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北江詩文集 (四部叢刊本)/甲集卷第七

甲集卷第六 洪北江詩文集 甲集卷第七
清 洪亮吉 撰 清 呂培 等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北江遺書本
甲集卷第八

卷施閣文甲集卷第七

                陽湖洪亮吉著

上石經館總裁書

亮吉頓首肅唘閣師石經總裁執事昨奉

諭㫖辦理石經幷

諭以蔣衡所寫進十三經爲㡳本鴻都門側建立百碑務

本坊南書從一體雲臺辨難之㫖定自禁中開元御製之

篇冠于碑首士生今日千載一時又欣值執事以上袞之

尊嚴領羣經之問答總司袐籍董率羣賢此則鸞臺鳳閣

別標監領之名虎觀麟洲雅重諸儒之𨕖本日復𣲖亮吉

等四人預司其事老𥅆之守柱下子政之居閣中自問何

人敢同前哲承命之下欣悚交并伏以

聖朝舉事度越百王況石刻流傳將貽萬古是必博稽羣

籍參以昔賢訂蜀宋之叢殘校漢唐之昔誤其體則括一

字二字三字爰定厥中其字則準大經中經小經俾分其

任子思子之言曰以俟聖人而不惑張伯松之言曰懸諸

日月而不刋迨今日執事及諸君子之任乎(⿱艹石)亮吉者與

天禄石渠之𨕖巳愧非才掌三皇五帝之書尤慙無任竊

見兩年之限校讎旣有程期而旬日之間義例仍難畫一

此則屢承垂詢之餘私心有不能巳者也又自計于石經

一事不爲無緣早從江左之使車壯入咸秦之節署于學

士則贊成其事乾隆三十七年安徽學政朱筠奏請立石經于侍郞則助校其

乾隆五十年陜西巡撫畢沅㳟拓唐開成石經進 呈賃先儒之廡摩京兆之叢

碑從好古之家識熹平之殘字南仲篆書搜于覈學光堯

御筆拓自錢塘毎有遺文悉歸瀏覽又況書編隷釋仿自

先臣閣建蓬萊不無家學今復忝預掌書之任厠身祕閣

之中雖識大識小事有不同而盡美盡善期于無負輒不

自量謹𢰅上二十四條各約舉一二事尚祈執事于機務

之暇察其愚昧之誠不棄芻蕘賜之采擇雖義難徧及而

餘庶𩔖推倘可施行乞頒本館

一經注參錯宜正也易序卦履者禮也四字旣誤以經而

 作注儀禮下言爲世父母二十一字又誤以注而作經

 左傳上天降災四十二字又并非注而誤作經之𩔖

一前後倒置宜正也穀梁僖二十年釋宋公三字當在外

釋不志之上尚書武成王(⿱艹石)曰十二字又誤移大告武

成之下

一脫文宜補也大易童𫎇求我中乃脫來論語賜也賢乎

下應增我

一又有因數字之脫而上下不貫者宜補也左傳桓十三

年淇水二字全脫而亂次以濟之義不明可以證釋文

者酈元之注也論語子貢章樂道二字脫一而富而好

禮之文不配可以證孔傳者皇侃義疏也

一衍文宜去也易傳坤至柔上衍文言曰三字禮雜記君

之母與妻上復衍君之二字之

一又有因一句之衍而文義不續者宜削也易傳衍變則

通三字而德明之本尚可並行禮記衍舞斯慍三字而

貢父之編遂生異議

一因一字之別而本義全乖者宜改也儀禮司射實觶之

實誤爲賓而洗升之文難喻左傳旦辟左右之旦誤爲

且而厥夢之符不彰

一前後宜畫一也易包字凡十見而苞桑之苞獨从草孟

子饑字凡六見而無饑之饑獨作幾句踐之句並从口

而間亦作厶盤桓之磐本作般而又或加石

一偏旁宜急削也暮从二日憾有兩心添木爲榭加草于

臧卽且之側从虫胡連之旁置玉此𩔖殊多亦難畢數

(⿱艹石)本之爲夲㬥之作暴磷莞之在魯論餂莩之留孟

子更爲別字之尤又屬全文當改

一字有誤自魏晉以前者儀禮則祧初从濯風詩則祊本

爲𥛱大易陰凝叔重尚知其俗春秋袀服當陽巳改爲

一字有誤自唐宋以前者訛爲蕆幸有賈逵之注可證

說文㦁誤爲漣倘非鴻烈之編誰明古義此上二端並

宜裁定

一字雖非俗而亦當定从本字者如論語後彫之當作凋

左傳絺樊之當作郗是也

一同一俗字當酌去其巳甚者拖扡皆論語袘紳之别字

與其从拖不(⿱艹石)从陸氏之扡爲得濱濵皆頻之或文與

其作濵不(⿱艹石)从廣雅之濵爲是

一經不可改从注也禮記大學篇此之謂自謙鄭康成謙

讀作慊而近刻即改爲慊周禮九嬪賛王杜子春王讀

爲玉而各本依改爲玉

一此經有可以彼經改者同一引書則大學篇一个臣之

𩔖移从公羊傳作一介爲是

一此經有必不可以彼經改者各存古字則公羊傳鄭伯

臤之字今改从左傳木作伯堅爲非

一有因上下文而誤者亦當改正也左傳僖卄八年齊侯

二字以上文而誤重論語子路章輕裘二字因下章而

竄

一前代之制宜改也秦幷天下辠乃从非漢戒羣臣對初

離口著火德之符改从水之洛爲雒表金刀之䜟易處

者之留爲劉以迄新莽曡文之誤開元頗字之訛字苑

出而影始从彡草書行而修訛从羽紲之作絏城之作

圻匡之作匡桓之作桓之𩔖旣事隔于數朝悉當从乎

釐正

一漢石經有急宜从者子游之爲子斿石碏之爲石踖大

易先心之文尚書微言之字此𩔖亦多畧標一二

一唐石經有宜酌从者尚書視乃烈祖之烈作厥左傳其

氣燄以取之之燄作炎風詩襛矣不誤从禾論語德衰

下仍加也至其失者則于干不辨專尃不明此𩔖殊多

亦難枚舉

一兩宋石經有可从有不可从者南仲號工篆籀之文乃

以豐而配禮光堯始準宣和之詔復易陂而作頗

一唐宋石經外刋本宜搜羅也夫毛居正之正誤藉讎監

本之訛晁公武之遺書足校石經之失呉興沈氏之刻

相臺岳氏之編本留淳化與閩本以兼行堂號永懷較

汲古而稍善此則並可博搜以襄盛舉

一字當以說文爲本而從否亦當斟酌者字書無覿字則

覿當从繫傳本作儥舊文無哂字則哂當从淳化本作

矤以及份份之在論語墫墫之在風詩此急宜从者也

 至(⿱艹石)文馬之爲馬戚施之作𪓰𪓿不妨存此異文可

 不改从古字又況菿之誤麗之从䕻均後所誤加不

 堪依據

一本當以釋文爲據而錄取亦當鑒別者如論語襁負之

 作繦負易鞶𢃄之爲鞶𢃄以隋唐之大儒反有愧宋元

 之監本又況尚書一册宋人之補釋爲多周易二經近

 刻之脫文不少能無待精識之去留與碩儒之裁決哉

 此上凡 四條未知有當與否幸有以敎正之

釋大別山一篇𭔃邵編修晉涵

今俗以漢水入江左側之山爲大別山始見李吉甫元和

郡縣志余毎不爲然今細核之益知無據尚書正義稱鄭

康成注云大別在廬江安豐縣西南漢書地理志六安國

安豐縣班固云禹貢大別山在西南孔穎達尚書正義云地理志無大别唐人

踈謬皆此酈道元稱京相璠舂秋土地名云大別漢東山名也

在安豐縣南康成注經如此孟堅著史(⿱艹石)彼春秋土地京

相有其明徵禹貢山川漢儒均無別義此一證也水經江

水又東北至江夏沙羨縣西北沔水從北來注之道元注

云江水又東逕魯山南古翼際山也地說曰漢與江合于

衡北翼際山旁者也自道元注經以迄君卿作典祇摽魯

翼之名無有别山之號此二證也首疑大別山不在安豐

者自杜預預於地理旣非所長然終不敢遽指翼際山爲

大別蓋其時去漢尚近而同時裴秀京相璠等於地理又

屬專家必知翼際大别二山不可混而爲一故止云然則

二別在江夏界姑設疑詞以啟來惑而究不能定指一山

奪茲舊義此三證也必知翼際非大別山又實有據道元

于江水下引地說云漢與江合于翼際山旁于沔水下又

引地說云漢水東行觸大別之坂南與江合夫同云地說

則必岀於一人或一書而一則云翼際之山一則云大別

之坂各摽一號明係二山此四證也杜預之所疑者不過

因左傳定公四年呉師伐郢楚子常濟漢而陳自小別至

大別以爲二別近漢之名無緣在安豐今細繹傳文呉舍

舟于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則呉師在漢北楚在漢南楚

司馬謂子常日子沿漢而與之上下蓋欲子常在漢南沿

水與之上下以綴呉師而巳則往漢北故云我悉方城外

以毁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阨今方城山在南陽府葉縣

南大隧直轅冥阨皆在汝南府信陽州界均漢水以北之

地也下又云子濟漢而伐之蓋楚都郢在漢南濟水始至

漢北及子常濟漢而陳自小別至于大別則巳在漢北矣

推此則大别小別皆淮南漢北之山大別旣在安豐則小

別在今光黄之間豈有呉師自淮而南未及交戰先自退

五六百里之地至今之沔口者乎且楚都郢卽至沔口亦

不過沿漢而東何得云濟此五證也夫師行三十吉行五

十至于轉戰則道里不常(⿱艹石)疑距漢稍遠則傳所云大隧

直轅冥阨及下云塞城口而入皆距漢在五百里以外又

可以去漢較遠疑之乎此六證也夫欲求大別小别所在

必先求柏舉所在柏舉之地杜預不詳高誘注呂覽京璠

釋春秋雖或云楚鄙或云漢東皆無指實惟墨子非攻篇

云呉闔閭次注林岀于冥阨之徑戰于柏舉中楚國而朝

當子常不從司馬之計濟漢轉戰至於柏舉其時呉巳出

隘而西楚事不可爲矣夫云出隘而西則巳岀今信陽州

之隘卽上所云大隧直轅冥阨也據此而推則柏舉當在

今黄隨左右京相璠云柏舉在漢東最諦又按水經注舉

水出龜頭山今山在黄州府麻城縣東相近有黄蘗山圖

經亦云舉水出黄蘗山也蘗柏聲同則柏舉或卽在此吉

甫亦知春秋柏舉爲龜頭山而乃移二別至漢南入江之

處可乎又傳文云自小别至于大别三戰下始云二師陳

于柏舉則并當求自大別至柏舉之道今麻城縣東北至

河南商城縣七十里商城縣東至安徽霍邱縣一百十五

里而龜頭山又在麻城縣東六十里大別山又在霍邱縣

西南九十里則自大別西至柏舉實不岀三十餘里可以

按圖而索此七證也柏舉下卽云呉從楚師及清發杜預

不注所在水經溳水又南過安陸縣西道元注左傳定公

四年呉敗楚師于柏舉從之及于淸發蓋溳水又兼清水

之目矣是清發在安陸縣漢安陸縣兼今德安府安陸雲

夢二縣界今考麻城西南至黃陂縣七十里黃陂西至孝

感縣六十里孝感西至雲夢縣十里是柏舉至清發又約

百三四十里皆自東北而漸至西南此八證也下又云敗

諸雍澨禹貢云過三澨至于大別鄭注三澨水名在江夏

竟陵之界今澨水在安陸府京山縣西南南流入天門縣

爲汊水雍澨或取雍遏之義與沔水有死沔之稱同吉甫又以

爲岳州巴陵縣南十一里之㴩湖足下于㴩反入下正義取之無論近舍禹貢遠取唐賢今考巴陵又在荆州府東

南四五百里又隔大江呉欲至郢必不反越郢而遠詣巴陵司馬自息還敗呉師于此司馬必不舍國都而遠趨江

外其種種謬誤殊不足辯又㴩湖本名翁湖見道元注其水實沅湘澧汨之餘波非河水決出而復入者足下欲明

雅訓而反引此以汨經殊非所望矣蓋至此漸趨而南距郢都不過一百餘

里故下復綂而言之云五戰及郢也傳文及字甚明斷無越郢而反至巴陵之

傳又云左司馬戍及息而還敗呉師于雍澨雍澨正在

息及郢之中道里⿺辶商合蓋禹貢導水由西而東故先言三

澨而後及大別呉師入郢則自東及西故旣至大別乃及

雍澨非特釋左傳地名益可證禹貢山水千年疑竇一旦

豁如此九證也次又當求豫章所在而二別益可推杜預

釋地云柏舉之役呉人舍舟于淮汭而自豫章與楚夾漢

此皆當在江北淮南後徙在江南之豫章杜之意蓋以春

秋時柏舉豫章皆當在江北淮南也夫云江北淮南則正

今霍邱縣大别山所在矣杜得之于柏舉豫章而失之于

大别小別則不察也然因此益信漢儒詁經及著史之確

雖疑之者亦無心與之發明又按定公二年傳文呉人見舟于豫章而漝師于巢巢卽

今巢縣與霍邱皆在江北淮南此十證也傳文云左司馬戍及息而還社

預注司馬至息聞楚敗故還息卽今光州息縣而大别山

實在今光州固始縣與安徽霍邱接壤處距息止二百里

蓋司馬欲與子常夾擊呉師并毁淮汭之舟至此聞敗乃

反則大别山又近息可知此十一證也又司馬云我自後

擊之蓋呉師自淮汭舍舟西南趨子常濟漢擊之正出呉

師之前司馬自息取道至淮汭則出呉師之後一則當其

軍鋒一或邀其輜重此十二證也又今漢川縣小別山者

本名甑山隋立甑山縣取名于此强名爲小別亦始吉甫

元和郡縣志小别山在汊川縣東南五十里春秋呉伐楚令尹子常濟漢而陳自小别至于大别卽此夫二

別之山見于經傳如果有可牽合則京相道元等何並不

言且杜預正以大别致疑(⿱艹石)小別可指實則無難由西驗

東因一得二而卒無一言可知非實此十三證也且因此

小别之疑并識今内方之妄漢書地理志江夏郡竟陵縣

班固云章山在東北古文以爲内方山今山在安陸府鍾

祥縣西南接荆門州界而漢川縣之有内方山亦始吉甫

至樂史遂據以爲禹貢内方矣尋其初不過泥漢水以强

求二別又因二別而僞立内方而極其弊則禹貢一章隨

其竄易春秋諸地皆可强名(⿱艹石)又信彼虛詞刪諸古義則

必宋唐以上絶無地理之書樂李以前并乏淹通之士而

後可此十四證也總之後人之流傳因吉甫之附會吉甫

之附㑹成于杜預之致疑然預之咎尚可解釋者預注云

二别在江夏界今考晉初江夏郡尚兼今信陽羅山諸州

縣界則與京相璠在漢東之說尚不甚遠非(⿱艹石)吉甫終日

釋地而尚不知郢在漢南吳來淮汭百程遙隔忽求縮地

之方二別强名乃有移山之術予故謂小顔注史反汨班

書吉甫繪圖全乖禹蹟者此也足下于經甚深所爲爾雅

正義必傳無疑而乃云殷時荆州以漢水爲界自大別以

東江南之地屬于揚州大別以西漢東之地屬于豫州𫎇

竊有疑敢獻其惑夫僕願學于足下者也昔者鄭君一志

有張逸之更端孟叜七篇喜屋廬之得間況僕之與足下

乎又漢水以南皆屬荆州云云亦似誤以西漢水爲漢水

今別陳漢水釋一篇正之左右幸皆有以敎之

 附漢水釋

 山海經漢水岀鮒魚之山水經沔水出武都沮縣東狼

 谷如淳云此方人名漢水爲沔水今按漢書地理志武

 都郡沮縣沮水出東狼谷南至沙羨南入江與水經所

 言出東狼谷同是沮水卽漢水又名沔水也今畧陽縣

 東南畧陽本漢武都郡沮縣地今沔縣西至畧陽縣界四十里有大丙山左思蜀都

 賦嘉魚岀于丙穴注丙穴在漢中沔陽縣有魚穴二所

 嘗以三月取之樂史云大丙山小丙山並在順政縣東

 南七十里順政卽漢沮縣北有穴有水潛流土人相傳爲丙穴

 沮水經穴門而過或謂之大丙水又常璩華陽國志沔

 陽有魚穴濁水出鮒是今之大丙山卽山海經之鮒魚

 山也東狼谷當卽鮒魚山之別名或谷在山左近總之

 漢水出鮒魚山西漢水出嶓冡山按氏道𣻌水亦出嶓冡山或以兩璠冡爲

 疑不知實一山也以班志考之西漢水出璠冡之西則𣻌水當在墦冡東故至武都合沮亦有東漢水之目今

 氏道廢縣雖無可考然與西縣同屬隴西則相去必不甚遠可知禹貢及班固鄭康成

 等所言皆各指一水並未嘗相背自魏収始誤以華陽

 郡嶓冡山爲漢水所岀而後人如杜祐李吉甫等皆承

 其誤也又考班志沮水過郡五行四千里今以水經所

 過州郡核之五郡爲武都漢中南陽南郡江夏(⿱艹石)今之

 寜羌州爲漢廣漢郡葭萌縣地實爲西漢水所經東漢

 水卽沮並不經其地按白水所入之漢爲西漢水班固云氐道縣白水出徼外東至葭萌

 入漢而酈注則云白水下吐費城南東南流注西漢水是也班固西縣下云嶓冢山在西西漢水所岀南入廣

 漢白水東南至江州入江此言西漢水至廣漢則白水入之非謂西漢水入白水也後人乃以州

 北之嶓冢山附㑹爲東漢水之源益見其誣矣至班志

與水經沮水及西漢水之外又别出氐道之漢名𣻌水

今考漾水至武都沮縣巳合于沮漢禹貢嶓冢導𣻌東

流爲漢水經今𣻌水出隴西氏道縣嶓冢山東至武都

沮縣爲漢而班志則云武都道東漢水受氏道水一名

沔今考氏道水卽𣻌水也東漢水卽沮水也二水合乃

沔之名矣班志又云過江夏謂之江水入江而水經

云夏水東至江夏雲杜縣入于沔明二水至江夏合爲

 一故沔水又𫎇夏水之稱矣劉澄之云夏水古文以爲

滄浪水與禹貢又東爲滄浪之水亦合又沮水卽東漢

 水之一證也

又與邵編修辯爾雅斥山書

爾雅九府東北之美者有斥山之文皮焉斥山高誘注淮

南王書及郭璞均不言所在今足下作正義稱隋書地理

志及樂史太平寰宇記以爲斥山在今榮成縣南一百二

十里今考隋志雖言文登縣有斥山然偶同其名不能定

爲卽爾雅所指惟樂史始言卽爾雅之斥山樂史之于地

理其疎誤足下所知也然則足下注殷商古制而僅據北

宋單詞僕竊以爲過矣今敢據周禮爾雅爲足下陳之周

禮職方氏正東曰青州其山鎭曰沂山東北曰幽州其山

鎭曰醫無閭爾雅惟以東方爲東北東北爲東方與職方

畧異今考爾雅九州本屬殷制夫殷都河內故以沂山爲

東北而以醫無閭爲東周都雍州故又以沂山爲正東而

醫無閭爲東北古圖今雖不存然宋劉豫阜昌七年所刋

禹蹟圖者尚屬賈眈相傳舊本今核二山所在以正兩代

之名旣無累黍之差益信立言之審此一證也職方氏九

州之山除五嶽外餘卽四鎮職方氏舉周制四極之內故

不及昆崙墟惟此與爾雅異爾雅四荒云觚竹北戸西王母曰下今西王母石室即在

昆崙(⿱艹石)常山卽今恒山爾雅恒山爲北嶽堯典宅朔方曰

幽都則北岳可名幽都之證故郭注亦曰幽都山名是也

餘七山則盡與爾雅同此二證也隋開皇十五年詔祠名

山大川以沂山爲東鎭醫無閭爲北鎭會稽爲南鎭霍山

爲西鎮是四鎭皆不出周禮職方及爾雅九府此三證也

四鎮之名周禮大司樂注與新唐書地理志所載不同周

禮注云四鎭揚州㑹稽青州泝幽州醫無閭冀州霍山而

唐志則云東泝山南㑹稽西吳山北醫無閭是西鎭有時

變遷而東沂絕無異說此四證也(⿱艹石)云東北之美則周書

王㑹解孤竹距虛不令支元獏不屠何青熊東胡黄羆注

云皆東北夷距虛野獸驢騾之屬獏白狐元獏則黑狐又

鹽鐵論燕齊之魚鹽旃裘蓋壤地旣連則珍奇易萃此不

特羽畎之貢載自堯時綾絹之徵詳于近代而黄羆墨狐

且與紫草紅藍而并著矣新唐書地理志青州貢紅藍紫草此五證也今

登州府榮成縣雖有斥山山旣辟小隋書地志僅有其名

外此則自漢迄唐皆無著錄必非爾雅九府之山至樂史之言乂

最不足據故不辯此六證也泝斥字隸書本近或省文作斤隸書

又誤寫增丶蓋沂山以沂水所岀得名故山字可不从水

猶之汧山爲⿰氵幵 -- 汧水所岀𤅬山爲𤅬水所出後人省文亦止

作幵山鬵山此七證也爾雅旣屬殷制殷之九州爲冀豫

雝荆揚兗徐幽營則九府係一州舉一山冀州霍山豫州

華山雝州昆侖山昆侖山在今肅州西南禹貢雍州昆侖析支渠搜西戎又云厥貢惟球琳琅玕

荆州梁山揚州㑹稽山兗州岱岳徐州沂山幽州幽都山

晉太康地志幽州本以幽都得名營州醫無閭尚書疏云青州之境非止海畔而巳堯時青州越海

而有遼東舜爲十二州分青州爲營州營州卽遼東也禹貢又并營于青爾雅營州之境與禹貢青州同故醫無閭

得在營州(⿱艹石)謂今榮成縣南之斥山則與醫無閭同屬營州一

州舉二山而徐州反闕旣乖任土作貢之義又失辨方正

位之規聖哲立言不當如此此八証也況足下八山皆據

周禮職方及考工記獨東北斥山乃近據樂史而不信職

方可乎又足下能别梁山之爲衡山而乃失之于此者則

不察也僕近爲乾隆府㕔州縣志雖于古人之外時有一

得然卷帙旣廣訛舛實多海内故人多聞直諒如足下者

亦僅見他日亦欲足下引繩披拫是正缺失故敢先貢其

愚幸不吝敎我也

與孔檢討廣森論中牟書

承詢中牟所在昨客次口陳恐尚未悉敢畧布之閻百詩

徵君著四書釋地于春秋戰國地理發明者甚多獨于中

牟以爲眞不可考余竊爲不然管子云築五鹿中牟鄴者

三城相接也五鹿今直隸大名府元城縣鄴卽今河南彰

德府安陽縣是中牟在當時與五鹿鄴相接矣韓非子外

儲說晉平公問趙武曰中牟三國之股肱邯鄲之肩髀邯

鄲卽今直隷廣平府邯鄲縣是中牟在當時又與邯鄲咫

尺矣臣瓚引汲郡古文云齊師伐趙東鄙圍中牟趙時巳

都邯鄲是中牟又在趙邯鄲之東矣戰國齊策昔者趙氏

襲衛魏王身披甲㡳劍挑趙索戰邯鄲之中𩥦河山之間

亂衛得是籍也亦収餘甲而北面殘剛平墮中牟之郭是

中牟又在衛之北境矣暇日閱太平寰宇記湯水在湯陰

縣治北源出縣西牟山去縣三十五里元豐九域志亦云

湯陰縣有牟山卽疑中牟當在湯陰縣左近或以牟山得

名及見戰國䇿舊注云中牟在相州湯陰縣史記孔子世

家佛肝爲中牟宰司馬貞索隱云此河北之中牟葢在漢

陽西漢陽葢濮陽之誤今湯陰縣正在濮州西也張守節

史記正義亦云湯陰縣西五十八里有牟山葢中牟邑在

此山側益信古今人所見如出一轍則中牟在今湯陰縣

境内無疑也今湯陰去安陽不五十里去邯鄲元城五鹿城在

今元城縣亦不岀一二百里益信管子韓非子所云相接云肩

髀無一字妄設也春秋定九年左傳晉軍千乘在中牟及

衛侯過中牟中牟人欲伐之哀五年趙鞅伐衛圍中牟亦

同杜預以滎陽中牟爲注而疑其回遠裴駰史記直解又

以中牟非自衛適晉之次不知春秋傳之中牟卽今蕩陰

之中牟也淮南子道應訓趙簡子死未葬中牟入齊晉在衛之西北今蕩陰縣

正在滑縣等西北二百餘里爲衛入晉必由之道矣葢河

南之中牟漢雖立爲縣而其名實未嘗見于經傳其見于

經傳者皆湯陰境之中牟也吾又獨怪班固著漢書地理

最爲精審獨于河南郡中牟縣下原注云趙獻侯自耿

徙此則以鄭之中牟爲趙之中牟雖偶有未檢然殊非小

失矣唐孔穎達左傳正義以爲中牟在河北不復知其處

而又引臣瓚云中牟當在溫水之上史記集解引瓉說溫

水又作漯水則又未知何據敢并以質之足下至足下解

春秋左傳桓公如夫人六人懿公母氏位次在弟六故以

甲乙之數名之曰夫巳氏其說甚新而未敢遽信容再詳

之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