論孟紀䝉
  古聖賢之微言先儒所共講也然皆曰至二程而始明凡二程所嘗講皆曰至是止矣其宻承親領游楊尹謝之流而張吕朱氏後時同起交闡互暢厥義大宏無留藴焉竊恠數十年士之詣門請益歴階覩奥者提策警厲之深涵玩充溢之乆固宜各有論述自名其宗而未聞與衆出之以扶翼其教何哉豈敬其師之所以覺我而謙於我之所以覺人歟天台陳耆卿生晚而又獨學奚遽筆之書然觀其簡峻㨗疾㑹心切已則非熟於其統要者不能入也總括凝聚枝源𣲖本則非博於其倫類者不能推也機鑰嚴秘門藏戸攝則非老扵其家室者不能守也勾萌榮動春華秋實則非妙於其功用者不能化也葢數十年所未見而一日得之余甚駭焉嗟夫余雖後死而素無其質終不足以進此道矣使子及其時歩趨規矩於親領宻承之間回復折旋於互暢交闡之盛不挺然異材乎不柄授之以扶翼其教乎愧余之不足進余昔之言也美子之不可及余今之言也當以今之言為揭
  贈薛子長
  讀書不知接統緒雖多無益也為文不能關教事雖工無益也篤行而不合於大義雖髙無益也立志不存於憂世雖仁無益也今世之士曰知學矣夫知學未也知學之難可也知學之難猶未也知學之所蔽可也薛子長往蕪湖將行出此紙請書扵余愧無以答之
  錢則甫字說
  錢翼世自天台来言曰惟名先人所命而未有以字敢請按戴翼其世漢詔䇿語也為字曰則甫夫則先王之法非戴翼其世之謂也戴翼其身之謂也身不能翼世於何有六七聖人皆以身之道顯而孔子述之豈論世哉故曰徐行長者謂之弟始於是矣周道衰士不知以身為本而皆以世自名凡所為立私智挟汙說無不欲破壞先王之法而卑薄其身者然則世安從治而功何繇成宜其不能反而日以仆滅也漢人淺陋不原古始黄老道德之意申韓法術之學皆破壞先王之法者也而謂其欲則先王之法皆斵䘮其世者也而謂之戴翼其世嗚呼可悲也已子質髙而智明必審擇而固守之必義無利也必厚無薄也必安無躁也必垂於永乆無苟於一時也皆所以則先王之法而戴翼其身也世不是之取而奚取耶
  題王少卿家範
  王公彦洪官有清節訓兒赴官一紙細碎周悉子孫遵行之皆為亷能吏盖根本正則推於枝葉不差也如言不可記者即是不可為以責人之道責已恕已之心恕人考罪須判單子酒後不可嗔責人之類固前輩所嘗知其見聞有自来矣
  陳漫翁祭器述
  君始終三載一郡之士皆以為能増廣志意長益見聞因其賞識知名者百餘人有急政疑議宻贊顯辯赴之若饑渴至於經紀學舍資用雖簞食瓢飲家法當然而調度宏展無所寒乏固其餘力也將解去又汲汲為此器頗以俸錢佐之噫勤矣守者幸無散亡零落葢豆籩之事古義在焉覩物而人存猶可以寓諸君之思也
  題陳壽老文集後
  建安中徐陳應劉爭飾詞藻見稱於時識者謂兩京餘澤繇七子尚存自後文體變落雖工愈下雖麗益靡古道不復庶㡬遂數百年元祐初黄秦晁張各擅毫墨待價而顯許之者以為古人大全賴數君復見及夫紛紜於紹述埋沒於播遷異等不越宏詞髙第僅止科舉前代遺文風流冺絶又百有餘年矣文之廢興與治消長亦豈細故哉今陳君耆卿之作馳驟羣言特立新意險不流恠巧不入浮建安元祐恍焉再覩葢未易以常情限也若夫出竒吐頴何地無材近宗歐曾逺揖秦漢未脫模擬之習徒為陵肆之資所知不深自好已甚欲周目前之用固難矣又安能及逺乎君之為文綿涉既多培藴亦厚幅制廣而宻波游浩而平錯綜應㑹緯經勻等膏潤枯筆之後安徐窘步之末若是則薦之廟郊而王度善藏之林藪而幽願惬矣若又審其所從不求强同貴其所與毋為易得趨捨一心之信否臧百世之公則何止於建安元祐之文也君必勉之
  題錢夫人碑隂
  銘初用允元壙記已而使君謂余承務累贈朝請大夫錢氏積封太宜人孫曰坡孫迪功郎溧水縣主簿彞孫朋孫稱孫思孫孫女壻曰鄉貢進士黄芾承務郎鎮江府寄樁庫陳纉已卒曰周㓜學邱䝉正未嫁曰某曾孫男曾孫女皆三人葢壙記後事夫爵列之極孫曽之次有家者甚重而余文已就不可復益矣異日刻盍附其隂
  陳子淵等字說
  老子稱淵兮似萬物之宗老氏之學以自下為髙淵兮所以似物宗也故字宗曰子淵大學曰欲齊其家先脩其身齊家人之所急修身人之所緩不脩其身未有能齊其家而人不自知徒病其難而莫獲其效也故字家曰子修詩曰基命宥宻繼之單厥心肆其靖之宻而靖物之所歸而命之所繇定也故字宻曰子靖莊周聞在宥天下不聞治天下善矣然未究其義宥者寛以待人也在者嚴以察已也故字宥曰子在
  題劉潛夫南嶽詩藁
  往嵗徐道暉諸人擺落近世詩律斂情約性因狭出竒合於唐人夸所未有皆自號四靈云於時劉濳夫年甚少刻琢精麗語特驚俗不甘為鴈行比也今四靈喪其三矣家鉅淪沒紛唱迭吟無復第叙而潛夫思益新句愈工渉歴老練布置濶遠建大將旗鼓非子孰當昔謝顯道謂陶冶塵思模寫物態曾不如顔謝徐庾留連光景之詩此論既行而詩因以廢矣悲夫潛夫以謝公所薄者自鑒而進於古人不已參雅頌軼風騷可也何必四靈哉
  題周簡之文集
  頗記十五六長老詰何業以近作獻則笑曰此外學也吾憐汝窮不自活㡬稍進於時文爾夫外學乃致窮之道也余愧詩即棄去然時文亦不能精也故自余輩行累數十百人皆得大名登顯仕而終不以文稱比嵗詞人文士角立傑出盛哉盛哉一日垂出門周君簡之遺余書及雜詩文立讀駭異因同登明逺樓徧示坐客無不改觀屬目所謂角立傑出者也然外學既工而時文又精所以難也今之公卿好文詞者甚衆子養不足仕未偶挾二能而求遂其所欲將無不可
  題永豐趙直閣廟節義錄
  余讀趙公節義錄至曽䝉言公宰永豐専以誠信待人而去煩苛之令軍興調發旁午一介尺檄不以擾民百姓愛之如父母雖古循吏不能加䝉永豐人也所記當無不實周公謂其叙載訛樸士章草直據所見不論嵗月爾然則公平暇日既能以子弟之道遇其民惟恐傷之故冦攘卒起為之自將前死不復顧計盖義在一邑不私有其身而然也若世之為長吏者方無事時以威詐籠脅取民如不及有難必委而先遁無足恠矣夫令之存於民也深則民之報扵令也逺是宜廟食如社與邑相為無窮而隂幽動魄猶足以芘其一方不可得而泯也
  䟦劉克遜詩
  著作正字及退翁兄弟道誼文學皆賢卿大夫天下髙譽之不以詩名也克莊始創為詩字一偶對一聫必警切深穩人人詠重克遜繼出與克莊相上下然其閑淡寂寞獨自成家怪偉伏平易之中趣味在言語之外兩謝二陸不足多也自有生人而能言之類詩其首矣古今之體不同其詩一也孔子誨人詩無庸自作必取中於古畏其志之流不矩於教也後人詩必自作作必竒妙殊衆使憂其材之鄙不矩於教也水為沅湘不専以清必達於海玉為珪璋不専以好必薦於郊廟二君知此則詩雖極工而教自行上規父祖下率諸季德藝兼成而家益大矣方左鉞其友也當亦以是語之
  題姚令威西溪集
  初完顔亮来冦舉朝上下無不喪膽直云敵百萬何可當惟有退走爾獨姚公令威抗論沮止謂今嵗八月入翼明年七月入軫又其行在已巳者東南屏蔽也又推算太一熒惑所次皆敵必滅之兆未㡬亮果自斃江淮復安余嘗嘆國不可無智士不智於人當智於天方是時姚公策我能必勝者智於天也公著書二百巻古今同異無不該括豈獨智於天哉惜其盛壯不預采録晚始召對殿中忽感風眩而死悲夫余不及識公而與其子僅從偓同僚從孫鎔以公西溪集叢語遺余其古樂府流麗哀思頗雜近體詩長短皆絶去纎巧乃全造古律葢加於作者一等矣至以易肥遯為飛遁引注說文不若是𢗊以辯孟子不若是恝尤非余寡見淺聞所能到也夫欲折衷天下之義理必盡攷詳天下之事物而後不謬余既不學又不得見如公者而師之徒掩巻追想於百年之外爾
  題潘刑曹郎帖
  初王倫歸自北朱弁洪皓皆附家問至金葢有意就和也朝廷因命潘公致堯亟往於是二聖始得聞髙宗中興金迎送以禮往反不越期既而韓肖胄胡松年再聘遂與李永夀王詡偕来矣當其時以天下之大寄命於一使諸公無不起徒步至執政侍從者潘公之孫傅監天富鹽場為余言公使還得刑曹郎竟以此終獨不盡用何哉傅善於鹽事玉環人甚愛之而明辯果决識情偽論議常透底裏使有知君者或當繼其祖焉
  題沈朝議得何清源帖
  往在荆渚有蜀客繫舟出數十大巻皆本朝名卿相書也良以得縱觀為幸如清源何公書今始一見爾沈公自罷宋州僉幕終身不復仕靜退無求之澤宜庇其後人哉
  題掃心圖
  以為無可掃則掃之者妄矣以為有可掃則是掃安從起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其精其一其永勿失
  題薛仁靜墓
  薛景石之弟名山字仁靜死嘉定七年二月二十一日塟九年四月二日墓地曰丁亥横山君常讀周易行擕坐挟終身不釋人與語多不答或徑起莫測其意
  題黄巖蔡冲之墓誌後
  君之賢余蚤得於其兄博士畧具忠翊墓中今又讀㡬道所誌君墓益信然㡬道叙君能捐所有以與人甚詳而言君能自致其所有則畧今其已騐之法固在使滂兄弟舉而行之富復如君則捐所有以惠鄉黨不為難矣不然則自所有將不足而安能及人滂尚勉之
  䟦義役
  保正長法不承引帖催二稅今州縣以例相驅訶繫鞭撻遂使差役不行士民同苦至預醵錢給費逆次第其先後以應期㑹名曰義役然則有司失義甚矣余嘗問為保正者曰費必數百千保長者曰必百餘千不幸遇意外事費輒兼倍少不破家蕩産民之惡役甚於冦讐余嘗疑之官人以牧養百姓為職當潔身馭吏除民疾苦且追則有期約日以集使賄必行應追者任之可也民實有産視稅而輸使賦必重應輸者任之可也保正長㑹最督促而已何用自費數百千及百餘千甚或兼倍以至破家蕩産乎且此錢合而計之嵗以千百巨萬既不歸公上官人知自愛又不敢取誰則有此余欲以其言為妄然余行江淮閩浙洞庭之南北盖無不為此言者矣嗚呼此有司之所宜陳者也余忝為吏不得為令佐自試其術以破余疑而不能意殊慘然因孫君義役書成輒題於後以告其得為者
  題瑞安宰董煟出蘇黄二帖後
  畏敗羣之民掣循吏之肘為監司帥守者通患也山谷此帖却當使上官見之或能為君助乎蘇書與董氏親書皆君家舊物源流逺矣淵明薄宦窮愁蘇公謫居安命法正應爾君以材名受舉治劇縣方當忍事愛民終成美績恐輕懷此意他日隨機感觸將動浩然之思不可不先慮也








  水心集巻二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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