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淡水廳志
卷十六
 

淡水廳志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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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三 志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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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餘者,補佚也。正志義不必及者,又不可終聽其逸,則此卷紀之。其人或限於例,其事、其語頗有近稗說者。據采訪所上,則亦存其實而已。舊分「紀人」、「紀事」二類,今加以「紀地」。輯「志餘」。

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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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菁英,字顯相,成金兄,廩生。胸次高潔,經營求,背誦六經如流。與人交,和藹可親。
林宗衡,字壽卿,艋舺人,籍安溪;歲貢生。性耿介,重然諾。與人交,無利己之見。捐賑災黎多全活。以預辦防堵運津米事,大吏錄其勞,獎教諭六品銜。
王士俊,號熙軒,竹塹開墾首,世傑之五世孫。嘉慶間庠生。篤學,尤邃於易,授徒日廣。言論風生。每講奧義,必引史以證之。鄭用錫輩皆出其門。
林貴揚,中港內灣庄人,籍鎮平。乾隆間,林逆亂,獎六品銜。與弟辛麟友愛,百歲尚同居。官月捐給銀米存養(節「鄭稿」)。
李錫金,字謙光,竹塹人,籍晉江。年十四渡台,傭某商家,每風雨泣告主人,請預給五載佣金,為親修冢。主人嘉許之。洎長,與昆弟營生漸饒。念伯兄早歿,撫侄猶子。咸豐間,艋舺分類,繼歲歉,綏安捐恤,多得其力。

  劉揚芳,字誠庵,竹塹人,籍永春州。少孤,精日理。年未壯而鰥,不續娶,納妾。自撫子一女三,教養備苦。生平樸訥。鄉黨稱之。卒年八十二。

  林國忠,字質庵,艋舺人,籍晉江。道光二十八年,淡北水災,設局捐賑,敘功六品銜。嗣黃位擾雞籠,備貲募勇助剿,獎知州。戴逆之亂,多所保全。

  楊仰峰,字東山,芝蘭堡石閣人,籍龍溪。治家勤儉,每善舉,好施不倦。城工捐款為巨。年收質庫寒衣,以給貧民。值黃位擾雞籠,捐助勇費,得優獎。

  翁裕佳,字德涵,艋舺人,籍南安。素尚義舉。道光二十六年彰化地震,嗣淡北水災,賑恤獨力。咸豐四年,閩、粵分類,當軸方圖撫輯,裕佳赴竹塹。單騎入粵庄勸告。環聽千人,悅服立解。後以運津米及招團,率同林嵐山、蔡黃光等,克復雞籠功,獎布政司,經歷運同銜。

  王宗河,字道揮,艋舺人,籍晉江。與翁裕佳齊名。凡賑水災,息分類,御海寇,悉以身先。能明大體,好義樂輸。官任之如臂指。鄉人至今稱德無閒言。後以國學生獎加知州銜。

  張正端,字儀庭,艋舺人,惟明子。善繼父志。當翁裕佳赴塹時,實偕往焉。內港水患,及運津米,賑捐均巨。學海書院成,復出貲助之。遇疫施藥多活者。後優獎州同。

  黃延祺,驤雲次子。早慧,工顏書,嘗雙鈎大麻姑壇記入石,為何編修紹基所推許。謂其慕顏堂帖弗及也。至今都人士猶以不祿惜之。

  何宜生,字阿微,竹塹人,粵籍。少習舉業,屢試不售,遂學岐黃,以慎重為當軸稱許。每延請即至,財帛不較。漳、泉、粵三庄分類,人無敢犯者,婦孺聞其名亦敬之。

  林占梅,塹城人,字雪村,林紹賢之孫也。饒於財,性慷慨,好施予,手建潛園,延賓客處其中。當戴逆之變,台北危如累卵,淡水同知秋日覲在彰遇害,塹垣無主。各小夫欲為亂,民心惶惶。占梅與北右游擊會商,挺身以為己任,出資召募,用計遣散,民賴以安。頗有一髮千鈞之力。迨台灣道丁曰健由台北登岸,暫住塹城,餉需無幾,占梅多方湊集,藉以保守大甲,克復彰城,功加布政使銜。卒以集資故被控,且叩閽。同治七年身死,家稍中落,士論惜之。

  黃敬,字景寅,歲貢生,芝蘭堡關渡庄人。少失父,事母極孝。母病,奉湯藥惟謹,身不貼席者十餘夕。家人曰:子病矣。曰:吾惟求母之不病,遑知己病乎。課徒不計財帛,但來從學者,諄誨不倦。着有「易經理解」(據紳士採訪)。

  陳維英,號迂谷,大隆同人,原籍同安。受業伯兄舉人維藻。伯兄歿,■〈木匶〉厝山麓失火,無敢近者。維英獨從火中推■〈木匶〉出,為優行生。咸豐初元,舉孝廉方正,己未中本省鄉試,以舉人捐內閣中書,尋改主事,分部學習。回籍團練。累保至四品銜,賞戴花翎,曾主仰山、學海兩書院掌教。所著「偷閒集」,未行世。

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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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朱文公登福州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滄江,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今歸入版圖,年數適符。熙熙穰穰,竟成樂郊矣(「赤嵌筆談」)。

  東番不知所自始,居澎湖外海島中,起魍港、加耇灣、打狗嶼、小淡水、雙溪口、加哩林、沙巴里、大幫坑:皆其居也。繼續千餘里,種類甚蕃。別為社,社或千人,或五、六百人,無酋長,雄者聽其號令。性好勇喜斗,晝夜習走,足皮厚繭,履棘刺如平地,速不後奔馬。有隙,鄰社相爭,期而後斗,相殺傷。次日即改怨,往來如初。地多暖,無水田,治畬種木。禾熟拔其穗,粒米比中華稍長。采苦草雜釀為酒,間有佳者。男婦雜作,男常逸,女常勞。有盜賊則嚴剔之,戮於社。夜門不閉,禾積場無敢竊者。人精用鏢,長五尺,有咫山多鹿,冬時合圍捕之,獲若邱陵。始皆聚居海濱,明嘉靖末,遭倭焚掠,乃避居山,始通中國。漳、泉人充龍烈嶼諸灣,譯其語與貿易,今則日盛(何喬遠「閩書」)。

  台灣海中番島,昔人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雞籠。考其源,則琉球之餘種,自哈喇分支,近通日本,遠接呂宋控南粵,阻銅山,以澎湖為外援。明萬曆間海寇顏思齊踞有其地,始稱台灣(「蓉州文稿」)。

  雞籠淡水彝,在泉州,澎湖東北,名北港,又名東番。永樂中鄭和入海諭諸酋,番獨不聽約束。和貽之家一銅鈴,使頸之,蓋狗之也(「名山藏」)。

  雞籠鑄鐵炮,明崇禎三年鑄(「赤嵌筆談」)。

  鄭經統兵深入沙尾龍岸,往剿各番,不見一人。時亭午酷暑,軍士皆渴,競取甘蔗啖之。劉國軒守半線,率數百人至,見經,大呼曰,何為至此?令三軍速割草為營,亂動者斬。言未畢,四面火發。文面五、六百人,奮勇挑戰,互相殺傷。余皆竄匿山澤,竟不能滅。僅毀其巢而歸(「番境補遺」)。

  康熙壬戌,鄭氏遣偽官陳廷輝往淡水雞籠採金。一老番云:唐人必有大故。眾詢之,曰:初日本居台,來取金,紅毛奪之,紅毛來取,鄭氏奪之。今又來取,恐有改姓之事。明年癸亥,我師入台灣(陳小崖「外紀」)。

  陸提萬正色,有海舶之日本,行至雞籠山後,為東流所牽,抵一山下。舟中四人登岸探路,見異類蛇首猙獰,馳攫一人共噉之。三人逃歸,於莽中遇一泉人,攜之登舟。

  道妖噉人狀。泉人曰,往余舟至,同侶遭噉,惟余獨存,以項有雄黃一物,不敢近耳。適舟中有雄黃,各把一握,頃之蛇首人數百奔來將近,不敢仰視,逡巡而退(「台灣志略」)。

  台灣土番種類各異。有土產者,有自海舶飄來。及宋時零丁洋之敗,遁亡至此者,聚眾以居。男女分配,故番語處處不同(沈文開「雜記」)。

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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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東北為東番、為琉球、為日本諸國。西南為占城、為三佛齊、為呂宋、為暹羅諸國。其俗可考而知。內山生番延袤不知幾百里,猶不與華通。其婚無媒妁,多贅男。完配後亦少淫亂。娶妻曰牽手,去妻曰放手。喪無棺■〈木享〉,埋其屍於臥榻下,覆以土石。其居室砌石誅茅,以蔽風雨。其飲食近界內者漸種五穀,具農器,薄種薄收,歲有餘糧;外多薯芋為食,嚼米為酒,以手攫食,不用七箸。其服飾女結辮,男披髮、跣足,或翦發散垂,下體無褲,前後遮以鹿皮。近界內者,或用布二幅,上體亦然,考史家者謂:琉球嚼米為酒,煮海為鹽,好鬥刃殺山。以澎湖為大小琉球,近泉州,霽日登鼓山可望見。又云:琉球旁有毗舍耶者,在小島口,(見「文通考」,台灣即毗舍耶古地。「楞嚴經」注云:四方貴賤族分四姓。毗舍,商賈也。然則台灣為西洋互市地,自昔然矣。「泉州志」又云:宋幹道七年,島寇毗舍耶掠海濱,八年以海舟入寇,置水澳塞控御之。按此一類能用武,又非今之生番流種矣)。鳥語鬼形,殆非人類。則台灣近小琉球,即毗舍耶無疑(「問俗錄」)。

  陳少林「諸羅縣誌」云:『天下有宏遠深切之謀,流俗或以為難而不肯為;或以為迂而不必為。其始為之甚易,而不為。其後乃以為必不可不為而為之。勞費已十百千萬矣。明初,漳、潮間有源澳(即今之南澳),泉屬有澎湖。爾時皆遷其民而墟之,且塞南澳水口,使舟不得入。慮島嶼險遠,勞師而匱餉也。及嘉靖間,倭寇入澳,澳口復通。巨寇吳平、許朝光、曾一本,先後據之,兩省罷敝。乃設副總兵以守之,至於今岩然一巨鎮矣。澎湖亦為林道干、曾一本、林鳳之巢穴。萬曆二十年,倭有侵雞籠、淡水之耗,當事以澎湖密邇,不宜坐失,乃立游擊以戍之。至於今又巍然一重鎮也。向使設險拒守,則南澳不憊閩、廣之師,澎湖不為蛇、豕之窟,倭不得深入,寇不得竊踞,漳、泉諸郡未必罹禍之酷,如往昔所云也。今半線以至淡水,水泉沃衍,諸港四達,猶玉之在璞也。流移開墾,舟楫往來,亦既知其為玉矣。而雞籠為全台北門之鎖鑰,淡水為雞籠以南之咽喉。大甲、後壟、竹塹,皆有險可據,乃狃於目前之便安,不規久遠之至計,為之增置縣邑防戍,使山海之險,弛而無備,必將俟亡羊而始補牢乎?南澳、澎湖之往事可睹已』。

  謹按少林此論,最為透快。後卒如所議。迄今百餘年,情形又已下同。噶瑪蘭又經開闢,今之大南澳、奇萊各地,即昔之淡水噶羨蘭也。又埔裏社、水沙連各地,外人嘖嘖艷羨。淡水內山如南雅庄、大湖等處,日益深廣。「郡志雲」:『竹塹東至南山十里,西至海七里,廣十七里,袤四百八十四里』。今則廣百餘里矣。司馬相如云:『明者見遠於未萌,知者避危於無形」。其勞逸殊焉矣!況從前海波不揚,今則各國紛至沓來,豈睥睨膏腴,希圖駐足。若非通籌全局,及早布置,則隱憂不遠,倘明知艱巨,而曰姑遺後人,此仁人君子之用心哉?

  台北山後為噶瑪蘭,向屬淡界,嘉慶十四年始開闢。由噶而南邊境即蘇澳。又二十里為大南澳,再七十里為奇萊。陸路未辟,由海道一日可到。港口頗狹,僅容四、五百擔小船。入口後,水極陡,每年春三、四等月,乘風入口,各熟番牽舟競進。每番給予鹽一、二甌,歡極而去,陸續挾鹿茸獸皮各貨來,換布疋等物。該處寬廣與噶瑪蘭等,亦有中國人。咸豐元年,有黃阿鳳者,集資,率萬餘人,抵該處墾闢。黃阿鳳為總頭目,如官府儀。其餘頭人尚數十人,分地而治,隨時墾闢。不數月,黃阿鳳以不服水土死,各頭人不相能。迨咸豐五、六年,資本既乏,復與熟番讎殺,各墾地遂成荒埔。風氣晝熱夜寒,與台西稍異。此為雞籠老人林賢,親歷口述如此。又聞之出口後,水程半日,復有水口,稍寬廣可停泊者,為繡孤鸞。土地膏腴,比之噶瑪蘭,寬廣一、二倍。熟番在平埔,以種地瓜、捕鹿、抽藤為業。生番則住層巒間。地名樸實閣者,中國人住居約有千家,不知何時攔入。余與奇萊同。此地即在彰化東界,行六日可通埔裏社雲。此二處每年皆有問津者,惜未入告。由噶瑪蘭大南澳鑿山通道,而南環設州縣,如東粵瓊州例。瓊地不及台地之廣,周遭設立十四州縣。內山為黎人如故。今台有地方責者,僅二廳四縣。幅員廣闊,每患鞭長莫及;加以後山未辟。同治七年,洋人美利士在南澳開墾,謂非中國地界。力爭始停墾。恐臥榻之下,他人鼾睡,則為患滋多矣(據採訪)。

  近查大姑嵌墾地最多,漸漸墾闢,可以直達山後。查三層埔,曰草嶺寮、牛角壟寮、舊腦寮龍過脈寮,計隘丁十四名。霄侖下嵌九隘:曰微斜路寮、弸崗嵌寮、牛浴窟寮、茅埔寮、加冬坑寮、石厝坑寮、石峽寮、白石關寮、九芎藔,計隘丁二十九名。溪州五隘:曰石觀音寮、內大灣寮、內石犀寮、水井寮、外平林寮,計隘丁十四名。共十八隘,丁五十七名,原系業戶陳集成經理。每名年給口糧應谷三十石,今統歸續墾戶金永成等南雅內山交辦。其南雅內山之東十二隘:曰分水隘、和彝隘、楓林隘、雷岡隘、白石隘、龍岡隘、防彝隘、合水隘、曲水隘、上峽隘、中峽隘、下峽隘。南雅之南九隘:曰竹林隘、蕉林隘、峽口隘、鳳岡隘、溪口隘、路口隘、小溪隘、誅彝隘、太平隘。南雅之西一隘:曰石井隘。共二十二隘,丁八十八名,系續墾戶金永成、潘定記、林源記,照例分給隘糧。以外又有橫溪隘,計隘寮十五座,丁四十五名。復有大溪,一名礁溝,隘寮四座:一在火燒樟平林尾,一在盤山頂,二在龜山仔。每隘丁二十名,共八十名。磺窟隘寮五座,小坑隘寮三座,每隘丁六名,共四十八名,俱墾戶業主所置,丁糧自為支給。此外蛤仔市、大湖各處墾闢,亦不一而足。隘丁良歹不齊。地土日辟以此,盜賊日多亦以此。大姑嵌其最著者,故詳舉之(採訪)。

  「稗海紀游」雲。『雞籠山下實近弱水,舟至則沉。或名為萬水朝宗。其勢傾瀉,捲入地底,滔滔東逝,流而不返』。二說俱無稽。若「舊府志」云:『北則漂蕩無復人境,甚至無力水而莫知所之』。亦第想象之詞。然則「赤嵌集」所云:『黑水溝,驚濤鼎沸,險冠諸海,順流而東,則為弱水』。昔有閩船,漂至弱水之東,十二年始還中土者,皆不可信乎?曰:弱水見於禹貢,自有其處。萬水朝宗,天下之公言也。地缺東南,尾閭有焦釜,豈即在雞籠山下?且順流而東,果為弱水則「府志」所載,外域諸國,在台海正東、東南、東北者,將無由而至,而皆非也。諸書言順流而東而南者,就內地言之也。台處東南,其北之雞籠山,即內地之東。其南之沙馬磯頭,即內地之南。水歸東南,故皆可曰順流。或東、或南:俱錯。過台灣山後,大海茫茫,舟隨風去,無所終泊,得還中土者蓋鮮。幸而島嶼可依,帆柁未失,乘風忽返,間嘗有之。其所至果弱水之東否,未可知也。聞老柁工云:常遭風至台灣山後絕遠處,夜聞水聲淜湃,知為:萬水朝東,努力回柁,倖免落漈。非也。天明見島岸,風濤衝擊作聲也。再不回柁,觸礁齏粉,無生還理。舊稱落漈,雜雲沉海,乃舟人之諱詞。「風土記」謂:十二年氣候一周,漈水復滿,東風大起,船乃還。則海濱人習言之。特以慰其家人。即「詩」所云:猶來無止耳。亦有擱淺簸浪,因而傍崖登山者,苟延殘喘,際會幸歸,各述所見。大海之中,何奇不有,何怪不儲?存而不論可也。《島上傳》,所稱「南風炁」,今亦莫知其處(《臺灣縣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