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古滇說原集

紀古滇說原集
作者：張道宗　宋

舊本題宋張道宗撰。前有嘉靖己酉沐朝弼《序》，則稱道宗爲元人。卷末題「咸湻元年春正月八日滇民張道宗錄」,而書中又載元統二年立段信茁實爲大理宣慰使司事，顚倒牴牾，猝不可詰。其書大抵陰剽諸史《西南夷傳》而小變其文，惟所記金馬、碧鷄事，稱阿育王有三子，爭逐一金馬，季子名至德，逐至滇池東山獲之，卽名其山曰金馬；長子名福邦。續至滇池之西山，忽見碧鳳，卽名其山曰碧鷄。所謂金馬、碧鷄之神，卽是二子。其說荒誕。與史傳尤異，文句亦多不雅馴，殆出贗託，況書中明言宋興以北有大敵，不暇遠略，使傳往來，不通中國，何以度宗式微之時，轉奉其正朔？然則非惟道宗時代恍惚難憑，卽其人之有無，且不可遽信矣。卷首有楊愼點校字，其卽愼所依託，而故謬其文以疑後人歟？

紀古滇說集序

　　雲南古爲滇國，天則参井餘氣，地則梁益裔土，故其沿革附于巴蜀，河圖緯所謂南中爲蜀之苑囿是也。《史記·西南夷傳》，班固、范曄衍之，至晋常璩作《南中志》，附于《華陽國志》詳矣。余家重膺天恩，世守滇雲，戎政之暇，求滇之遺迹，病其略也。盖史之体，內華夏而外荒徼，今也九州同城，四海一貫，固不厭其詳且煩也。於類書所引楊子雲《蜀本紀》、譙周《異物志》，僅存千百於一二；若任豫之《益州記》、韋琯《雲南事狀》、韋齊休之《雲南行記》、樊綽之《雲南志》《南蠻記》，皆名存而籍亡久矣，莫可徵也。家所舊藏有《紀古滇說集》，乃元人張道宗所錄，始自唐虞，訖于咸淳，方域年運，謡俗服叛，一一詳焉。雖其文不雅馴，而鑿鑿傳信不可删，以迷其眞也，其紀金馬事，大與《漢書》所謂金形似馬、碧形似鷄之說逈異，文儒信史者多疑之。余謂是書本偏方所錄，自言風土，當得其實，漢使王襃祭金馬、碧鷄之神，望其地不至，又安能必其說爲信，而此所錄可疑乎！幷存之可也。遂命梓人鍥之，上以廣國家方輿一統之盛，下以補職守忠愛萬一之裨，觀者幸鑒鄙意焉。

　　嘉靖己酉十又二月朔日

　　欽差鎮守雲南總兵官征南將軍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沐朝弼謹序。

紀古滇說原集

　　古滇，始自唐虞而前，漸漸有野人授土號，法外君長。唐分命仲宅西曰昧谷，虞導黑水至於三危，入于南海。大禹治水命神庚辰徇南海分派江河，流沙金色，故名金沙，入昧谷，見水多聚於山頂，溪池廣遠，谷島高峙，乃曰滇水。滇水周三百里，其地萬里，皆蠻夷所有。西窮極有大秦國、身毒國、義渠國、繳濮國，茶弼沙國有聖人名徂葛尼到此。諸國皆有君長，茶粥沙是日落之所，有大洋，日入其洋矣。外有緬夷諸國，西南濱海黑水所流八百、日南、占城、眞臘、登流眉、賓童竜國，有王舍城中目連舍基，此南海濱也，與滇水相去不遠。自此西南夷君長以十數，夜郞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十數，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十數，卭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同師以東，北至楪楡，名爲嶲、昆明，皆編髮，随畜遷徙，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千里。自嶲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東北君長以十數，白馬最大。皆氐類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

　　周宣王在位四十六年，時乃周室中興，遠聞西南有身毒國，卽天竺國也。先昭王二十一年，有淨梵王妃摩耶氏生太子悉多，不欲爲君長，入山秃髮也。至宣王時，西天竺亦有國曰摩耶提，乃王也，是淨梵王摩耶之后裔也。摩耶提名阿育，生三子，長曰福邦，其名也，次曰弘德，季曰至德。三子倶健勇，因父阿育王有神驥一匹，身高八尺，紅鬃赤尾，毛有金色，三子共爭之，王莫能決。乃曰：「三子皆一也，與一則偏一，而不愛於二也」。乃命左右曰：「將我神驥縱馳而去，有能追獲者主之。」乃一縱直奔東向而去。三子各領部衆相與追逐，其季子至德先至滇之東山，而獲其神驥，就名其東山以爲金馬山。長子福邦續至滇池之西山，聞季子以獲其馬，停憩於西山之麓，忽有碧鳳呈祥，後誤目山曰碧雞。次子弘德后至滇之北野，各主之不回。王憂思，滇類衆，恐未獲歸，乃遣舅氏神明統兵以應援。將歸，不期哀牢夷君主阻兵塞道而不復返矣。哀牢國，永昌郡也，其先有郡人蒙迦獨，妻摩梨羌，名沙一，居於牢山。蒙迦獨嘗捕魚爲生，后死牢山水中，不獲其屍。妻沙一往哭於此，忽見一木浮觸而來，旁邊漂沉，離水面少許，婦坐其上，平穩不動。明日視之，見水沉觸如舊，遂嘗浣絮其上，若有感，因懷姙，十月孕，生九子，復產一子，共男十人。同母一日行往池邊，詢問其父。母指曰：「死此池中矣。」語未畢，見沉木化爲龍，出水上。沙一與子忽聞龍語曰：「若爲我生子，今倶何在？」九子見龍驚走，獨一小子不能去，母固留之，此子背龍而坐。龍因舐之，就喚其名曰：「習農樂。」母因見子背龍而坐，乃鳥語謂背爲九，謂坐爲隆，因其名池曰九隆。習農樂後長成，有神異，每有天樂奏於其家，鳳凰棲於樹，有五色花開，四時常有神人衞護相随。諸兄見有此異，又能爲父所舐而與名，遂共推以爲王，主哀牢山下。哀牢山又有一人喚奴波息者夫婦，復生十女子，因與習農樂兄弟皆娶以爲妻。奴波息見習農樂有神異，遂重愛之，而家大旺。鄰有禾和者，嫉欲害之，習農樂奉母夜奔巍山之野，躬親稼穡，修德惟勤，敎民耕種。其九弟兄有妻，後漸相滋長，種人皆刻畫其身，象龍文，衣着尾。習農樂在於巍山之野，主其民，咸尊讓也。有梵僧續舊緣，自天竺國來乞食於家，習農樂同室人細密覺者，勤供於家。而餉夫耕，前則見前僧先在耕所坐向。問其言，僧曰：「汝夫婦雖主哀牢，勤耕稼穡，後以王玆土者無窮也。」語畢，騰空而去，乃知是觀音大士也。復化爲老人，自鑄其像，留示其后，今阿蹉觀音像者是也。大將軍張樂進求后來求會諸首，合祭於鐵柱，鳳凰飛上習農樂之左肩，樂進求等驚異，尚其有聖德，遂遜位其哀牢王，孫名奇嘉者，以蒙號國也。

　　前哀牢王兵阻其道，阿育王三子不復返矣，遂歸滇，各主其山。後値楚莊王遣將莊蹻總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蹻至滇也，見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饒數千里，以兵威定，滇民服焉。欲歸報，會秦幷六國，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衆王滇。其阿育王三子幷神明四甥舅之遺衆與蹻兵同諸夷雜處。蹻爲滇王，崇信佛敎，不忍殺生，遷居白崖、鶴拓、浪穹。后衆推仁果者爲張姓新君之滇王，蹻傳世卒矣。仁果肇基白崖，尚剙業之祥於玆，遂以地號國曰白，操存五常之固有，不昧一眞之虚靈，堅守三綱，修明六藝，本戒法於天竺，枝姓文於漢唐，言從善間於諸語，服随世俗於時宜，號年法古，正朔從夏，採摭諸家之善，自集成於一枝，而爲白氏國也。

　　秦滅漢興，漢武帝元狩元年夏五月，遣博望侯張騫請通西域，自大夏使還。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使近，又無害，騫還謂帝前言。又曰：「身毒國乃天竺國也，去蜀不遠」。帝再遣騫道通滇爲益州，亦曰昆明，册張仁果爲滇主。通商賈，貿易用貝。於是漢天子再遣王然于、栢始昌、呂越人等十餘輩，間通西南夷，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張仁果尚在白崖，彼騫雖奉命册之，而張仁果仍白氏國也。王然于等所會滇王當羌，亦莊蹻之遺也。廼留然等求道四年餘，皆閉昆明，莫能通。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我孰爲大？」及夜郞侯亦然。各自以一州王，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後王然于以粵破及誅南夷兵威風諭滇王入朝。至元狩三年作昆池，以習水戰。元鼎六年，漢平西南夷，置五郡。元封二年秋，漢遣將軍郭昌，發巴蜀兵，擊滅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降，以其地爲益州郡，賜王玉印，復長其民。是時漢滅兩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發卒誅之。六年，郭昌將兵擊昆明，又有中郞將衞廣者，同昌討平滇國。

　　孝昭帝始元元年夏，益州夷反，募吏民發犇擊破之。四年秋，又反，復遣兵擊之。

　　神爵元年春三月，漢宣帝遣諫議大夫王褒，求滇金馬、碧雞之神，神乃阿育王之仲季子也，因收金馬，見碧鳳騰翔，各以山主之，及兄福邦、舅神明倶爲神矣。又見後。王褒由川之來，路道險遠弗果，在蜀而望滇賽之。

　　漢平帝元始元年春正月，滇王献白雉於朝。

　　王莽天鳳元年秋，益州蠻夷殺其大尹，莽發兵擊之。三年冬，莽大發兵擊益州，滇王領率諸蠻會兵迎敵，莽兵敗回。蠻夷亦殺其太守，莽遣寧始將軍廉丹發巴、蜀吏人及轉兵穀卒徒十餘萬衆擊之，吏卒疫，連年不能剋而返。莽以文齊爲太守，開通路道，灌漑墾田三千餘頃，率厲兵馬，修障塞，降集群夷，甚得其和。及公孫述據益土，文齊固守據險。述拘其妻子，許以封侯，齊遂不降。聞光武卽位，乃間道遣使自聞。蜀平，徵爲鎮遠將軍，封成義侯，於道卒，詔起祠堂立廟祀之。建武八年，滇王屬夷渠（師）〔帥〕棟蚕與姑復、楪楡、梇棟、連然、〔滇〕池、建寧、昆明諸種反叛，殺長吏，益州太守繁勝與戰而敗，退保朱提。十九年，光武帝遣武威將軍劉尚等，發廣漢、犍爲、蜀郡兵及朱提夷合一萬三千人擊之，尚軍遂渡瀘水入益州界，群夷聞大兵至，皆弃壘奔走。二十年，連與棟蚕等大戰數月，滇王退兵昆明，劉尚追棟蚕至不韋，斬之，虜七千餘人，得生口五千七百，馬三千匹，牛羊二萬餘頭，夷遂平。漢明帝永平十二年春，哀牢王內附。章帝建初元年，哀牢王反，伐滇，滇王兵及郡兵擊斬之，併哀牢也。安帝元初五年，卷夷大牛種封離等久叛，遂殺守令。次年永昌、益州諸夷皆叛，詔遣益州刺史張喬、從事楊竦將兵擊破之。竦病死，喬痛惜之，乃刻石勒銘，圖画其像，時有神馬四匹出滇池。三國蜀漢丞相諸葛亮南征自越嶲，乃建興三年春至南中，所在戰捷，由是斬雍闓等。雍闓者乃益州郡之耆帥，阻拒漢兵，亮斬之，遂平。時孟獲僭爲蠻王，誘扇諸夷，牂牁、越嶲皆應孟獲。其人素爲夷、漢所服，占據昆明、東川、武定以及烏撒、沾蒙數千里地，其衆數萬，亮經會川，歷三絳、武定也。弄棟姚安也。而抵水昌，斷九隆山脉以歇王氣，遂將孟獲生擒於營，使觀營壘，七縱七擒，以知亮有天威也。回兵白崖，立鐵柱以紀南征，改益州郡曰建寧，以仁果十七世孫張龍佑領之。别遣將略興古、曲靖也。牂牁、順元也。朱提烏蒙也。等郡。晋光熙元年春三月，五荅夷寇寧州，刺史李毅卒。太寧元年，寧州刺史王遜死之。八年春三月，寧州降于成。四川也。太元二年春，西南夷遣使朝于秦。

　　十七年冬月，以殷仲堪爲都督總荆、益、寧三州諸軍事。

　　隋開皇十七年二月，遣太平公史萬歲討南寧羌，平之。萬歲，京兆人，拜左領軍將軍。南寧夷名爨翫者來降，拜昆明刺史，旣而復叛，萬歲復征之。自蜻蛉川經弄棟小勃弄，大勃弄，至於南中。賊前後屯據要害，萬歲皆揮兵破之。行數里，見孔明紀功碑銘，其背曰：「萬歲之后，勝我者過此」。萬歲遂令左右倒其碑，見其座下刻石在內曰：「隋開皇十九年，將軍史萬歲至此」。重扶其碑，遂立之，惶恐再拜而進。渡西洱海，入渠濫川，行千餘里，破其三十餘部，爨翫以金寶賂萬歲，歲還朝，以罪除名。

　　唐張仁果三十三代孫張樂進求改建寧爲雲南，唐册樂進求爲首領大將軍雲南王。樂進求因祭鐵柱，見習農樂有金鑄鳳凰飛上左肩，樂進求等驚異之，遂遜位其哀牢王孫。王以蒙號國，王曰奇嘉。社稷之剙於斯，故稱蒙社，乃唐高宗永徽四年，卽蒙十三王之鼻祖也。

　　先是，唐遣大匠恭韜、徽義至蒙國，於開元元年癸丑歲造三塔於點蒼山下，建崇聖寺於塔之上，倚山臨水，無不精麗，塔高三百餘尺，崇高十六級。

　　第二興宗王樂誠有治國之風，夷民安堵，厥后威成王誠樂立，乃第三世也。王威服諸邦，崇信佛敎。時有點人楊道淸者，殉道忘軀，日課經典，感現觀音大士，遐邇欽風，漁者焚網於點水之旁，酒家隳其器具，皆以利物爲心。蒙氏威成王聞知，及親幸於滇，册道淸爲顯密融通大義法師。始塑大靈土主天神聖像，曰摩訶迦羅，築滇之城，以龜其形，江縈之蛇，其相取義『易』之旣濟，王慕淸淨法身，以摩訶迦羅神像立廟以鎮城工，五年龜城完也。廟隅有神匠曰羅都道太，自蜀中來，塑像將成，又有菩提巴坡者自天竺至，以秘咒丹書神位爲種子，創廟中城而奉之。大義法師又以菩提珠分一樹庭之西，期以興廢，歲九樹三枯，復挺一株盛茂，於是大靈赫赫，以保黎民，調風順雨，干戈偃息。王建都城中，册爲天府，祛邪輔正爲事，復像二神，一鎮龜城之頂，一鎮城之南，靈德一然。王九年，追封阿育王三子一舅，皆謚以帝號，而神主各山，以廟祀之；長子福邦爲碧雞山主，廟山之下，謚曰伏義山河淸邦景帝，次爲靈伏讎夷滇河聖帝，三爲金馬名山至德景帝，廟於金馬山麓；謚舅氏神明乃曰大聖外祖神明天子，廟亦碧雞山主廟之左。時六詔之渠帥曰蒙社詔、越嶲詔、越析詔、浪穹詔、施浪詔、邆賧詔，國相張建成始服五詔。又三年，王遣張建成朝唐，建成乃喜州人也。入覲過成都大慈寺，適寺初鑄神鍾以成，寺僧戒曰：「擊鍾一聲，施金一兩。」時建成連扣八十聲，僧驚問曰：「汝何人連扣如此？」曰：「吾南使張建成也。」僧乃易其名曰化成。成曰：「佛法南矣。」遂学佛書，歸授滇人。成至京，朝唐，時玄宗在位，厚禮待之，賜以浮屠像而歸。王崇事佛敎，自玆而啓。王遣將守龜城，以還蒙社。有李和尚，名紹祖者，精密法敎，與道淸顯聖，嘗持一鐵鉢盂，入定不語，民稱曰「无言和尚」。與楊國師賭手段也，欲晴，則鉢內火光燭天，遂晴；欲雨，則鉢內白氣上騰升云，遂雨。王亦封爲灌頂國師。一日王詔紹祖於崇聖寺講經，有老翁立聽畢，忽乘風雲而去，王驚。問曰：「此＊水之龍也。」後王逝，子歸義王立，乃第四世也。王名魁樂覺，於戊辰年卽位。遣部將平五詔，威聲大振，時唐玄宗開元十五年也，五詔遂平服，唐册王爲特進雲南王越國公（歸）〔開〕府儀同三司。自唐進封之後，永昌諸郡、緬、（鮮）〔暹〕羅、大秦此皆西通之國，交阯、八百、眞臘、占城、撾國此皆南通之國，倶以奇珍金寶鹽錦氈布琚巴具歲進於王不缺，於是漸有昌也。王崩，子覺羅鳳覺亦作閣。立，始建元曰長寿，唐遣中使黎敬義（特）〔持〕節册封覺羅鳳爲雲南王。時有（建）〔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姚州太守張虔陁間度蒙有隙也，神武王遂分將障隘各處，筑城畜武習馬練兵，據大理城，與雲南城上下聯絡，固修城郭，曰威楚州城。太和城，此城原是習農樂自蒙社徙所建筑也，羊苴咩城、白崖城，此城張樂進求建築也，，文案洞城，亦樂進求原所居也，於是通修理之。又鄧川東十里鄧賧詔之妻名慈善者，因詔先被平，慈善築城負固之，神武王親率兵去欲妻之，慈善堅執不從。誓曰「一女不更二夫」，乃居城以自守，王領兵因攻之，不克。慈善卒，王嘉其節，賜號德源城，亦修理之。城東去七十里有甸言川，其川源平坦，山勢回合，周有二百餘里，乃雲南州，又築一城焉。州西北十餘里，山麓間有石如鏡，光可照面，舊名鏡州，先張樂進求時，州北龍興和山忽五色雲起，蕭索輪囷，終日不散，以爲祥州，居雲之南，因樂進求改名雲南，亦筑城焉。至河尾關乃洱水之下流也，蒼山之勢，羣波爭道，疊水懸流奔注，雲濤雪浪翻騰，聲若如雷。合洱海有兩關，曰龍尾關、曰龍首關，此上下双關也，皆神武王所築之。八年，各城始完，兵亦練熟，結好土蕃，以逸待勞矣。唐玄宗天寶九年，虔陁飮酖卒。十年，遣鮮于仲通帥師伐蒙，大戰於趙州之西，唐師敗績。十三年六月，再遣前雲南郡都督李宓，廣南節度使何履光統雄兵二十萬再伐大蒙，又戰於龍尾關東，唐兵敗績，將士卒多死之。覺羅鳳曰：「天子致討，兵士何辜！」遂斂屍葬之，爲萬人，其如山之高也。王遂得唐西瀘令，姓鄭名回，回者巨儒也。蒙王請回以師禮之，賜爵國賢大丞相宰輔淸平官，文風始大振矣。立蒙國大詔德政之碑在太和城，王崩，子孝恒王立，乃第六世也。王名意慕新，仍以鄭回爲相，凡事皆從回說。卽位之初，建元上元，唐德宗貞元之初也。六年，使西川節度使韋皐詣蒙修好于唐。皐字成武，京兆萬年人也。貞元初，代張延賞爲劔南節度使。唐因蒙附結土蕃，連敗唐師，乃使皐至蒙和好。皐至，蒙王意慕新與丞相鄭回商確回唐，乃以皐言，請修舊好，蒙詔從之。八年，遣使崔佐時謝請和好，唐再遣祠部郞中袁玆來蒙宣詔，時憲宗元和年也。册號蒙爲南詔王，賜元和金印，詔賜滇城爲善禪，遣弄棟節度使王嵯詣善禪創建覺照、慧光二寺，命大匠尉遲公燒造磚石，皆勒其匠名，始建雙塔以爲善禪浮屠，及創妙應講寺幷一小塔于后，滇人崇尚善之。未幾，孝桓王卒，乃唐元和三年也，唐詔太常卿武少儀持節祭葬。第七〔代〕孝惠王名新覺勸，遣使貢唐，伴唐使同歸。新覺勸立，建元應道，群臣上尊號曰驃信帝，驃信君也。唐亦遣使册新覺勸爲雲南王。時新覺勸因以稱帝，以善禪城爲東京，太和城爲西京。帝詣東京，唐使至矣。使乃徐雲虔也，雲虔爲嶺南西道節度使辛讜遣使如南詔。雲虔至善禪城，驃信詔入，問唐遣來意。雲虔與之抗禮，王怒曰：「汝何無禮乎！」雲虔曰：「王之先，由大唐之命，得合六詔爲一，恩德深厚，中間乖隔，罪在邊鄙。今驃信若欲修好念舊，豈可違祖考之故事乎！順祖考，孝也；事大國，義也；息戰爭，仁也；審名分，禮也；四者皆令德也，而可不勉乎！」驃信曰：「吾欲遣人與唐約爲舅甥也，吾何肯表貢之於唐乎！今聞爾言，四者令德之語，授爾木夾遣還。」然終不肯受册奉貢，乃僭稱帝號於善禪也。後卒，其子勸龍成立，是爲幽王，建元龍興，罷帝號而與唐和。未幾而卒，時穆宗長慶三年也。穆宗遣少府少監李銑詣善禪葬祭。其子勸禮立，乃第九世也。建元全義，以王嵯爲相。先是，第六祖孝桓王意慕新封點蒼山爲中嶽，至王亦大祀之，仍封中嶽蒼山。羣臣上尊號曰靖王，王建昭靈育物土主廟在城北，創中嶽神祠在城西中峯之下，善禪慧光、覺照二寺幷塔落成。王卒，其子昭成王勸豐祐立，建元保和，乃蒙第十世也。『唐史』文宗太和三年，王嵯領兵攻嶲、卭、戎三州，遂入蜀，止西効十日，慰賚居人，取其經籍，掠工技數万人，南（之）〔詔〕工織自是與中國同。唐大中十年，南詔王勸豐祐建五花樓，以會西南夷十六大國君長也，樓方廣五里，高百尺，上可容萬人，昭成王保和五年已建完也。保和八年，昭成王幸善禪東京，樹碑於金馬以絕〔紀〕方物。王卒於善禪，葬（起）〔返〕蒙舍，其子世隆立，乃第十一世也。世隆卽位，建元建極，稱景莊帝，國號大理，改西京曰中都，善禪東京曰上都。元年，帝遣大將軍獨彥侵播州，又侵武州，皆陷之。二年，攻安南、邕州，亦陷之。八年，遣淸平官董成入唐，求授敵國禮。冬，復寇安南，次年春陷之，交阯唐經略使蔡襲死之。是時乃唐懿宗咸通四年也。建極十一年，又犯蜀，掠工匠玉帛以歸，自是盡有大渡河迤南之地。十三年，王遣使至品甸，按『唐史』嘗置坡州，亦名淸子川，其川澤土壤不減雲南，而民種蒔爲不及爾。甸中有池名曰淸湖，灌漑之利達於雲南之埜湖。西官道中有石，石上紋如古篆，號曰地符，王因遣使禁行人謹避，不許践之。又山行三十里至白岩甸，其地行南北袤，大小略與雲南、品甸相埒，居民甚衆，禾麻蔽野。西有石岩削壁，其色如雪，故曰白岩。又有赤水江，回環曲折經於其中。建行宮于白崖甸中，親履甸之西南，建淸致神廟，寬廣精麗。中立鐵柱，高七尺五寸，径二尺八寸，上題曰「建極十三年壬辰四月庚午朔十有四日癸丑鑄」，以鎮（其）〔山〕川，實唐咸通十二年也。王回朝，遣將襲嘉、黎、雅三州，皆陷之，又進犯成都。甲午建極十五年，乃唐僖宗乾符元年冬，景莊遣使寇西川，陷黎州，入卭崍關，掠工匠玉帛金銀男女而歸。建極十九年春二月，景莊卒，子隆舜立，稱爲宣武帝。卽位之初，改國號大封民國，建元貞明。三年，幸善闡城，仍爲東京，祭阿育王子金馬、碧雞二山景帝及祀神明天子各廟，立遷都，郊祀山川、社稷二壇于善闡東京城外，山川壇西南又築一城，與其子舜化所居，名曰中城。卒於東京，葬（起）〔返〕大封名國。其子舜化立，乃十三代也。舜化卽位東京，建元中興，稱爲孝哀帝。唐乾符六年春，嶺南節度使辛讜復遣使來，廣明元年夏六月，僖宗遣宗正少卿李龜年至善闡，與南詔和親。次年又改元中和，元年秋八月，遣使上表于唐。三年冬，唐遣中使以宗室女妻之。舜化於唐昭宗乾寧四年冬十二月，遣使上書于唐。孝哀帝輕車回大封民國，入太和城宮，被鄭買嗣弑之，買嗣遂簒其位，國號天長，改元安國。初，買嗣爲宣武之相，宣武幸善闡，留買嗣以守國，豈期弑孝哀而簒其位也！後有趙善政、楊（于）〔干〕貞等遞相簒位，三主共三十六年，而至武威人段思平，乃五代晋時也。

　　段思平得之，更國號曰大理，始稱先帝，蒙、段同四十一主，共歷六百有一年，皆都於善闡、大理也。善闡金碧爲城，昆水爲池。大理西倚點蒼，東挾洱水，點蒼之險，洱水之阨，龍首關於鄧川之南，龍尾關於趙臉之北。蒙、鄭、趙、楊、段五姓，數百年之間，五姓守固，値唐末五季哀亂之世，兵不遠及。五姓之主，互與中國抗。宋興，北有大敵，不暇遠略，使傳往來，不通於中國。邦人以去天竺不遠，其俗多尚浮屠法，家無貧冨者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壯，手不釋數珠，一歲之間，齋戒幾半，絕不茹葷飮酒，至齋畢乃已。沿山寺宇極多，而禮佛游翫者弗絕，至大元世祖天兵北來，進麗江石門關一皷而下，其國乃終。

　　大理摩訶羅嵯段興智建元天定，元年而降于元。世祖以天戈南〔指〕，望風納欵，豈以金城湯池傳之万世乎！郭松年『大理行』曰：「良可歎哉！此非在德不在險之明驗大效矣！」

　　元仍立段信苴實留守大理，是以削其號也，蒼洱底定。元帝命信苴實大將睦力，合兵東征於越，段興智同信苴福爲副行征，所向皆克，回至京，嘗賚甚厚。興智死，元遣使諭祭賜物以歸，葬還大理，乃嘉曆數之祥，乃宣諭信苴實曰：「向帥我師，往臨爾境，重拒國人之請，因從誠信之盟，蟻附而來，忠勤益著，庸爾至優之渥，彰以同視之仁，可賜虎符，依舊管領大理、善闡、威楚、統矢、會川、建昌、騰越、謀統等州城勾當，仍悉各處万戶千戶隊長管民之官屬，並聽信苴實節制。尚修前效，毋負初心，安撫已附之民，招集未降之衆，國典有常，卿其勉之，宜令准此。」卽元中統二年也，任信苴實爲大理宣慰使司世襲都元帥，階鎮國，復陞雲南行省参知政事。故，子信苴慶繼襲父職，階亦如之，中慶路總管高龍繕爲左丞，階資善，俾段之子孫世世榮享於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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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淳元年春正月初八日滇民張道宗錄。

跋紀古滇說集

　　總戎雲樓沐公命梓人刻『紀古滇說集』，愼得披閲焉，曰玆『野史』之流，郡乘之裨也，比于虞初九百之說，方朔三千之牘，要爲有係不涉無益，傳之不亦可乎！竊謂公之命梓是也，有四善焉：訊俗一也；辨方二也；好古三也；崇文四也。其爲文敎之揆，武衞之奮，以承九重付畀之重，一方式遏之略于玆乎取焉。謹跋之於卷尾云。

　　嘉請己酉十二月朔日治屬博南戍史楊愼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