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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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德
编辑太平興國七年五月,上嘗謂趙普曰:「朕每讀書,見古帝王多自尊大,深拱嚴凝,誰敢犯顏言事,若不降情接納,乃是自蔽聰明,或喜賞怒刑,豈能歸天下之心哉?」普曰:「帝王若賞罰無私,內外無間,上求其理,下竭其誠,馴致太平,不爲難事。」上又問:「冶民之道,復有何術?」普曰:「陛下恤念生民,每聞利病,無不即日施行,古聖人愛民之心,止於此矣。」
八年六月,上謂近臣曰:「朕親選多士,殆忘飢渴,召見臨問,以觀其才,拔而用之,庶使巖野無遺逸,而朝廷多君子爾。朕每見布衣搢紳間有端雅爲衆所推譽者,朕代其父母喜,或召拜近臣,必爲擇良日,欲其保終吉也[1],朕於士大夫無所負矣!」
十一月丁卯,宴餞趙曹於長春殿,樞密使王顯等侍側,數視上袴,上怪而問之,顯等曰:「陛下所衣袴,文縷俱倒。」上笑謂曰:「朕未嘗御新衣,蓋澣濯頻所致耳!」上因言:「此雖偪下已甚,蓋念機杼之勞苦,欲示敦樸,爲天下先也。」顯等拜舞稱謝。
雍熙元年正月丁丑,上謂侍臣曰:「朕讀《晉史》,見武帝平吳之後,溺於內寵,後宮所畜殆數千人,深爲煩費,殊失帝王之道也,朕常以此爲深戒,今宮中自職掌至於麄使不過四百,朕猶以爲多矣。」
五月丁酉,謂宰相曰:「前代帝王多以尊極自居,凛然顔色,左右無敢輒進一言,朕每與卿等欵曲商㩁時事,盖欲通上下之情,無有所隱,卿等直道而行,杜絶請託,勿以衆口鑠金為慮。比來中外議朝廷政理為何如?」宋琪曰:「陛下勞心致治,逺邇無間言。」上曰:「雖妄言如昨日草澤上書者,朕亦未嘗加譴。」琪曰:「狂瞽之人,當置嚴辟,但芻蕘不棄,以開言路,上聖之德也。」
十月,上嘗謂宰相曰:「朕每日所爲有常度,辰巳間,視事既罷,即看書,深夜乃寢,五鼓而起,盛暑永晝,未嘗卧,至於飲食,亦不過差,行之已久,甚覺得力。凡人飲食,飽無不昬濁,儻四支無所運用,更復就枕,血脉滯凝,諸疾自生,欲其清爽得乎?《老子》云:『我命在我不在天』,全繫人之調適,卿等亦當留意,無自輕於攝養。」
端拱二年,自三月不雨,至於五月,戊戌,上親錄京城諸司繫獄囚,多原減,是夕大雨,上因謂近臣曰:「爲君當如此勤政,即能感召和氣,如後唐莊宗不卹國事,唯務畋遊,動經旬浹,大傷苗稼,及還,乃降敕蠲放租賦,此甚不君也!」樞宻副使張宏奏曰:「莊宗不獨如此,尤惑於音樂,縱酒自恣,樂籍之中,獲典郡者數人。」上曰:「凡人君節儉爲宗,仁恕爲念,朕在南府時,於音律粗亦經心,今非朝㑹,未嘗張樂,晨夕下藥,常以鹽湯代酒,常服澣濯之衣,而鷹犬之娛,素所不好,且多親飛走,真誥所不許,朕常以為戒也。」
淳化元年八月乙巳,令左藏庫籍所掌金銀器皿之屬,悉毀之有司,宮中有製作精巧者,欲留以備進御,上曰:「將焉用此?汝以奇巧爲貴,朕以慈儉爲寶。」卒皆毀之,左正言、直史館謝泌賀曰:「聖意如是,天下幸甚!」上性節儉,退朝常著華陽巾,布褐細絛,內服惟絁絹,咸屢經澣濯,乘輿給用之物,無所增益焉。
二年二月,上修正殿,頗施彩繪,左正言謝泌上䟽諫,癸丑,命悉去彩繪,塗以赭堊。
三月己巳,上以歲旱蝗,手詔呂䝉正等曰:「元元何罪,天譴如是,盖朕不德之所致也!卿等當於文德殿前築一臺,朕將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共焚朕以答天譴。」䝉正等惶恐謝罪,匿詔書,翌日而雨,蝗盡死。
四年二月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損者數萬,欲毀棄之,上令煮浣,染以雜色,刺為旗幟數千,以示宰相,李昉等奏曰:「陛下萬機之外,聖智高遠,事無小大,咸出意表,天生五材,陛下兼而用之,物有萬殊,陛下博而通之,雖在細微,無所遺棄,固非臣等智慮所及。」
至道元午十二月丙申,上顧侍臣曰:「自晉漢以來,朝廷削弱,主暗臣彊,紀綱大壞,僅成邦國。朕承喪亂之後,君臨大寶,即位之始,覽前王令典,覩五代弊政,以其習俗既久,乃革故鼎新,別作朝廷法度,于時遠近騰口,咸以爲非,至於二三大臣,皆舊德耆年,亦不能無異,朕執心堅固,靡與動搖,晝夜孜孜,勤行不怠,于今二十載矣,卿等以朕今日為治如何也?雖未能上比三皇,至于寰海宴清,法令明著,四表遵朝化,百司絕姦幸,固亦無慙於前代矣!」上又曰:「朕自君臨,未嘗不一日鷄鳴而起,聽四方之政,至於百司庶務,雖微細者,亦與詢訪,所以周知利害,深究安危之理也,因無壅蔽陵替之事。」呂端等對曰:「臣等待罪廟堂,曾無禆益。」拜謝而退。
聖學
编辑太平興國七年六月,初,太宗以字學訛舛,欲刪去之,學士少能通習,或薦趙州隆平主薄成都王著,唐相方慶之後,書有家法,乃召爲衛尉寺丞、史館祗候,令詳定篇韻,在史館[2]逾四年。甲戌口口口口遷著作郎,充翰林侍書。上聽政之暇,每以觀書及筆法為意,諸家字體,洞臻其妙,嘗遣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著曰:「未盡善也。」上臨學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仁睿詰其故,著曰:「帝王始學書,或驟稱善,則不復留心矣。」久之,復以示著,著曰:「功矣,非臣所能及。」其後,眞宗嘗對宰相語其事,且嘉著之善規益,於侍書待詔中,絕無其比。
十月,上嘗謂近臣曰:「朕每讀《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聖人不得而用之』,未嘗不三復,以為規戒,王者雖以武功克定,終須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廢觀書,意欲酌前代成敗而行之,以盡損益。」
太平興國八年十一月,詔:「史館所修《太平總類》,自今日進三卷,朕當親覽。」宋琪等言:「窮歲短晷,日閱三卷,恐聖躬疲倦。」上曰:「朕性喜讀書,開卷有益,不為勞也。此書千卷,朕欲一年讀遍,因思學者讀萬卷書,亦不爲難耳。」尋改《總類》名曰《御覽》。
十二月戊申,上於禁中讀書,自巳至申始罷,有蒼鶴飛上殿鴟吻,逮掩卷乃去,上以語近臣,對曰:「上好學之感也。昔有鸛雀銜三鱣魚,墜楊震講堂下,抑亦類此。」
雍熙元年正月壬戌,上謂侍臣曰:「夫教化之原,治亂之本,苟無書籍,何以取法?今三館所聚,遺逸尚多。」乃詔三館,以開元四庫書目,閱館中所闕者,具列其名,募中外有以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錄酬奬,餘第卷帙之數,等級優賜,不願送書,借其本寫畢還之,自是四方之書,往往間出矣。
雍熙三年十月丙申朔,上出飛白書賜宰相李昉,因謂曰:「朕退朝,未嘗虛度光陰,讀書外,嘗留意於真草,今又學飛白,此雖非帝王事業,然不猶愈於畋遊聲色乎?」昉等頓首謝。
至道二年六月甲戌,上遣中使賚飛白書二十軸,賜宰相呂端等人五軸,又以四十軸藏祕府,字皆方圓徑尺,呂端等相帥詣便殿稱謝,上謂之曰:「飛白依小篆,書體與隸書不同,朕君臨天下,復何事於筆硯乎?中心好之,不忍輕棄,歲月既久,遂盡其法耳。」
端拱元年五月庚辰,車駕幸國子監,謁文宣王,禮畢升輦,將出西門,顧見講坐,左右曰:「博士李覺方聚徒講書。」上即召覺,令對御講,覺曰:「陛下六飛在御,臣何敢輒升髙坐。」上因降輦,命有司張帟幕,設别坐,詔覺講《周易》之《泰》卦,從臣皆列坐,覺乃述天地感通,君臣相應之旨,上甚悅,特賜帛百疋。辛巳,上謂宰相曰:「昨聽覺所講,文義深奧,足為鑒戒,當與卿等共遵守之。」趙普頓首謝。
淳化元年七月丁酉,以御製詩文四十二卷藏於秘閣。二年閏二月,秘書監李至進新校御書三百八十卷,上因從容謂之曰:「人之嗜好,不可不戒,不必遠取前古,祗如近世符彥卿以射獵馳逐為樂,於是近習窺測其意,爭獻鷹犬,彥卿悅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橫侵擾,故知人君當澹然無所欲,勿使嗜好形見於外,則姦佞無自入焉。朕年長他無所愛,但喜讀書,多見古今成敗,善者從之,不善者改之,斯已矣。」至拜舞稱賀。
三年十月,秘書監李至言:「願以上草書《千文》勒石。」上謂近臣曰:「《千文》盖梁武得鍾繇破碑千餘字,周興嗣次韻而成,詞理無可取,《孝經》乃百行之本,朕當自為書之,令勒于碑隂。」因賜至詔諭旨。
五年十一月丙辰,賜近臣飛白書各一軸,別賜參知玫事寇準飛白草書一十八軸。先是,呂䝉正等已受暢,準出使在外,至是始及焉,上因謂䝉正等曰:「書札者,六藝之一也,固非帝王之能事。朕聽政之暇,聊以自娛爾。」
丙寅,上幸國子監,賜直講孫奭五品服,因幸武成王廟,復幸國子監,令奭講《尚書·説命》三篇,至「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上曰:「誠哉是言也!」上意欲切勵羣臣,因歎曰:「天以良弼賚商,朕獨不得耶?」遂飲從官酒,别賜奭束帛。
朝儀
编辑正衙 〈仁宗 神宗 附〉
编辑太平興國元年十一月丁卯,詔:「中外官除拜出入,自今並於正衙辭謝,違者有司議其罰。」始復舊制也。
淳化二年六月,都官員外郎、知雜事范陽張郁上言:「正衙之設,謂之外朝,羣臣辭見及謝,皆先詣正衙,見訖,御史臺具官位姓名以報,閤門方許入對,此國家舊制也。自乾德以後,始詔先赴中謝,後詣正衙,至今有司遵行,而文武官中謝辭見之後,多不詣正衙,致朝經之隳廢,欲望自今內外官中謝後,次日並赴正衙,內諸司遙領刺史者,及閤門通事舍人已上新授者,皆同百官例,並赴正衙辭謝,出使急速免衙辭者,亦須具狀報臺,違者罰一月俸。」又言:「按今式,每假日,百司不奏事,陛下憂勤萬機,雖遇旬假,亦親聴斷,邇來文武百官多就假日辭謝,貴就便坐,以免舞蹈之儀,望自今假日,除內職級,將校閤門,不得引接辭謝,其受急命者,不在此限。」又言:「內殿起居,百官皆露立於廊廡之下,望自今前一日設幕次於閤門外,及令御史臺重載。」詔皆從之。重戴者,大裁帽之遺象也,本巖叟野夫之服,以帛為之,後魏文帝自雲中徙代,以賜百僚。國初,但御史服之,其後詔兩省及尚書省五品以上皆服,樞密、三司使副則否。太宗初即位,申嚴正衙辭謝之制,張郁至今猶以為言,豈太平興國之詔,盖未施行故耶?當考。
慶曆二年五月乙卯,詔:「自今應臣僚入見及辭謝,如值假故,不御前殿,即依舊制並放外,若事急速,許令後殿見辭謝及放正衙,並繫臨時特降朝旨,即不得輒自上章陳乞。」時權御史中丞賈昌朝言:「䕶國節度使兼侍中張耆赴河陽、武勝軍節度使髙化赴相州,乞免衙辭;河陽節度使楊崇勳復平章事,乞免衙謝,兼聞上件官等並乞只於後殿見辭者,按近制,臣僚見謝辭,並合在前殿,仍詣正衙,除假故外,若事急速,或許於後殿,或免過正衙,並繫臨時特旨,耆、化俱為節制,久去朝闕,辭見不由前殿出入,不詣正衙,或扶以拜君,或揖而受賜,既稱衰疾,且冒寵榮,雖聖上眷待老臣,特推異數,猶宜避免,以示恪恭,豈可輒上奏封,自求優便?今國家外捍邊冦,方任武臣,所宜並示恩威,不可專用姑息,仍恐文武臣僚自此更輕慢朝廷之儀。」乃下是詔,仍榜朝堂。
元豐四年十二月己酉,侍御史知雜事蒲中行言:「兩省臺文武百官日赴文德殿,東西相向對立,宰臣一員押班,聞傳不坐,則再拜而退,謂之常朝。遇休假併三日已上,應內殿起居官畢集,謂之橫行,自宰臣、親王已下應見謝辭者,皆先赴文德殿,謂之過正衙,然在京釐務之官,例以别勅免參,宰臣押班,近年已罷,而武班諸衛,本朝又不常置,故今之赴常朝者,獨御史臺官與蕃官待次階官而已,今垂拱內殿,宰臣以下既已日參,而文德殿常朝仍復不廢,舛謬倒置,莫此為甚,至於橫行參假,與夫見謝辭官,先過正衙,雖沿唐之故事,然必俟天子御殿之日行之可也,有司失於申請,未能釐正,欲望特降指揮,先次罷去。」下詳定官制所,本所言:「今天子日聼政於垂拱,以接執政官及內朝之臣,而更於別殿宣敕不坐,實為因習之誤,兼有職事升朝官,五日一赴起居,而未有職事者,反日參,竦數之節,尤為未當。又辭見謝,自已入見天子,則前殿正衙對拜,一切自為虛文,今後乞遇朝假,則百官自赴大起居,不當復有橫行,參假中行,乞罷常朝及正衙横行為是。」從之。
入閤
编辑淳化二年十一月,上以入閤舊圖,承五代草創,禮容不備,於是命史舘修撰楊徽之等討論故事,别為新圖。十二月丙寅朔,遂行其禮于文德殿《實録》又云唐敬宗始于紫宸殿展入閣之儀,五代以來,諸事草創,禮容多闕,國朝久廢其禮,至是始復舊制。謹按太祖即位之年八月朔,御崇元殿,文武百官入閤,仗衛如儀,既罷賜百官廊食,至乾徳四年四月朔,猶講其禮,非久廢也。太平興國二年,詔以八月一日入閤,㑹雨而止,淳化二年十二月一日,乃復行之,若水倘指太宗朝則可耳。右諫議大夫張洎既與徽之等同撰定新儀,又獨奏䟽曰:「竊以今之乾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為外朝,在唐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萬國在此殿也。今之文德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為中朝,在漢為前殿,在唐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對四夷君長、試制策舉人在此殿也。今之崇德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為内朝,在漢為宣室,在唐為上閤,即隻日常朝之殿也,東晉太極殿有東西閤,唐置紫宸上閤,法此制也。且人君恭己南面向明,紫微黃屋,至尊至重,故廵幸則有大駕法從之盛,御殿則有勾陳羽衛之嚴,故雖隻日常朝,亦須立仗。前代謂之入閤儀者,盖隻日御紫宸上閤之時,先於宣政殿前立黃麾、金吾仗,俟勘契畢喚仗,即自東西閤門入,故謂之入閤。今朝廷且以文德正衙權宜為上閤,甚非憲度,況國家丕承正統,宇内治平,凡百憲章,悉從損益,惟視朝之禮,尚屬因循。竊見長春殿正與文德殿南北相對,伏請改創此殿以為上閤,作隻日立仗視朝之所,其崇德殿、崇政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是為雙日常時聽斷之所,庶乎臨御之式,允協前經,今輿論乃以入閤儀注為朝廷非常之禮,甚無謂也。臣又案舊史,中書、門下、御史臺為三司,謂侍從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從官先入殿庭東西立定,俟正班入,一時起居,其侍從官東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謁之儀,請凖舊儀,侍從官先入起居畢,分行侍立於丹墀之下,謂之蛾眉班,然後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於禮。臣又聞古之王者,躬勤庶務,其臨朝之䟽數,視政事之繁簡,唐初五日一朝,景雲初,始修貞觀故事,自天寳兵興之後,四方多故,肅宗而下,咸隻日臨朝,雙日不坐,其隻日或遇大寒盛暑、隂霪泥濘,亦放百官起居,雙日宰相當奏事,即時特開延英召對,或蠻方入貢、勲臣歸朝,亦特開紫宸引見。陛下自臨大寳十有五年,未嘗一日不鷄鳴而起,聽天下之政,雖剛健不息,固天徳之常,然而游焉息焉,亦聖人之謨訓,儻君父焦勞於上,臣子緘黙於下,不能引大體以爭,則忠亮之心有所不至。臣欲望陛下依前代舊規,隻日視朝,雙日不坐,其隻日遇大寒盛暑、陰霪泥濘,亦放百官起居,其雙日於崇德、崇政兩殿召對宰臣常參官以下,及非時蠻夷入貢、勲臣歸朝,亦特開上閤引見,並請凖前代故事處分。」奏入不報。
三年五月甲午朔,御文德殿,百官入閤,舊制入閤,惟殿中省細仗,隨兩省供奉官先入,陳於庭上,以為儀衛太簡,命有司更設黄麾仗,其殿中省細仗仍舊,從新制也。
曆議 〈太祖 附〉
编辑建隆二年五月,《欽天曆》推驗稍踈,詔司天少監洛陽王處訥等重加研覈。《欽天曆》初成,處訥私謂王朴曰:「此曆且可用,不久即差。」因指其當差處以示朴,朴深然之。
乾德元年四月辛卯,處訥上新定建隆《應天曆》,上為曆序,頒行之。
太平興國七年十月,初,有司言《應天曆》氣數漸差,詔司天監王處訥等重加考定,處訥別上新曆,詔付本監集官看詳,㑹冬官正吳昭素、徐瑩、董昭吉等各獻新曆,處訥既卒,所上曆遂不行,於是遣内臣沈元應集本監官屬學生,參校昭吉等三曆之踈密,秋官正史端䓁言:「昭吉曆差誤。昭素及瑩二曆,以建隆癸亥以來二十四年氣朔驗之,惟昭素曆氣朔稍均,可行用。」又詔衛尉少卿元象宗、與元應等,再集官及明曆術者重定,象宗等言:「昭素曆法,考驗無差,可施之永久。」上乃自製序,號《乾元曆》,優賜昭素等束帛。
至道二年四月甲申,屯田員外郎呂奉天上言:「司馬遷《史記》,王超五位圖,歲次朔閠,皆與經傳不合,以為唐堯即位之年,嵗在丙子,迄太平興國元年,嵗亦在丙子,凡三千三百一年,商王小甲七年正月甲申朔旦冬至,自此之後,每七十六年得一朔旦冬至,此即古曆一蔀,每蔀積月九百四十,積日二萬七千七百五十九,率以為常,直至春秋魯僖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旦冬至,了無差爽。用此為法,以推經傳,縱小有増減,乃經傳之誤,皆可發明也。古曆到齊梁以來,或差一日,更用近曆校課,亦得符同。恭惟聖朝文教聿興,禮樂咸備,惟此一事,久未刋修,伏望聖慈許臣撰進,不出百日,其書必成,儻有可觀,願藏秘府。」詔許之,書卒不就。
至道二年十一月丁卯朔,司天冬官正楊文鑑上言:「請於新曆六十甲子外,更増二十年[3]事。」下有司,判司天監苗守信等議,以為無所稽㨿,不可行用,上曰:「支干相承,雖止於六十,儻兩周甲子,共成上夀之數,期頥之人,得見所生之嵗,不亦善乎?」因詔有司,新曆以百二十甲子為限。
釋老
编辑太平興國七年六月,唐自元和以後,不復譯經,江南始用兵之嵗,有中天摩伽佗國僧法天者,至鄜州,與河中梵學僧法進共譯經義,始出《無量夀》《尊勝》二經、十佛賛,法進筆受綴文,知州王龜從潤色之,遣法天、法進獻經闕下,太祖召見慰勞,賜以紫方袍,法天請遊名山,許之。上即位之五年,又有北天竺茄濕彌羅僧天息災,烏鐼曩國僧施䕶繼至,法天聞天息災等至,亦歸京師,上素崇尚釋教,即召見天天息災等,令閲乾德以來西域所獻梵夾,天息災䓁皆曉華言,上遂有飜譯,因命内侍鄭守鈞就太平興國寺建譯經院,是月,院成,詔天息災等各譯一經以獻,擇梵學僧常謹、清沼䓁,與法進同筆受綴文,光禄卿湯悅、兵部員外郎張洎,參詳潤色之,内侍劉素為都監[4]。癸卯,幸譯經院,盡取禁中所藏梵夾,令天息災等視藏錄所未載者飜譯之。《實錄》、《本紀》皆不書,今據本志及《會要》,追記之。
八年十月甲申,上以新譯經五卷示宰相,因謂之曰:「浮屠氏之教,有裨政治,達者自悟淵微,愚者妄生誣謗,朕於此道,微究宗旨,凡為君治人,即是修行之地,行一好事,天下獲利,即釋氏所謂利他者也,庻人無位,縱或修行自苦,不過獨善一身。如梁武捨身為寺家奴,百官率錢収贖,又布髪於地,令桑門踐之,此真大惑,乃小乗偏見之甚,為後代笑。為君者,撫育萬類,皆如赤子,無偏無黨,各得其所,豈非修行之道乎?雖方外之說,亦有可觀者,卿等試讀之,盖存其教,非溺於釋氏也。」趙普曰:「陛下以堯舜之道治世,以如來之行修心,聖智高逺,動悟真理,固非臣下所及。」是嵗,賜譯經院額曰「傳法」,令兩街選童子五十,就院習梵學梵字,從天息災等所請也。
雍熙二年十月丙午,以天竺僧天息災為譯經三藏明教大師,施護爲傳法大師,法天爲傳教大師,並授朝散大夫、試鴻臚少卿,仍月給俸禄。
太平興國七年六月,先是,舒州懷寧縣有老僧過民柯萼家,率萼詣萬嵗山取寶,僧以仗於古松下掘得黝石,上刻誌公記曰:「吾觀四五朝後,次丙子年,趙號二十一帝,敬醮潛山九天司命真君,社稷永安」,僧忽不見,萼以石刻來獻,於是詔舒州修司命真君祠,黃門綦政敏督其役,總成六百三十區,號曰靈仙觀。
太平興國六年十月甲午,蘇州言太乙宮成。先是,方士言五福太乙,天之貴神也,行度所至之,國民受其福,以數推之,當在吳越分,故令築宮以祀之。八年五月丁巳,相州言風雹害稼,司天春官正襄城楚芝蘭上言:「京師,帝王之都,百神所集。今城之東南,一舍而近,有地名蘇村,若於此為五福太乙作宮,則萬乘可以親謁,有司便於祗事,何為逺趨江外,以蘇臺為吳分乎?」議者不能奪,丁卯,詔從芝蘭議,徙建太乙宮於蘇村,東上閤門使樂陵趙鎔督其役,仍令芝蘭及樞密直學士張齊賢同定祭法。十一月己未,太乙宮成,凡千一百區,命張齊賢等共視之,齊賢等言:「太乙,五帝之佐,天神之至貴者也,請用祭天之禮,殺其半,又小損之。」上令增教坊伶官百人,自昬祠至明,如漢制,毎嵗四立日行祀禮。
端拱二年八月。先是,上遣使取杭州釋迦佛舍利塔,置闕下,度開寳寺西北隅地,造浮圖十一級以藏之,上下三百六十尺,所費億萬計,前後踰八年。癸亥,工畢,巨麗精巧,近代所無也,知制誥田錫嘗上疏諫,其言有切直者,則曰:「衆以為金碧熒煌,臣以為塗膏釁血」,上亦不怒。錫此疏必可觀,惜其不載於史,《奏議》亦無。
至道元年正月,初,端拱間,詔於昭陽門內道北建上清宮,謂左右曰:「朕在藩時,太祖特鍾友愛,賞賚不可勝計,今悉貿易以作此宮,為百姓請福,不用庫錢也。」時王沔參知機務,奏曰:「土木之工,必有勞費,不免取百姓脂膏爾。」上黙然,及營繕,命中使董其役,役夫嘗不滿三千人,有司率移撥三五百人給他用,中使言於上,上曰:「有司所須之人皆要切,汝當自與計議圎融,勿令廢務。」既而數年功不就。言事者多指之,有詔中輟。後嵗餘,内設道塲,與道士言及之,乃復出南宮舊金銀器用數萬兩,鬻於市,以給工錢訖其役。丙辰,工成,總千二百四十二區,上親為書額,車駕即日往謁焉。
聽斷
编辑太平興國六年三月,詔:「諸州大獄長吏不親决,胥吏旁縁為姦,逮捕證左,滋蔓踰年而獄未具,自今長吏每五日一慮囚,情得者即决之。」上不欲天下有滯獄,乃建三限之制:大事四十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不須追捕而易决者,無過三日。[5]
四月,上親躬聽斷,京城諸司獄有疑者,多臨決之。是嵗,自春涉夏不雨,上意獄訟有寃濫,㑹歸徳軍節度推官李承信市葱,有爛者,笞園户,病創數日死,己卯,承信坐棄市。
先是,諸州罪人皆錮送闕下,道路非理而死者十常六七,所坐或夤縁細㣲,情可憫惻,江南西路轉運副使、左拾遺張齊賢上言:「罪人至京,請擇清彊官慮問,若顯負沈屈,則量罰本州官吏。自今令只遣正身,家屬别竢朝㫖,干繫人非正犯者,具報轉運使,詳酌情理,免錮送。」又言:「刑獄繁簡,乃治道張弛之本,於公陰德,子孫則有興者,況六合之廣,能使獄無冤人,豈不福流萬世!州縣胥吏,皆欲多禁繫人,或以根窮為名,恣行追擾,租税逋欠至少,而禁繫累日,遂至破家,請自今外,縣罪人令五日一具禁放數白州,州獄别置歴,委長吏檢察,三五日一引問䟽理,每月具奏,下刑部閲視,有禁人多者,即奏遣朝官馳往决遣,若事渉寃誣,故為淹滯,則降黜其本州官吏,或終嵗獄無寃滯,則刑部給牒,得替日,較其課,旌賞之。」
八月,兩浙運司言部內諸州繫囚滿,長吏隱落,妄言獄空,蓋懼朝廷詰其淹滯也,詔自今諸州有妄奏獄空及隱落囚數者,必加深譴,募告者賞之。
閠十二月丁酉,詔諸州犯流徒罪人等,並配所在牢城,勿復轉送闕下,仍不得輒以案牘聞奏,稽留刑獄,違者罪之。先是,知桐廬縣、太常寺太祝刁衎上䟽言:「滛刑酷法,非律文所載者,望詔天下悉禁止之。廵檢使臣捕得盗賊亡卒,並送本部法官訊鞫,無得擅加酷虐。古者投姦人於四裔,今乃逺方囚人,盡歸象闕,配於務役,最非其宜,神京勝地,天子所居,豈可使流囚於此聚役,自今外處罪人,望勿許解送上京,亦不留於諸務充役。又《禮》曰:『刑人於市,與衆棄之。』則知黃屋紫宸之中,乃非行法用刑之所,望自今御前不行決罰之刑,殿前引見司鉗黥法具,並付御史及廷尉之獄,勅杖不以大小,皆以付御史、廷尉、京府,或出中使,或命法官,具禮監科,以重明刑慎法之意。或有犯刼盗亡命罪重者,刖足釘身,國門布令,此乃愚民昧於刑憲,逼於衣食,偶然為惡,義不及他,被其惨毒,實傷風化,亦望減除此法,如此則人情不駭,各固其生,和氣無傷,必臻上瑞矣。」上覽䟽甚悅,降詔褒答焉。
雍熙元年三月甲寅,令諸州十日一具囚帳及所犯罪、繫禁日數以聞,刑部専意紏舉。先是,諸州每十日一奏獄狀,上閱所奏,有一州禁繫至三百人者。
五月,乃詔:「自今門留寄禁、取保在外,并邸店養疾者,並準禁囚例,件析以聞,其鞫獄違限、可斷不斷、事小而禁繫者,有司奏駁之。」先是,開封府女子李,擊登聞鼓,自言無兒息,身且病,一旦死,家業無所付,詔本府隨所欲裁置之。李無他親屬,獨有父,有司繫之。六月己丑,李又詣登聞,訴共父被繫,上頗駭其事,謂宰相曰:「此事至小,豈當禁鞫!輦下尚或如此,天下至廣,安得無枉濫乎?朕恨不能親决四方之獄,固不辭勞耳。」即日詔遣殿中侍御史李範等十四人,分往江南、兩浙、西川、荊湖、嶺南等道審問刑獄,情得者即決之。吏之怠者,劾其罪以聞;其臨事明敏、刑獄無滯,亦以名來上。庚子,始令諸州十日一慮囚。
七月乙卯,上謂宰相曰:「御史臺閤門之前,四方綱準之地,頗聞臺中鞫獄,御史多不躬親,垂簾雍容,以自尊大,鞫按之任,委在胥吏,求民之不寃,法之不濫,豈可得也?」乃詔自今決獄,御史必須躬親,毋得専任胥吏。
八月戊寅朔,上謂宰相曰:「每閱大理奏案,或節目小有未備,必移文案覆,封疆遙遠,動涉數千里外,禁繫淹久,甚可憐也。自今卿等詳酌,如其非人命所繫,即與量罪區分,勿須再鞫。」始令諸州笞、杖罪,不須證逮者,長吏即決之,勿復付所司。羣臣受詔鞫獄,獄既具,騎置來上,有司斷訖後,復騎置下之諸州,所上疑獄,有司詳覆而無可疑之狀,官吏並同違制之坐,其當奏疑案,亦騎置以聞。
二年八月庚辰,上謂宰相曰:「朕於獄犴之寄,夙夜焦勞,比分遣使臣按巡諸道,蓋慮或有寃滯耳。因思新及第進士為司理參軍,彼於法律,固未精習,宜令諸州長吏視其不勝任者,於判司、簿尉中兩易之。」
十月辛丑朔,上錄京城諸司繫囚,多所原減,決事遂至日旰,近臣或諫以勞苦過甚,上曰:「不然,儻惠及無告,使獄訟平允,不致枉撓,朕意深以為適,何勞之有?」因謂宰相曰:「中外臣寮若皆留心政務,天下安有不治者?古人宰一邑、守一郡,使飛蝗避境,猛虎渡河,況人君能惠養黎庶,申理寃滯,豈不感召和氣乎?朕每自勤,不怠此志,必無改易。或云有司細故,帝王不當親決,朕意則異乎此,若以尊極自居,則下情不得上逹矣。」
三年正庚戌,令諸鎮繫囚不得過十日,長吏察舉之,從左拾遺張素等奏也。
四月乙丑,令諸州訊囚,不須衆官共視,但申長吏,得判而後訊之。
九月癸未,詔:「自今京朝、幕職、州縣官,並須習讀律令格式,秩滿至京者,當試問,其全不通曉者,量加殿罰。」又詔:「諸州所奏大辟案,多抄略疑辨之辭,或至愆誤,自今並全錄以聞。」又詔:「奏案每下刑部、大理寺詳斷,頗聞諸州有齎貨隨案入京賄丈鬻法者,募告者賞之。」判刑部張佖上言:「果州、徐州官吏枉斷死罪,雖已駁舉,而人命至重,死者不可復生,非稍峻其條章,何以責其明慎?案斷獄律,從流失入死罪者三等,徒二年半,公罪分四等。望自今應斷失入死刑者,不得以官減贖。檢法官削一任,長吏並停見任。」從之。
十月丁巳,令諸州決獄違限,準律官文書稽程論其罪,踰四十日,言上聽裁,事須證逮,致稽緩者,所在以其事聞。
端拱元年正月,詔諸道州府,不得以司理參軍蒞它職。
二年,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戊戌,上親錄京城諸司繫獄囚,多所原減,即命起居舍人項城宋維翰等四十二人,分詣諸道,案決刑獄,是夕大雨。
九月,詔京朝官有明於律令格式者,許上書自陳,當加試問,以補刑部、大理寺官,屬三嵗,遷其秩。
己丑,賜近臣《刑統》各一部,申命百官奉公外,常讀律令格式之文,用以檢身斷事。
淳化元年四月庚戌,以旱,親錄京城繫囚多所原減,令尚食進素膳,遣常參官分詣諸道決獄,令中使詣五嶽祈雨。
五月辛卯,令刑部置詳覆官六員,專閱天下所上案牘,勿復遣鞫獄,置御史臺推勘官二十人,並以京朝官充,若諸州有大獄,則乘傳就鞫,辭日,上必臨遣諭㫖曰:「無滋蔓,無留滯。」咸賜以装錢,還必召見,問以所推事状,著為彞制,凡滿三嵗,考其殿最而黜陟之。
二年二月戊午,詔大理寺,杖罪以下,並須經刑部詳覆,尋又詔大理寺所駁天下案牘未具者,亦令刑部詳覆以聞。
四月,判刑部李昌齡上言:「自來大理詳斷,刑部詳覆,並連署以聞,此設兩司,為之鈴鍵,貴於議讞,克正刑章,既列奏以僉同,乃職份之無別,案制大理定刑訖,送省部,詳覆官入法狀,主判官以下語,然後具狀奏聞,至開寳六年,闕法直官,致兩司共斷定覆詞,今若悉備舊規,慮成煩滯,欲望今大理所斷案牘,令寺官書判印書訖,送省部詳覆,如其允當,即刑部官吏印書送寺共奏。或刑名未允,即駁踈以聞。」詔從其請。
五月庚子,始命司門員外郎董循等十人,分充諸路轉運司提㸃刑獄公事,管內州府,十日一具囚帳供報,有疑獄未決,即馳傳往視之,州縣敢稽留人獄,久而不決,及以偏辭按讞,情不得實,官吏狥情者,悉以聞,佐使小吏以下,許便宜按劾從事。
上欽恤庶獄,慮大理、刑部吏,舞巧文詆,己卯,置審刑院於禁中,以樞密直學士李昌齡知院事,兼置詳議官六員,凡獄具上奏者,先申審刑院,印訖,以付大理寺、刑部斷覆以聞,乃下審刑院詳議,申覆裁決訖,以付中書省,當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復以聞,始命論決,蓋重謹之至也。司馬光《記聞》稱趙普出鎮,患中書權重,且事衆,宰相不能悉領,向敏中時為諫官,上言請中書刑房置審刑院,按《實錄》,向敏中雖以左司諫知制誥,初不聞有此譏,國史及它書亦弗載,不知光何所據也。且置審刑院,不過欽恤庶獄耳,豈能分中書權省其事耶?疑此說或誤,更須考之。楊億《談苑》,但云審刑院,本中書刑房,宰相所領之職,於是析出,亦不云中書權太重也。
三年五月壬寅,詔御史臺鞫徒以上罪,獄具,令尚書丞郎、兩省給舍以上一人,親往慮問。
己酉,上以久愆時雨,因遣常參官十七人,分詣諸路,按決刑獄,是夕雨。
六月戊寅,上御祟政殿,親錄京城諸司繫囚,流罪以下,多所原減。
四年六月戊午朔,詔御史臺應合行故事,並條奏以聞,獄無大小,自中丞以下,皆臨鞫問,不得專責所司。
自端拱以來,諸州司理參軍皆上躬自選擇,民有詣闕稱冤者,亦遣臺使乘傳案鞫,數年之間,刑罰清省矣。
諸路提點刑獄司未嘗有所平反,上以徒増煩擾,罔助哀矜,詔悉罷之,歸其事於轉運司。至道二年七月,上聞諸州所斷大辟情有可疑者,懼為有司所駁,不敢上其獄,人命所繫,或致冤濫,乃詔:「自今所斷死罪,有可疑者,具獄申轉運司,擇部內之詳練格律者,令決之,須奏者,乃奏。」又詔諸吏民詣鼓司登聞院訴事者,須經本屬州縣、轉運司不為理,有司乃受。令大理司所決天下案牘 —— 大事,限二十五日;中事,二十日;小事,十日。審刑院詳覆 —— 大事,十五日;中事,十日;小事,五日。
教閱
编辑太平興國二年九月,上屬意戎事,每朝罷,即於便殿,或後苑,親閱禁卒,取伉健者隸親軍,罷軟老弱,悉分配外州,自是藩衛之士,益以精强,乃令築講武臺於城西之楊村。辛亥,大閱,上與文武大臣、從官等登臺而觀,殿前都指揮使楊信董其事,上以信病瘖不能言,命天武左廂都指揮使崔翰代之,翰分布士伍,南北綿亘二十里,建五色旗以號令將卒,望其所舉為進退之節,每按旗指蹤,則千乗萬騎,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無比,上甚悅,即遣中使宻以金帶賜翰,謂之曰:「此朕藩邸時所服者也。」因謂左右曰:「若崔翰者,必不仕晉朝矣!」盖言晉朝將帥多不得其人,軍政隳紊故也。楊信,即楊義,避上名改焉。丙辰,上始狩於近郊,作詩賜羣臣,令屬和。
三年十二月乙丑,上幸講武臺觀飛仙軍人發機石、射連弩,上將伐北漢,先習武事也。庚午臘,有司請備冬狩之禮,上從之,因謂左右曰:「《老子》云:『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夏書》曰:『外作禽荒,為人上者,不得不戒』,歴觀前代多惑於此,而至䘮敗,朕今順時蒐狩,為民除害,非敢以為樂也。」
四年正月,親征河東。四月,上幸城西督諸將攻城。先是上選諸軍勇士數百人,教以劍舞,皆能擲劍於空中,躍其身,左右承之,見者無不恐懼,㑹契丹遣使脩貢,賜宴便殿,因出劍士示之,數百人袒裼鼓譟,揮刃而入,跳擲承接,曲盡其妙,契丹使者不敢正視。及是,廵城必令舞劍士前導,各呈其技,北漢人乘城望之破膽。
雍熙元年二月朔,上御祟政殿親閱諸軍將校,自都指揮使已下,至百夫長,皆按名籍,參考勞績而陞黜之,凡踰月而畢,自是率循其制,謂近臣曰:「朕選擢將校,先取其循謹能御下者,武勇次之,若不自謹飭,則士卒不畏服,雖有一夫之勇,亦何用耶?」又曰:「兵雖衆,茍不簡擇,與無兵同。先帝訓練之方,咸盡其要,朕因講習,漸至精鋭,儻統帥得人,何敵不克?止患將才難得耳。」
舊制,諸軍辭見,或行間驍果出衆者,令將帥互相保任。散員左班都頭魏能,戌邊,不為衆所保,上曰:「此人材勇,朕可自保之。」由此稍加進用。
四月甲午,幸金明池,親習水戰,謂宰相曰:「水戰,南方之事也,今其地已定,不復施用,時習之,示不忘武功耳。」因幸講武臺閱諸軍馳射,有武藝超絕者,咸賜以帛,還,登瓊林苑北榭,賜從臣飲。
至道元年三月己巳,上令衛士數百輩射於祟政殿庭,召張蒲觀之。先是,李延信還,上賜李繼遷勁弓三,皆力及一石六斗,繼遷意上欲威示四方,非有人能抗也。至是,士皆引滿平射,有餘力,蒲大駭,上笑問蒲:「戎人敢敵否?」蒲曰:「蕃部弓弱矢短,但見此長大,人固已逃遁,況敢拒敵乎?」上因謂蒲曰:「北人皆貧窶,飲食被服,粗惡無可戀者,繼遷何不來身自歸,求保富貴?」
十一月己未,上閱武於便殿,有衛士挽弓有及一石五斗者,矢二十發而綽有餘力,因謂近臣曰:「事有奇異驚聽者,此是也。今寰海無事,美材間出,悉在吾彀中矣,朕向於行伍中選氣質端謹、勇而知禮、進退有度者,授以挽强之法,俾相講教,所以弧矢之妙[6],敻無倫比。」又令騎兵、歩兵各數百,東西列陣,挽强彀弩,視其進退,發矢如一,容止中節,上曰:「此殿庭間數百人爾,猶兵威可觀,况堂堂之陣,數萬成列者乎?」
政迹總類
编辑太平興國四年正月癸卯,新渾儀成,司天監學生巴中張思訓所創也,置文明殿東南之鐘鼓樓,以思訓為渾儀丞。舊制:日月晝夜行度,皆人所運轉。新創成於自然,尤為精妙。
五年正月,國初但有左右飛龍院,以左右飛龍使各二人分掌之,時諸州監牧多廢,官失其守,國馬無復孳息,太祖始置養馬二務,又興葺舊馬務四,以為放牧之地,分遣中使詣邉州,歲市馬,自是閑廐之馬始偹.上既平太原,遂觀兵范陽,得汾晉、燕薊之馬凡,四萬二千餘匹,國馬増多,乃詔於景陽門外,新作四廐,名天駟監,左右各二,以左右飛龍使為左右天廐使,閑廐使為崇儀使,内廐馬既充牣,始分置諸州牧養。改崇儀使,《實録》在甲申,今從本紀。
八年四月,上嘗作戒諭辭二,付閤門,一以戒京朝官受任於外者,一以戒幕職州縣官。丁未,令閤門於朝辭日宣旨勖勵,乃書其辭於治所屋壁,遵以為戒。
八月辛亥,詔增周公《謚法》五十五字、美謚七十一字,為百字;平謚七字,為二十字;惡謚十七字,為三十字。仍令翰林學士承旨扈蒙、中書舍人王祜同詳定。蒙等上奏,所増五十五字皆可用,其沈約、賀琛《續廣謚》,請廢不行,詔可。
雍熙元年四月甲辰,布衣趙垂慶詣匭上書,言皇家當越五代,而上承唐統為金德,若以梁上繼唐後,唐至國朝,亦合為金德。矧自禪代以來,符瑞狎至,羽毛之色白者,不可勝紀,皆金德之應也。望改正朔,易車服旗色,以承天統。事下尚書省,集百官定議。右散騎常侍徐鉉等議曰:「五運相承,國家大本,著於前載,具有明文,頃者唐末喪亂,朱梁篡代,荘宗以早編屬籍,繼立世功,親雪國讎,天下稱慶,即比梁于羿浞、王莽之徒,不可以為正統也。荘宗中興,唐祚重新,土德自後,數姓相傳,晉以金,漢以水,周以木,天造皇宋,運膺火德,况國初便祀火帝為感生帝,於今二十五年,而又圎丘展禮,已經六祭,自是日盛一日,年榖豊登,干戈偃戢,若於聖統未合天心,焉有太平,得如今日?此皆上玄降祐,清廟垂休,致成恢復一統之運也。豈可輒因獻議,便從改易,恐違眷命,深所未安。又云梁至周不合迭居五運,欲我朝上繼唐統,宜為金德,且後唐以下,奄宅中區,合該正統,今便廢絶,理實無謂,且五運代遷,皆親承授,質文相次,間不容髮,豈可越数姓之上,繼百年之運,此不可之甚也。按《唐書》天寶九載,崔昌獻議,自魏晉至周隋,皆不得為正統,欲唐逺繼漢統,立周漢子孫為王者後,備三恪之禮,是時朝議,是非相半,集賢學士衞包扶同,李林甫遂行其事,至十二載,林甫卒後,復以魏周隋之後,依舊為三恪,崔昌、衞包,並皆逺貶,此又前載之甚明也。況今國家封禪有日,宜從定制,上荅天休,伏乞聖宋,永為火德。」從之。
四年十二月,國子司業孔維上書,請禁原蠶,以利國馬,直史館樂史駮奏曰:「《管子》云:『倉廪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是以古先哲王厚農桑之業,以為衣食之原耳。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饑者,一婦不蠶,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天子親耕,后妃親蠶,屈身以化下者,邦國之重務也。《吳都賦》曰:『國賦再熟之稻,鄉貢八蠶之綿』,則蠶之有原,其來舊矣,今維請禁原蠶,以利國馬,徒引前經物類同氣之文,不究時事,確實之理,夫所市國馬,來自外方,渉逺馳驅,虧其秣飼,失於善視,遂至玄黃,致斃之由,鮮不階此,今乃禁其蠶事,甚無謂也。唐朝畜馬,具存監牧之制,詳觀本書,亦無禁蠶之文,況近降明詔,來年春有事於籍田,是則勸農之典方行,而禁蠶之制又下,事相違戾,恐非所宜。臣嘗歴職州縣,粗知利病,編民之内,貧窶者多,春蠶所成,止充賦調之備,晚蠶薄利,始及卒歳之資,今若禁其後圖,必有因縁為弊,滋彰撓亂,民豈遑寜?渙汗絲綸,所宜重慎。」上覽之,遂寢原蠶之禁,維復抗䟽論辨,且言:「臣少親耕桑之務,長歴州縣之職,物之利害,盡知之矣。蚩蚩之氓,知其利而不知其害,故有早蠶之後,重養晚蠶,且晚蠶之繭,出𢇁甚少,再采之葉,來歳不茂,豈止傷及於馬,而桑亦損矣。」上雖不用維言,嘉其援引經據,以章付史館。
端拱元年正月乙亥,上於東鄉饗先農,以后稷配,遂耕籍田,始三推,有司言禮畢,上曰:「朕志在勸農,恨不能終於千畆,豈止以三推為限?」耕數十歩,侍臣固請乃止,還御乾元門,大赦,改元,民年七十以上,有德行為鄉里所崇者,賜爵一級。
淳化三年六月辛卯,分遣使臣,於京城四門置塲,増價以糴,令有司虛近義倉以貯之,名曰常平,以常參官領之,俟歲饑,減價糶與貧民,遂為永制。
五年三月甲寅,宋、亳民市牛江淮間,未至,上以時雨沾足,慮其耕稼失時,會太子中允武允成獻踏犁,以人力運之,不用牛,上亟令秘書丞、直史館陳堯叟等往宋州,依其制造成以給民,民甚賴焉。
至道元年六月己卯,詔重造州縣二稅服籍,頒其式於天下,凡一縣所管幾戶,夏秋二稅、苗畆桑功、正稅及緣科物,用大紙作長卷,排行實寫為帳一本,送州覆校定,以州印印縫,於長吏㕔側置庫,作板櫃,藏貯封鏁,自今每嵗二稅將起納前,並令本縣先如式造帳一本送州,本縣納稅版簿,亦以州印印縫,給付令佐。
九月,先是,汴河嵗運江淮米三百萬石、菽一百萬石;黃河粟五十萬石。菽三十萬石;恵民河粟四十萬石、菽二十萬石;廣濟河粟十二萬石。凡五百五十萬石,非水旱、大蠲民租,未甞不及數。是嵗,汴河運米至五百八十萬石。丁未,上因問近臣汴水疏鑿之由,參知政事張洎退而講求其事以奏,且曰:「今帶甲數十萬,戰騎稱是,萃於京師,仍以亡國之民悉集於輦下,比漢唐京邑,民庶十倍其人矣。甸服時有水旱,而不至艱歉者,有惠民、金水、五丈、汴水等四渠,流引脉分,㑹於天邑,舳艫相接,贍足京師,以無匱之也。惟汴之水横亘中國,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盡南海,半天下之財賦,並山澤之百貨,悉由此路而進,然則大禹䟽鑿以分水勢,煬帝開甽以奉廵遊,雖數陻廢而通流不絶,於百代之下,終為國家之用者,其上天之意乎?」
二年二月,祠部員外郎、主判都省郎中事王炳上言曰:「尚書省國家藏載籍,興治教之府,所以周知天下地里廣袤,風土所宜,民俗利害之事。當成周之世,治定制禮,首建六官,即其原也,漢唐因之,軌範斯著,簡策所載,煥然可觀,蓋自唐末以來,亂離相繼,急於經營,不遑治教,故金榖之政,主於三司,尚書六曹,名雖存而其實亡矣。謹案六曹凡二十四司,所掌事物,各有圗書,具載名數,藏於本曹,謂之載籍,所以周知天下之事,自中制外,教導官吏,興利除害,如指諸掌,臣故曰『藏載籍,興治教之府』也。今職司久廢,載籍散亡,惟吏部四司官曹小具,祠部有諸州僧道文帳,職方有諸司閏年圗,刑部有詳覆諸州巳决大辟案牘及勾禁奏狀,此外無舊式,欲望令諸州每年造户口租税實行簿帳,寫以長巻者,别寫一本,送尚書省,藏於户部,以此推之,其餘天下官吏民口廢置、祠廟、甲兵、徒𨽻百工、疆畎封洫之類,亦可籍其名數,送尚書省,分配諸司,俾之緘掌,俟朞嵗之後,可以振舉官守,興崇治教,望選大僚數人,博通治體者,參取古今典禮令式,與三司所受金榖器械簿帳之類,仍詳定諸州供送二十四司載籍之式,如此則尚書省備藏天下事物名數之籍,如秘閣藏圗書,國學藏經典,三館藏史𫝊,皆其職也。」上覽奏,嘉之,詔令尚書丞郎及兩省五品以上集議其事,吏部尚書宋琪等上奏曰:「王者六官,法天地四時之柄,文昌列署,體象緯環拱之文,是為布政之宮,王化之本,典教所出,何莫由斯,然而古今異宜,沿革殊制,或從權而改作,亦因時而立法,唐之中葉,兵革弗寧,始建使名,專掌邦事,權去省闈,政歸三司,五代相循,未能復舊,今聖文垂拱,書軌無外,將循名而責實,庶稽古以建官,悉舉舊章,以蹈前軌,而嵗祀寢久,曹局僅存,有司失傳,遺編多闕,臣等欲望委崇文院檢討六曹所掌圖籍,自何年不係都省,詳其廢置之始,究其損益之源,别俟討論,以期恢復。」上以其迂濶,竟寢之。王炳奏議,不得其日,宋琪自吏部尚書遷右僕射,在二月,今琪猶以吏書見,故附此事於二月末,《實録》别本亦載此事於二月乙未
太平興國六年九月丙午,詔應京朝官,除兩省、御史臺,自少卿監以下,奉使從政於外,受代而歸者,並令中書舍人郭贄、膳部郎中兼御史知雜事滕中正、戶部郎中雷徳驤,同考校勞績,品量材器,以中書所下闕員,類能擬定,引對而受之,謂之差遣院。按前代常參官自一品以下,皆曰京官,其未常参,止曰未常參官,今謂常參曰朝官,秘書郎而下未常参者曰京官。舊制:京官有員數,除授皆云替某官,或云填見闕,京官皆屬吏部,每任三十月為滿,嵗校其考,第罷任、取解赴集,國初以來,有權知及通判諸州軍監、臨物務官,無定員,月限既滿,有司住給俸料,而見釐務者,申牒有司復支,所釐之務罷則已,但不常参除授皆出中書,不復由吏部。至是,與朝官悉差遣院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