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臺灣青年的一封信

致臺灣青年的一封信
作者:張我軍
1924年4月6日
1924年4月21日
以中國白話文書寫,作於1924年4月6日,刊載在1924年4月21日《臺灣民報》2卷7號。


最敬愛的青年諸君!

我這幾年在海外奔波,所以沒有工夫和諸君一塊做事,甚至和諸君說話的機會也絕無,這是怎樣遺憾的事!但是我自好久好久以前就想對諸君說幾句很重要(照我的意思是很重要的)的話,但只是找不出個好機會,所以忍之又忍,到如今已無可忍了,因此抽了些時間來和諸君相量相量。自從世界動亂以來,往日的文明已宣告破產,而各種新道德、新思想、新制度等等方在萌芽之時,諸君也根據民族自決與其他的理由,做了種種運動,提出種種的要求,想把臺灣的社會也使其經過一番的改造。當時諸君未嘗不勇敢酣戰,然而諸君的運動經了一挫再挫,有的已是丟盔甲而逃,有的雖還站在那裡吶喊助戰,但是心中卻已是嚇得半點的氣力也沒有了。當日參加運動的人,演了這幕的悲戲,後來再參加的人,膽子也就寒了。所以運動的勢力,日見衰微,到現在不但未曾收效,且受了許多的困苦。這是因為有一種最厲害的武器,諸君不肯拿上戰場啦。這武器是什麼?團結、毅力、犧牲三者而已。捨此而言運動改造,老實無異與虎謀皮!

況且我們所處的社會是老早就應該改造的,而其實雖然換了湯而不曾換藥,所以我們今日仍處在現代生活的社會,就如坐在火山或炸彈之上,不知道幾時要被他爆碎。所以要坐而待斃,不如死於改造運動的戰場,倒還乾淨的很。況且今日要改造社會,實有充分的可能性!

所謂改造社會,不外乎求眾人的自由和幸福,而這自由和幸福是要由眾人自己掙得的,才是真正而確固的,決不會從天外飛來,或是由他人送來的。猶如麵包是勞動者額上流了汗才能得來的。捨著這條大路不走,終日只在神前祈禱,或是在路上叫討,那一個肯大發慈悲給你喫一頓飽?馬克思甚至說:「人類一切的歷史,都是階級鬥爭的事蹟。」所以處今日的社會,老實不能學那上古時代的愚民的「不知不識,順帝之則」了。因為你若這樣說,誰給你自由和幸福?

敬愛的青年諸君呀!那些不良老年們我是不敢承其抬舉了。最少希望諸君能夠覺悟青年之於社會上所處的地位,出來奮鬥,不斷地勇進,才有達到目的的一日。

然而諸君呵!諸君除了幾位極少數的人,一息奄奄的還在那裡請願議會設置之外,莫說改造社會的運動連個影子也沒有,就是自己一個人的進路也都已經走錯了。諸君以為議會設置沒有成功的希望,所以社會的一切也就無從改造了,所以就自暴自棄的不獨不與那些勇敢的兄弟們相助,或另向一方面開始活動,尚且站開在遠遠地望著他們嘲笑,有的甚至眩於利誘,要來陷害他們。唉,青年諸君呀!難道諸君對於現社會能夠滿足嗎?或是對於現社會的反抗的氣力已經消失,而疲於與環境的無益爭戰,所以絕望而屈從了嗎?或是要「樂夫天命」學陶潛的遯世者流嗎?或是同情於托爾斯泰的無抵抗主義嗎?不然諸君怎的不讀些有用的書,來實際應用於社會,而每日只知道做些似是而非的詩,來做詩韻合解的奴隸,或講什麼八股文章,替先人保存臭味。(臺灣的詩文等,從不見過真正有文學價值的,且又不思改革,只在糞堆裡滾來滾去,滾到百年千年,也只是滾得一身臭糞。)想出出風頭,竟然自稱詩翁、詩伯,鬧個不休。這是什麼現象呢?不瞞諸君說,諸君若長此以往,後來觸於突發的事機,或是激於義氣,想出來協力改造社會,也就無從改造了。因為不備於平時,一旦事臨,實有不知所措的啦。所以我很希望諸君,第一要培養實力,而改造社會的念頭不可一日飛去。而且能夠利用我前面所說的三件──團結、毅力、犧牲──那末就使我們所處的社會不能改造於今日,總也不會使其爆碎,而自由和幸福不怕得不著了!直言恕罪,敬祝諸君的

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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