澠水燕談錄/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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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臣
编辑宰相王溥父祚,少為太原掾屬、宿州防禦使。既老,溥勸其退居洛陽。居常怏怏。及溥為相,客或候祚,溥常朝服侍立,客不安席,求去,祚曰:「學生勞賢者起避耶!」
張忠定公詠布衣時,希夷先生一見奇之。曰:「願分華山一半居,可乎?」先生曰:「非公可及。」別贈以毫楮。公曰:「是將嬰我以世務也。」後公貴顯,以名德重天下。將赴劍南,以詩寄先生曰:「性愚不肯林泉住,剛要流清擬致君。今日星馳劍南道,回頭慚愧華山雲。」及還,又有詩曰:「世人大抵重官榮,見我東歸夾道迎。應被華山高士笑,天真喪盡得虛名。」
王元之嘗草《李繼遷制》,繼遷送馬五十匹潤筆,公卻之。後守永陽,閩人鄭褒有文行,徒步謁公,及還,公買一馬遺之。或謗其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卻繼遷五十匹,顧肯虧一匹馬價耶?」
曹冀王彬,前後帥師征討諸國,凡降四國主:江南、西川、廣南、湖南也,未嘗殺一無辜,功名顯著,為諸將之首。諸子皆賢令,瑋、琮、璨繼領旄鉞。陶弼觀王畫像,有詩曰:「蒐兵四解降王縛,教子三登上將壇。」其後,少子玘追封王爵,實生光獻慈聖太皇太后,輔佐仁宗,母儀天下。累朝聖功仁德,天下懷慕,以至濟陰,生享王爵,子孫昌熾,世世無比。非元功陰德,享報深厚何以及此,雖漢馬、唐郭迨無以過此。嗚呼盛哉!
張僕射齊賢,以吏部尚書知青州六年,其治安靜,民頗安之。好事者或謗其居官弛慢,朝廷召還。公或語人曰:「向作宰相,幸無大過,今典一郡,乃招物議,正如監御廚三十年,臨老反煮粥不了。」士大夫聞之,深罪謗者。曾孫仲平為余言。
真宗晏駕,二府受遺制:「輔立仁宗及皇太后權聽斷軍國事。」宰相丁謂欲去「權」字,王沂公時參大政,獨執之曰:「皇帝沖年,太后臨朝,斯非國家常典,稱『權』猶足示後,況言猶在耳,何可改也?」謂深感其言,「權」字遂不敢去。
祥符中,趙德明上言本國饑,來借粟百萬斛。大臣皆請以違誓責之,王魏公旦獨請具粟如其數於京師,詔德明入京來取。德明大慚,且嘆朝廷有人。真宗喜。
真宗朝,宦者劉承珪以端謹事上。病且死,求為節度使。上促授之,王魏公旦執不從,曰:「復有求為樞密使者,何以絕之?」至今宦者官不過留後。
王魏公旦與楊文公大年友善,疾篤,大年於臥內托草遺奏,言:「為宰相,不可以將盡之言為宗親求官,止敘平生遭遇之際。」表上,真宗嘆之,遽遣就第,名數進錄。
諫議大夫陳省華,生三子皆登進士第,而伯仲皆為天下第一。晚年與燕國夫人馮氏俱康寧。長子堯叟知樞密院,次子堯佐直史館,少子堯咨知制誥。每對客,三子列侍。客不自安,求去。省華曰:「學生輩立侍,常也。」士大夫以陳氏為榮。
晁文元公迥,少聞方士之術:凡人耳有靈響,目有神光。其後聽於靜中,若鈴聲遠聞。耆年之後,愈覺清徹。公名之曰三妙音:一曰幽泉漱玉,二曰清聲搖空,三曰秋蟬曳緒。嘗聞其裔孫端禮云。
景德中,朝廷始與北虜通好,詔遣使將以北朝呼之,王沂公以為太重,請但稱契丹本號可也。真宗激賞再三,朝論韙之。
祥符中,王沂公奉使契丹,館伴耶律祥頗肆談辯,深自炫鬻,且矜新賜鐵券,公曰:「鐵券,蓋勛臣有功高不賞之懼,賜之以安反側耳,何為輒及親賢」祥大沮矣。
真宗上仙,時雖仲春而大雪苦寒,莊獻太后詔賜坐甲衛士酒,獨王德用令所轄禁旅不得飲。后以問德用,德用曰:「衛士荷先帝恩德厚矣,今率土崩心,安忍縱飲矧嗣君尚少,未親萬機,不幸一夫酗酒,奮臂狂呼,得不動人心耶?」后大嘆息,自是有意大用。
李文靖公為相,王魏公旦方參預政府,時西北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嘆:「我輩安能坐致太平,得優遊無事耶?」文靖公曰:「少有憂勤,足為警戒。它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其後,北戎講和,西戎納款,而封禪祠祀、搜講墜典靡有虛日,魏公始嘆文靖之先識過人遠矣。
乾興初,丁謂欲每議大政則太后後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前殿朝群臣,其餘常事,獨令入內押班雷允恭附奏禁中,傳命二府。眾以為隔絕中外,不便。王沂公時判禮院,引東漢故事,皇帝在左,太后在右,同殿加簾,中書、樞密院以次奏事。人心乃安。
皇祐五年,儂智高陷二廣,詔樞密副使狄青督諸將討之。言事者以青武人,不可專用,請以文臣副之。仁宗以問龐莊敏公。曰:「向者王師所以屢敗,由大將不足以統一,裨將人人自用,故遇敵輒北。劉平以來,敗軍覆將莫不由此。青勇敢有智略,善用兵,必能辦賊,願勿憂。」仁宗乃詔行營諸軍皆受青節制;賊平處置民事,則與孫沔、余靖同議。及捷報至,上喜謂莊敏曰:「嶺表平殄,皆卿之力也。」
皇祐五年,王汾擢進士甲科。唱名日,左右奏:「汾,免解進士,例當降甲。」仁宗覽家狀,曰「汾,先朝學士禹偁曾孫。」遂不降甲。其後,汾以便糴賞勞改官,亦以黃州孫超升朝籍。
景祐中,范文正公以言事觸宰相,黜守饒州。到任,謝表云:「此而為郡,陳優優布政之方;必也立朝,增蹇蹇匪躬之節。」天下嘆公至誠許國始終不渝,不以進退易其守也。
范文正公以龍圖閣直學士帥邠、延、涇、慶四郡,威德著聞,夷夏聳服,屬戶蕃部率稱曰龍圖老子,至於元昊,亦以是呼之。
太子賓客謝濤,生平清慎,恬於榮利。晚節乞知西臺。尋分務洛中,不接賓客,屏去外事,日覽舊史一編,以代賓話。將終前一日,夢中得詩一章,覺,呼其孫景初錄之,曰:「百年奇特幾張紙,千古英雄一窖塵。惟有炳然周、孔教,至今仁義浸生民。」足以見仁義著乎神明,故至死而不亂也。
皇祐末,契丹請觀太廟樂,仁宗以問宰相,對曰:「恐非享祀,不可習也。」樞密副使孫公沔曰:「當以禮折之,請謂使者曰:『廟樂之作,皆本朝所以歌詠祖宗功德也,它國可用邪使人如能助吾祭,乃觀之。』」仁宗從其言,使者不敢復請。
陳文惠將終前一日,自為墓誌曰:「宋有潁川先生堯佐,字希元,道號知餘子。年八十不為夭,官一品不為賤,使臣納祿不為辱,三者粗備,歸息於先秦國大夫、仲兄丞相棲神之域,吾何恨哉!」
初,范文正公貶饒州,朝廷方治朋黨,士大夫莫敢往別,王待制質獨扶病餞於國門,大臣責之曰:「君,長者,何自陷朋黨?」王曰:「范公天下賢者,顧質何敢望之?若得為范公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為之縮頸。
歐陽文忠公使遼,其主每擇貴臣有學者押宴,非常例也。且曰:「以公名重今代故爾。」其為外夷敬服也如此。
景祐末,西鄙用兵,大將劉平死之。議者以朝廷使宦者監軍,主帥節制有不得專者,故平失利。詔誅監軍黃德和。或乞罷諸帥監軍,仁宗以問宰臣,呂文靖公曰:「不必罷,但擇謹厚者為之。」仁宗委公擇之,對曰:「臣待罪宰相,不當與中貴私交,無由知其賢否。願詔都知、押班保舉,有不識,與同罪。」仁宗從之。翌日,都知叩首乞罷諸監軍。士大夫嘉公有謀。
景祐中,范文正公知開封府,忠亮讜直,言無回避。左右不便,因言公「離間大臣,自結朋黨。」仍落天章閣待制,黜知饒州。余靖安道上疏論救,以朋黨坐貶。尹洙師魯言:「靖與仲淹交淺,臣與仲淹義兼師友,當從坐。」貶監郢州稅。歐陽永叔貽書責司諫高若訥不能辯其非辜,若訥大怒,繳其書,降授夷陵縣令。永叔復與師魯書云:「五六十年來,此輩沈默畏慎布在世間,忽見吾輩作此事,下至竈間老婢亦為驚怪。」時蔡君謨為《四賢一不肖》詩,布在都下,人爭傳寫,鬻書者市之,頗獲厚利。虜使至,密市以還。張中庸奉使過幽州,館中有書君謨詩在壁上。四賢:希文、安道、師魯、永叔;一不肖,謂若訥也。
狄武襄公青,衩以散直為延州指使,是時西邊用兵,公以才勇知略,頻立戰功。常被髮、面銅具,馳突賊圍,敵人畏懾,無敢當者。公識度宏遠,士大夫翕然稱之,而尤為韓公、范文正公所深知,稱為國器。文正以《春秋》、《漢書》授之,曰:「將不知古今,匹夫之勇,不足尚也。」公於是博覽書史,通究古今。已而立大功,登輔弼,書吏策,配享宗廟,為宋名將,天下稱其賢。公初為延州指使,後顯貴,天下獨呼公為狄天使。
慶歷中,仁宗服藥,久不視朝。一日,聖體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相呂許公聞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數促公,同列亦贊公速行,公愈緩步。既見,上曰:「久疾方平,喜與公等相見,而遲遲其來,何也」公眾容奏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一旦聞忽召近臣,臣等若奔馳以進,慮人驚動耳。」上以為得輔臣之體。
陳貫自鹽鐵副使除直昭文館,知相州。先是,三司副使例得待制,而貫獨得直館。或唁貫者,貫曰:「與其居天章作不才待制,何如在昭文為有道學士。」唁者愧服。貫子安石,今為吏部侍郎;女嫁文潞公。
康定中,趙元昊既虜劉平,遂約吐蕃毋與中國通,陰相為援。朝廷患之,擇能使絕域者,將以恩信譙讓唃氏。尚書屯田員外郎劉渙上書請行,間道馳至青唐城,譙唃氏。皆頓首悔謝,請以死扞邊。因盡圖其地形,並誓書還奏。仁宗嘉嘆,進直昭文館。俄而元昊臣服,再加刑部郎中,賜金紫。初,渙之奉使也,或數日不得食,於佩囊中得風藥數粒咀潤咽喉。唃嘶啰更鼓自昏達旦,三撾而已。每有公事,量大小以綿裹其訟牒,物多者為有理。
王武恭公德用,寬厚善撫士,其貌魁偉而面色正黑,雖匹夫下卒、閭巷小兒,外至遠夷君長,皆知其名,識與不識,稱之曰黑王相公。北虜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其為戎狄畏服如此。皇祐末,仁宗以為樞密使,而以富韓公為宰相。是冬,契丹使至,公與之射,使者曰:「天子以公為樞密使、富公為相,得人矣。」上聞尤喜。
治平中,夏國泛使至,將以十事聞於天子。未知其何事也。時太常少卿祝諮主館伴,既受命,先見樞府,已而見丞相韓魏公,公曰:「樞密何語」諮曰:「樞密云:『若使人言及十事,第云受命館伴,不敢輒及邊事。』」公笑曰:「豈有止主飲食不及他語邪」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則以某辭辯,言某事則以某辭折。」祝唯唯而退。及宴見使者,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料。祝如所教答之,夏人聳服。祝常以謂魏公真賢相,非它人可比也。
元豐中,尚書省百官謚曾魯公,始曰忠獻,禮官劉摯駁曰:「丞相位居三事,不聞薦一士,安得謂之『忠』家累千金,未嘗濟一物,安得謂之『獻』」眾不能奪其議,改謚曰宣靖。
司馬文正公以高才全德,大得中外之望,士大夫識與不識,稱之曰君實,下至閭閻匹夫匹婦,莫不能道司馬。故公之退十有餘年,而天下之人日冀其復用於朝。熙寧末,余夜宿青州北溜河馬鋪,晨起行,見村民百餘人歡呼踴躍,自北而南。余驚問之,皆曰:「傳司馬為宰相矣。」余以為雖出於野人妄傳,亦其情之所素欲也。故子瞻為公《獨樂園》詩曰:「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兒童誦君實,走卒知司馬。」蓋紀實也。
元豐七年春,文太師既告老,奏乞赴闕,親辭天陛,庶盡臣子之誠。既見,神宗即日對御賜宴,顧問溫渥,上酌御盞親勸。數日,朝辭,上遣中使以手劄諭公留過清明,飭有司令與公備二舟,溯汴還洛。清明日,錫宴玉津園。公作詩示同席。翌日,上用公韻屬和,親灑宸翰,就第賜公。將行,特命三省以上赴瓊林苑宴餞,復賜御詩送行。公留京師一月,凡對上者五,錫宴者三,錫詩者再,顧問不名,稱曰太師。寵數優異,近世無比。
富公熙寧中罷相鎮亳,常深居養病,罕出視事。時幕府諸公事須稟命,常以狀白公,公批數字於紙尾,莫不盡其理。或有難決之事、諸公憂疑不能措手者,相與求見公,公以一二言裁處,徐語它事,諸公曉然,率常失其所疑者。退而嘆服,以為世莫可及也。公早使虜,以片言折狡謀,尊中國。及總大政,視天下事若不足為者,矧退處一郡乎!
韓魏公元勛舊德,夷夏具瞻。熙寧留守北都,遼使每過境,必先戒其下曰:「韓丞相在此,無得過有呼索。」遼使與京尹書,故事,紙尾止押字,是時悉書名,其為遼人尊畏如此。每使至於國,必問侍中安否。其後,公子忠彥奉使,遼主問嘗使中國者曰:「國使類丞相否」或曰類,即命工圖之。
國朝享國百三十餘年,人臣為太師者,惟趙忠獻、文潞公二人耳。慶歷二年十二月,詔拜呂文靖公司空、平章軍國重事。元祐三年四月,正獻公又以司空、平章軍國事。父子繼以三公平章軍國,古所未有也。
范文正公知邠州,暇日率僚屬登樓置酒,未舉觴,見縗绖數人營理葬具者。公亟令詢之,乃寓居士人卒於邠,將出殯近郊,赗斂棺槨皆所未具。公憮然,即徹宴席,厚赒給之,使畢其事。坐客感嘆有泣下者。
崔遵度清節純德,泊於榮利。事太宗為右史十餘年,每侍殿陛,側身軒楹以自屏蔽,不欲當上顧盼。其恬晦如此。琴德尤高,嘗著琴靜室,往往通夕,妻、子罕見其面。
慶歷末,富文忠公鎮青州,會河決商胡,北方大水,流民坌入京東。公勸所撫八州之民出粟以助賑給,各因坊村擇寺廟及公私空舍,又因山崖為窟室,以處流離。擇寓居官無職事者,各給以俸,即民所贅聚,籍而受券,以時給之。器物薪芻,無不完具。不幸死者,為叢冢收瘞。自為文,遣使祭之。明年夏,大稔,計其道理,資遣還業。八州之間所活者,無慮五十餘萬人。其募為兵者,又萬餘人。仁宗嘉之,拜公禮部侍郎,公曰:「恤災賑乏,臣之職也。」卒辭不受。
嘉祐中,仁宗已不豫,久不御殿,雖宰臣亦不得見。富文忠公求入視疾,內侍以公未有詔旨,止之,公叱之曰:「安有宰相一日不見天子!」遂趨入見。因乞監侍祈禱,留宿殿中。自是,事無巨細皆白執政而後行,上下晏然。
司馬溫公忠厚正直出於天性,終始一節,故得天下之望。居洛十五年,天下之人日望以為相。神宗上仙,公赴闕哭臨,衛士見公,皆以手加額曰司馬相公也。民遮道曰:「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數千人觀之。公懼,徑歸。詔除知陳州,過闕,留拜門下侍郎,遂為左僕射。及薨,京師民刻畫其像,家置一本,四方爭購之,畫工有致富者。公之功德為民愛如此。
孔公道輔以剛毅直諒名聞天下。知諫院日,請明肅太后歸政天子;為中丞日,諫廢郭后。其後,知兗州日,近臣獻詩百篇者,執政請除龍圖閣直學士,仁宗曰:「是詩雖多,不如孔某一言。」乃以公為龍圖閣直學士。
祥符中,天下大蝗。近臣得死蝗於野以獻,宰臣將率百官稱賀,王魏公旦獨執不可。數日,方朝,飛蝗蔽天,真宗嘆曰:「使百官方賀而蝗遽至,豈不為天下笑耶?」
張忠定公詠知通進銀臺司,并州有軍校笞他部卒至死,獄具,奏上。法官謂非所部,當如凡人。公執奏之曰:「並接羌、胡,兵數十萬,一旦因一卒法死一校,卒有輕所部之心,且生事,不若杖遣,於權宜為便。」上如法官議。不數日,並卒怨本校,白晝五六輩提刀趨喧,爭前刺校,心胃狼籍屍下,遂竄去。朝廷方以公向所執為是。
忠定公為御史中丞,一日於行香所,宰相張齊賢呼參知政事溫仲舒為鄉弟,及它語尤鄙。公以非所宜言,失大臣體,遂彈奏之。齊賢深以為恨。後於上前短公曰:「張詠本無文,凡有章奏,皆婚家王禹偁代為之。」禹偁前在翰林,作《齊賢罷相麻詞》,其辭醜詆。及再入中書,禹偁亦再知制誥,故兩中傷之。公聞,自辯曰:「臣苦心文學,縉紳莫不知,今齊賢以臣假手於人,是掩上之明,誣臣之非罪也。」上曰:「卿平生著述幾多可進來。」公遂以所著進。上閱於龍圖閣,未竟,賜坐,曰:「今日暑甚。」顧黃門於御几取常所執紅綃金龍扇賜公,且稱文善。公起,再拜,乃納扇於几,上曰:「便以賜卿,美今日獻文事也。」
忠定公後自金陵入,苦腦疽,未陛見,御史閤門累有奏,上寬其告,俾養疾。公恨不得面陳所懷,乃抗論「近年以來,虛國家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無用之土木,皆丁謂、王欽若啟上侈心之所為也,不誅死,無以謝天下。」章三上,不報,出知陳州。
孫明復先生退居太山之陽,枯槁憔悴,鬢髮皓白,著《春秋尊王發微》十五篇,為《春秋》學者,未有過之者也。故相李文定公守兗,就見之,嘆曰:「先生年五十,一室獨居,誰事左右不幸風雨飲食生疾,奈何吾弟之女甚賢,可以奉先生箕帚。」先生固辭,文定公曰:「吾女不妻先生,不過為一小官人妻。先生德高天下,幸婿李氏,榮貴莫大於此。」先生曰:「宰相女不以妻公侯貴戚,而固以嫁山谷衰老、藜霍不充之人,相國之賢,古無有也,予不可不成相國之賢。」遂妻之。其女亦甘淡薄,事先生以盡婦道,當時士大夫莫不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