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義考 (四庫全書本)/卷168
經義考 卷一百六十八 |
欽定四庫全書
經義考卷一百六十八
翰林院檢討朱彛尊撰
春秋〈一〉
春秋古經
漢志十二篇經十一卷〈注公羊榖梁一家〉
存
卜子曰有國家者不學春秋則無以見前後旁側之危則不知國之大柄
莊周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也聖人議而不辨 又曰仲尼讀春秋老聃踞竈觚而聽之曰是何書也曰春秋也
女子〈女汝同不知其名〉曰以春秋為春秋
公扈子曰有國者不可以不學春秋生而貴者驕生而富者傲生而富貴又無鑒而自得者鮮矣春秋國之鑑也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又曰世衰道微邪説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又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魏齊曰春秋孔聖所以名經也
孔鮒曰魯之史記曰春秋經因以名焉
董仲舒曰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 又曰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别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存亡國繼絶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 又曰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聚散皆在春秋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弗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 又曰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 又曰春秋甚幽而明無傳而著 又曰春秋分十二世有見有聞有傳聞有見三世有聞四世有傳聞五世故定哀昭君子之所見也襄成文宣君子之所聞也僖閔莊桓隱君子之所傳聞也所見六十一年所聞八十五年所傳聞九十六年
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
司馬遷曰夫子作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 又曰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
劉向曰夫子行説七十諸侯無定處意欲使天下之民各得其所而道不行退而修春秋采毫毛之善貶纖介之患人事浹王道備精和聖制上通於天而麟至 又曰春秋紀國家存亡以察來世
閔因曰孔子受端門之命制春秋之義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記得百二十國寳書九月經立
揚雄曰仲尼不遭用春秋因斯發
春秋演孔圖曰獲麟而作春秋九月書成
春秋握誠圖曰孔子作春秋陳天人之際記異考符春秋説題辭曰孔子作春秋一萬八千字九月而書成以授游夏游夏之徒不能改一字 又曰春秋經文備三聖之度
春秋命歴序曰孔子治春秋退修殷之故歴使其數可傳於後春秋宜以殷歴正之 又曰自開闢至獲麟二百二十七萬六千歲
孝經援神契曰春秋三世以九九八十一為限隱元年盡僖十八年為一世自僖十九年盡襄十二年又為一世自襄十三年盡哀十四年又為一世
孝經鉤命決曰孔子在庶德無所施功無所就志在春秋行在孝經以春秋屬商孝經屬參 又曰春秋策二尺四寸書之
班彪曰殺史見極平易正直春秋之義也
班固曰古者右史記事事為春秋
王充曰春秋之經紀以善惡為實不以日月為意又曰孔子作春秋素王之業也諸子之傳素相之事也
賈逵曰春秋取法陰陽之中春為陽中萬物以生秋為陰中萬物以成欲使人君動作不失中也
服䖍曰春秋古文篆書一簡八字
趙岐曰周衰孔子懼正道遂滅故作春秋因魯史記設素王之法
阮籍孔子贊曰養徒三千升堂七十濳神演思因史作書
劉熙曰春秋者春秋冬夏終而成歲春秋書人事卒歲而究備春秋温涼中象政和也故舉以為名也賀循曰春秋三傳俱出聖人而義歸不同自前代通儒未有能通得失兼而學之者也
郭象曰春秋順其成迹而擬乎至當之極不執其所是以非衆人
葛洪曰仲尼春秋成紫微降光
孫盛曰仲尼修春秋列三統為後王法
姜岌曰仲尼作春秋日以繼月月以繼時時以繼年年以首事
盧欽曰孔子因魯史記而修春秋制素王之道賀道養曰春貴陽之始秋取陰之初
顔延之曰褒貶之書取其正言晦義輔制衰王春秋為上
任昉曰曲阜縣南十里有孔子春秋臺
隋書經籍志春秋者魯史策書之名
顔師古曰春秋孔子約史記而修之也天有四時春為陽中萬物以生秋為陰中萬物以成故錯互舉之包十二月而為名也
賈公彦曰古文春秋者藝文志云春秋古經十二卷是此古文經所藏之書文帝除挾書之律此本然後行於世
徐彦曰古者謂史記為春秋孔子未修之前已謂之春秋矣據百二十國寳書以為春秋非獨魯也李楠曰春秋之不可以凡例拘猶易之不可泥於象數也
孫復曰春秋有貶而無褒
劉彛曰古者編年之史皆曰春秋仲尼未作已列為經矣
蘇軾曰孔子因魯史為春秋一斷以禮
邵子曰春秋孔子之刑書也功過不相揜
程伯子曰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
張子曰春秋之書在古無有乃仲尼所自作
劉安世曰讀春秋者以為公榖左氏三家皆不可信而吾於數千載後獨得聖人之微意嗚呼其誣先儒後世之罪大矣
王觀國曰前漢藝文志曰春秋古經十二篇經十一卷左氏傳三十巻蓋古本春秋經自為一帙至左氏作傳三十卷自為一帙杜預作春秋經傳集解乃分經之年而居傳之首於是不復有古經春秋矣杜預春秋經傳集解序曰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名曰經傳集解是也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經止孔丘卒蓋小邾射不在三叛人之數則自小邾射以下皆魯史記之文孔子弟子欲記孔子卒之年故錄以續孔子所修之經也顔氏家訓曰春秋絶筆於獲麟而經稱孔丘卒顔氏以此為疑蓋非所疑也孔子曰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故春秋書正月甲戌己丑陳侯鮑卒左氏傳曰再赴也蓋惟孔子不知陳侯卒在何日因其再赴故書甲戌己丑二日從魯史之文也又威公十四年夏五鄭伯使其弟語來盟左氏傳曰夏鄭子人來尋盟蓋夏五無月日者闕文也左氏亦止言夏而不言月日則是左氏作傳時經已闕月日矣莊公二十四年冬書郭公而左氏無傳蓋亦經之闕文也僖公元年十有二月丁巳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左氏傳曰夫人氏之喪至自齊君子以齊人之殺哀姜也為已甚矣左氏亦言夫人氏而不言姜是左氏作傳時經已闕姜字矣孔子作春秋不應書夏五郭公夫人氏而已蓋孔子卒而後闕其文也左丘明與孔子同時又為魯太史魯史記盡在太史則左氏無傳豈不能補正之而於傳亦闕而弗補者以此知作經已乆經之文已闕而不可知然後傳始作也前漢藝文志曰仲尼以魯周公之國禮文備物史官有法故與左丘明觀其史記據行事仍人道因興以立功就敗以成罰假日月以定歴數藉朝聘以正禮樂有所褒諱貶損不可書見口授弟子弟子退而異言丘明恐弟子各安其意故論本事而作傳審如此則丘明親受孔子之㫖也然以闕文挍之則漢志之言復窒而不通蓋班固之言未可深信耳
葉夢得曰莊子記孔子欲藏書周室與子路謀子路告以老聃免藏史歸居請試徃因焉孔子見聃不許乃繙十二經以説學者或以十二經為春秋
鄭樵曰以春秋為褒貶者亂春秋者也
黄叔敖曰以例求春秋動皆逆詐億不信之心也胡安國曰春秋見諸行事非空言比也公好惡則發乎詩之情酌古今則貫乎書之事興常典則體乎禮之經本忠恕則導乎樂之和著權制則盡乎易之變百王之法度萬世之準繩皆在此書
周孚曰聖人之經其所以為名皆因舊而不改易之為易書之為書詩之為詩聖人未出其名固已如是至於春秋則猶三經也晉謂之乘楚謂之檮杌魯謂之春秋編年之書也錯舉四時以為之名聖人何加損焉且聖人之所以為後世戒者在其所書之事而不在其名也
朱子曰聖人作春秋不過直書其事善惡自見 又曰春秋傳例多不可信聖人紀事安有許多義例項安世曰説者謂春秋書其罪於策以示萬世故亂臣賊子懼焉非也夫名之善惡足以懲勸中人非亂臣賊子之所畏也彼父與君且不顧又何名之顧哉且弑逆之罪夫人知之非必孔子書之而後明也莽卓操昭之罪不經孔子之筆而閭巷小人至今知其為亂臣賊子也謂一書生操筆書之而能生其懼心者此眞小兒童之見也曰然則孟子之言非與曰春秋之法謹名分防幾微重兵權惡世卿禁外交嚴閨閫是一統非二政凡所謂杜賊亂於未然者其理無不具也誅賊亂於已然者其法無不舉也此義一明亂臣賊子環六合而無所容其身此春秋之所以作而姦雄之所以懼也
葉適曰諸侯之為日存君側以其善行以其惡戒此晉人之言春秋也教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此楚人之言春秋也韓宣子所見孔子所修左氏所傳此魯之春秋也然則晉謂之乘楚謂之檮杌當是戰國時妄立名字上世之史固皆名春秋矣
劉克莊曰春秋史克之舊文也 又曰春秋作而亂臣賊子何以懼曰事未形而誅心誅意所以懼也夫子身為匹夫假二百四十二年南靣之權與亂賊何以異乎然則春秋天子之事何也曰所謂天子之事者夫子以敬王為心故春秋所紀皆尊君抑臣尊王抑霸尊内抑外書書此也諱諱此也故曰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又曰孔子作春秋所以救周禮之壞也田制壞而春秋以税𤱔田役書軍賦壞而春秋以丘甲三軍書三時之役不均而春秋以城築書九伐之法不正而春秋以侵伐書講武之田不時而春秋以大蒐大閲書救荒之政不備而春秋以來朝來聘書司徒之封疆廢而春秋以歸田易田書太史之告朔不頒而春秋書不視朔司烜之火禁不修而春秋書宣榭火保章失其官而春秋書日食書星孛職方失其官而春秋書彭城書虎牢圜丘之典不興而春秋以卜郊書以猶三望書廟祧之序不明而春秋以立宫書以躋祀書婚姻之禮失而春秋以夫人孫齊季姬歸鄫書貢獻之禮失而春秋以家父求車毛伯求金書典命之職不修而春秋書曰天王使來錫命天府之藏不謹而春秋書曰盜竊寳玉大弓皆權衡於一字之微而救禮經三百之壞也
王應麟曰晉語司馬侯曰羊舌肸習於春秋楚語申叔時曰教之春秋皆在孔子前所謂乘檮杌也魯之春秋韓起所見公羊傳所云不修春秋也
吕大圭曰春秋魯史爾聖人從而修之魯史之所書聖人亦書之其事未嘗與魯史異也而其義則異矣世之盛也天理明人心正則天下之人以是非為榮
辱世之衰也天理不明人心不正則天下之人以榮辱為是非孔子之作春秋要亦明是非之理以詔天下來世而已蓋是非者人心之公理聖人因而明之則固有犁然當於人心者彼亂臣賊子聞之不懼於身而懼於心不懼於明而懼於暗不懼於刀鋸斧鉞之臨而懼於倐然自省之頃不懼於人欲浸淫日滋之際而懼於天理一髮未亡之時此其扶天理遏人欲之功顧不大矣乎自世儒以春秋之作乃聖人賞善罰惡之書而所謂天子之事者謂其能制賞罰之權而已彼徒見春秋一書或書名或書字或書人或書爵或書氏或不書氏於是為之説曰其書字書爵書氏者褒之也其書名書人不書氏者貶之也褒之故予之貶之故奪之予之所以代天子之賞奪之所以代天子之罰賞罰之權天王不能自執而聖人執之所謂章有德討有罪者聖人固以自任也夫春秋魯史也夫子匹夫也以魯國而欲以僭天王之權以匹夫而欲以操賞罰之柄夫子本惡天下諸侯之僭天子大夫之僭諸侯下之僭上卑之僭尊為是作春秋以正名分而已自蹈之將何以律天下聖人不如是也蓋是非者人心之公不以有位無位而皆得以言故夫子得因魯史以明是非賞罰者天王之柄非得其位則不敢專也故夫子不得假魯史以寓賞罰是非道也賞罰位也夫子者道之所在而豈位之所在乎且夫夫子匹夫也固不得擅天王之賞罰魯諸侯之國也獨可以擅天王之賞罰乎魯不可擅天王賞罰之權乃夫子推而予之則是夫子不敢自僭而乃使魯僭之聖人尤不如是也大抵學者之患徃徃在於尊聖人太過而不明乎義理之當然欲尊聖人而實背之或謂春秋為聖人變魯之書或謂變周之文從商之質或謂兼三代之制其意以為夏時殷輅周冕虞韶聖人之所以告顔淵者不見諸用而寓其説於春秋此皆謬妄之論夫四代禮樂孔子所以告顔淵者亦謂其得志行道則當如是爾豈有無其位而修當時之史乃遽正之以四代之制乎夫子魯人故所修者魯史其時周也故所用者時王之制此則聖人之大法也謂其修於春秋之時而竊禮樂賞罰之權以自任變時王之法兼三代之制不幾於誣聖人乎學者妄相傳襲其為傷教害義於是為甚後之觀春秋者必知夫子未嘗以禮樂賞罰之權自任而後可以破諸儒之説諸儒之説既破而後吾夫子所以修春秋之㫖與夫孟子所謂天子之事者皆可得而知之矣
馬端臨曰按春秋古經雖漢藝文志有之然夫子所修之春秋其本文世所不見而自漢以來所編古經則俱自三傳中取出經文名之曰正經耳然三傳所載經文多有異同則學者何所折衷如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左氏以為蔑公榖以為眛則不知夫子所書者曰蔑乎曰眛乎築郿左氏以為郿公榖以為微則不知夫子所書曰郿乎曰微乎會于厥憖公榖以為屈銀則不知夫子所書曰厥憖乎曰屈銀乎若是者殆不可勝數蓋不特亥豕魯魚之偶誤其一二而已然此特名字之訛耳其事未嘗背馳於大義尚無所關也至於君氏卒則以為聲子魯之夫人也尹氏卒則以為師尹周之卿士也然則夫子所書隱三年夏四月辛卯之死者竟為何人乎不寧惟是公羊榖梁於襄公二十一年皆書孔子生按春秋惟國君世子生則書之子同生是也其餘雖世擅國政如季氏之徒其生亦未嘗書之於册夫子萬世帝王之師然其始生乃鄹邑大夫之子耳魯史未必書也魯史所不書而謂夫子自紀其生之年於所修之經決無是理也而左於哀公十四年獲麟之後又復引經以至十六年四月書仲尼卒杜征南亦以為近誣然則春秋本文其附見於三傳者不特乖異未可盡信而三子以其意增損者有之矣蓋襄二十一年所書者公榖尊其師授而增書之也哀十六年所書者左氏痛其師亡而增書之也俱非春秋之本文也三子者以當時口耳所傳授者各自為傳又以其意之所欲增益者攙入之後世諸儒復據其見於三子之書者互有所左右而發明之而以為得聖人筆削之意於千載之上吾未之能信也
趙孟何曰春秋天子之事乃繼天立極之事後世以褒貶賞罰為天子之事者失之
袁桷曰以褒貶論春秋解經者失之作史者祖之則益失其㫖矣
黄澤曰孔子刪詩書正禮樂繫易是述惟春秋可以言作 又曰春秋凡例本周公之遺法故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此時未經夫子筆削而韓宣子乃如此稱贊見得魯之史與諸國迥不同也 又曰杜氏云凡策書皆有君命謂如諸國之事應書於策須先禀命於君然後書如此則應登策書事體甚重又書則皆在太廟如孟獻子書勞于廟亦其例也據策書事體如此孔子非史官何由得見國史策文與其簡牘本末考見得失而加之筆削蓋當時史法錯亂魯之史官以孔子是聖人欲乘此機託之以正書法使後之作史者有所依據如此則若無君命安可修改史官若不禀之君命安敢以國史示人據夫子正樂須與太師師襄之屬討論詳悉然後可為不然則所正之樂如師摰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時君時相謂之全不聞知可乎又哀公使孺悲學士喪禮於孔子士喪禮於是乎書則其餘可知也蓋當時魯君雖不能用孔子至於託聖人以正禮樂正書法則決然有之如此則春秋一經出於史官先禀命於君而後贊成其事也 又曰史記事從實而是非自見雖隱諱而是非亦終在夫子春秋多因舊史則是非亦與史同但有隱微及改舊史處始是聖人用意然亦有止用舊文而亦自有意義者大抵聖人未嘗無褒貶而不至屑屑焉事事求詳若後世諸儒之論也 又曰魯史春秋有例夫子春秋無例非無例也以義為例隱而不彰也惟其隱而不彰所以三傳各自為説 又曰春秋所以難看乃是失卻不修春秋若有不修春秋互相比證則史官記載仲尼所以筆削者正自顯然易見
梁寅曰六經惟春秋以書事而寓王法徃徃多微㫖非有所授受罕能灼知其意者
鄭公曉曰杜氏謂獲麟而作春秋范氏言作春秋而麟至杜説是也司馬公言春秋文成數萬張晏數之纔得萬八千字李氏數之更闕一千四百二十八字公榖書孔子生左氏書仲尼卒皆非春秋本文王守仁曰春秋其實皆魯史舊文也筆者筆其舊削者削其煩也
陸深曰春秋比諸經尤難讀簡嚴而閎大惟其簡嚴故立論易刻惟其閎大故諸説皆通聖人筆削之㫖隱矣事按左氏之的義取公榖之精此两言乃讀春秋之要法
陸樹聲曰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蓋以春秋所載禮樂征伐大率皆天子之事而説者遂以為孔子作春秋擅二百四十二年南靣之權是以匹夫而僭天子爵賞刑罰之柄矣夫臣無有作福作威孔子嘗述之書矣而乃身自犯之乎
郝敬曰春秋一書千古不決之疑案也非春秋可疑世儒疑之也仲尼原筆之舊史不傳矣左氏摭拾遺文闕略未備可據纔半耳公榖襲左而加例胡氏襲三傳而加鑿説春秋者幾同射覆矣
徐三重曰春秋者萬世理義是非之權衡詩書之法律也先儒以為須先識理義方可看春秋而王介甫目為斷爛朝報不以列於學官其不識理義可知顧炎武曰春秋不始於隱公晉韓宣子聘魯觀書於太史氏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蓋必起自伯禽之封以洎於中世當周之盛朝覲會同征伐之事皆在焉故曰周禮而成之者古之良史也自隱公以下世衰道微史失其官於是孔子懼而修之自惠公以上之文無所改焉所謂述而不作者也自隱公以下則孔子以己意修之所謂作春秋也然則自惠公以上之春秋固夫子所善而從之者也惜乎其書之不存也毛竒齡曰曩時春秋紀事而已夫子之春秋則但志其名而不記其事蓋志簡而記煩簡則書之於簡謂之簡書煩則書之於策謂之策書夫子修春秋第修簡書而左丘明作傳則取策書而修之 又曰春秋始魯隱公竝無義例或曰以平王東遷而王室卑也夫平王東遷在魯孝公二十七年又一年而魯惠公立是魯惠之立正當平王遷洛之際且在位四十六年正與平王之五十一年相表裏乃舍惠公不始而反始於平王四十九年垂盡之隱公無是理也若曰春秋本據亂而作則亂不自隱始也以為王室亂邪則戎狄弑王當始孝公以為本國亂邪則伯御弑君當始懿公以為列國亂邪則晉人連弑其君當始惠公乃舍懿孝惠三公不始而始隱公何也至於公羊以隱公譲位為賢曰春秋善善長當從善始榖梁以隱成父之惡為惡曰春秋惡惡之書當從惡始則又誰得而定之蓋春秋魯史也或隱以前亡其書則不修隱以後有其書則修之爾若夫夫子作春秋之年則司馬遷謂孔子厄陳蔡時作在哀六年左氏説謂孔子自衛反魯遂作春秋則在哀十一年而公羊説則謂孔子西狩獲麟得端門之命乃作春秋則又在哀十四年緫是揣摹之言不足據者若其云受端門之命則見戴宏解疑論此後世緯學不足信夫獲麟作書本屬不幸而反以為夫子受命之符瑞無稽之言吾不取焉
百國春秋
佚
墨翟曰吾見百國春秋 又曰周宣王殺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殺我而不辜若以死者為無知則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其三年周宣王合諸侯而舍於圃田車數百乘從數千人滿野日中杜伯乘白馬素車朱衣冠執朱弓挾朱矢追周宣王射入車上中心拆脊殪車中伏弢而死當是之時周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周之春秋燕簡公殺其臣莊子儀而不辜莊子儀曰吾君殺我而不辜死人無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期年燕將馳祖燕之有祖當齊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雲夢也此男女之所屬而觀也日中燕簡公方將馳於祖塗莊子儀荷朱杖而擊之殪之車上當是時燕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燕之春秋宋文君鮑之時有臣曰⿰觀辜固嘗從事於厲株子杖揖出與言曰觀辜是何陸璧之不滿度量酒醴粢盛之不浄潔也犧牲之不全肥春夏秋冬選失時豈汝為之與意鮑為之與觀辜曰鮑㓜弱在荷襁之中鮑何與識焉官臣觀辜特為之株子舉揖而稾之殪之壇上當是時宋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宋之春秋齊莊君之時有所謂王里國中里徼者此二子者訟三年而獄不斷齊君由謙殺之恐不辜猶謙釋之恐釋有罪乃使之人共一羊盟齊之神社二子許諾於是泏血𢵣羊而漉其血讀王里國之辭既已終矣讀中里徼之辭未半也羊起而觸之折其脚祧神而稾之殪之盟所當是時齊人從者莫不見遠者莫不聞著在齊之春秋
按公羊傳有不修春秋則魯之春秋也周燕齊宋皆有春秋載在墨子合以晉乘楚檮杌鄭志百國春秋之名僅存其八而已
經義考卷一百六十八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