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山集 (四庫全書本)/卷18

巻十七 演山集 卷十八 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演山集卷十八     宋 黄裳 撰
  
  風月堂記
  風月在天之景也泉石在地之景也草木花實在時之景也三景之為物最能適人之情又有能累之者故風月泉石常為好清者之蔽草木花實常為好竒者之蔽泉石風月草木花實彼豈有意於累人哉惟人不能以道為樂以樂寓景而景授吾所樂而已違景則無憀翫景則有斁人之情莫不然子山得洞於梅嶺洞之中基而為堂累而為臺穴而為沼以花名洲以琴名泓以鑑名石以鶴名亭以錦繡名谷其類不能盡言之所學則讀莊子之遺言故以南華命洞所適則慕樂天之遺風故以風月名堂子山於此乗興而閒行興盡而宴坐與所交遊從事於文酒間以度其生焉或謂子山方學莊子則宜内觀無事外遊而待風月泉石芳菲草木而後得其樂無乃有累乎予謂不然茍知吾形與景皆非真物以生寓形以樂寄景志不存焉何累於子山坐堂之上有物泠然過之或披其襟或揚其袂或撼其佩拂其纎埃循於帷幄之間吹者清嘘者和回旋斷續在吾之左右有物皎然而下與泠然者相得於廣莫當是之時南華翁則能適然與彼二物為無情遊澄輝之中兩腋習習乗光御⿱⿻十𡖇大 -- 𠁊登於萬物之表而或者莫之知焉銀色漏身金波汗漫或燭吾吟牋或泛吾酒巵澡雪吾神形見吾影而或籠吾醉魄而卧焉嗚呼泠然在竹則得自然之聲皎然在水則得自然之性爽氣皓色與吾行止之影忽爾而相得瞥爾而相忘不可係着則知人與物非所翫者及其皎然者暝而歸諸太隂泠然者静而歸諸大塊南華翁則亦兀然坐忘不知頃者爽氣之所吹皓色之所照與夫蒼顔華髪行歌自適於其間者果何物邪然則南華翁之樂如是或者無累焉元豐庚申之季冬裳偕郡人李泳北趨都下道出南浦南華翁訪予於水閣再請予記不可辭也乃含思於閣上書遺之而去
  重修澶州學記
  熈寧十年之仲春韓公由三司副使拜諌議大夫請為澶州天子與之下車三日走𨽻人持儀物致裳於闕下權教授事澶州之學廢置久矣公未來時士在城闕草登於堂墉復於溝齋扉不開䑕市於晝幾年於此矣及公至止役人徒指工師整次舍備什物危者扶之仆者起之𡚁者修之缺者具之塈茨丹雘顧瞻一新鄉往之儒不日來至北方之學多在口耳之間若夫緒餘倫類意致神遇則得之鮮矣裳之來公親為卜日盛以講筵嚴以師席諸生鼓篋而進難疑答問發明先王之遺意稍厭誦數俱嗜精義公日視學接之之恭待之之厚如見敵者澶之民又知一介之賤有道在焉能使貴人忘其勢是可尚也往往相勉出其子弟而教之自公始矣昔時列國之君天子皆命之教然後為學魯侯以修泮宫而見頌鄭國以廢學校而見刺蓋雖衰世學校之教無敢輒廢者嘗怪淫亂之衛國俗傷敗之中時有孝子仁人忠臣賢者興廢有命動静有理去就有義至於婦人女子其情有節其言有序不失禮義之所在詩人稱之何其盛也豈非學校之遺教猶有存者澶淵衛地也今之説者多言北方之俗鄙野不文無足觀者澶淵之士三嵗一舉於禮部輒見罷歸不及論而官之且三十年矣是何此時王教之盛而士之可稱道者未能若衛之世乎非其才性之罪也嘗謂朴野之質尤近於道更易引而進之是故北方之士有出為公卿大夫者渾厚中正建功立行往往天下豪傑不敢先焉但意其不及耳當衛之亂政散民流不可及止楚邱之文公一起而化之淫奔之俗遂不見齒於國人以公之達適丁於斯時樂為文公之道化豈難為哉將賀長材秀民出為天子器使後世不稱長材秀民之可愛而稱公
  悟静軒記
  天之君子其静也致道人之君子其静也循理興居以時出處以義循理而静者也甘以中士自處静悟之説無所與焉衆凡之流於天之君子不修於人之君子不學已放其心唯知有動寢則役於夢覺則役於想精魂情識聞見好惡晝夜相尋以逐乎妄雖以動静天地之常理不可廢者猶且不得而拘之况其故為者乎是故是非得喪紛擾乎其前死生禍福驚懼乎其後既自棄吾復何難志於道者慕天之至人而遺世之君子以謂道與物相與得喪狥物則喪道狥道則喪物蓋夫不知生之累為吾有心不知心之累為吾有形耳目者心之𥦗牖也鼻口者心之庭户也其心有感則先為之報有行則先為之𨗳且夫心者天之君也當為五官之唱約束以從禮統御以歸道固其任也今反與彼五官更相為用惟物之從烏能不墮乎物是故慨然以興飜然而改馳者静譁者黙兼忘以還無又損以致虚猶秋之時萬物歸根復命宇宙清明物象隐顯真氣上升甘露下降吾方坐進此道與天為徒不知其為樂之自也將且藏用於㝠岡復出而為神化嗚呼悟静而立道至於斯極也不悟而夷乎物可不慮邪張子聞善而作者也求予文故書以遺之
  青州學記
  惟宋有天下天以子愛之而所以愛視民人以父懐之而所以懐視士祖宗之世皆好古尚志喜名節慕忠厚有三代風趣考其所自蓋出於教學其説有二有示而教之者則以學校考察行藝發明其才徳學校之士理義已育於胷中故其趨行遂能顧瞻朝廷之向背恬淡者進則為之戒奔馳信實者進則為之戒偽妄蹇諤者進則為之戒謟䛕㢘勤者進則為之戒貪隋仁孝者進則為之戒悖逆觀化之速有如置郵之傳命其類不可勝道也得此術者已自有學飬才之妙雖賴乎此然而學校之教未能發明其才徳雖有外入之者在中不止彼又烏能受哉是故祖宗飬才二説並行而交作之嗣至神考則以學校人才之所成始前未之詳嘉與儒宗講明道徳之藴發散㣲妙推於六經著為新説以浚淺智使人不溺於博㑹歸於性分設三試以陟多士譬之由門而升堂由堂而入室勤莫知勞積善尤長行之上庠矣未及推行於天下崇寧改元皇帝慨然有感將欲盡述神考興學之遺意乃詔有司講議以聞凡自郡縣皆得以為學有學者使修無學者使置乃用三舍稍復鄉舉里選之法青在東夏實總八郡士以千數額當飬士三百昔雖有學制度殊陋不足以副朝廷崇尙學校樂育人才之意適丁斯時而弗之為是卒乎不可為也故具以奏繼而得㫖舊學在郡之東北隅郡人素欲移置文明之方恨未之逮因慰其欲營於城南得地百畆而治之固已有書其兆於壁間者豈特人之欲哉雖弗之移不可得也堂貴宏延多士也殿貴麗奉先聖也翼堂有閣以藏六經環殿有齋以備三舍饌有厨浴有室客至有館物入有庫求我之䝉自訟之士役於人之胥徒皆有以處之嘗謂王道盛時四方諸侯承流宣化不敢私出道徳以善風俗故命之教然後為學教法皆資於天子周衰先王之澤既不下流諸侯之賢者無命可待故魯欽明其徳而有泮宫之頌諸侯之不賢者無徳可明故鄭學不修而有子衿之變風性命之理類為異端所蔽流入偏見不得古人之大體分裂而為八九以從事則害政以長民則壊俗漢唐之世未有能攻之者其學失真故耳道益不明歴千餘嵗朝廷法度士人名節四方風俗由是不足以望三代雖有孟子出周之季欲救其𡚁環轍而攻之竟以無位與時遂老以死可勝惜哉今之學士乃自神考發明六經之要妙感悟其固有者猶之醉夢中俄聞帝所九奏自太虚而下灑然以興方苦沈痾彌年偶獲真人金砂霧散五内釋然而去體類能觧蔽脱去淺陋直行而前誰輒汝畫有妙道之行者足以為老莊有明道之徳者足以為揚雄然則神考之相乎道真為萬世之澤也若夫才性之下者與聞性理之高明意未克會猖狂而趨猶新生之犢耳提而正之則教官之任也嗚呼人君所以為天下者其道有五其權有三何則一曰祖宗徳澤二曰朝廷法度三曰士人名節四曰四方風俗五曰天下公論所謂五道也一曰兵二曰刑三曰財用所謂三權也先王以是八者相須而行維持天下之形勢牢不可破唯其上下有學能造義理故其愛足以積徳澤明足以給法度清足以植名節厚足以移風俗正足以立公論由是弼教而後有刑輔徳而後有兵行禮立義而後有財用夫魯一侯國耳欽明其徳且能得才有勇如虎臣有淑問如臯陶而况天子之教乎當見成徳之士如先王時竟立名節能為朝廷修法度移風俗立公論顯相天子之徳澤上下一心本末相貫不容邪説異端存乎其間此其所以維持天下至於牢不可破者邪然則學校之效豈特要於文辭誦數之間哉宜書其説以示多士使知朝廷崇尚學校樂育人才之所歸而志於學
  重修興國軍學記
  昔有學在城之西北隅跨危巔俯重湖環之以衆峯流行者趨峙立者顧是時乃有學士大夫能以才徳鳴於江表熈寧中或者以為居險之制為量甚㣲不足以容來學之士始遷於東南捨髙明就下濕山馳而水注春之漲暴集遽至遂有墊溺之患士在城闕行二十年不登仕籍元祐七年之仲冬夷仲朝散得麾出守以謂學者為巳以致道必志於仕則非教者為君而育才期於有用則是仕不仕有義用不用有數然則學之所寓前瞻後顧五行休王之説教者實任其責豈可廢耶而况太守承流宣化必能使民知禮義成孝欽然後其功可稱知禮義成孝欽必出於隆學校延儒生講明先王之道教發揚天子之徳澤然後其俗可變教育之地茍非學之所安地理之所宜何以稱太守之任哉遂出飬士之餘財推我圭田數千頃還學於故山以為昔日之所病在山之絶頂今置其腹焉流行者趨峙立者顧其利過之于是太守時與諸生為賓主禮講釋有師博約有朋檢束之有規勸沮之有試各就其才以待一日詔下獻書王庭上備天子之器使如是而為太守不亦賢乎古之循吏為事業雖不同及其建立學校率其縣邑子弟而教之不可多得文翁之化遂冠羣吏前比齊魯後及武帝之世天下郡國乃立學官茂異輩出興造功業制度後世莫及文翁實啟之然則循吏之名能盡文翁之徳乎蓋未之盡也夷仲之為興國其務及此雖不求予文猶書之况其求之乎元祐甲戌之孟春記
  太平州蕪湖學記
  崇寧元年仲秋天子思欲推廣神宗皇帝三舍造士之法詔講議司條具以聞本司奏言先王之時比閭黨族之間莫不有學所以明人倫厚風俗及其成也無思犯禮莫不好徳伏請縣邑皆得以置學越十月承議郎知蕪湖縣林修奉詔從事前此所建適如詔㫖第率閭里子弟來就教育推布教條考察如法將升於郡學而使郡太守有以貢焉乃其職也鄉教之設黨有庠庠者飬也以主乎造士遂有序序者射也以主乎選士兼斯二者而有之學也此學之名所以施於國歟黨領五族之衆先王之政已能使有相保之智相受之信相葬之禮相救之義教而化之猶以為未也中有庠焉則飬其徳而成就之也遂領五縣之衆有州民之仁足以相賙有鄉民之恩又足以相往來五常之善於是乎備矣中有序焉則觀其徳而選取之也自黨遂之教廢庠序不設約束之規既以踈漏修學之士多在城闕不及前古逺甚矣而今之州古之國也縣邑皆得以置學其猶黨遂之有庠序歟昔時大夫富其民有術屬其民有政飬育有道考察有法升移有序故其造士道徳同宗本末相應未始有戾焉方今朝廷權行三舍考察之制凢目甚悉必得為宰者運量乎其中在士有累於貧者有所資有累於事者有所代積漸涵飬視成論升出於優游而不迫庶幾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其源存乎鄉里而已此正天子有望於郡邑者也














  演山集巻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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